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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鸟
书名： 万卷楼国学经典（升级版）：陶渊明集 作者： （晋）陶渊明 本章字数： 2122 更新时间： 2024-06-13 17:45:33

题 解

鸟是陶渊明诗中的重要意象，很多时候既是写鸟，也是写自己。对鸟这一意象的充分把握对于理解陶渊明的诗作具有重要的意义。归是对鸟的限定，这鸟不是中性的飞鸟，而是思归的鸟，为什么思归呢？羁鸟恋旧林是思归的原因，无枝可依也是思归的原因。

这首诗分为四章，每一句都以“翼翼归鸟”开头，形成回还复沓的音韵之美。鸟也是高洁的象征，在这首诗里仿佛可以看到一只“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有归隐之心的鸟。

这首诗大约完成于作者彻底归隐后不久，和五言诗《归园田居》是同一时期的作品，大致完成于东晋义熙二年（406），作者此时已是不惑之年，在屡次出来做官和屡次辞官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出仕，选择做一只如本诗中所写的归鸟。

本诗通篇以赋体呈现而出，是四言诗中的杰作。第一章是快乐之鸟，鸟是无忧无虑的；第二章是依恋旧林的鸟，这是鸟的本心；第三章是下定决心回到旧栖之处的鸟；第四章是归隐之后的快乐之鸟，这是最无忧无虑的，因为即使有猎人的罗网也无法再捕捉它了。

汉末魏晋时期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即使是陶渊明这类的高士也往往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所以更多的是期望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这类的诗曹植等人也有所作，是有创作传统的，就像后面的《闲情赋》一样，并不是诗人独出机杼所开辟的诗题材。当然，这一点并无损这首诗的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

其实说起来，陶渊明的门第算不上显贵，虽然前几代有陶侃这样的光辉人物存在，但是给陶渊明带来的好处并不多，而陶渊明奚族的出身，也使他在一定程度上很难亲密无间地融入汉族的世家门阀体系。即使陶侃也是崛起于平民，并非簪缨大族。再加上东晋一直处于和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划江而治的状态，对于异族有着相当强的反感和戒心，这一点从诗人一些诗作的字里行间中可以感觉到。

熟悉《世说新语》的读者也可以发现一点，就是这部距离陶渊明时代非常近的收录魏晋名人言行举止的书里竟然没有陶渊明，只有陶侃，这或许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陶渊明的尴尬地位。也许正是他的社会地位和现实处境导致了他对鸟这个意象的频繁使用。

原文

翼翼归鸟①，晨去于林。

远之八表②，近憩云岑③。

和风不洽④，翻翮求心⑤。

顾俦相鸣⑥，景庇清阴⑦。

翼翼归鸟，载xié翔háng载飞⑧。

遇云颉颃?，相鸣而归。

虽不怀游⑨，见林情依⑩。

遐路诚悠?，性爱无遗?。

翼翼归鸟，驯林徘徊?。

岂思失路?，欣及旧栖。

虽无昔侣，众声每谐?。

日夕气清?，悠然其怀。

顾俦相鸣

翼翼归鸟，戢jí羽寒条?。

游不旷林?，宿则森标?。

晨风清兴，好音时交。

矰zēng缴jiǎo奚施?？已卷安劳?！

翼翼归鸟，载翔载飞

注释

①翼翼：鸟儿飞翔的样子，属于叠字。归鸟：飞倦了打算找地方休息的鸟。②八表：八方之外，又称八荒，指极远的地方。表和里相对，指远或表面。这两个字在陶渊明的《停云》一诗中出现过。③云岑：指云雾缭绕的山峰。岑，《说文解字》说岑指小而高的山。④和风：指速度缓慢的风或温暖的风。⑤翻翮：掉转翅膀，改变飞翔的方向。翮本义是禽类羽毛中间的空心硬管，一般可以代指鸟翼。⑥顾俦：指察看同伴在哪里。顾，看、寻找；俦，同类、同伴。⑦景：同“影”，指身形身影。庇：托庇，求照顾。⑧载：同时，亦可以译为又，一边。⑨不：通“丕”。《说文解字》说：“丕，大也。”⑩情依：指情感上依靠倚赖。?颉颃：指鸟忽而向上飞，忽而向下飞。《诗经·邶风·燕燕》中有：“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亦作“颉亢”。?遐：指远，相对于迩而言。诚：指确实、真实。悠：指久长，路程上的远。?性：本心、本性。爱：钟爱、喜欢。无遗：无违，不违背。?驯林：沿着树林。驯，通“循”。?思：助词，无实际意义。失路：迷路，找不到该走的路。也可以指找不到飞黄腾达的路。?每：常常、屡次。?日：指白天。夕：指晚上。?戢：收敛。羽：羽毛，这里代指翅膀。寒条：寒冷的枝条，一般特指秋冬季树木的枝条。?不：丕，见注解⑨。?森标：指树林中的高枝。标，指树尖或距离地面较高的树枝。?矰缴：尾部系有丝绳的用来弋射飞鸟的短箭。后来也比喻那些暗害人的手段。?已卷：这里是用典。引自《论语·卫灵公》：“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卷，指卷起收起。

译文

天空中自在翱翔的无依鸟啊，清晨时离开它晚上停留的树林。

往远要飞翔到八方的尽头，往近也要休息在云雾缭绕的山峰。

只是和那四周的风不能相和谐，只有改变方向去追寻自己内心。

看到自己的伙伴彼此间鸣叫，都想找到能够庇护自己的清阴。

天空中自在翱翔的无依鸟啊，滑翔一会儿然后又飞翔一会儿。

虽然向往着到处遨游嬉戏，但是看到树林还是不自觉想落下。

遇到路途上阻碍的云鸟只能飞上飞下，呼唤着伙伴说不如归。

虽然远路的诱惑依然很大，但是骨子里还是喜欢在清阴下住。

天空中自在翱翔的无依鸟啊，为什么循着旧林而徘徊不前？

难道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吗？不过是喜欢那曾经的住处啊。

虽然再也没有过去的伴侣了，众鸟的鸣叫声也依然和谐无比。

一早一晚空气无比的清新，我的内心也随着自然而变得悠然。

天空中自在翱翔的无依鸟啊，收敛起羽翼落在寒冷的枝条之上。

喜欢在空旷的树林里随意游荡，休息时就睡在树木的最高树梢。

早晨的风儿吹来是一阵阵清凉，鸟动听的鸣叫经常地彼此相交。

就算有捕鸟的箭矢能派上用场吗？鸟已经回到了林中射猎者何需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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