卡夫卡孤独三部曲（全3册）

律师—工厂主—画家02
书名：卡夫卡孤独三部曲（全3册）作者： [奥] 弗兰兹·卡夫卡本章字数： 17579 更新时间： 2024-06-13 11:18:23

K. 沮丧地接过信，放进了口袋里。即使是在最好的情况下，这封推荐信能带给他的好处也远不能抵消他刚刚遭受的损害：工厂主知道了针对他的审判，那个画家正在到处传播这件事。工厂主已经走向了门口，K. 几乎无法逼自己说出几句感谢他的话。“我会去找他的，”他在门口向工厂主告辞时说，“或者写信给他，请他有时间到我办公室来，因为我现在很忙。”“我知道，”工厂主说，“您会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我觉得您最好别把像蒂托雷利这样的人请到银行来，在这儿跟他谈您审判的事。贸然给这种人写信也不见得好，那样您的信就落在他手上了。但您肯定已经想清楚了，知道应该怎么办。”K. 点了点头，陪着工厂主穿过了前厅。但是，尽管K. 外表平静，他却对自己之前的言行大为吃惊；他说要给蒂托雷利写信，其实只是为了以某种方式向工厂主表明，他很珍惜他的推荐，并立即就考虑怎么联系蒂托雷利。如果他认为蒂托雷利的帮助很有价值，他也会毫不犹豫，真的给他写信。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这可能带来的危险，直到听了工厂主的话，才认识到了这一点。难道他真的已经丧失理智了吗？如果他真的写一封明确的邀请信，让一个有问题的人到银行来，在与副经理只有一门之隔的地方就他的审判寻求建议，难道就不会忽略其他的危险，甚至很有可能自己也会陷入这些危险吗？要知道，并不总是有人能站在他身边提点他。而现在，当他全力以赴地为自己辩护时，却不禁对自己的警惕性产生了怀疑，这种感觉还从未出现过!他在处理工作时感到的那些困难难道现在也开始在案子中出现了吗？然而，现在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给蒂托雷利写信，邀请他来银行呢？

在他还在为此疑惑不解的时候，下属走到他身边，提请他注意坐在前厅长凳上的三位先生。他们为了见K. 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看到下属在和K. 交流，他们就站了起来，都想借这个机会，在其他人之前接近K. 。既然银行方面如此不体谅他们，让他们在接待室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那他们也不想顾忌什么了。“总监先生。”其中一个人说道。但K. 却让下属给他拿来大衣，在下属帮他穿大衣时，他对三个人说：“对不起，先生们，恐怕我现在没有时间接待你们了。非常抱歉，我有急事要办，必须马上离开。你们也已经看到，我刚才被拖了多久。你们能不能明天或什么时候再来？或者咱们通电话讨论也行？或者你们现在先简单地告诉我是什么问题，之后我再给你们一个详细的书面答复。不过，如果你们能下次再来，那就最好不过了。”K. 的这些建议让那些先生感到非常惊讶，面面相觑。他们现在才意识到之前全都白等了。“那咱们就这么办？”K. 问道，他又转向了正给他拿来帽子的下属。透过办公室敞开的门，K. 看到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于是，他翻起大衣的领子，把扣子一直扣到了脖子上。

就在这时，副经理从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微笑地看着正穿着大衣和几位先生谈话的K. ，问道：“您现在要走了吗，总监先生？”“是的，”K. 说着，直起身来，“我得出去办点事。”但副经理已经转向了那几位先生。“那这几位先生呢？”他问，“我想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我们已经说好了。”K. 说。但现在这几位先生却不愿再忍耐了，他们围住了K. ，宣称要不是他们的事情很重要，需要马上讨论，而且是和他私下仔细讨论的话，他们就不会在这儿等上几个小时了。副经理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话，又看了看K. ，看他把帽子拿在手里，正清理着帽子上有灰尘的地方，然后他说：“先生们，还有一个很容易的解决办法。如果你们愿意信任我，我将非常乐意代替总监先生接管你们的事。我们应该马上讨论你们的事情。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商人，知道商人的时间是多么珍贵。你们愿意跟我进来吗？”他打开了通向他办公室前厅的门。

副经理真是能见缝插针，就这样把K. 现在不得不放弃的一切占为己有!但难道K. 非得放弃这些吗？当他怀着这模糊的、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非常渺茫的希望跑去找一个完全陌生的画家时，他在银行的声誉将有可能受到无法挽救的损害。也许他现在最好再脱掉大衣，这样至少能把还在隔壁等待的两位先生争取过来。K. 可能也会试着这么做，如果他现在没看到副经理在他的房间里，正在书柜上找东西的话，好像他在翻自己的东西似的。当K. 生气地走到门口时，副经理惊呼道：“哦，您还没走呢!”他把脸转向K. ，脸上那些紧绷的皱纹似乎不是年龄的标志，而是证明了他的力量，他又立即开始寻找。“我在找一份合同的副本，”他说，“那个公司的代理人说应该在您这儿。您不帮我找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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