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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擅奇技偏持大礼，分馀乐反占先筹
书名： 肉蒲团（全文） 作者： 李渔 本章字数： 2729 更新时间： 2025-07-01 16:18:31

权老实的妻子，名唤艳芳，乃村学究之女。

自幼受父亲教导，知书识字，聪慧异常。

因其姿容秀丽，父母对择婿之事极为慎重，迟迟未轻易许人。

年方十六时，有个考中案首的童生托人说媒，父亲见其颇有前途，便应允了这门亲事。

怎料，婚后仅一年，童生便因体弱多病离世，艳芳守孝期满后，改嫁于权老实。

艳芳虽对男女之事怀有向往，却也深谙大义。

每当听闻有女子行为不检，便在背后暗自嗤笑。

她常对女伴们说：“我们前世修行不足，今生身为女子，一生困于闺阁之中，不过借夫妻之事消磨岁月。

女子喜好男女之事，本也无可厚非。

但一夫一妻，乃天地所定、父母所配，与丈夫共享鱼水之欢，此乃天经地义。

若与其他男子有染，便是越礼犯分。

一旦被丈夫知晓，定会遭受打骂；旁人得知，也会指指点点。

况且，这男女之事，若要做，便要做得称心如意。

与自家丈夫相处，从容不迫，方能领略其中妙处。

若是匆忙行事，只求草草了事，又有何趣味？再者，饥饱不均，反而有害身心。

那些走邪路的女子，为何不在当初择婿时，多用心思？若爱慕虚名，便选个文雅之人；若看重外貌，便挑个标致郎君；若不慕虚名、不图外貌，只图闺房之乐，寻个精力充沛的丈夫，自然不会出错。何必舍弃自己的丈夫，去另寻他人？”

女伴们听了，皆称赞道：“到底是经历过的人，所言不同凡响，句句在理。”

为何说艳芳是经历过的人呢？她未出阁时，既慕虚名，又图外貌，还期望闺房之事顺遂。

可嫁与那童生后，才发现他虽有几分才华、几分容貌，却在夫妻相处的和谐上有所欠缺。

两人相处时，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难以达到她所期望的那种亲密和满足。

艳芳生性要强，怎肯容忍这样的状态，少不得百般鼓励，希望能改善这种情况。

然而，童生本就身体欠佳，经不住这般折腾，不到一年，便患上弱症，撒手人寰。

经历此番波折，艳芳深知“才貌”二字，中看不中用。

若不能三者兼得，宁可舍弃虚名，选择实在的。

因此，后来择婿时，她不再看重才貌，只挑选精力充沛之人，以满足闺房之需。

见到权老实生得粗笨，却精力旺盛，便认定他是合适之人，不顾贫富，毅然嫁给他。

起初，她只看重权老实的精力，并不知晓他其他方面如何。

心想，力壮气雄之人，即便不用长枪大斧，短兵薄刃也能克敌制胜。

婚后相处，权老实的体贴和活力让艳芳感到满足和安心，她也渐渐放下心来，安心与他过日子。

因权老实生意微薄，收入不多，艳芳便每日帮他络丝，每日能有一二钱进账，权老实也因此能清闲度日。

那日，艳芳掀开帘子与对门妇人说话，未央生恰好从门前经过，对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艳芳因眼睛近视，只瞧见有个人影在门前晃来晃去，却看不清面貌。

反倒是对门妇人，将未央生看得真切。

对门妇人三十多岁，丈夫也是贩丝之人，与权老实一同外出卖丝，虽未合伙，却如同伙计一般。

这妇人容貌丑陋，却生性淫荡。

一来因长相欠佳，无人惦记；二来因丈夫凶狠，稍有差错，便打骂相加，所以行事还算谨慎，不敢胡作非为。

那日，她将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等他离去后，便过街对艳芳说：“方才一个极其标致的男子，在门前走来走去，看了你两次，你可知道？”

艳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眼睛哪能看清人。我坐在这儿，哪一天没有几个男人隔着帘子偷看我，就让他们看呗，我才懒得管。”

妇人道：“往常那些男子，哪配看你这样的美人。方才这个，就是让他看个三日三夜，也心甘情愿。”

艳芳道：“真有那么夸张？难道有十二分的美貌？”

妇人道：“岂止十二分！在我看来，足有一百二十分。

我整日站在门前，见过不少人，却从未见过这般标致的。

他脸上的肌肤，白得无可比拟。

眉毛、眼睛、鼻头、耳朵，无一不可爱。

整个人俊俏得如同绢做的人偶，即便画上的人物，也不及他这般飘逸，真让人相思。”

艳芳道：“大娘说得太夸张了，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的男子。就算有，他是他，我是我，想他作甚？”

妇人道：“你不想他，可他却想你想得厉害。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去又舍不得，想留又怕被人发现。无奈之下，只好走过去，又走回来。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看你，你说可怜不可怜？你没看见他，自然不想他，我看见了，都替你害相思病了。”

艳芳道：“只怕他那模样，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你自己相思，不好意思说，就拿我当幌子。”

妇人道：“我这副模样，他怎会为我？分明是为大娘。

大娘若不信，他日后定还会经过。

我远远瞧见他来，就通知大娘。

大娘站到外面，一来能看他，二来也让他看看你。”

艳芳道：“等他再来时，再说吧。”

妇人又说了许多，才回去。

接下来的两三天，艳芳还真留了心，盼着能见到那男子，可过了多日，都不见人影，便渐渐忘了此事。

直到那日，未央生来买丝，艳芳看到他的标致面容，又想起妇人之前的话。

等未央生离开后，她心想：前日妇人所说的，莫非就是此人？论外貌，他确实出众，可不知内里如何。

他方才那句“今天就夹开来试他一试”，虽是说银子，却似另有深意。

万一今晚他真来了，我是拒绝还是收留？这可关乎我一生的名节，得好好斟酌。

正犹豫不决时，对门妇人走过来问：“大娘，方才买丝的人，你可认得？”

艳芳道：“不认得。”

妇人道：“就是我前日说的那个人。世上哪有第二个男子这般标致？”

艳芳道：“确实标致，只是太轻薄，不像正人君子。”

妇人道：“大娘又开始说教了。世上正人君子，哪会来看妇人？我们只要他人长得好就行，又不是称斤论两，管他轻不轻浮。”

艳芳道：“话虽如此，在人前还是稳重些好。方才他做出许多调戏的举动，幸亏我家相公不在，若在，还不知会怎样。”

妇人道：“他怎么调戏你了？快跟我说说。”

艳芳道：“总之就是不老成，说他作甚？”

这妇人极为轻浮，一听“调戏”二字，便来了兴致，在艳芳身上左碰右撞，非要她讲清楚。

艳芳被她纠缠不过，只好回道：“方才是两个人一起来的，能有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说话时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样子罢了。”

妇人道：“那你也该回应他一些好意。”

艳芳道：“我没骂他就不错了，还回应什么好意？”

妇人道：“你这就太寡情了。别怪我直言，你这般标致，他那般俊俏，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本就该有些缘分。即便不能成夫妻，也该相处一番，了却心愿。我看权大爷那模样，与你不相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太可惜了。他若再来，我就过来替你做媒，促成这桩美事，也不枉此生。”

妇人一边说着，艳芳一边盘算：看这妇人的样子，对他颇为倾心。

我若要与这人有什么牵扯，她住在对门，若不满足她，她定会坏事。

我如今不知那人究竟如何，不如让她先去接触接触，就当是探探虚实。

若他确实不错，我再考虑；若他不行，我便找个由头将他打发走，也能保全自己的名声，岂不妙哉？主意已定，艳芳便对妇人说：“这种事我实在不想做。他若再来，不用大娘替我做媒，我倒可以帮你牵牵线，让你们认识认识，如何？”

妇人道：“哪有这种道理。别说大娘这话未必出自真心，就算是真心，我这模样，他哪会看上？大娘若有好意，等你俩熟悉了，我找个机会过来，大家一起聊聊，这还差不多。”

艳芳道：“我这话绝非假话，有个办法。

方才被他纠缠，想拒绝又拉不下脸。

他临走时的话，让我觉得他今晚说不定会来。

如今你家相公和我家相公一起外出买卖，家里没人。

你今晚干脆过来睡，提前吹灭灯，我躲在暗处。

他若真来了，你就和他接触接触，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在暗处，一时半会儿也难分辨。

就当帮我个忙，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岂不妙哉？”

妇人道：“这么说，你是不排斥他来了？我如今被你说得心里痒痒，想拒绝也不行了。只是有一点，你既然不排斥，为何又不自己去见他？哪有你这种做法？”

艳芳道：“我并非故作姿态。不瞒大娘说，我与相公的感情深厚，其他人难以相比。我对别人实在提不起兴趣，与其随便接触，还不如不做。所以我不想掺和这事。”

妇人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和权大爷感情好，怕其他人比不上。所以让我去试试。我想这对我也没什么坏处。只是有一点，你可别中途插手，让我尴尬。你可得说到做到。”

艳芳道：“应该不会有这种事，你放心吧。”

两人商量妥当，只等时机行事。

这也是那奇丑妇人一时的机缘，得了这个美差。

一个全新改造的“物件”，要由她这双“鞋”来“试穿”。

至于是否合适，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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