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良缘将就途逢舛厄春景正浓箱箧遭劫李渔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李渔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16章 良缘将就途逢舛厄,春景正浓箱箧遭劫
书名: 肉蒲团(全文) 作者: 李渔 本章字数: 3666 更新时间: 2025-07-01 16:18:31

诗云:芳心忍负春晴日,小阁添丝绣碧罗。

绣到鸳鸯针忽折,画中好事也多魔。

香云、瑞珠与瑞玉将未央生藏于家中,依着约定,三人轮流陪伴未央生。

日子久了,未央生想出“三分一统”之法,即分宿三夜后合宿一夜,而后再循环轮流。

为此,她们特意备下宽敞卧榻、长枕与宽被。

每夜,三位女子并头而卧,未央生在其间辗转相伴。

往往一二更天,这般私密时光便已结束,余下的时间,众人相互依偎,共叙温情。

一日,香云与瑞珠、瑞玉私下商议:“我们三人能与未央生如此相伴,实乃幸运至极。

但自古好事多波折,如今得意之际,更要防着失意之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一旦消息传开,未央生便难以在此立足,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瑞珠应道:“我家宅院幽深,并无闲杂人等随意进出,房内之事外人很难知晓。家中仆人也只能在二门外候着,不敢擅自入内。只是有一人,我们不得不防,若被她知道,我们的好事怕是要泡汤。”

香云忙问:“是谁?”

瑞珠说:“是晨姑。你也清楚,她生性风流,虽守寡却心心念念着男人。

那日去烧香,她瞧见未央生磕头的模样,激动得不行,差点就要跪下去回拜。

回来后还不停夸赞未央生标致,直说若知晓他的姓名与住处,定然不会放过。

你想,她若知道我们把未央生藏在家中,怎能不嫉妒,不暗中算计我们?一旦被她算计,我们不但好事难成,还可能惹来灾祸。”

香云点头:“你说得在理,她确实风流,此事不得不防。”

瑞珠接着说:“我起初担心丫鬟会泄露消息,好在有书笥安抚她们,想来不会乱说。但就怕晨姑亲自前来撞见。她往常过来,总是悄无声息,径直就钻进房里。

她那双眼睛,像极了偷油的老鼠,东张西望,仿佛总疑心有人瞒着她做事。

如今我们得做好防备,一是吩咐丫鬟在两边交界处轮流值守,一见晨姑过来,便以咳嗽或叫唤为暗号,好让我们藏起未央生;二是得找个隐蔽之处藏人,让她找不到。”

于是,香云、瑞珠与瑞玉三人围坐一处,商议藏人之法。

瑞玉率先发问:“究竟藏在何处才好?”

三人各抒己见,有人提议藏于门后,有人主张伏于床底。

瑞珠听后,连连摇头:“此等想法欠妥。晨姑那双眼犀利如鹰,门后、床底这般浅显之处,怎能逃过她的搜查?”

思索片刻,瑞珠目光落在一只收藏古画的篾箱上。

此箱六尺长、二尺宽、三尺深,外层竹丝细密,内层薄板相衬。

瑞珠指着篾箱说道:“这物件堪称绝妙,大小刚好能容一人。只需将箱内古画取出,紧要关头,让未央生藏身其中,晨姑断然难以察觉。唯一需顾虑的是箱内气闷,可将内层薄板掀去两块,便无大碍。”

香云与瑞玉纷纷称是。

主意既定,三人即刻吩咐丫鬟轮流在外打探,又按计划掀去篾箱内层两块薄板,叮嘱未央生,一旦察觉有妇人前来,便迅速躲入箱中,切不可发出声响。

自采用此计后,晨姑果然来过几次,丫鬟及时发出暗号,未央生赶忙躲进篾箱,每次都未被晨姑察觉。

一日,香云、瑞珠与瑞玉偶然在未央生的匣子里发现一本册子。

打开一看,只见册子上罗列着许多妇人的名字,并依据美貌程度划分等级,后面还附有未央生的亲笔评语。

三人好奇,便问道:“这本册子是何时编制的?有何用途?”

未央生解释道:“我寓居庙中时,一边留意过往妇人,一边登记在册。待册子完成后,打算挑选几位出众女子,与她们往来结交。”

三人又问:“那选定的女子,如今可有结果?”

未央生微笑道:“正是你们三位。”

三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我们怎会当得起这般品评。”

未央生道:“不必怀疑。”

说着,便翻找出三人的等级评语,指给她们看。

三人仔细端详一番,心中不禁得意起来。

唯有香云,见自己的评语相较瑞珠和瑞玉略逊一筹,虽有欢喜之意,却难掩失落。

好在未央生早有预料,事先在香云的评语圈数上多加一圈,将一等提升为特等。

香云看后,见三人虽详略略有差异,实则难分高下,这才放下心来。

继续翻阅册子,三人瞧见“玄色女子”一名,其评语竟与瑞珠、瑞玉不相上下。

三人见状,又惊又奇,齐声问道:“这位佳人如此出众,是哪家女子?”

未央生道:“就是那日与二位一同进来的女子,怎么就忘了?”

瑞珠、瑞玉听后,忍不住大笑:“如此说来,竟是那位长辈。她那般年纪、那般容貌,竟与我们三人一同获评特等?真是怪事。”

香云也道:“照此看来,这品评非但不能让我们引以为荣,反倒有些辱没。这般评语,不要也罢,不如涂抹掉。”

未央生见状,赶忙解释,试图说明缘由。

奈何三人醋意大发,根本不容他开口。

瑞珠、瑞玉道:“云姐说得在理,我们干脆除名,让那位长辈独占鳌头好了。”

说着,瑞珠提起笔,将三人的名字和评语一并抹去,在后面批注道:“淮阴齿幼,绛灌年尊,不敢雁行,谨当逊位。”

批注完毕,瑞珠对未央生道:“这位佳人近在咫尺,你大可去与她结交,我们三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未央生见三人动了真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低头不语。

待三人怒气稍消,他才缓缓说出实情:“我是出于对你们的喜爱,想借她搭桥,好与你们相识,这才对她多有奉承,并非真心品评。还望你们不要过分责怪。”

三人听后,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未央生趁机卖笑讨好,正待有所举动,守门丫鬟突然咳嗽一声。

三人一听,便知是暗号,急忙整理衣物。

香云留在房内藏人,瑞珠、瑞玉则匆忙出去迎接。

未央生脱衣最早,衣物堆在女子衣物之下,一时难以找寻。

等众人穿好衣服,他才找到自己的衣物,却已来不及了,只得钻进篾箱。

且说花晨来到中堂,见到瑞珠、瑞玉,见二人神色慌张,心中顿生疑窦,料想三人必有隐秘之事。

于是,她径直朝卧房走去,欲一探究竟。

殊不知,三人早已将未央生藏进篾箱。

花晨走进房内,故意夸赞道:“多日不来,这里愈发整洁了。”

说罢,便在床前床后查看一番,连橱柜也逐一搜查,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她暗自思忖,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便坐下与三人闲聊起来。

谁料,此事终究未能隐瞒下去。

起初,三人听到丫鬟咳嗽,慌乱之中只顾着藏人,却忘了桌上的那本册子。

直到与花晨交谈时,才发现册子还在桌上。

三人正要去取,花晨眼疾手快,一把将册子抓在手中。

三人顿时慌了手脚,纷纷伸手去夺,却哪里抢得过花晨。

香云见无法夺回册子,便率先放手,故作镇定地对瑞珠、瑞玉道:“不过是路上拾得的一本残书,就让晨姑拿去好了,抢它做什么。”

两人见状,也只好放手。

花晨道:“既然云姐慷慨相送,那我就打开看看,究竟是何书。”

说着,她后退一丈多远,与三人拉开距离,这才打开册子。

看到“广收春色”四个字,花晨还以为是春意图,急忙翻到后面,先看人物,再看标题,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然而,翻来翻去,册子中并无春宫图,全是品评之语。

花晨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位多情才子品评佳人的册籍,比起春意图,更具韵味。

她逐一审视评语,当看到“玄色佳人”的评语时,仿佛是在描述自己,不禁心动起来。

她暗自揣测,这本册子莫非是庙中相遇之人所著?于是,她翻到册子前面,查看题头,只见上面写着“某时某日遇国色三人”,再结合“银红”“藕色”等字眼,心中便有了答案。

当看到“淮阴齿幼,绛灌年尊”的批注时,认出是瑞珠的笔迹,花晨脸色一沉,将册子藏入袖中,故意叹道:“当初造字的仓颉,真是圣人啊!”

香云不解,问道:“何出此言?”

花晨道:“他所造的字,每个都有深意。就说奸淫的‘奸’字,由三个‘女’字组成,恰似你们三个女子凑在一起,做出这等事来。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仓颉造字的妙处?”

瑞珠、瑞玉连忙辩解:“我们住在一起,并未做出任何不妥之事,晨姑何出此言?”

花晨冷笑道:“你们若没做,这本册子又是从何而来?”

香云强装镇定道:“是我路过时,在路上拾得的。”

花晨道:“休要骗我。我现在只问,造册之人如今在何处?乖乖交出来,此事便既往不咎。若不肯说,我就写一封信,将这本册子一同寄给你们的丈夫,让他们回来与你们理论。”

三人见花晨言辞犀利,神色不善,自知难以抗衡,却仍坚持说册子是拾来的,根本不知造册之人是谁。

花晨一边盘问,一边四处张望,心想:别处都已查看过,唯有这只画箱还未检查。

往常这箱子都是开着的,今日为何突然锁上?其中必定有蹊跷。

于是,她说道:“既然你们不肯说,此事暂且放过,改日再问。只是你这箱子里有几轴古画,不妨打开让我看看。”

瑞珠推脱道:“钥匙不知放在何处,这几日一直没找到,等找到了,再开箱取画给姑娘看。”

花晨道:“这有何难?我家钥匙众多,或许能打开。”

说罢,便吩咐丫鬟去取钥匙。

不一会儿,丫鬟取来几百把钥匙。

花晨接过钥匙,便去开箱。

三人见状,如遭雷击,既不敢生气,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晨开箱,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花晨的钥匙打不开箱子。

可谁能料到,花晨第一把钥匙便顺利打开了箱子。

花晨揭开箱盖,只见一个男子睡在箱中,即便此时状态平静,也让人惊叹。

花晨见此奇景,岂肯轻易放过?她不动声色,依旧放下箱盖,锁好箱子,转身对三人怒道:“你们做的好事!这男子是何时弄进来的?你们每人与他相处了多少时日?从实招来!若不肯招,我就报官,让丫鬟去通知邻舍,就说抓到了奸夫,先让他们进来查验,再连箱带他送去官府。”

香云、瑞珠与瑞玉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走到一旁商议。

香云道:“晨姑此番言辞凶狠,若我们不理会,她恐怕真会报官。如今看来,只能去安抚她。”

三人商议已定,便走到花晨面前,说道:“这桩事确实不该瞒着姑娘。如今我们自知理亏,不敢狡辩,还望姑娘海涵。我们这就将箱中之人交出来赔罪。”

花晨道:“既想赔罪,打算如何做?说来听听!”

香云道:“不瞒姑娘,我们三人此前平分相处机会,如今也给姑娘分一份。”

花晨大笑道:“好一个赔罪的法子!你们将人藏在家中,不知相处了多少日子,如今事情败露,才想起分我一份。难道之前的事就不追究了?”

瑞珠问道:“依姑娘之意,该如何是好?”

花晨道:“若想私下了结,就让他跟我回去,陪我些时日,弥补之前的缺失。之后再将他交出来,你们依旧轮流与他相处。若不答应,那就只能报官,大家鱼死网破,看还有什么可说的!”

瑞玉道:“如此,也得定个数,究竟是三日还是五日,到时便放他回来。”

花晨道:“这数目前无法确定。我带他回去审问一番,问清你们三人与他相处的时日,我也要同等时日,之后再交出来。”

三人听后,心中暗自盘算,未央生向来喜爱她们,或许不会说出实情,说不定还会少报些时日。

于是,三人一齐应允道:“既然如此,他才来一两日,你便带回去审问吧。”

商议完毕,三人正要开箱放出未央生,让他随花晨回去。

花晨担心未央生趁机逃走,便对三人道:“白日里带他走,容易被家人看见,不妥。我有个好办法,这锁也不用开了,就说这一箱古画原本就是我家的,叫几个仆人进来,连箱带人抬回去便是。”

说完,不等三人回应,花晨便吩咐丫鬟去叫仆人。

不一会儿,四个仆人应声而来,将画箱抬在肩头,匆匆离去。

可怜香云、瑞珠与瑞玉三人,宛如送葬的孝妇,心中悲痛万分,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她们既舍不得未央生被花晨抢走,又担心未央生被花晨折腾,有去无回。

毕竟这书箱与棺材无异,让人觉得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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