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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猎罪者：我在重案队的日子 作者： 刑警万安 本章字数： 5147 更新时间： 2023-12-28 17:25:30

“是啊，最近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单位。”惠俊豪来了精神，附和道，“天天吃食堂，嘴里都淡出鸟了。”

陈强放下卷宗，瞥了两人一眼，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小九九。因为仇志明的事情，他并没有太高的兴致。

“行吧，还是老地方，给小万接风洗尘。另外，去叫一下季探长，一直麻烦她，两个探组顺便搞个联谊。”陈强简单交代几句。

胡秋飞欢快地跳了起来，一蹦一跳地跑出了办公室。

“小万，季探长是女中豪杰，比爷们儿还爷们儿，名如其人‘季一瓶’，一瓶高度白酒的量，你可别被她灌醉了……”

万子良突逢大变，根本没有听见惠俊豪跟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胡秋飞何时回来的，只感到一晃眼，一天时间就匆匆过去了。

告别白昼的灰，夜色悄悄弥漫开来，属于城市的霓虹灯光正在远方跳跃，蹿来蹿去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彼此交错，无所依归。这城市，隐约有一种沦落的美。东海的夜，就是这么令人沉醉。

“季探长发消息说，她们已经下去了，我们也出发吧。”陈强从工位上站起来，收拾好卷宗，招呼大家出发。

万子良恍然惊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是晚上7点，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惠俊豪早已收拾好东西，在座椅上伸着懒腰，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用眼角余光打量万子良，似乎发现了什么。

“走啊。”胡秋飞热情招呼道，“晚上头儿请客，千万别客气。”

“老地方”距刑侦总队不远，在三条街外的新市南路，因为是晚高峰，路途拥堵，他们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抵达。

刚下车，万子良便闻到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火锅底料香味，直往鼻腔里钻，香味来自面前的火锅店，店门上面黄底红字写着“老谷重庆火锅”。

一辆白色别克轿车沿着路边停好，车上先后下来两位风格迥异的都市丽人。第一位清纯可爱，戴着眼镜，眼睛清澈明亮，神色有一些拘谨，透着不谙世事的青涩。另一位则气宇轩昂，明显有“大家姐”的气质，留着齐耳短发，英姿飒爽。

“这位就是支队鼎鼎有名的女中豪杰，行动技术探组的季探长。”

“哦，铿锵玫瑰。”

“年轻的，是从法医室刚刚调来的江新月。”

万子良露出恍然的神色，想起今天那张公告上，确实有江新月的名字。

两方人马会合，在陈强的带领下，直接进了“老谷重庆火锅”。

一进店门，顿时感觉如同进了桑拿室，天气本就闷热，酒味、烟味、汗味，混合着火锅底料浓郁的香味，随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激荡着热情的麻辣诱惑。食客们推杯换盏间，无不满头大汗。四周角落里各有一台大风扇，嗡嗡作响，声嘶力竭地扇动着，却依旧难降燥热。

“老谷，还有位子没？”陈强扫视一圈，看到了忙进忙出的谷老板，高声喊了一句。

谷老板头戴小白帽，肩膀上搭着毛巾，嘴里叼着烟卷，宽厚的脸上写满了故事，他把两盘热气腾腾的羊肉给客人放下后，立刻迎了过来。

“哎哟，陈总啊，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里边请，哪能没你的位子啊。”

谷老板带他们来到角落，背靠一个大电风扇。

“陈总，坐这儿咋样？有风扇，凉快。”

“好，还是老样子，一人先来一箱大绿棒子，要冰透的。锅底要麻辣的，越麻辣越好。其他菜，你看着上呗。”

谷老板一一记下来，便跑去和小伙计搬啤酒。

“都坐吧，自己人，就别客气了。”陈强随意地招呼道。

万子良摸了摸油腻的桌椅，发现还有蟑螂乱爬，多少有些硌硬，于是挨着胡秋飞，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子。其他人则见惯不怪，纷纷落座。

不一会儿，谷老板便给每人脚下放了一箱冒着冷气的冰镇啤酒，服务员端上来一汪火红热辣的牛油锅底，咕嘟咕嘟翻滚着冒热气，一盘盘牛肉、羊肉、毛肚也先后端上了桌，让人馋涎欲滴。

季亦萍拿出一瓶啤酒，用牙咬开，朝大家举了举。

“第一瓶，先敬仇老师。”说完她仰头就喝，咕嘟咕嘟，一瓶酒眨眼间就喝没了。

“季探长打样了，一探组也不能含糊。”陈强表情沉重，也拿起一瓶，朝大家示意道，“敬仇老师。”

惠俊豪一个手刀削掉了啤酒瓶盖，没等陈强开喝，便一口灌了下去。

其他人跟着照做，一起举着啤酒瓶碰了一下，仰头便喝。胡秋飞和江新月不胜酒力，只喝了小半瓶。万子良勉强喝完了一瓶，冰爽的金黄色液体刺激得他直打酒嗝。

一瓶冰啤下肚后，一盘盘羊肉、毛肚也倒进了沸腾的火锅中，鲜美的食材和鲜红的辣椒在锅中上下翻舞，大家甩开腮帮子大嚼大咽，煞是酣畅淋漓，心头压抑多日的阴霾似乎烟消云散了。

“哎，季探长，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带来，我们再喝一场。”陈强挑起话头。

“什么男朋友？找大师看过了，说我不宜早婚，来喝酒。”季亦萍信口胡诌。

“哈哈哈，什么大师，忽悠呢吧？”陈强玩笑地说道。

“看看你比我还爷们，哪个男生敢接近你呀。”惠俊豪打趣道。

“炮哥，猥琐发育，别浪，喝酒。”胡秋飞打岔道。

“就是，谁不想做一个优雅的淑女，只是生活把老娘逼成了女汉子。来，再走一个。”季亦萍豪爽地说道。

“季姐，这就是你选择从警的原因吗？”万子良好奇地问道。

“说来话长。”季亦萍喝了一口闷酒道，“我爸去世得早，家里没男人，受欺负。”

“不好意思。”万子良抱歉地说。

“没事，都过去了。”季亦萍毫不在意地说，“我妈带着我从西北老家到东海投奔亲戚，在郊区开了一家杂货店供我上学，可是家里没男人，在哪儿都一样，邻里还有一些街头小混混，时不时到我们家来捣乱。我当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家里撑起来。穿上警服的那一刻，我回到家里的小卖部，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从此再也没有小混混敢到我们家讨便宜了。”

“为了家里的顶梁柱，支队的顶梁柱，”陈强颇为感动道，“一起，敬一下。”

众人高高举起酒瓶，为刑侦总队第一女汉子喝彩。

觥筹交错间，季亦萍问起胡秋飞：“小飞飞，你家里条件那么好，都是机关干部，为啥要到刑侦一线来？”

“我从小就喜欢看《黑猫警长》，三年级的时候写作文，我的理想就是长大以后成为一名女刑警，匡扶正义。”胡秋飞充满激情地回忆道。

“眼睛瞪得像铜铃……啊哈哈啊哈哈黑猫警长……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向你致敬！”惠俊豪立马戏精上身。

“炮哥，你别闹。”胡秋飞一本正经道，“记得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我爸带我去派出所办理身份证，一名干练利落的女民警接待了我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当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报考警校，虽然家里面不支持，但我毅然决然报考了警校，可惜那一年我体能测试没有过，我肠子都悔青了……还好，后来通过不懈努力，我终于如愿以偿，不仅当了警察，而且还来到了刑侦总队，成了尖刀探组的一员。”

“真是一个励志的从警故事。”陈强伸出大拇指道，“来，为了小飞飞的理想，一起干一杯。”

“小飞飞，真心难得，你是打心底喜欢刑警这个职业。”惠俊豪难得一本正经地夸了一句。

“怪不得警服穿在你身上，就显得那么神气。”季亦萍不吝赞美道。

“季姐，你穿上警服也不差呀，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配得上你的大帅哥，也是穿制服的。”胡秋飞不改八卦本色。

“算了吧，小飞飞，你还单着呢，大帅哥还是留着给你吧。”季亦萍失笑道。

“你可以把你的婚恋资源介绍给炮哥啊。”江新月接口插话道。

“炮哥现在可是单身贵族，潇洒得很，他说再也不会落入婚姻的万丈深渊了。”胡秋飞喝着酒还不忘损一句惠俊豪。

“你们不懂，炮哥口是心非，万丈深渊，下去了也是鹏程万里。”季亦萍义气地帮惠俊豪站台。

“瞎说，我就是这孤星命。不谈了，喝酒。”惠俊豪打个哈哈。

“孤星命是托词，你还得筑巢引凤啊。”陈强适时点拨道。

“没错，房子不能不买。我一直在研究楼市走势，根据专家的分析，没有只涨不跌的行情，建议观望。”惠俊豪说起房子，很是惆怅。

“专家？搬砖的砖吧？”胡秋飞调笑道。

“是呀，中国最不靠谱的就是专家。”季亦萍也开起玩笑。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惠俊豪实在忍不住，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露出了身上陈旧的伤疤。陈强也掀起T恤，露出半个肚子。季亦萍不愧是女中豪杰，一时兴起，又拿起酒瓶子跟惠俊豪和陈强对吹。

万子良心事重重，吃了没多久便咽不下去了。惠俊豪刚刚跟季亦萍吹完一瓶，见万子良情绪不高，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我是粗人，不过我的眼睛很毒，看得出你喝了不少墨水，咣当一下，来了我们一探组，跟粗人共事，心里肯定不舒服，对不对？你要说不对，这瓶酒我就吹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万子良全身紧绷，支支吾吾道，“只是……”

“不管有没有，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以后都是兄弟，是兄弟，就把这瓶酒吹了。”惠俊豪不由分说地拿话激万子良。

大家向万子良看了过来，万子良顶不住压力，只好拿起酒瓶。

看着万子良喝完，惠俊豪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够兄弟，讲义气。”

惠俊豪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如铁塔一般，猛地削开一瓶啤酒，仰脖就往下灌。谁知江湖老辣的炮哥，边喝边倒，冰凉的啤酒顺着他的脖颈、肩膀流得满地都是。

“哎哎，洗澡吗？”

“这瓶喝了不算啊。”

这一刻，在酒精的作用下，万子良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融进了这个新团队，这是他在图像室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恍惚间，万子良环顾一圈，发觉陈强等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潮红，在滚烫的火锅的熏蒸之下，更是落汗如落雨，电风扇完全成了摆设。

万子良不由心中一热，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点，他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话题：“‘7·13’系列杀人埋尸案是个什么案子啊？”

“‘7·13’系列杀人埋尸案是所有积案疑案中，性质最恶劣、影响最大、最具有挑战性的一个，至今未破，好比数学界的哥德巴赫猜想，被誉为皇冠上的明珠一样，所以我们私下里都叫明珠案。好多有实力的都惦记着呢，尤其是那个三探组。”胡秋飞娓娓道来，“根据现在掌握的线索，前两天发现的那具骨骸，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万子良疑惑道，“刑侦总队这么多牛人，居然都没能把他抓到？”

“嘁，那是没落到我手里。”惠俊豪顺了口啤酒道，“要逮住这小子，揍他个满面桃花开。”

“又吹牛。”胡秋飞往锅里下了一把茼蒿，说道，“罪犯再狡猾，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再狡猾的狐狸，也干不过好猎手。”惠俊豪一脸傲然道。

“只是凶手作案很诡异，除了发现是杀人埋尸以外，毫无破绽可言，除了最开始的两年，后面作案越来越少，直到四年前，就再也没有出现了。”胡秋飞继续说道。

“不是没有出现。”季亦萍一边涮着鸭肠，一边纠正胡秋飞道，“很有可能是凶手作案更隐蔽，隐蔽到我们察觉不到，特别是埋尸地点，以现有的思路和手段很难找到。”

“这都不重要。”惠俊豪打了个酒嗝道，“这个案子影响很大，性质很恶劣，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是闹得最凶的时候，东海好多小姑娘，晚上一过8点都不敢出门了。”

万子良暗自咋舌，没想到这个案子如此受重视，便在心底记下了。

“这次刑侦改革，一定跟明珠案有关。”陈强夹了一大口羊肉道，“上面希望借这个机会，把所有的积案疑案，肃清一空。”

“听见没？以后这个案子，就是你这种复合型人才的努力方向了，加把劲儿。”惠俊豪放下筷子，嘿嘿一笑，拍了拍万子良的肩膀道，“你们孙主任排挤人的那些小九九，搞不好还真的歪打正着了。”

万子良心里一沉，无言以对。他闷了一口啤酒，看向江新月：“小江，我们都是从刑技中心过来的，咱们可不能懈怠了。”

江新月扶了扶眼镜，显得有些腼腆，红着脸嗯了一声。

“说到刑侦改革，我要提前恭喜一下。”季亦萍看向陈强，举起酒瓶道，“咱们重案支队的人事也快要变动了，我在网上看到你的任职资格考试已经通过，提前恭喜。”

“嗨，只是一个考试而已，我已经三十五岁了……”陈强与季亦萍碰完后一饮而尽，淡然地说道，“能不能当得上这个副支队长，还要总队党委说了算。”

忽然，胡秋飞顶了万子良一下，小声道：“如果有谁能破了明珠案，肯定是大功一件，仕途坦荡不在话下，是不是很有动力……”

“胡秋飞！”

胡秋飞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见陈强略带愠怒，便缩了缩肩膀。

“刑警的荣誉是使命，是责任担当，是不忘初心，是早日抓出凶手，保护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陈强放下啤酒瓶，板着脸孔，似乎又想起了往日的场景。

“嗨，‘胡球飞’是看小万不开心，哄哄他。”季亦萍又咬开一瓶啤酒，用地道的西北话圆场道，“来来来，喝酒，老陈、炮哥，感谢支持，再走一个。”

“季姐，请讲普通话，我名字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意思。”胡秋飞有些不满地说道。

“哈哈哈，‘胡球飞’‘胡球说’‘胡球整’……你这名字也就是在东海行得通，在整个西北估计都没人敢叫。”惠俊豪一脸坏笑道，“来来来，东风吹，战鼓擂，他们仨酒量不行，不跟他们喝。头儿，你来不来？”

“来！”陈强脸色稍缓，拿起一瓶酒。他们互开玩笑，化解了尴尬，胡秋飞如蒙大赦，赶紧装乖宝宝。

“小万，总队领导把你放到我们尖刀探组，也是煞费苦心。”陈强语重心长道，“小飞飞刚才所言，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希望你在新的平台建功立业，有所作为。”

“明白，我会努力的。”

万子良望向室外，见城市灯火通明，驱散了浓郁的夜色。谷老板趁城管们都下班了，搬出一张张桌子放在外面的人行道上，吃夜宵的食客们纷纷坐了上去，不一会儿便也坐满了。

万子良无心于市井的烟火，他心中充满茫然，侦查专业自己一窍不通，电子物证技术上的努力也眼见着付诸东流，还有那篇没有写完的论文，想起这些，他感觉自己如同无根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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