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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书名: 江湖消亡史:北平暗夜 作者: 赵晨光 本章字数: 3825 更新时间: 2024-08-26 11:03:46

岳剑尘大吃一惊,忙赶入书房中,却见里面半个人影也无,屋中纷乱,不知所以。

这下岳剑尘着了急,正要出去打听,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乃是谢兰圃身边的老仆,先前岳剑尘来时,那老仆出去采买,并未在家。岳剑尘连忙抓住他,问道:“忠叔,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忠叔把腿一拍,“岳少爷,你快去看看老爷!”

岳剑尘吃了一惊,忙进内室,却见谢兰圃倒在床上,人事不省,细检查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只额上一块青肿。忠叔道:“我方才掐人中,灌水都不管用哩,听得前面有个何一帖,什么病都是一帖药便好,我待要找他去看看。”

岳剑尘并非那等冷静善谋之人,见得谢兰圃如此更乱了分寸,便任由忠叔去请人,又想:卢兄到哪里去了?恩师到底为何受伤,他们说有什么字被偷,难不成竟是《平复帖》?这,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他站起身来,急躁地连转了几个圈,心情略有平复,一眼又扫到榻上昏迷不醒的谢兰圃,心头忽然晃过老师当日曾与自己说话,道是自己性情浮躁,最重是一个“稳”字。此时老师如此,忠叔又年老,自己再不能做主,老师又当如何?这般想着,慢慢地安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忠叔带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这大夫四十多岁年纪,长袍马褂,衣着连同拎着的药箱都极讲究。但他的相貌却令人不喜,尖削一个下巴,细小一对眼睛,岳剑尘心中先有几分不快。待到这大夫慢条斯理诊了脉,又检查了片刻,最后竟是拿出一贴膏药,说什么“只要贴上,便药到病除”,岳剑尘更是不悦,道:“从未听说贴一帖膏药便可病好的,若醒不来,又或耽搁了病情,到时算在谁身上?”

那大夫便道:“这位老先生年纪大了,一时醒不来,也是常见的事情,但你若不贴我这膏药,只怕连那醒来的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忠叔在一边搓着手,急道:“岳少爷,既这般说,先贴上给老爷试试也是好的。”

岳剑尘这时心思清明许多,接了那膏药,拿了几块钱打发何一帖走了。道:“我只怕老师是撞到脑子,伤了血管。这须得去外国人的医院。”

谢兰圃是国学大师,忠叔崇敬其主,对西方的物事多不信任,犹疑道:“我听说那外国人的医院,说不得要把脑壳劈开,可不是要坏事?”

岳剑尘摇头道:“不会。”嘱咐了忠叔一句,便出去寻人帮忙。

他所在的树人美术学院,本就是一家偏西式的学校,因此同事中有许多熟悉外国医院的,又听说是谢兰圃受伤,这是有名的大师,大家皆是敬仰的,因此很快寻了一辆汽车来,将谢兰圃送去医院。医生细细一查,果然是伤了头部,因谢兰圃身体素来不算康健,年纪又老迈,因此何时能够醒来,却是一件难以定论之事。

岳剑尘听得心头又焦躁起来,但按此刻情形,若谢兰圃不住院,情形更是不好,便仍是办理了住院手续。待一切安顿完毕,岳剑尘方有闲暇,向忠叔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来岳剑尘走后不久,忠叔便已归来,他为客人上了茶后,便退到一旁的厢房。谁知没多一会儿,忠叔忽觉困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他醒来后,一进正房,便见桌上狼藉一片,《平复帖》却不见了踪影,谢兰圃半身歪斜倒在一边,卢秋心则站在当地,欲待出门。忠叔一看不好,忙一把抓住卢秋心,又叫来许多邻居帮忙,待警察来后,又在卢秋心身上搜出一笔说不清来由的款子,更增嫌疑。卢秋心便被警察带走,追寻那《平复帖》的下落。

岳剑尘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他万没想到,偷走《平复帖》的人竟然是卢秋心!不由自主便道: “卢兄怎会做出这等事……绝不会如此,写出那样文章的人,怎会做这等事?”

忠叔跟随谢兰圃良久,也是通些文理的,怒道:“若说写好文章的都不去做贼,那秦桧也是忠臣了!”

岳剑尘哑口无言,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卢秋心会去打伤谢兰圃,偷走《平复帖》。忠叔冷笑道:“岳少爷你从前便轻信人,这一次更是引狼入室!”

岳剑尘张了张口,终说不出话来。他低了头,拿出20元递给忠叔,道:“你拿着,支付些零碎小账。”便匆匆出了门。

他来到医院门口,只觉心头郁闷之极,真想大喊大叫一番,他想到与卢秋心几次会面,实不认为对方能做出这样的恶事。可这事若非卢秋心所为,又是何人?此时天色已晚,就去警察局也无法探监。他思来想去,又回到了谢兰圃家门前。

此时忠叔留在医院照料谢兰圃,谢家再无旁人,大门自已锁上,岳剑尘想了一想,找个僻静角落翻墙而入,却并未入书房,而是到忠叔当时所在的厢房看了一遍。原来岳剑尘曾在江湖上混过几年,听忠叔的讲述,白日里他忽然困倦睡倒,此事不合常理,更像是迷香一类的勾当。

他细细查了一番,果然在窗缝里寻出一个小小竹管,若不是他熟知这些事情,打眼一看,真要被错过,这正是熏迷香所用之物,近些年来,已经十分少见。

岳剑尘拈着竹管,心头生疑,论说忠叔的年纪这样老迈,卢秋心直接打倒便可,再用迷香岂非多此一举?他把竹管往怀里一揣,又打算去书房查看,谁想刚出了房门,却见隔壁一家邻居灯火忽然熄灭。

若单是灯火熄灭,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这灯火熄灭之后,忽又点燃,如是者三。岳剑尘在院中看了,联系起方才找到的小竹管,心头不由生疑。

待到那灯火终于熄灭,隔壁人家一片漆黑之时,岳剑尘展身出门,来到隔壁人家墙边,手一撑便跳了进去。

这若被人发现,少不得告他个入室盗窃之罪,但岳剑尘本是想到便做的性子,并不计较这些。他在院子里站了片刻,侧耳细听,却不闻任何声响。他又待一会儿,轻轻走到那灯火亮了又熄的窗下,轻轻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借着些许月光向里一看,房里并无一个人影。

岳剑尘又来到房门前,一只手搭在门上,他本意是要探查一下里面情形,谁想这一推,门竟开了,他险些摔倒,原来这门并不曾锁上。岳剑尘站直身子,索性走了进去,他一眼扫过,房中果然无人,便轻轻退了出去,又到其他房间看了一番,也是全无人影。他便回到先前房间,点燃油灯,细细查看。

这房中的布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桌上放了一把茶壶,四个茶杯,岳剑尘伸手一摸,那茶壶尚有余温,心里不由犯了嘀咕,显见这里面的人是去了别处,可黑灯瞎火,这户人家能去哪里?他转身要出门的时候,鼻子忽然一耸,暗道不对,这房里怎的有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很是细弱,先前他进来时到底有些紧张,因此未曾留意,此刻安定下来,方才察觉出来。他握紧了两个拳头,沿着那气味走近,原来这房里尚有一处小门,一股细细的血流从门缝里涌了出来。岳剑尘心中暗悔,实应带些防身之物,但此时退后不得,他一咬牙,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那小门。

那原来是个小小的储藏室,一只斩了头的公鸡血淋淋地扔在地上。他出来再细一看,连那茶杯上也有些血气。

这……莫非是江湖上歃血盟誓的意思?大家斩了鸡头血,或结为兄弟,或是约定在某一事上互不违背,可这里又怎么会有江湖人?

岳剑尘轻轻阖上门,翻墙离开。

种种事情,令人疑惑。虽有谢兰圃的书房尚未查看,但此刻岳剑尘已是腹如雷鸣,这一天里他四下奔波,除早饭外水米未进,便来到胡同口的二荤铺里买了一些面食,又向那山东老板要了一碗水喝。

手里抓着半个馒头,岳剑尘边走边吃,将至谢家门前时,忽见一个黑影,一窜便从自己方才查看那邻居家的墙里出来,一溜烟似的向胡同另一端去了。岳剑尘叫声不好,把馒头一丢,疾步赶了上去,偏那黑影动作极快,两人又隔了一段距离,岳剑尘追了一段,那黑影已不知拐到了什么地方去。

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人与谢兰圃同住在一条胡同里,名叫王子玄,也是一个学者,岳剑尘与他本是熟识,忙行下礼去。

王子玄见得是他,忙询问谢兰圃眼下情形,得知之后叹息几声,又问了那医院地址,打算明日去探访。岳剑尘忽然想到一事,问道:“王老先生,不知这里现住的是什么人?”伸手一指方才自己探查过那家。

旧时胡同,与今日不同,邻里之间皆十分熟悉,因此王子玄扫了一眼,便道:“哦,那是丁家的房子,原本他们老两口住在那里,近日里赁出去了。”

岳剑尘忙道:“赁给了什么人?”

王子玄道:“是一位姓周的小先生,他一个人倒住了这大一间房,闻说他家里很有势力,自家也在海关做事,却也难怪。我看他身边,足跟了两三个听差呢!”

岳剑尘心中疑惑更甚,按说,这般一个青年,家中又怎会出现那些怪异之事?但此时王子玄犹在,他却不好再去探看,自己也是十分疲惫,便与王子玄道别,自回了家。

次日清晨,岳剑尘一早醒来,想到昨日种种,真恨不得那不过是大梦一场。可惜事情却已发生,总不能视而不见,他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决意去监狱看卢秋心,可想到谢兰圃邻居那种种怪事,又放心不下。

正在这时,小路子推门进来,看着岳剑尘笑道:“师父,您昨儿回来的倒晚。”

岳剑尘心念一动,小路子年纪轻,手脚却很伶俐,又是在那样地方长大的,心思比一般少年要灵动许多,便道:“小路子,有一件事我想托付给你,却不知你能不能做。”

小路子一听,忙笑道:“师父你说。”

岳剑尘道:“昨日里我的恩师出了事情,他被人打伤,一样重要的东西也被偷走了。如今有些线索,但我上另有事。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小路子一听,立即义愤填膺,“什么人敢打伤我太师父?师父你放心,这事便着落在我身上。”

听到“太师父”三字,虽是这般时候,岳剑尘多少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他带着小路子来到邻居那家门前,道:“你盯着这家,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等我回来和我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一切以安全为上。”

小路子满口答应,“师父你就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

岳剑尘转身欲走,想了想又问道:“你带钱没有?中午若我没回来,就自己去买点东西吃。”

小路子抓抓头,“我身上……没钱了。”

岳剑尘吃惊道:“前两天刚给你五块钱,竟都花了?”见小路子低下头不说话,心想他那样出身,先前又流落街头,必沾染了许多不好的习气。现下他在自己身边日子短,日后慢慢调理也不迟,便又给了他两块钱,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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