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银龙走瞳佟婕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佟婕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十二章 银龙走瞳
书名: 禹门坊传奇:龙眼新娘 作者: 佟婕 本章字数: 3742 更新时间: 2025-10-28 10:42:50

在曾陵从小到大平实的认知世界里,从来没听过,更没接触过像眼前这样离奇诡谲的名词和事物——

当七妹看着她说出“龙神之眼”时,她全然是懵了的表情,好像听到来自天外的语言。直到谭阿婆用拐杖头敲了七妹肩膀一下,七妹吃疼,一手捂住胳膊望向谭阿婆。

“丫头,上去把我那柜子里第二格的卷子拿来。”谭阿婆轻咳一声,转身回到火堆边盘腿坐下。

龙五则推门往外走:“我去看看。”

“昨晚女伥来过村子里,那是她们故意留的手脚。”七妹和龙五暂时走开,谭阿婆明显是在跟曾陵讲话。

曾陵脑海里一件件浮现近日的遭遇和疑惑,连忙紧跟过来:“婆婆,什么是龙神之眼?五妹……女伥是因为我的眼睛才来找我的吗?”

“嗯。”谭阿婆从衣服里麻利地拿出一包干瘪的烟草,塞入一截略粗的草杆中点燃着吸一口,吐出袅袅的烟圈,才叹了一句:“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啊。”

她所答非所问,但曾陵还是循着她的话望出晾台外,确实,今天是个阴晦的日子,远山和梯田被层层云雾缭绕住,看不见阳光,怕是要下雨。

待七妹从楼上下来,将一捆萎黄肮脏的卷子交给谭阿婆,谭阿婆还是抽着烟丝没说话,直到龙五回来,说一句:“都清理过了。”

谭阿婆才点点头,仍让三人围坐在自己身边,展开那软塌塌的卷子,缓缓道:“这是早年我爷爷留下的,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跟德庆县东七十里三洲岩上住的一位皎叟是朋友。那皎叟是不老的神仙,在山中修行不知有多少年了,他通晓这世间许多事,这卷扎是我爷爷有一回与他喝酒时换来的,用黛石笔写在藤狸皮上,可以几百年不掉色。”

皮卷上涂涂画画着许多符号和奇怪动物,加上少量的文字描述,曾陵认得字,所以基本能看懂。比如有条目写“龙须草”,画出细长草植的外观,再配文字:广宁人擅织龙须席,夏卧其上,身自生凉,暑热不侵,草生龙蛇岩崖间。

又有“狸子”条目,画出几种不同狸子模样,分别注写“吃香狸”、“玉面狸”等,玉面狸旁配字说:秋冬百果熟,狸化妇人,常施媚态向农人换果。

曾陵看着不禁觉得有趣。

谭阿婆将画卷尽数展开,指指最开头一则:“看这。”

“女豢龙氏”:苍梧郡人,古苍梧氏族首领,天生有异,目中银龙走瞳,为父族遗弃,置木盆江流,漂至德庆县悦城,为温氏收养,女少时,于江水拾回五彩石卵,不久卵生五小龙,女为龙母……

这段文字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黛石也化为一滩污迹,但配图十分清晰,画的就是一双眼睛,眼瞳中突出一道像龙形的半弧。

“这……”曾陵惊讶道:“婆婆,您是说,我的左眼跟她的像吗?可这……是我有一回在江边的龙王庙里避雨,眼看着一条这么大的四脚蛇从高处跳下来,之后就……”她说到这,脑海中浮现龙王庙内情景,布满蛛网和尘土的龙王五爷塑像,从天而降的大四脚蛇,她停住话头,又再把卷扎上的文字看一遍,好像有些东西逐渐连成了线,只是还不得要领。

“难道我的左眼,能跟龙母娘娘有什么关系吗?悦城的龙母娘娘,我从小就听过很多她的故事,早几年还跟我娘去悦城的龙母庙给她烧过香,祈祷她老人家保佑我们一家平安……她是个被遗弃的女孩儿,盛着木盆飘到悦城被收养,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在江水里捡到一个五彩的蛋,孵出了五条龙,但,什么是苍梧氏……婆婆,我还是不明白?”

谭阿婆伸出手,枯燥树枝般的指头抬起曾陵的脸颊,轻轻朝向光亮处,她左眼那白翳顿时犹如数滴流动的水银,在瞳中缓缓转动。阿婆的脸上现出一丝和煦的笑,却摇摇头:“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太婆,哪里能知晓神仙的事?倒是这皎叟,他这么说,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她说到这,话头一转:“但我听说,当年你的曾祖父,带着家人刚从原籍搬迁到端州禹门坊时,途经羚羊峡江面,乘坐的客船遇到狂风大作,眼看就要翻船沉没,连船夫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却有一个渔妇独自撑着一条木筏前来,自称可以搭救他曾家一船人的性命,但事先提出条件,并不要曾家的金钱报答,只要将来曾家把一个女儿嫁给她的小儿子为媳就行了。你曾祖父当时没有女儿,所以虽然觉得这女人怪异,可眼前是性命攸关的险情,就姑且答应了,那渔妇便抛出一根篾缆,系在客船的船头,她凭一人之力,撑着木筏就把载着十几个人和货物的客船平平稳稳地拉到岸边,之后谢绝曾家的银钱馈赠,只说你要记得今日契约,之后便撑着木筏不见了踪影……而你的曾祖父,想来是觉得那渔妇太过怪异,所以从那之后,就给曾家立下不成文的规矩,未出嫁女子必须做男儿装扮……莫非是为了躲避他和那渔妇定下的契约?”

曾陵不可思议:“一个人撑着木筏,怎么可能在江上拉动一条承载十几口人和货物的客船?”

她的问题自然得不到答案,七妹跟她大眼瞪小眼,显然这件事她也不得要领。

突然门外有匆忙的人声聚集,七妹赶紧扶着谭阿婆出去,原来是东村的村长,雷羁山的第四代长孙雷骨义带着一些村民来了,有几个人被搀扶着,是一早出门着了那些虫蛭的道。跟曾陵看到的情况类似,有东西进了脚底,裸露出的小腿上脉络会凸起红筋游走,还好村民都懂一些土法自保,膝盖以下用一种浸过药水的红绳捆缚住,红筋就没法往上蔓延,但人都疼得龇牙咧嘴的。

雷骨义是个四十多岁、风风火火的汉子,大家纷纷述说村子里人家出的状况:某某家的狗死了,头被咬断,肠子、肚子拖得篱笆架上都是;有人家半夜窗外听到有年轻女人阴阳怪气地哭哭笑笑,窗户上一晚上撞邪风;还有家里养的鸡鸭都被咬死的,如是等等,幸好这里每户人作为山瑶的后裔,又常年住在野兽出没的山地之间,人们大抵都会在家门前后布置些护宅自保的陷阱和措施,雷骨义一早起来就挨家察看过,除了带来的这几个受了点蛊伤,别的暂时没有太大损失。

谭阿婆叫七妹回去拿药给那几个人医治,这边雷骨义满脸阴测测地就说:“必定是西村那五个上山成了女伥的女人回来作祟。”话到这停了停,他看向谭阿婆身后的曾陵一眼:“过去那女伥向来绕着龙潭两村的人走,最近几日是因为什么?都疯了么?先是把西村雷丰一杀死,昨晚还闹到东村来?是因为这个外人?听说她能游过龙漩涡——”

“阿义!”谭阿婆骤然出声打断雷骨义的话:“外人?这位曾陵姑娘,是禹门坊曾公的嫡孙女,你也知道,当年我阿娘,也就是你的老祖奶奶生我时难产,要不是禹门坊曾公恰好住在官道驿站,又派家人施以援手,可能我们两母女的性命在那日就交待了,你是我大弟的长孙,当初我阿娘若死了,恐怕也没有今天你雷骨义一家子孙繁荣,所以阿义啊,禹门坊曾家的人不是外人。”

听到是禹门坊曾家,雷骨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向曾陵抱拳一揖:“原来是禹门坊曾家的小姐,多有得罪!”

曾陵还懵懵地,只得学他的样子也拱手回了一下,没敢出声。

那边田埂之间又有一行人急匆匆赶来,是西村的村长雷骨四带着人来,他们的脸色更差,一来就说昨夜住在水上的老舅爷和村子里的老舅娘,这老两口都不见了。老舅娘在前天被找回后,就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到昨天她独子雷丰一惨死,大家把尸首就近停殡,也没敢告诉她,只是让两个胆大的堂侄在吊脚楼陪着,两个年轻人守在前屋,一宿提心吊胆没怎么睡,清晨时进里屋察看却还是不见了她踪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而另一边,村里派人轮流去水上吊脚楼看顾半昏迷的老舅爷,昨半夜山风凄厉,刮得江上楼木“哗啦啦”地摇摇欲坠,看顾的人战战兢兢一宿没睡,天亮前真有几处木墙散架倒塌,那两人出去察看时,就听得楼后方有“咚”地一下重物堕水声,他们提灯去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再回楼上就发现老人不见了。

这老两口同时消失得十分蹊跷,西村村长雷骨四来找谭阿婆和东村村长商量拿主意。

谭阿婆让七妹带几个中蛊的人在院子中调理,又吩咐随众来的几个后生去灶间为大家熬粥、做小菜。自己则带两位村长进屋,龙五和曾陵想回避,谭阿婆却示意二人留在屋内,众人重新坐下。

现在的态势是,雷丰一昨日清晨惨死,昨夜又发生骚乱,村民们都不敢再上山去找老舅爷两口子,但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不能再不管。

谭阿婆摸出草管和烟叶分给俩人抽,雷骨义先开腔,说过去几十年跟女伥相安无事,也是因她们的亲爹将她们出卖给山姥许愿换子,大家都觉得五姊妹可怜,对她们深感同情,且她们和村人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年就算为虎作伥,也只是在官道上偶尔引诱些外面陌生人,所以互不相扰也就罢了。没想到近日莫名就大肆回来村里捣乱,那些会侵入人腿的蛊大约是山中的血蛭,他前些年曾专门到五姊山上查勘过的,山姥虎伥们会把吃完的人兽残骸抛到一处终年阴暗不见阳光的山涧内,那里长满了紫茎蔓生的大血藤,这本来是一味山民常用的泻火除虫中药,但被吃人们的尸骨在其中常年累积,滋生出满坑满谷的血色水蛭,水蛭爬满到血藤上,藤蔓被腐骨熏染得鬼眼虬结,他走近去看时,那些藤结居然汨汨搏动,想来也是被她们特地养成了尸蛊虫,像极了今早村中所见那些血蛭,按照野兽一般的习性,它们会把猎物带回居住的地方附近食用,那么传说中山姥的山洞,也很可能就在那山涧附近,如果集结大伙儿一起上山去,两村联手除害,应是上策。

西村雷骨四也点头极力赞同,俩人只望着谭阿婆叫她最后定夺。

谭阿婆长叹一口气,眼光却瞟向晾台处的曾陵:“那五姊中的小五曾去拐骗曾家姑娘,并且差一点就被她得手,想来也是看曾家姑娘不是本村人?曾家姑娘身上被她们下有兽毛蛊,那几个丫头……我听说已经变得像虎,而不像人了?这虎狼捕猎,物色准了猎物,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就这样吧,你们现在各自回去,把有胆气的后生小子们都聚集一下,午时到东村神明堂来,拜过龙犬盘王,祈求祖先神明保佑,就上山去。”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