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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斜川并序
书名： 万卷楼国学经典（升级版）：陶渊明集 作者： （晋）陶渊明 本章字数： 2010 更新时间： 2024-06-13 17:45:33

题 解

这首诗创作于晋安帝义熙十年（414），作者年五十岁。

据逯钦立考证，诗序的“辛酉”，应是正月五日的干支，而并不是创作于辛丑年，如果是辛丑年的话那这首诗作就是诗人三十七岁时的作品了。

这首山水诗的写作时间明显是在《归园田居五首》之后，既符合诗编列的先后顺序，也符合诗里所写的写作背景。

这首诗是陶渊明作品中现存的唯一一首山水诗，陶渊明所处的时期正是玄言诗创作渐衰和山水诗逐渐兴起的时代，而这首诗也因此具有承前启后意义的作品。

这首诗的小序比较长，几乎可以当作一篇独立的散文，让人很容易想到晋人王羲之的名篇《兰亭集序》，无论艺术水平和思想水平均足以与之媲美。

游览赏玩之作其实并不好写，如果没有真情实感往往容易流于应付差事，让人觉得味同嚼蜡。而写好了也往往容易一举成名。王羲之、李白都有这类型的脍炙人口的作品。

这首诗的正文有二十句，相比后世的五言诗律诗在体量上要大一些，要多出四句。从这首诗的后四句里仍能看出《古诗十九首》中及时行乐的思想，这是种现实主义，因为生命是短暂的，珍惜生命自然也就是题中之意。所以诗人才会呼朋引伴来风景秀丽的斜川游玩作诗。诗人并没有因为生命的短暂和不可测彻底倒向及时行乐，他的本质是顺应自然，不执着于生，更不畏惧死亡的到来，因为一切都是自然的安排。

斜川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距离陶渊明的田园居并不远，据骆庭芝《斜川辨》所言，斜川当在今江西都昌附近，距离风景秀丽的庐山也不算远。

原文

辛酉正月五日①，天气澄和，风物闲美②。与二三邻曲③，同游斜川。临长流，望曾城④。鲂fáng鲤跃鳞于将夕⑤，水鸥乘和以翻飞。彼南阜者⑥，名实旧矣，不复乃为嗟叹；若夫曾城，傍无依接，独秀中皋⑦；遥想灵山，有爱嘉名⑧。欣对不足，率尔赋诗。悲日月之遂往⑨，悼吾年之不留；各疏年纪乡里⑩，以记其时日。

开岁倏五日?，吾生行归休?。

念之动中怀?，及辰为兹游。

气和天惟澄?，班坐依远流?。

弱湍驰文鲂?，闲谷矫鸣鸥?。

迥泽散游目?，缅然睇dì曾丘?。

虽微九重秀?，顾瞻无匹俦chóu。

提壶接宾侣?，引满更献酬?。

未知从今去，当复如此不?？

中觞纵遥情?，忘彼千载忧?。

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

注释

①辛酉：正月五日这一天，从干支排序为辛酉。②风物：风景和物品，喻指大气候。闲美：闲静优美。③邻曲：邻居、附近居住的人。④曾城：山名，位置在庐山之北。也叫江南岭、天子鄣，据说其上有落星寺。⑤跃鳞：鱼儿跃动。⑥南阜：南山，指庐山。阜，地势高的地方。⑦独秀中皋：于皋中特别好看。皋，近水的高地。⑧嘉名：好名字，曾城和昆仑山上神仙的居所层城名字听起来相同。《水经注》载：“昆仑之山三级：下曰樊桐，一名板桐；二曰玄圃，一名阆风；上曰层城，一名天庭，是谓太帝之居。”⑨遂往：已经流逝。⑩疏：写下。?开岁：开年，一年的开始。?行：即将，将近。归休：指死亡。?动中怀：内心起伏不安。?气和：天气渐暖，寒意消散。?班坐：列坐其次，指依照长幼顺序就座。?文鲂：身上有花纹的鲂鱼。《诗经·小雅·采绿》：“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矫：托举，健飞。?迥泽：大泽水面广阔。?曾丘：即曾城山。因此山距离庐山较近且没庐山高大，故称为丘。?虽微：虽然没有，微指逊于。九重秀：昆仑山附近的层城山有九重的秀美。?接：招待。?献酬：古时候饮酒时主客之间的互相敬酒。《诗经·小雅·楚茨》中说：“献酬交错，礼仪卒度，笑语卒获。”郑玄笺注曰：“始主人酌宾为献，宾既酌主人，主人又自饮酌宾曰酬。”?不：这里的不当否讲，可以读为否。?中觞：饮酒到半酣。?千载忧：千岁忧，指忧心千年之后。《古诗十九首》中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极：尽情，充分。

译文

正月初五这一天天气干净宁和，万物安静且美。我和两三个邻居，一起来斜川这个地方游玩。在这条长河之畔，可以远望那曾城。鲂鱼、鲤鱼在黄昏中的水中游弋，水鸟、沙鸥上下翻飞在和风中。那南边的大山庐山早就得名很久了，于是我们没有感叹和赞美它；至于曾城附近没有山峦依靠，自己独秀于皋野之中；遥想那神灵的山脉昆仑上也有个层城，确实是有一个极好的名字啊。我欢喜地看着曾城山还觉得不足，于是即兴写下了这首诗，用以悲叹已逝去的岁月，伤悼我的盛年难以留住；我们各自写下自己的年龄和籍贯，并记下这次游玩的快乐时日。

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

开年倏忽已经过去了五天，我的生命终将走向死亡。

想到这件事就不能不心绪乱，所以早晨决定出来一起游玩。

今天气候柔和且天朗气清，大家就列坐在斜川边上饮宴。

带花纹的鲂鱼在浪花里游戏，安静的山谷里有那水鸟鸣鸥。

沿着广阔的大泽放眼看去，我深思凝视着那远处的曾丘。

曾城山虽没有昆仑那样层层秀美，但是看附近谁又能和它比较？

我提着酒壶招待宾客和同游好友，斟满了美酒又劝饮喝个不休。

谁又能知道今天过去后的岁月啊，能否再次聚在一起开怀依旧？

在半醉半醒间任情思肆意地飞扬，希望能够忘记那千年的患忧。

索性今天大家就尽情地欢乐吧，至于明天的未知不值我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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