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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书名： 火速出击 作者： 周环玉 本章字数： 4673 更新时间： 2024-07-01 16:57:31

真子这一次能够死里逃生，多亏铁锁及时出现阻止了周金海，尽管她挨了铁锁一拳，可是后来她想通了，那是铁锁为了救她才打的，只是下手重了些，到现在她还感觉到左脸上的疼痛。真子又被绑在地窖里，她很怕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不时看看头顶的地板是否被打开。在这个狭小的地窖里，任何东西和任何人都有可能随时让她送命，唯独铁锁能够在关键时刻保护她，这让真子对这个中国男人有了新的认识。她突然很渴望这个叫铁锁的中国男人在她的身边，她不想死在这里。

这个地窖很潮湿，有一股刺鼻的霉味和腐烂的臭味，偶尔能够听见老鼠出来觅食的动静。在真子对面的拐角处，有两个地洞，想必就是老鼠出没的地方，那么，腐烂的臭味一定就是饿死的老鼠的腐烂尸体的味道。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真子常常在睡梦中被惊醒，有时似乎也感觉到老鼠就在自己的屁股下面觅食，常常吓得她惊慌失措。她从小就怕老鼠，她觉得老鼠比中国人更可怕。

上面好像有人进了柴房，头顶的地板被踩得咯吱咯吱响，真子屏住呼吸，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不知道进柴房的人是昨晚要杀她的留着络腮胡的中国人，还是救她的铁锁，真子的心惶恐不安。

“中午我从黄姑街上回来，听茶馆里的人说，北边打起来了，好像是周连长他们。”一个女人的声音。

“打起来了？是周连长的部队？铁锁也在周连长那里。”真子听得出，是翠莲的声音。对于上面说的谁和谁打起来，她一点也不关心。当她听到铁锁这个名字时，倒是心里一惊，希望这个中国男人早些回来。

“爹，你怎么来了？”

“那个小鬼子死了没有？”

这个声音很粗犷，他说的小鬼子就是指真子，真子也听出来了，说话的这个中国男人就是昨晚要杀她的人，她睁大眼睛，眼里冒出血丝，一股死亡的气息紧紧地裹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好像就要让她接受死刑一样。

头顶的地板似乎要被撬起来，又被狠狠地压下，从地板缝隙中被震下来的灰尘弥漫了整个地窖，让真子难以呼吸。

“爹，你不能下去，等铁锁回来再处置她也不迟啊！”

“是啊！叔，你现在不能下去。”

真子听明白了，那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国男人要来取她的命，被翠莲和那个叫周素梅的中国女人拦住了。看来，自己是难逃一劫了。真子听见他们说等铁锁一回来就要处置她，本来她以为铁锁可以保护自己，没想到他们一条心在密谋要她的命。真子快要崩溃了，拼命地移动着身体想挣脱掉绑住她的绳子。

上面的声音消失了，柴房的门被人打开又被关上，刚才说话的几个人应该走了。只是一心想要杀她的中国男人的影子总是在地窖狭小的空间里四处晃动，眼前也是，头顶也是，身后也是，想摆脱都摆脱不了，好像他拿着一把枪很快就要顶住自己的脑袋，真子的脑子开始恍惚，她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自从周金海发现了真子，他就很清楚这个日本姑娘绝不能留在村里，这是一个祸害，有可能会给村里带来灭顶之灾。他本来打算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结果了她，可偏偏铁锁坏了他的事，现在真子被翠莲看管得更严了，再想接近她就更难了。他越想越生气，指着周素梅的鼻子骂。

“我就看不上这兔崽子，他有什么好？你非要死心跟他，你们都是白眼狼，吃里爬外。”

周素梅站在门口，不敢进父亲的屋，她低着头任凭父亲发火，刚才从翠莲家回来的路上，周素梅就预见回家后必定会遭到一顿臭骂，这也不怪父亲，毕竟在村里窝藏日本人，是天大的事，是要命的事，也许会牵连父亲，她有些后悔当初听铁锁的话非要留下这个日本人。

“怎么，哑巴了？你还是不是爹的女儿？”周金海步步紧逼，希望女儿周素梅能够帮助他。

“是爹的女儿……”

“我看不是，是爹的女儿还和爹处处作对？你懂不懂，留下这个日本人，那是掉脑袋的事，不光你要掉脑袋，爹要掉脑袋，全村人都要掉脑袋。”周金海走到周素梅跟前，压低着嗓音说。

“那……爹说怎么办？”周素梅一时没了主意。

“怎么办？杀了她，今晚就动手。”

“杀人……翠莲姐看得紧呢！”

“让我再想想，反正这事你要听爹的。”周金海说完就回屋了，他要在西村再来村里之前把这个日本姑娘处决了，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周金海铁了心要这么做。

周金海在床上躺了一会，又起身，又在门口的老藤竹丝椅上靠了一会，觉得还是不安心。他又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又停下，在抽屉里拿出烟丝卷了根纸烟抽起来，他猛吸几口，再用手指在烟头上使劲一掐，扔到地上，又用脚尖蹍了蹍，这才出门了。

周素梅开始留意父亲的行动，她打心眼里不太愿意父亲亲手处决真子，她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尤其是这两年，村里有些人对周金海很有看法，原因是前两年村里组建自卫队时周金海不但不出钱不出人，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他到处说参加自卫队会死人，谁参加谁就是猪脑子，其实就是他太怕死。结果，那一年冬天，村里来了日本人，自卫队二十多人全部被杀。后来，村里人都说他们是被周金海咒死的。

周素梅担心的事就是一旦村里有些人抓住父亲的把柄，他们会报当年父亲一时口快之仇。她跟在父亲身后，一直跟到老井旁。在老井旁，周大春手里拿着一个地瓜在边啃边晃悠，还和几个正在打井水的村妇说一些带有调戏意味的话，几个村妇还时不时笑骂周大春是浑球、粪球，周大春也乐意听着，乐意被他们骂，他觉得被女人骂是他的福气。

“叔，这是和素梅妹子到哪儿？”周大春一见周金海，还是有些畏惧的，赶忙弯了腰打个招呼。

“嗯！走走，你小子老实点，别碍事。”周金海从他身边经过时，用手推开周大春。

“听叔的。”周大春一边应着，一边用他贼溜溜的眼睛扫了一下周素梅挺拔的胸部。他嘿嘿地笑着，继续啃他的地瓜，心里美美的。

周金海来到翠莲家门口，他还是要来探探翠莲的口风，顺便找机会下手，反正现在他的意图翠莲也很清楚，他必须要想办法让翠莲和他一条心。翠莲坐在门口的石磨上择着野菜叶子，连周金海来到她身边，她都当作没看见一样，只叫周素梅过去给她帮忙。

周金海要杀真子的想法，她翠莲何尝没有？她几次做梦都梦见自己拿着柴刀向真子砍去，就在柴刀正要落在真子的头颈时，她总会被一声大喊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自己是一身冷汗。梦毕竟是梦，铁锁走的时候，特地向她和周素梅有过交代，这个日本姑娘对新四军非常重要，在没有得到周国才的指示之前，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她的安全，这就让翠莲在眼前从要杀她转变为要保护她。起初她是非常不情愿的，但在铁锁做了思想工作之后，她也认识到了这个姑娘对新四军确实有用。为此，她当然不能再让周金海和其他人靠近真子。

周金海在门口不停地转悠着，几次想对翠莲开口打听有关日本姑娘的事情，都没有机会插上嘴，没办法，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周素梅身上。

“过来，爹有话说。”周金海把周素梅拉到一旁，又小声地问她，“就你们两个人还想保护这个日本人，也不怕把命搭上？”周金海有些吓唬周素梅。

“小声点，这话在外面千万别说。爹，你赶紧回去。”周素梅一听父亲在门口说这话，她紧张得不得了，赶紧打住父亲的话头。

“要不让我进去，我就把铁锁藏日本人的事情告诉全村人……”

“爹……”

周金海用这样的话来威胁翠莲和周素梅的确很管用，翠莲和周素梅只好向周金海说了实话，并把铁锁去找新四军的事情也告诉了周金海。这可让周金海感到非常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被认为无所事事的铁锁原来一直在为新四军做事，就连看起来一向柔弱的女儿和翠莲平日里做事也和新四军有关，这下可把周金海吓坏了。他站在一旁直发呆，嘴角动了几次，始终说不出话。

周金海这才知道这个日本姑娘的重要性，他也一直想为新四军做点事搞好关系。他心里暗暗庆幸，幸亏没有杀死这个日本姑娘，否则新四军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下他也老实了许多，不再说杀人的事了。

翠莲和周素梅之所以告诉周金海这些，是因为他是周素梅的父亲，还是靠得住的。再说，铁锁不在家时，她们身边也需要一个男人才觉得安全。周金海跟着翠莲和周素梅进了柴房的地窖里，周素梅对父亲说：

“爹，你要帮我们，这也是你和新四军搞好关系的一个好机会。”

“你真要害死爹，这事太大了。”周金海战战兢兢地说道。他站在周素梅的身后看着这个日本姑娘。

真子迷迷糊糊一阵后清醒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清醒，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就在刚才，她又梦到和母亲跟着家属团在撤离的路上，走着走着，天突然黑了。那时还是下午，天突然黑了下来，她吓得大哭起来，母亲和父亲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家属团所有人都从她的身边一个个消失在黑暗中。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把她吹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里，母亲和父亲抓住她的手也在渐渐地滑落，大风把母亲和父亲吹上了天空，飘得越来越远。她和母亲父亲的手松开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深深地陷在黑色的旋涡里，她哭着，大喊着母亲和父亲……

一个影子在真子的眼前晃动着，好像是父亲，她微弱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伸出手。身影走近了，她才清醒过来，这不是父亲的影子，是昨晚要杀她的络腮胡男人的，她吓得赶紧缩回了手，整个身子迅速向墙角移去。她这才发现绑住她的绳子早已被解开，绑的时间久了，浑身有些疼痛。面对这个络腮胡男人，她惊恐万分，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不要过来。”真子的声音很低弱。

“死了可惜了。”周金海的脸靠近真子，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真子的双手胡乱地在地上抓住一些沙土朝周金海扔过去，她很用力地站起来靠着墙直往右边退，她的嘴里胡乱地说着什么，没有人能够听懂。

“不想活了……”

周金海举起右手刚想朝真子打过去，却被女儿周素梅拦住。她把父亲拉到身后，然后让翠莲给真子递过去一碗水。

“来，喝水。”翠莲把碗递到真子的跟前。

真子没有接过碗，却从身边拿起一只筐子朝翠莲砸过来，砸中翠莲的头部，碗掉落在地上。翠莲本来好心给她水喝，却被她用筐子砸了自己的头。翠莲一怒之下，捡起筐子正要向真子砸去，被周素梅挡住，翠莲这才放下筐子。

“绑起来，等铁锁回来，非要了你的命。”翠莲愤怒地说。

周金海和周素梅赶忙从地上捡起绳子又把真子结结实实地绑在柱子上。

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周大春看在眼里。在老井旁看周金海和周素梅匆匆向翠莲家走去，他就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和几个村妇闲聊两句后便悄悄地跟在周金海身后。果然，他发现了重大秘密，原来翠莲家藏着一个日本人，难怪这几天他们都神神秘秘的。

这个发现对于周大春来说，简直是一个大好事，他可以此要挟翠莲。想着之前好几次来找翠莲都被她赶出来，不是被给个耳光，就是被浇了一盆凉水，还有一次夜里他刚摸到翠莲的床边，还没有亲到翠莲的脸，就被翠莲用剪刀划破了脸，到现在脸上还有一个伤疤，他越想越觉得这次是上天恩赐给他的一个好机会。

周金海和翠莲、周素梅前脚下了地窖，后脚周大春就从院墙头翻进去进了翠莲家的柴房，他透过地窖上的地板发现了这个令他直冒冷汗的秘密后，正轻手轻脚地往柴房外面走去，翠莲从地窖里出来。

“给我站住，别跑。”见周大春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柴房里，翠莲知道他发现了这个秘密，追过去。

“逮住这个孙子。”周金海和周素梅也跟着追过去。

周大春刚跑到院子门口，就被追过来的翠莲死死地抓住衣领，接着周金海、周素梅也追上来，三个人把周大春拖进了屋里。

“快说，看见什么了？”翠莲脱下老布鞋，在周大春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下。

“这么用力，疼死我了。”周大春双手捂着脸喊着。

“没想到你们也有这天，明天全村人都会知道这个秘密。”周大春仰着头冷笑地说，这一刻他有一种胜利的喜悦感。

“你想干什么？”周金海拿着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周大春的屁股上。

“你打啊！你打啊！再打。”周大春有些怒了，冲着周金海嚷起来。这时，他不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好了，大春兄弟，消消气，回头啊，来姐家吃饭，今个儿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要是你帮姐保守这个秘密，姐不会亏待你的。”翠莲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来硬的，她笑着拉着周大春的胳膊说。

“这还差不多，还是翠莲姐会说话。”说完，周大春拍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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