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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农
书名： 万卷楼国学经典（升级版）：陶渊明集 作者： （晋）陶渊明 本章字数： 3145 更新时间： 2024-06-13 17:45:33

题 解

劝农是鼓励农桑的意思，中国古代是以农业立国，农业在当时社会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虽然农业收益远不如商业，但是历代的政权还是多采取重农抑商的方针政策，甚至非农家子弟在科举做官方面都有一定的限制。

古时候的阶层一般分为士农工商，士多指官员和有机会做官的人，次一等的就是从事农业生产的劳苦大众，而士又多是从农业家庭中选拔而出，所以士和农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士在得志的时候可以选择出仕，在不得志的时候就往往退隐到田园，陶渊明的人生也是遵循了这一个过程。

所以，陶渊明的这首《劝农》在很大程度上是要说服自己，或者说证明自己躬耕的合理性。农业生产自古以来都是辛苦的，这种生活讲究遵守农时和踏踏实实照顾庄稼，这样才能有微薄的收入，农业是没有投机取巧的可能的，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而由于陶渊明在耕作上的不专业，也导致他的收成总是不太乐观。农业生产关系比较简单，主要是人和自然的关系，而不是人与人的社交关系。在这样的生活中往往虽然清贫，但是能够远离尔虞我诈名缰利锁，能够求得一份内心的平稳。

这也就是陶渊明所认为的“衣食当须纪，力耕不吾欺”。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那么一个人如何解决自己的衣食问题呢？陶渊明给出的答案是回归田园，即力耕。

这首诗完成于晋安帝元兴元年（402），诗人时年三十八岁。这首诗直接从上古时期谈起，叙述了随着社会的发展凸显出的农业的必要性，同时也赞美了从事农耕的隐居高士，这是自况。

原文

悠悠上古①，厥初生民②。

傲然自足，抱朴含真③。

智巧既萌④，资待靡因⑤。

谁其赡之？实赖哲人⑥。

哲人伊何⑦？时维后稷⑧。

赡之伊何⑨？实曰播殖⑩。

舜既躬耕?，禹亦稼穑sè?。

远若周典?，八政始食?。

熙熙令德?，猗yī猗原陆?。

卉木繁荣?，和风清穆。

纷纷士女，趋时竞逐?。

桑妇宵兴?，农夫野宿?。

傲然自足，抱朴含真

气节易过?，和泽难久?。

冀缺携俪?，沮溺结耦?。

相彼贤达?，犹勤陇亩?。

矧shěn兹众庶?，曳裾拱手?！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

宴安自逸?，岁暮奚冀？

儋石不储?，饥寒交至。

顾尔俦列?，能不怀愧？

孔耽道德，樊须是鄙?。

董乐琴书，田园不履?。

若能超然，投迹高轨。

敢不敛衽rèn?，敬赞德美。

注释

子路问津

①上古：指距离现在较远的古代，在中国一般说上古指代的是三皇五帝时候，也就是夏朝之前。②厥初：是指好不容易开创出。厥，代词，指代其；另外，厥的本义是采石于崖厥。生民：《诗经》中的篇名之一，指生下周人的人。这里指生活着或存在的人。③抱朴含真：指最初的人的纯真美好。抱，保有；朴，朴素；真，纯真、自然。④萌：指植物刚刚发芽的样子。《说文解字》说：“萌，草芽也。”文中的萌指的是刚刚出现、萌发。⑤资待靡因：资待指物资和人所凭借的外物。靡，指没有；因，指缘由、原因。⑥哲人：圣贤，明达而有才智的人。⑦伊：他。⑧时：是也。维：语气词。后稷：后稷是周代的始祖，他在农业方面贡献很大，所以名字里有一个稷字，稷从禾从畟，五谷之长，也称粢米。他的子孙后来取代商朝而建立了西周王朝。⑨赡：供养。⑩播殖：播种，以播种的手段使农作物繁殖增多。?舜：传说中的上古时代的贤君，在尧帝之后继位，他之后继位的是大禹，也就是后面说的禹。尧舜统治时期是儒家比较心向往之的美好时代，相对而言大禹除去根治水患之外，政治上反而不如尧舜开明平和。?稼穑：耕种。稼和穑意义不同，前者指种植，后者指收获。比如《诗经》中就有“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这样的诗句。?周典：指西周的典章制度，主要存在于《尚书·周书》之中。典，典籍、典章。?八政：指的是国家施政的八个重要方面。八政一说是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出自《尚书·洪范》。也有人认为八政是指下面这几方面：饮食、衣服、事为、异别、度、量、数、制。不过正如陶渊明所指出的，吃饭问题都被放在了第一位。?熙熙：和乐和悦的样子。令德：美德或指有高尚道德的人。?猗猗：叹词，常用于句首，表示赞叹赞美，指繁美茂盛的样子。原陆：原野，田地。陆多指高出水面的土地，而原多指平坦的土地。?卉木：指草木。语出《诗经·小雅·出车》：“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毛诗故训传》说：“卉，草也。”?趋时：趁着时光，应景的意思。竞逐：彼此追逐打闹，你追我赶。?宵兴：指起得很早，天没亮就开始劳作。宵，夜也；兴，起来活动。?野宿：在田地里睡，指农人在农忙的时候没有时间回家，会临时睡在田地旁。?气节：即节气，古时候人们根据农时制定了相关的节气，耕种尤其需要按照节气来操作，以符合农作物的生长规律。?和泽：温暖湿润的雨水。?冀缺携俪：冀缺，也叫郤缺，春秋时期的晋国人。他和妻子一起耕种的典故出自《左传》：“初，臼季使过冀，见冀缺耨，其妻馌之。”?沮溺：长沮、桀溺的合称，他们两个都是著名的隐士，在一起耕作隐居。在《论语》中有对这两个人的记载。结耦：指两人并耕。?相：指观察省视。?陇亩：指田地耕地。陇，古同“垄”，田间的埂子；亩，古代中国的土地面积单位。?矧：何况。众庶：众多的百姓，众多的平民。?曳裾：拖着衣襟。拱手：古代人们之间以手打招呼的一种礼节，也可以理解为垂手，什么都不做。?民生：百姓的生活，指百姓的衣食住行用等方面。?不匮：指不匮乏，物资供应充足或某方面不断绝。如《诗经·大雅·既醉》：“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匮，枯竭，《广雅》说：“匮，乏也。”?宴安：指安于吃吃喝喝。宴，指大家聚会在一起吃吃喝喝，一般饮食会比日常丰盛。?儋石不储：儋石之储指有一丁点儿粮食积蓄，儋石不储指连这一丁点儿积蓄都没有。儋、石，都是古代粮食的衡量单位，一石为石，二石为儋，儋是担的古字，指一人所能担荷。?俦列：同列，同类的人。俦，指同辈、伴侣。?孔耽道德，樊须是鄙：这个典故出自《论语》。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樊须，字子迟，是孔子的弟子。?董乐琴书，田园不履：这里用的是董仲舒三年不窥园的典故。董仲舒是汉代著名的学者，是儒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年轻时用功读书，虽然家里的花园很吸引人，但是整整三年都没有踏足过。不过王充《论衡·儒增》中认为这里的三年有些夸张，但是董仲舒曾用功学习是毫无疑问的。?敛衽：指整理衣服，以表示恭敬。

译文

遥远的上古时代，有了最初的一批人。

人们悠然自给自足，生活得朴素且真诚。

随着智慧机巧出现，财货储备没了来源。

谁能供养人类？实际依靠的是圣人。

这圣人说的到底是谁呢？说的正是那时候的后稷。

他是怎么供养这些人的？靠的是教给人们如何种植。

像舜帝那样的大贤耕种，像禹那样的人也不离农活。

那久远的书比如《周书》，八政的第一则就是民食。

和煦轻柔的春风，吹拂着这美丽茂盛的原野。

花草树木一片繁荣，那清风徐来让人觉得极清和。

那些士人和女子们，趁着时节你追我赶忙不停。

采桑妇女早早起床，种田的农人干脆就睡在地里。

节气是最容易错过的，温和润泽的时光也不会太久。

冀缺和妻子一起种田，沮和溺也选择结伴耕种。

像这些贤达的高士们，尚且在耕作一事上非常用心。

何况我们这些后来人，怎能穿着宽袍大袖旁观袖手？

人这一辈子啊在于勤勉，勤劳就不会导致物质匮乏。

如果是一味地贪图安逸，在年终岁尾靠什么来生活？

家里不储存下足够粮食，饥饿和寒冷就会一起来袭。

看看身边的辛勤者，内心怎能不羞愧？

孔子那样的大圣人沉迷于道德，看不起问农事的樊须那样的弟子。

董仲舒这人更是喜欢弹琴读书，即使田地和园林景致再美都不去。

如果能够像这些圣人一样不俗，循着他们的足迹成为高明的人士。

我这人怎能不撩起衣服下拜，恭敬无比地礼赞他们的德行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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