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孽贯已盈两处香闺齐出丑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李渔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李渔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19章 孽贯已盈两处香闺齐出丑,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
书名: 肉蒲团(全文) 作者: 李渔 本章字数: 3789 更新时间: 2025-07-01 16:18:31

未央生在出发前,前往赛昆仑处告别,并将家中事务托付于他,恳请他多加照管。

赛昆仑说道:“托妻寄子之事,不可轻易应下。寄子相对容易,托妻却十分棘手。我只能帮你料理日常生计,难以替你守护家中女眷。”

未央生回应道:“我所托付之事,仅为生计,并不担心家中女眷。你弟媳经历颇多,与初嫁女子不同。天下有能力的男子,不过如权老实那般,而她尚且嫌弃权老实,一心要与我相伴终身。想来男子之中,再无第二个如我这般的,兄长不必多虑。”

赛昆仑道:“所言倒也在理,只要贤弟信得过我,我接受托付也无妨。”

未央生告别赛昆仑后,写了一封密信,寄给花晨与香云姊妹,又与艳芳相伴几日后,便踏上了行程。

没过多久,未央生回到故乡,来到铁扉道人家门前。

他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回应,心中暗自欣喜:“他门户如此严密,想来不会有闲人出入,即便我再晚几日回来,也并无大碍。”

一直敲到傍晚,门缝中才出现一个人影。

未央生认出是铁扉道人,便喊道:“岳父开门,小婿回来了。”

铁扉道人听闻,赶忙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未央生走进中堂,先行礼问安,先是问候岳父身体是否安康,又询问妻子近况。

铁扉道人长叹一声:“老夫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小女自贤婿离去后,便一病不起,茶饭不思,竟染上了忧郁之症,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了。”

说罢,不禁放声痛哭。

未央生惊道:“竟有这等变故?”

随即也悲痛落泪。

哭了一阵,他又问道:“灵柩现在何处,是否已经安葬?”

铁扉道人答道:“现停放在冷屋之中,等你回来见上一面,再行安葬。”

未央生来到冷屋,伏在灵柩上,再次痛哭起来。

你可知这口棺木从何而来?原来,铁扉道人发现女儿与人私奔,难以启齿,一来怕遭乡亲耻笑,二来担心女婿上门要人,于是买了一口棺木,封钉妥当,只称女儿病故,停放在家中。

这样既能掩人耳目,又能避免女婿追问。

未央生因铁扉道人向来诚实,从不虚言,故而并未起疑,反而自责未能早日归来,致使妻子忧郁而亡。

他请来几位高僧,做法事三日三夜,追荐妻子亡灵,祈愿她早日往生,莫要怨恨丈夫贪恋女色,在阴间吃起醋来,重演活王魁的悲剧。

追荐完毕后,未央生仍以游学为名,告别铁扉道人,前往京师,寻求养生之法。

不久,未央生抵达京师,安置好行李后,便四处打听佳人消息。

寻到住处后,他登门拜访。

不巧的是,玉香几日前被一位显贵请去,留宿数日,尚未归来。

顾仙娘将此事告知未央生,未央生只得返回寓所。

过了两日,他再次前往拜访,顾仙娘说道:“小女昨日捎信来,说今日傍晚便会回来。”

未央生听后,送上嫖金三十两,还有几件私礼,打算等玉香回来后当面赠送。

顾仙娘收下嫖金,又道:“如今天色尚早,相公若有其他事,可先去处理,稍后再来;若无事,便可在此等候。”

未央生道:“我专为令爱而来,并无其他事。”

顾仙娘道:“既如此,便到小女房中稍坐,可看书解闷,亦可休息。等小女一到,便来相陪。”

说罢,便领着未央生走进玉香房间,吩咐一个小妓煎茶伺候。

又对未央生道:“老身有些俗事要处理,不便相陪。”

说罢,转身离去。

未央生为了养精蓄锐,准备夜间之事,从午后便开始休息,一直睡到傍晚才起身。

他拿起一本书,正欲翻阅,忽见纱窗外有一美貌女子朝他张望,随后匆忙离去,似有躲避之意。

未央生问小妓:“方才张望我的是谁?”

小妓答道:“是我家姊姊。”

未央生见此情形,担心玉香拒绝自己,便起身出去求见。

玉香方才张望时,认出是自己丈夫,以为他是来捉奸的,顿时慌了手脚,打算与顾仙娘商量应对之策。

不想刚走到顾仙娘房前,还未开口,便望见未央生赶来,只得对顾仙娘道:“此人见不得,千万不能让他见我。”

说罢,便跑入顾仙娘房内,紧闭门窗,不敢出声。

顾仙娘不明就里,只当玉香不喜欢未央生,所以不愿见他。

于是,她对未央生道:“小女又传来消息,仍被那人留住,无法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未央生道:“令爱明明已经回来了,为何这般说?莫非是嫌我礼物微薄?”

顾仙娘道:“她当真未曾回来,并无其他意思。”

未央生道:“方才她明明在窗外张望,一见我便躲了起来,为何要说谎?即便对我有所不满,也该与我见上一面,把话讲清楚,我也不是纠缠不休之人。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仙娘依旧以先前的话回应。

未央生道:“我刚才看见一个女子躲进了你房里,若她当真没回来,让我搜一搜。

若搜不到,我既不嫖宿,也不取礼物,立刻回去。”

顾仙娘见他说得有理,担心搜出玉香,面上无光,只得对他道:“不瞒相公,她确实回来了。只是被一个男子纠缠了几夜,身体不适,想调养一两日再接待客人。相公既然执意要见,我叫她出来便是,何必搜查?”

未央生道:“如此,我亲自去请,免得她又说我诚意不够,继续推脱。”

说罢,便跟着顾仙娘走到房门前,一同恳请。

顾仙娘道:“我儿,相公想见你,你出来见一面吧。”

连叫数声,房内毫无回应。

未央生也跟着呼喊,房门依旧紧闭。

玉香见情况不妙,心想见面之后,必定会闹到官府。

一旦受刑,多半性命不保,不如在见面之前自行了断,还能省去一场羞辱。

于是,她解下束腰的丝带,悬梁自尽。

未央生见门打不开,便破门而入,却见玉香已吊死在房内。

未央生见状,只想尽快脱身,哪里有心思查看死者面容,转身便欲离开。

顾仙娘见他逼死了人,一把抓住他道:“你要往哪里去?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活活逼死我养的人?”

正在争执之时,一群嫖客赶来。

这些人都是公子哥,平日里常来与玉香吟诗作画、谈文论道。

连日来,因玉香被人接走,未能见面,听闻她回来,便不约而同地前来探望。

见玉香被人逼死,众人怒不可遏,吩咐管家一起动手,将未央生按在地上,用青柴短棍一顿痛打。

未央生除致命之处外,其余皮肉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打完之后,众人用铁链将他锁在死者旁边,打算等地方乡保前来查看后,再领户主报官。

起初,未央生一心想逃走,并未查看死者面容。

如今被打得遍体鳞伤,又被锁在死者旁边,料想难以脱身,便仔细打量起死者面容。

这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心想这面容竟与亡妻一模一样,难道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他越看越觉得像,越想越觉得蹊跷,心中渐渐起了疑心。

说不定是妻子与人私奔,岳父难以启齿,才买口棺木骗我。

况且这妇人若心中无愧,为何见我就躲,躲无可躲便寻了短见?想到此处,未央生心中已有了八分把握。

他又想起妻子顶门有一块灸疤,不长头发,何不一验究竟?于是,他分开死者发髻,一看之下,果然有指头大小一块地方没有头发,确定死者正是自己的妻子。

这时,地方乡保一同涌入房内,查问死因。

未央生道:“吊死之人是我妻子,被人拐骗出来,卖与仙娘接客。我并不知情,前来嫖宿。她心中有愧,不敢见我,所以悬梁自尽。被锁在这里后,我仔细查看面容,才认出是她。我这冤屈,少不得要到官府申诉,只求尽快到官,好洗清冤屈。”

众人又盘问顾仙娘:“这个女子是谁卖给你的?”

顾仙娘不明真相,说道:“他满口胡言,不过是在推脱。我这女子是连同丫鬟一起光明正大买来的。”

众人道:“吊死的人无法说话,问问这丫鬟便知。”

顾仙娘起身去叫如意,找了半天却不见人影,只当她逃走了。

殊不知,如意躲在顾仙娘床底。

众人发现后,一把将她拖了出来。

原来,如意看见未央生后,也慌了手脚,与玉香一同躲进房内。

见玉香吊死,未央生又破门而入,知道大事不妙,便躲到了床底。

众人指着未央生问如意:“这个人你可认得?”

如意心中虽想否认,可脸上的神色、口中的声音,早已暴露了真相。

众人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又用狠话恐吓她,如意只得将玉香在家中与人通奸、怀孕后害怕父亲知晓,便与人带着自己一同逃走,却被那人负心卖入风尘的事,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众人了解事情经过后,便劝双方和解,不必闹到官府。

一个是逼死自家妻子,料想不会抵命;一个是明买妇人接客,并非拐带。

众人又问未央生,这丫鬟他还要不要,若要,便赎回去;不要,就留在这边。

未央生此时万念俱灰,只当自己已是死人,连自身都顾不上,哪里还会要丫鬟。

他对众人道:“按道理,此事应当到公堂之上,求官府追究一番,消我心头之恨。

但我担心此事传扬出去,名声不好,不如就依各位所言,隐忍下来。

这丫鬟既然已做过娼妓,也不便带回,就让她留在这边吧。”

顾仙娘见他说出实情,料想不会再有后患,便依众人的提议,打开铁锁,退还嫖金,打发他离开。

临走时,未央生还被那些嫖客骂了个狗血淋头。

未央生回到寓所,棒疮发作,痛得叫苦连天。

他心中暗自思忖:“我起初只道别人的妻子该由我享用,我的妻子绝不可能被别人染指,所以整日贪恋女色,自以为占尽了便宜。

却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我与他人妻女有染,别人也与我的妻子有染;我行事偷偷摸摸,别人却光明正大;我至多让别人的妻子做妾,别人却让我的妻子沦为娼妓。

如此看来,奸淫之事万万做不得。

我还记得三年前,孤峰长老劝我出家,我不肯听从,他便向我讲述奸淫的果报,我却与他争辩,认为奸淫之事未必人人都会遭报应。

如今看来,这报应是丝毫不爽。

我还说一人的妻妾有限,天下的女色无穷,即便淫乱众多妇人,用一两个妻妾还债,也是本少利多,不算吃亏。

如今想来,我生平所亲近的妇人不过五六个,而我妻子沦为娼妓后,所亲近的男子何止几十个。

天下还有比这更重的报应吗?孤峰长老还说,这道理口说无凭,需从自身经历中领悟,才能真正明白。

这几年,我在男女之事上尝尽了酸甜苦辣,如今又遭受这番打骂凌辱,已无颜回到故乡。

此时若还不醒悟,更待何时?不如写一封恳切的书信寄给赛昆仑,让他找个人家,将艳芳打发出去,两个孩子,随她带走也好,留与赛昆仑抚养也罢。

我自己则前往括苍山,寻到孤峰长老,向他磕头赔罪,承认以前的过错,再求他指点迷津,引我走上正道,岂不是好?”

主意已定,未央生便想写信。

无奈两只手臂都被打伤,无法写字。

调养了一个月后,手臂渐好,他正要写信,恰好赛昆仑的书信寄到。

未央生拆开一看,信中说家中有急事,让他收到信后立刻动身,却并未说明是何事。

未央生心中疑惑,便向送信人询问。

送信人答道:“是二娘跟人逃走了。”

未央生又问:“她跟什么人逃走了?”

送信人说:“不仅我家不知,府上的丫鬟仆人也都不清楚。只说在她逃走之前,夜夜听见床上有响动。等人起来查看,却不见人影。一连响了十几夜,那天清早起来,只见大门洞开,二娘不知所踪。因此,家主一面派人四处寻访,一面让我前来请相公回去。”

未央生长叹一声:“这又是一番报应。可见奸淫之债,万万借不得。借了一倍,要还百倍。说不定这两个女儿也是还债的。如今也顾不了许多了。”

于是,他写了一封诀别信回复赛昆仑:“淫妇私奔,不足为奇。悖入者亦悖出,此乃常理。故乡之事亦是如此。我自知罪孽深重,才有此报应。待魔障消除之日,便是我道心萌发之时。我不会再回故乡,而是前往西土。所遗憾的是,祸根未灭,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暂且拖累故人,望能延续他们的性命。等我见到佛祖后,定借慧剑斩断尘缘。

言不尽意。”

打发回信后,未央生便准备启程。

他本想带着书笥,让其做个小沙弥伺候自己。

后来转念一想,担心身边有年轻男子,又会勾起自己的淫念。

不如眼不见为净,让心不乱。

于是,他让书笥跟着送信人一同回去。

自己收拾好行李,独自一人前往括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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