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荒郊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李渔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李渔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4章 宿荒郊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书名: 肉蒲团(全文) 作者: 李渔 本章字数: 3123 更新时间: 2025-07-01 16:18:31
未央生拜别丈夫妻子,踏上了游学之路。
他一路行来,全无定向,但凡听闻何处有出众女子,便将那处视作可暂栖身之所。
每至一府一县,必定停留数日。
他身为年少成名之士,平日里才名远播,又热衷于结社,刊刻的文章流传四方,千里内外的读书人,无人不知他的大名。
因而,每到一处,都有当地朋友邀他入社。
对他而言,作文会友并非首要之事,寻访佳人,才是重中之重。
每日清晨,他都会在大街小巷往来穿梭,然而所见大多是寻常女子,始终未遇那倾国倾城之貌。
一日,未央生投宿于荒郊旅店,两个随行仆人突然一齐生病,无法赶路。
他想出门走走,却无人跟随,担心有失体面,只能独自坐在住处,百无聊赖。
这时,隔壁房间的一位客人走了过来,说道:“相公独自枯坐,想必寂寥。我备了壶酒,若不嫌弃,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未央生推辞道:“我们萍水相逢,怎好叨扰?”
那人笑道:“我听闻读书人最不拘小节,相公为何如此拘谨?我虽身份低微,却最爱结交朋友。只是相公前程远大,我本不敢高攀。如今同处旅店,也算有缘,一起坐坐又何妨?”
未央生正烦闷不已,巴不得有人陪他解闷,便欣然应允。
来到隔壁房间,那人将未央生让到上座,自己坐在一旁。
未央生再三推辞,拉着他对坐。
随后,两人互通姓名,未央生说出自己的别号,也问对方尊号。
那人道:“我是个粗人,没有别号,只有个诨名叫‘赛昆仑’。”
未央生好奇道:“这称呼倒是新奇,为何叫这个名字?”
赛昆仑道:“说起来,只怕相公听了害怕,不愿与我共饮。”
未央生朗声道:“小弟也是豪爽之人,就算神仙鬼怪站在面前,也不会畏惧。
至于贵贱贤愚,我一概不在意,只要意气相投,有何不可!”
赛昆仑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了。我平日里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能翻墙越户。不管多高的楼,多厚的墙,都能轻易进入他人居所,将财物取走,还能让主人家第二天都察觉不了。传说当年昆仑奴能飞入郭令公府中盗取红绡,他一生只做了一次,我却做了几百次,因此大家叫我‘赛昆仑’。”
未央生大惊道:“你做这行已久,又出了名,难道从未被抓?”
赛昆仑笑道:“若被抓了,还算什么豪杰?自古道‘拿贼拿赃’,只要没赃物,就算当面承认,他们也奈何不了我。远近的人都对我客气,生怕得罪我遭算计。我生平讲究义气,有‘五不偷’原则:遇凶不偷,遇吉不偷,相熟不偷,偷过不偷,不提防不偷。”
未央生饶有兴致道:“这‘五不偷’有意思,请详细讲讲。”
赛昆仑解释道:“人家遭遇凶事,如生病、居丧或飞来横祸,正处于急难之中,此时去取其财物,无异于雪上加霜,我不忍心,所以不偷。
人家有喜事,如嫁娶、盖房、生子或寿诞,正逢吉庆之时,去取其财物会坏了彩头,影响人家运势,我也不偷。
不相识的人,取了也就罢了;但若是天天见面、拱手作揖的熟人,取了见面难免惭愧,因此不偷。
财主家金银多,去一次权当打秋风,若得了甜头还反复骚扰,就成了贪得无厌之人,这种事我不做。
那些提心吊胆、夜夜防贼的人家,既然以小人之心度我,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取他一次,让他知道防贼不易。
而那些宽宏大量、不把钱财当回事,甚至大门、房门都不关闭的人家,若去取,便是欺软怕硬,我自然不会做。
这就是‘五不偷’。正因如此,大家明知我是贼,却不以贼相待,反而与我结交。
如今相公若不嫌弃,我们就在此处结拜为兄弟,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未央生听了,心中暗叹,没想到盗贼之中竟有这等豪杰。
若与他相处,日后若遇上像红绡、红拂那样的佳人,被困在高门大宅中,无法互通消息或进出,便可托他相助,岂不妙哉?想到此处,不禁面露欣喜之色。
后来听赛昆仑提议结拜,他心中有些犹豫,嘴上虽应着“极好”,神色却不太积极。
赛昆仑看穿他的心思,开口道:“相公嘴上答应,心里还在犹豫,是不是怕受连累?且不说我技艺高强,做贼不会被抓,就算真犯了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出卖无辜之人,相公不必担忧。”
未央生见他识破自己的顾虑,又打消了疑虑,便满口答应。
两人各自出资,置办三牲祭礼,写下结拜日期,在店中歃血为盟,誓同生死。
赛昆仑年长为兄,未央生年幼为弟。
之后,两人共享祭物,畅饮至半夜。
正要分别回房休息,未央生道:“分开睡,大家都寂寞,不如同睡一床,抵足谈心,共度长夜,如何?”
赛昆仑道:“正合我意。”
于是,两人脱衣上床,同榻而眠。
未央生刚爬上床,便露出本性,口中叹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没个出众的女子!”
赛昆仑听了,问道:“贤弟为何这么说,难道还没娶妻,四处求亲?”
未央生道:“妻子已经娶了。但一个男子,怎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除了妻子,总得再寻几个心意相通之人相伴才好。
不瞒兄长说,小弟生性风流,此番出来名义上是游学,实则为寻访倾国之色。
走过许多州县,见到的女子,不是涂脂抹粉掩盖黝黑肌肤,就是戴翠佩珠遮挡焦黄头发,哪有不施粉黛便天生丽质的?看得厌烦了,才忍不住感叹。”
赛昆仑道:“贤弟这就错了。天下的好女子,不会轻易抛头露面,能让人轻易见到的,多半姿色平平。莫说良家女子,就算娼妓,除非是极丑无人问津的,才会倚门卖笑。
稍有几分姿色的,都坐在家中等人寻访,更何况良家女子,怎会站在门前让人观看?你若想了解好女子的情况,尽管来问我。”
未央生听了,好奇道:“这就奇怪了。兄长又不涉足风月场所,怎么会了解这些?”
赛昆仑道:“我虽不涉足风月场,但对风月之事,却看得真切、听得明白。我问你,天下出众女子,是富贵人家多,还是贫贱人家多?”
未央生道:“自然是富贵人家多。”
赛昆仑又问:“那么,看富贵人家的出众女子,是搽脂抹粉、身着华服时看得清楚,还是洗净妆容、褪去繁复衣饰时看得清楚?”
未央生道:“自然是褪去妆容衣物,才能见其本色。”
赛昆仑道:“这就对了。我们做那等勾当,自然是去富贵之地。
夜里潜入人家,趁着月色,有时能瞧见女子在屋内活动。
我怕她没睡,不敢贸然动手,就躲在暗处等待时机。
久而久之,对这数百里内,哪家女子生得美,哪家女子生得丑,都一清二楚。你若想做这等寻访之事,尽管来问我。”
未央生起先还在被窝里侧耳倾听,听到此处,忍不住露出胸膛,坐起身来,说道:“有理!大户人家的女子,一般人难以见到,就算见到,也看不真切,唯有你们能看得如此清楚。
还有一事,你看到出众女子,难免心动,如何克制?”
赛昆仑道:“年轻时,遇到这种情形,确实难以克制,有时会在暗处有一些遐想。
随后,因见得多了,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不再轻易心动。只是目睹女子与丈夫相处时,女子眉眼间流露出的亲密之意,难免会心中一动。”
未央生听他讲到关键处,不禁转过身,凑到近处聆听。
赛昆仑见状,问道:“若你不嫌弃言语冒犯,我讲一两桩见闻,你可愿听?”
未央生连声道:“妙极!若能如此,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快讲来听听。”
赛昆仑笑道:“我生平所见之事众多,不知从何说起。这样吧,你随便问一件,我便讲一件。”
未央生问道:“依兄长之见,女子之中,对夫妻间之事的态度,热情主动与含蓄内敛,哪种更多些呢?”
赛昆仑道:“自然是对夫妻间之事有期待的占多数。
一百个女子里,也就一两个冷淡,其余都有兴致。
不过,喜好的女子分两种。
一种是热情外露,另一种是表面矜持,心里喜欢,等丈夫主动。
前一种,刚开始热情,后来可能就没了兴致;后一种,更让人捉摸不透。
我曾潜入一户人家,看到丈夫想与妻子亲近,妻子假意拒绝,丈夫睡了,她却想法子吵醒丈夫。
后来两人和好了,女子起初忍着,后来也放开了。
折腾到半夜,丈夫睡了,女子还没尽兴,装作不舒服,丈夫无奈又陪她。
我守了一夜,准备动手时天亮了,只能离开。
可见,这类女子不太好应付。”
未央生又问:“女子在与丈夫相处时,善于表达情感的多,还是不善于表达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善于表达情感的多。十个女子里,也就一两个不善于表达,其余都能自然流露。”
我曾潜入一家,看到夫妻二人相处,凑近能听到她发出一些声音,我就知道她沉浸在其中了。
未央生听到此处,也不禁心驰神往。
他还想继续追问,这时天已大亮。
两人起身梳洗完毕,依旧相对而坐,交谈甚欢。
此后几日,两人愈发亲密。
未央生对赛昆仑说道:“小弟生平痴迷女色,如今能遇到兄长,真是三生有幸。
若不将心事相托,岂不是错失良机?还望兄长将见过的女子中,最为标致的挑出来,想个办法,让小弟见上一面。
若真是绝色佳人,不瞒兄长说,小弟命中有红鸾星照临,生平只要见到心仪女子,即便我不去追求,她也会主动与我相识。
到那时,还望兄长施展神通,促成好事。”
赛昆仑听后,摇头道:“这可使不得。我生平有‘偷过不偷’的原则,偷了人家财物,尚且不忍再犯,更何况涉及女子名节之事?今后,我可为你留意,到了人家,若见到标致女子,便放弃偷盗,回来与你商量,设法促成好事,这还可行。”
未央生连忙道:“小弟有眼不识义士,方才言语冒犯,还望兄长海涵。
既然兄长答应帮忙,若真见到绝色女子,千万不可因偷盗而坏了大事,忘了今日的约定。
若能事成,小弟日后定当报答。”
赛昆仑道:“既然答应帮你,我定会尽力。你在这附近租间房子安心读书,我四处留意。若有发现,便来告知你。咱们双管齐下,总会有所收获。”
未央生大喜,随即托人寻找住处。
临别时,对赛昆仑千恩万谢,才依依惜别。
未央生此后究竟会有怎样的奇遇,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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