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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鲁亚尔国王和弟弟的故事
书名： 一千零一夜 作者： 邓嘉宛译 本章字数： 4547 更新时间： 2024-01-02 15:04:04

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许多历史记载里，有这么一个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在中国和印度一带的群岛[2]，有个代代相传的萨珊王国[3]，国王拥有众多兵马、护卫和臣仆。他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儿子，都是一等一的勇士，但哥哥的骑术比弟弟更精良。老国王去世的时候，把王国留给了大儿子山鲁亚尔，他以公正统治万民，深受百姓爱戴。弟弟沙赫扎曼做了鞑靼的撒马尔罕的国王。

两位国王都以公正治理自己的王国和百姓，20年来享受着无比丰富快乐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哥哥思念弟弟，下令宰相前去弟弟的王宫，请他前来相聚。宰相回答：“遵命。”他马上出发，长途跋涉，直到平安抵达了沙赫扎曼国王的王宫。他代表山鲁亚尔国王致意，并转达哥哥渴望见到弟弟，希望弟弟能前去拜访。沙赫扎曼国王高兴应允，开始为这趟旅途做各种准备，同时指派自己的宰相在他出访期间代为治理国家。

他下令驮着帐篷的骆驼、骡子先出发安营，他的护卫和侍从也都准备好，随他出了城，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前往哥哥的王国。到了半夜，他突然想起有个东西放在王宫里忘了拿，于是他暗暗返回王宫去取。当他走进寝宫，发现妻子在他床上，竟躺在一个黑奴的怀里。

见此情景，他顿时眼前一黑，心想：“我才离城几步就发生这样的事，要是我到哥哥的王宫住上一段日子，这该死的女人还会闹出什么事来？”他随即拔剑上前，毫不留情地将床上的两个人都斩杀了，这才返回自己的营地，但他没把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

紧接着，他下令启程，当接近哥哥国都时，他派使者前去报告自己平安来到的消息。哥哥闻讯欢喜无比，立刻出城迎接，并下令全城张灯结彩欢迎弟弟的到来。

待兄弟二人坐下叙旧，哥哥十分快乐，但是沙赫扎曼国王无法忘记自己妻子的背叛，内心的悲苦越演越烈，以至于脸色发白，身体虚弱。

山鲁亚尔见这情景，以为弟弟是想念自己的家园和王国，因此没有多问，让弟弟独自安静休息。直到有一天，他忍不住开口说：“弟弟啊，我看你怎么身体越来越虚弱，气色也越来越差。”

沙赫扎曼回答说：“哥哥，我有伤心的事。”但是他没再多说。

山鲁亚尔说：“我希望你跟我一同出门打猎，或许打猎能让你心情轻快起来。”

但是沙赫扎曼拒绝了。于是山鲁亚尔独自率队出去打猎了。

沙赫扎曼的寝宫有几扇窗户可以俯瞰他哥哥的花园，这日，正当沙赫扎曼坐在窗前眺望花园时，看啊，王宫有一扇门打开，鱼贯走出二十个女奴和二十个黑奴，前后簇拥着他哥哥那美丽绝伦的妻子。他们来到喷水池旁，男男女女都脱去衣裳，坐在一起。接着，王后喊道：“米索乌德！”随即有一黑奴来到她身边，两人互相拥抱，接着做那男女之事。与此同时，那些黑奴也各自抱住女奴，亲吻、抚抱、私通、纵酒狂欢，如此一直嬉闹到日落才停。

鞑靼国王见此情景，自言自语说：“安拉在上，我的不幸跟这个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他放下了心中的悲愤，说：“这比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更严重！”于是，他抛开忧郁，正常吃喝起来。

不久，他哥哥打猎归来，兄弟彼此问候，山鲁亚尔看见沙赫扎曼恢复了气色，脸色红润，胃口很好，不像先前食不下咽。他说：“弟弟啊，先前我见你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但是现在我见你一脸容光焕发，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沙赫扎曼说：“我会告诉你我苍白憔悴的原因，但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康复的原因。”

山鲁亚尔说：“让我先听听你苍白虚弱的原因吧。”

“哥哥啊，请听我说。”沙赫扎曼回答，“当你派宰相邀请我前来拜访，我准备好旅途一切所需，事实上也出了王城，这才想起我要送你的一件特别的珠宝，竟忘了拿。于是我返回寝宫去取，却发现在我床上的妻子，竟躺在一个黑奴的怀里。我当下就把他们一并杀了，然后才来见你。这件事一直盘踞在我心头，令我郁郁寡欢，以至于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不过，我不能告诉你我康复的原因，请你见谅。”

做哥哥的听见这话，便说：“安拉在上，我恳求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康复的原因！”于是，沙赫扎曼说出了自己所见的一切。山鲁亚尔说：“我一定要亲眼看见才行。”

“那么，”沙赫扎曼说，“你假装出发去打猎，然后回来躲在我房间里，这样你就可以亲眼看见整件事情的真相。”

于是，山鲁亚尔再次下令出门打猎。当卫队出城安营，他也随他们出城，在他自己的帐篷中安身，然后吩咐仆人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接着，他乔装打扮，悄悄返回沙赫扎曼的寝宫，和弟弟一起在俯瞰花园的窗前坐下，直到一群男女奴仆伴随着他们的女主人来到花园，所做的事和他弟弟先前叙述的一样，直到傍晚祈祷的呼唤声响起才结束。

山鲁亚尔国王看见所发生的事，几欲发狂，他对弟弟说：“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不需要王国了，出去流浪吧，直到找到某个与我们同病相怜之人，否则我们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他们从宫殿的后门离开，连续走了几天几夜，来到一片滨海的草原，草原中央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树，旁边还有一泉流水。他们喝了溪流中的水，坐下休息。

白昼渐渐消逝，突然，大海翻腾起来，海中冒出一根直上云霄的黑柱子，并且向着草原移动过来。兄弟二人见这情景，惊恐万分，连忙爬到大树顶端，想看看这究竟怎么回事。

看啊，眼前出现一个身高体壮、头颅巨大，并且胸膛宽阔的恶魔，他的头上顶着一个玻璃箱，箱上锁了七把钢铁打造的锁。他上了岸，径自走到大树下坐下，放下箱子，打开，从箱子中取出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匣子。他打开匣子，里面走出一个身形窈窕、美丽炫目，犹如太阳般灿烂照人的美女，恰如诗人乌提雅所描述的：

她在昏暗中发光，啊，白昼登时显现，

所有的树木都绽放出明亮又洁净的花朵，

太阳如同从她额头升起，而月亮

在她揭下面纱时，也忙羞愧隐藏。

当她除去遮掩，她隐藏的魅力全部展现，

万物拜伏在她脚前。

她一瞥而过的目光犹如闪电，

她使众生泪落纷纷，犹如大雨倾盆。

恶魔看着她说：“高贵仕女中的女王啊，是我在你新婚之夜把你偷来，现在我要睡一会儿。”然后他把头枕在她膝上，进入了梦乡。

这时，女子抬起头来朝树上望，看见躲在树顶枝丫间的两个国王。她托起恶魔的头让他枕到地上，起身站在树下，示意要他们下来，一点也不在乎那个恶魔。

他们以同样的态度回答她：“奉真主之名，求你别叫我们下去。”

她叹口气回答：“你们若不下来，我就叫醒这个恶魔对付你们，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们。”

他们非常害怕，只得听从她，从树上下来。她走到他们面前，要与他们欢好，说：“你们两个都要跟我好好欢爱，否则，我就叫这个恶魔对付你们。”

山鲁亚尔国王满心恐惧地对弟弟沙赫扎曼说：“弟弟啊，快照她的话做吧。”

但是沙赫扎曼说：“别叫我，该由你先跟她做。”

两人互相推让不休，直到她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推来推去？要是再不过来躺下，我就把这个恶魔叫醒对付你们。”

他们因为害怕那个恶魔，就轮流上前和她同寝。等他们做完，她叫他们起来，同时从胸口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一条串着五百七十枚戒指的项链。她对他们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们回答：“不知道。”

于是她说：“尽管有这个恶魔在，但这些戒指的主人都照我的话做了。现在，把你们两个人的戒指交给我。”

他们两人于是各取下一枚戒指交给她。她对他们说：“告诉你们，这个恶魔在我的新婚之夜把我抢来，然后把我放在这个匣子里，又把匣子关在这个玻璃箱里，用七把大锁锁上，再把箱子沉到波涛汹涌的大海底下。而他不知道，当一个女人想要得到什么，那是没有人能阻挡得了的。正如那些诗人中的一个所说：

我劝你莫信任女人，

也莫信她们的滔滔誓言，全都是空：

她们欲望的满足，

全靠她们的爱憎。

她们虚情假意，并且背叛

衣服里裹藏着祸心。

从约瑟[4]的故事学个教训，

看一个女人如何陷害他下狱；

你岂不见你们的祖先亚当[5]，因她们的错

才被逐出了伊甸乐园。

又如另一个诗人所说：

该死！犯罪者必遭责怪；

你会说我的过错实在没那么严重。

若我正在恋爱，恰是如此，我的情况亦是

从前那些男人所经历的。

若有任何尚在人世的男人，

能毫发无伤逃过女人的欺哄，

就太令人惊奇！”

两位国王听完这话，惊奇万分，彼此说：“安拉啊！安拉啊！唯独真主至高无上，主宰万物！我们要寻求真主的力量对抗女人的恶意害人，因为她们的诡计确实厉害！”

她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

他们返回原路，山鲁亚尔对沙赫扎曼说：“安拉在上，这个恶魔的情况比我们两个可惨得多。这可是个恶魔啊，他在她的新婚之夜把她偷来做自己的女人，把她锁在匣子里，又锁上七把大锁沉到海中央，以为这么防备她就能改变命运的判决，可是，我们却看到，尽管有他在，她还是睡过五百七十个男人，然后还加上我们两个。老实说，这种事没发生在我们俩身上，我们应该感到无比安慰。因此，让我们返回自己的王国去吧，并且决定再也不娶女人为妻；至于我，我会让你看看我将怎么做。”

他们立刻出发，不久便来到山鲁亚尔国都城外的营区，他们进入国王的营帐，在自己的床落座。接着，侍从、军兵、贵族都前来觐见，山鲁亚尔下令返回王城。众人拔营回城，山鲁亚尔登上大殿宝座，召见宰相，吩咐宰相前去杀了王后。宰相依命行事，杀了王后，与此同时，山鲁亚尔去到后宫，拔剑将一众女奴和妃嫔全都杀了。然后下令选召新的姑娘来取代，同时发誓，他将每天晚上娶一位处女，并在第二天早上将她处死，他要使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位不贞的女子。

至于沙赫扎曼，他想马上返回自己的王国；于是哥哥为他备好旅途一切所需，设宴送别，派人护送他直到他自己统治的领土。与此同时，山鲁亚尔国王命令宰相为他找个新娘，好让他今晚有姑娘可以戏弄。宰相给国王带来一个贵族的女儿，国王与她同寝，第二天早晨他吩咐宰相把她砍头。宰相不敢违背国王的命令，依言杀了她，并为国王再找来另一个姑娘，是国中重要人物的女儿。国王和这姑娘同寝，第二天早晨又吩咐宰相杀了她。国王连续如此做了三年，直到全国再也没有适婚的姑娘，而所有的女子并他们的父母都痛哭反抗国王，诅咒他，跟天地的造物主宰抱怨他，寻求那位听人祈祷并回应人呼求的真主施予援手。而那些家中有女儿的，全都带着女儿逃离此地，直到城中再也找不到一个适婚的姑娘。

有一天，国王命令宰相按照往例给他带个处女来；宰相出去满城搜索，却一无所获，他满心忧愁，因为惧怕国王的愤怒，他悄悄返回了自己的家。

宰相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叫山鲁佐德，小女儿名叫杜雅萨德。山鲁佐德博览群书，知道古时历代君王的历史和各族百姓的故事。据说，她收藏了上千本古代帝王、诗人和各族百姓的史册书籍。此外，她还读过各种科学和医学的典籍，她的脑海中储存着无数的诗歌、故事、民间传说以及君王和圣人的名言，是个充满智慧，机智，有判断力又具有良好教养的姑娘。她对父亲说：“父亲，您为什么忧心忡忡，满脸压抑不住的担忧和焦虑？有个诗人说得好：

告诉忧心愁苦的人，

悲伤不会无休无止，

正如欢乐转瞬即逝，

悲伤也会终止消失。”

宰相听完女儿的话，便把自己面临的事告诉她。她说：“安拉在上，父亲啊，把我嫁给这个国王吧，我若不能找到解救所有穆斯林姑娘的方法，就跟她们一同香消玉殒。”

“看在真主的分上，”宰相回答，“千万不要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但是她说：“事情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她父亲很生气地说：“你真愚蠢。你不知道愚昧人爱管闲事会有多大的危险，会付出什么代价。他会发现，自己惹来大难临头时，找不到朋友帮助。正如格言所说：‘我本悠闲度日，却因爱管闲事，给自己招灾惹事。’我恐怕公牛、毛驴和农夫的遭遇，会发生在你身上。”

“公牛、毛驴和农夫遭遇了什么事？”她问。

宰相说：“女儿啊，且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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