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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踪觅迹,无处问因
书名: 猎罪者:我在重案队的日子 作者: 刑警万安 本章字数: 10161 更新时间: 2023-12-28 17:25:30
7月26日,6点50分。
东城区,浦江边。
狂风暴雨后,天空骤晴,浦江上万舸争流。此时的东海市已是一片喧嚣。初升的骄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浦江边仿佛蒸笼,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案发中心现场是一处防潮堤,前方是汹涌的浦江,后面是茂密的东平森林公园和观潮台,堤上矗立着无数防潮墩,纵横交错,经受着浪潮的冲刷,人迹罕至。
防潮墩的夹缝里卡着一具白花花的男尸。男尸面部朝下,肢体因断裂而扭曲,由于浪潮的冲刷近乎半裸,粉色的法兰绒长款睡衣半遮半盖,露出半个屁股,皮肉也因江水浸泡而肿胀泛白,面部塌陷青紫一片,难以辨认原貌。
东城区公安分局、滨江派出所和刑侦支队的同志们,在尸体周围拉起了蓝白相间的警戒线,头顶上空,三架无人勘查机嗡嗡震动,实时监控着现场的情况。
刑技中心现场勘查小组早已到达现场,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现场勘查服,戴着三件套,顶着越来越炽热的阳光,进行全方位现场勘查。
徐家君带着助手小肖对男尸进行初步尸检,王涛带着助手小孟勘查现场痕迹,摆放标示牌,测绘现场草图,图像室的小戴对现场方位、概貌和重点部位进行拍照取证。
陈强一脸凝重,率领着一探组在警戒线外向滨江派出所的郑文彬所长和侯青山副支队长询问情况。
“郑所长,什么人报的案?”
“早上5点02分,一艘从闵行运往太仓,船号CN20001872690的‘金秋’号货运砂石船经过这片江域时,掌舵的船长发现岸边有尸体,就报到我们这里了。”郑文彬体型臃肿,声音洪亮有力。
烈日下,陈强手搭凉棚抬头望去,浦江在东北方的尽头汇入长江,无数油轮货船正在长江和浦江上往来,川流不息。
惠俊豪和胡秋飞拿出笔记本,一字一句认真记录,只有万子良早上走得太急,忘了带笔记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强向他飞了一个眼刀,万子良顿感压力,立刻拿出手机点开便签,打字记录要点。
“这片防潮堤很偏僻,很少有人来这里,不能排除杀人抛尸,毕竟三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碎尸案,你应该还记得吧?”
陈强微微颔首,三年前那起碎尸案也是他经手破获的,死者是一名二十三岁的女性,因感情纠纷被男朋友分成了八段,臀部和两条大腿从桥上扔下漂到了这里,发现的时候已经高度腐败……为了这起案子,一探组在三伏天北上南下、风餐露宿、千里押解整整跑了三个月,当时的场景如今还记忆犹新。明珠案还没有线索,又来了新案,这让他更感棘手。
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明尸体的来源,并确定死者身份。
与侯支、郑所简单寒暄了几句后,陈强沉吟片刻,转身吩咐惠俊豪和胡秋飞。
“炮哥,小飞飞,你们去周边走访一下,看看昨天晚上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惠俊豪吆喝一声和胡秋飞离去。陈强带着万子良拉起警戒线,跨过一个个防潮墩来到男尸旁边,徐家君和小肖早已汗流浃背。
“徐主任,有什么发现?”
“小肖,你把勘验记录整理下。”徐家君起身对陈强道,“陈sir,死者为男性,正值壮年,全身多处骨折,死亡时间不长,但至少被浸泡了六个小时以上。”
“‘小日本’,能不能具体一点?”
“往前推,入水时间是今天凌晨1点到2点。”
“那个时候狂风暴雨,确实是作案的最佳时机。”
“错了,时间还要往前推。”王涛一边测绘现场草图,一边走过来严肃道,“老陈,我查询了这片江域近三年的水文信息,显示每一年的7月25日晚上都会在12点50分左右涨潮,六个小时后持续消退,根据‘小日本’的判断,死者在水里泡了六个小时,那么死者至少在12点50分以前就已经死亡并被江水浸泡,由于受到潮汐影响,尸体位置也会偏移十至十五米,为此,我们要扩大中心现场的侦查范围。”
陈强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痕迹室的小孟和小付正在堤坝上艰难地向前搜索,一丝不苟地寻找着可疑的痕迹和物证。
“不愧是中国刑警学院王牌专业的高才生,颇有些康神的味道了。”徐家君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晃道,“不过,你还要考虑风雨因素,实际浸泡时间可能不到六个小时。要相信,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具体死亡时间等我把尸体运回去解剖,会有一个准确的结果。”
“死因是什么?”陈强盯着男尸问道。
“尸体身上有多处骨折,甚至是粉碎性骨折,还有多处擦伤和瘀血。”徐家君指向尸体头部道,“初步判断,致死的原因是颅骨碎裂,脏腑因压力移位、破裂,出血性休克而亡,符合高坠死亡的特征。”
“高坠?”
“还不能完全确定。”王涛收起画好的现场草图,“现在有两个问题亟待解决,一是尸体是江上来的还是岸上来的,二是死者是生前入水还是死后入水。”
“身份不明,来历不明,很棘手啊。”陈强望向徐家君道,“你有办法确认吧?”
“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谜题,这个谜题只能我来解了。”徐家君撇嘴道,“第二个问题比较简单,等我回去做个硅藻实验就能判断,至于哪里来的……”
“的确,浦江是全国有名的黄金水道,这里二十四小时都会有大量的航船通行,从痕迹的角度讲,尸体从船上坠落再被航船的螺旋桨打断肢体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陈强瞥了一眼万子良,确认他做好笔记后,接着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来看这里。”徐家君指向男尸的双脚道,“尸体两只脚底血肉模糊,我判断应该是砂石摩擦所致,右脚的伤痕明显比左脚剧烈,证明死者生前应该有穿鞋逃命的行为,右脚的鞋子先跑丢了,一段时间后,左脚的鞋子也跑丢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有凶手在追杀?”
“此外,尸体的睡衣上发现了这些附着物。”
徐家君从小肖手里拿过一个塑料证物袋,袋子里装着残破落叶、青色杂草、干枯的树枝和小块的淤泥。
“这是死者最后接触的环境?”万子良一眼认出。
“宾果,答对了。”徐家君得意扬扬道,“枯枝、树叶且不说,青草肯定不是江里的,这样一来,就能大致判断来历了,对吧涛哥?”
堤坝附近都是水泥浇筑,漂过来的枯枝烂叶很多,唯一长有青草的地方,只有堤坝后面的东平森林公园。
王涛不禁抬头望去,视界终点是斜上方二十多米高的东平森林公园观潮台,那个位置不仅符合高坠身亡特点,而且正下方的堤坝距离发现男尸的位置,恰好只有十米出头,符合被涨潮江水移动的距离。
“如果尸体是从观潮台上下来的,肯定会有痕迹。”王涛立刻叫来助手小付道,“去观潮台上,看看有没有可疑痕迹。”
小付提着现场勘查箱快步离去后,王涛又招呼小孟:“你跟我来,着重勘查观潮台下方区域。”
酷日当空,热浪从地面上滚滚升腾。
王涛蹲在岸堤地面上一寸寸搜寻,汗水滴到地面上,腾起一阵水雾,转眼便被蒸发干净,可他却浑然不觉。
“找到了!”王涛发出喜悦的惊呼。经风吹日晒、浪潮冲刷已经龟裂的水泥地面上,赫然嵌着一枚米色纽扣,他用镊子小心地取出来,放在阳光下观察,米色纽扣上面明显有被挤压刮擦的痕迹。
王涛把纽扣放进证物袋,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一个个防潮墩,来到男尸旁边。
“‘小日本’,你快看看,这颗纽扣是不是尸体身上的。”
徐家君接过证物袋,仔细比对男尸睡衣纽扣上的印花图案。
“错不了。”
“推测果然没错,尸体很可能是从观潮台上下来的。”
“涛哥,我有必要提醒你,虽然纽扣上面有挤压痕迹,但如果是被浪潮冲上来的,同样会留下类似的痕迹。”徐家君提醒道,“你不能太武断了,要客观地看待问题。”
“浪潮冲上来是向前向后的作用力,从观潮台坠落是向下的压力,两种力造成的痕迹是截然不同的。”王涛自信满满地反驳道。
“瞧瞧瞧,牛脾气又上来了,你不能总是主观臆测,咱们得量化,讲证据、讲科学。”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也是技术员的核心工作。”王涛条理清晰道,“等小付勘查好观潮台,找到同样的青草,再下结论也不迟。”
“如果没有痕迹呢?”
“昨天晚上那么大暴雨,没有痕迹也很正常。我会再做侦查实验,直到确认尸体的来源。”
“私情往往会妨碍推理,让人远离事实真相。”徐家君翻着白眼,甩出一句动漫名言。
“嘁,少来。”王涛黑着脸坚持自己的判断,不疑有他。
观潮台。
小付沿着水泥护栏,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仔细寻找可疑的痕迹。忽然,他目光微凝,发现了一处新鲜的剐蹭痕迹。
“涛哥,有发现。”
王涛侧目看过去,见小付现在的位置正好在发现纽扣的斜上方,便向徐家君挑了挑眉,颇有炫耀的意味:“这里交给你们了。”
只要确定剐蹭痕迹跟坠亡有关,就能确认尸体的来源。
“两位大仙,你们继续,我去东平森林公园管委会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迹象。”陈强大概了解了现场的情况后,准备再去查访一下其他线索。
“头儿,我呢?”
“吃饭的家伙都没带,你去有什么用?”陈强恨铁不成钢道,“警犬队快来了,你留在这里接应他们。”
陈强转身离去,徐家君拍了拍万子良肩膀:“年轻人,你我同是曾行走于世间黑暗的人。”
“徐主任,啥意思?”万子良一脸蒙地问。
“这都是小事儿,下次注意就好了。”
万子良简直无语,这个“小日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中二。
7点40分。
方正牵着威风凛凛的巴特,和两名带犬民警进入中心现场,巴特老远看见万子良,兴奋地直摇尾巴,“汪汪”叫个不停。
万子良迎了上去,抚摸巴特的脑袋。
巴特歪着头露出特有的笑容,“汪汪”两声热情回应。
万子良带方正他们来到尸体面前,方正拍了拍巴特的后背:“去,嗅。”
巴特凑到尸体身上,抽动着鼻子,从上到下闻了个遍,冲方正“汪”了一声,表示已经记住了。
另外两条警犬依次上前,记住尸体的味道,在方正的安排下,一名民警带着警犬沿着河堤搜索,他自己则和另一名带犬民警与万子良一起上观潮台搜索。
观潮台。
王涛猫着腰手拿钢尺,仔细测量水泥护栏上的剐蹭痕迹,寻找发力点和受力点。万子良和方正等人上来,跟王涛打了个招呼,便着手追踪气味。
共有两条小径从东西两个方向通往观潮台,方正当场做出判断,分配任务:“强子,你走东边这条路,我带巴特和师兄走西边,有消息随时联系。”
方正拍了拍巴特右肩,巴特“汪”了一声,低首细嗅走在最前面。方正和万子良紧随其后,走向了西边的小径。
巴特训练有素,脑袋一直低伏,抽动着鼻子,向前仔细搜寻,遇到岔路和可疑痕迹都会停下仔细辨别,再继续往前。
森林公园树荫遮天蔽日,不见丝毫阳光,偶尔树叶晃动,光线从缝隙钻进,如同利剑般刺眼。
因为昨晚的风雨,水汽还未消散,林间弥漫着薄雾,如同飘荡的白纱,阳光打在白纱上,折射出彩色的霞光,微风吹来,白纱涌向四面八方,霞光跟着翻滚,梦幻异常。
不多时,两人一犬穿过森林来到了一片大草坪。
巴特突然狂抽鼻子,向右侧方跑去。
通过气味,巴特发现前方小径旁有一只巴宝莉的彩虹拖鞋,周围草坪的淤泥也有被人为压过的痕迹。方正捡起彩虹拖鞋,交给万子良。
万子良把拖鞋放进证物袋,又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草坪上的草,和刚才在尸体上发现的草相比对,应该是同一类型。他提取了两根青草,放进了证物袋。
两人一犬继续往前追踪,三十分钟后,在巴特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小径尽头,看见一扇黑色的铁门虚掩着,穿过铁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栋民国风格的大别墅坐落在森林公园边上。
“汪汪汪!”
巴特兴奋地摇着尾巴,示意方正这里就是气味的源头。
方正和万子良默契地点了点头,沿着鹅卵石小路来到别墅门厅前,大门依然突兀地敞开着,巴特朝里面狂吠不已,证明死者应该就是来自这里。
万子良向大门里面张望,只见黑洞洞的客厅里了无生气,只觉得里面阴风阵阵,虽然是酷暑天,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莫名凉意,不禁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万子良急忙打开警务手机定位,手机显示:福政路37号,瑞公馆。
万子良定睛观察,发现其中一棵槐树的断枝挡在了路上,他绕过一片断枝,望向别墅门外面的福政路,心里泛起了怀疑:奇怪,如果死者深更半夜被人追杀,为什么不去宽敞明亮的福政路上,反而选择跑进阴森茂密的森林公园呢?
这不符合常理……
“汪汪!”
若非被方正死死拉住,巴特早已冲进瑞公馆。无奈之下,方正只好请示道:“师兄,要进去吗?”
“我们不是现场勘查人员,不能随便进去,以免破坏现场痕迹。”万子良理智地说,“稍等,我联系一下陈探长。”
万子良打通陈强的电话:“头儿,观潮台往西大约三公里,紧挨着森林公园有一座别墅,叫瑞公馆,地址是福政路37号,疑似第一现场。”
“你联系下侯支和郑所,让他们先派人把现场保护好,再联系涛哥赶紧过去勘查,我了解完情况马上就到。”陈强在电话里迅速做了安排。
8点40分。
瑞公馆外拉起了警戒线。
王涛带着小孟和小付提着现场勘查箱,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身上的现场勘查服已泛起了一层白色的盐花。
现场勘查的基本原则:先地面,后空间;先体外,后体内;先静态,后动态;先固定,后提取;先重点,后一般;先易变,后稳定。这是经历无数次实践总结出来的。具体到此案,便是以瑞公馆外到福政路、森林公园铁门为外围现场,瑞公馆内部为中心现场。
初步勘查完外围现场,王涛等人正式进入瑞公馆。
瑞公馆本就光线不好,昨晚暴雨过后,更显阴冷潮湿。
王涛换上了三件套,快步穿过庭院走进了瑞公馆,站在厅门前打开现场勘查灯向里张望。
由彩色玻璃拼接而成的巨型天花板在室外阳光的透射下,呈现出一片梦幻的景色,色彩斑斓的拼花地面上,泛着雨水的湿痕,雨水甚至打湿了沙发和家具,左边合抱楼梯下有一只巴宝莉彩虹拖鞋,以及一张诡异的黄色符箓。
王涛深吸一口气,熟稔地俯下身来,借助现场勘查灯避开地面的痕迹,在小孟和小付的配合下,很快铺出一条隔板通道,不多时,三人便来到左边的合抱楼梯附近。
空旷的客厅寂静无声,斑斓的色彩随着光线的流动而闪烁。
王涛蹲在盖板上小心翼翼地把彩虹拖鞋放进了证物袋,递给小孟,又全神贯注地用镊子轻轻夹起黄色符箓,仔细端详起来。
“重要物证,放熏显箱,看看有没有指纹和特殊痕迹。再拿一个证物……”
王涛的“袋”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阵阴森恐怖的笑声。
这声音似乎是从红木壁炉方向传来,壁炉上方的大型油画中的人物正俯视着他们,诡异地微笑着。三个人心里一紧,仿佛冰冷的蛇爬在了脊背上。
王涛屏气凝神,瞪大了眼睛循声找去,发现这怪笑声好像来自红木壁炉的缝隙里。他快步走过去,趴在地上用现场勘查灯照过去,怪笑声却戛然而止。
王涛暗自纳闷,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小付和小孟也闻声赶了过来。
王涛起身,用灯照向油画。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怪笑声再次响起,王涛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这声音果然是来自红木壁炉下方,他再次趴下身来,打着灯仔细寻找。
“妈的,是个手机。”
王涛将手机捞了出来,手机来电显示:小钱。
“什么人呀,用这个声音作铃声,硬生生地搞出了恐怖片的感觉。”王涛把手机交给小孟道,“快去,拿给万高工,让他处理一下。”
小孟点了点头,立刻跑了出去。
万子良接过小孟送来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陆总,路上遇到堵车了,还要晚半个小时到,媒体记者已经过去了。”
“我是刑侦总队万子良,陆总出了点状况,请你尽快到瑞公馆配合我们调查。”
挂断电话,万子良本想打开手机翻一下通话记录,确认死者的身份,可是手机设有密码锁,只好等行动技术探组过来,交给季亦萍他们处理。
与此同时。
东平森林公园管委会,经理办公室。
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两张廉价的布沙发,铁皮柜上沾满了黄色的烟油。
陈强坐在沙发上,手拿笔记本,正在向对面的余经理了解相关情况。余经理体型微胖,穿着黑色T恤,粗壮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瑞公馆后面的黑铁门是什么情况?”
“铁门啊,原来是为了方便房管所的人出入,专门给他们开的后门,后来这里慢慢没人住了,可是总有人偷奸耍滑,从那里逃票钻空子,我们就联系房管所负责人把它给锁死了。”
“最近有人打开过吗?”
“应该没有吧。”余经理忽然改口道,“不对,也不能说没有,前些日子有流浪汉翻墙进来,踹坏了那扇铁门,我联系了房管所,准备请他们来维修,可他们说现在房子已经被坤德集团买下了,交由德胜房地产公司管理。我又联系了苟经理,这个苟经理真狗,办事儿拖拖拉拉,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陈强又了解了森林公园值班备勤的情况和周围的情况,一一记下要点。
10:23分。
一辆由奔驰商务车改装的多功能现场指挥车遥遥驶来,停靠在瑞公馆外的福政路上,车门打开,金建民和季亦萍穿着警用马甲从车上走了下来。
二人刚下车就被一群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记者们拿着长枪短炮试图采访,被派出所民警一一拦住。
等候已久的陈强和惠俊豪立刻迎了上去。
金建民仔细打量瑞公馆一番,嗓音沉稳道:“案件性质明确吗?”
“金支,这个案子蛮妖的,死者尸体在浦江防潮堤上被发现,而可能诱发死者身亡的地点却在瑞公馆,具体是他杀、自杀或者是意外事件,目前还不清楚。”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死者身亡的真相往往就藏在里面。”
“是。”陈强看向季亦萍道,“季探长,这是陆茵的手机和直播用的手机,还有监控视频,请尽快处理。哦,对了,两部手机检测完以后要交给王组长,他回去还要再熏显指纹。”
季亦萍转身上了多功能指挥车,江新月在车内待命,稚嫩的脸上神情严肃。
车内不仅设有先进的通信联络设备,还有行动技术专业所需的图侦工作站、电子物证工作站、手机跟踪定位系统等车载便携式设备,是移动的综合办公室。江新月坐到工作台前,把U盘连上工作站,在智能跟踪软件的协助下,有条不紊地分段处理,收集有用情报线索。
季亦萍取出直播手机,初步检查一番后,发现直播手机屏幕碎裂,打开后直接黑屏。她微微一笑,将直播手机连接电脑,启动相应的解析软件,电脑屏幕上闪过一串串绿色的代码。
“金支,这边走。”陈强掀开警戒线,为金建民带路。
“陈强,目前是你的关键期,怎么能让这些记者围过来?”
“这些记者是陆茵特地请来的,还有一些网络大V,真是乌烟瘴气。”
“都是钱闹的。”金建民放眼望去,不由得摇了摇头。
媒体记者、网络大V为了抢头条新闻,早已对准自家的摄像设备,滔滔不绝地播报起来。
“陆茵身死瑞公馆究竟为何?旗袍女鬼索命,瑞公馆的离奇传说,又一次得到验证……”
“此案扑朔迷离,是情杀、仇杀,还是意外身亡,竟让警方陷入绝境,欲知真相如何,请关注本人持续报道……”
……
各种不实播报甚嚣尘上,在东海市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槐树下,万子良和胡秋飞对助理小钱进行询问。
“你最后一次联系陆茵,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送陆总来瑞公馆的时候,在后面都是通过直播互动的。”小钱懊恼道,“都怪我,都怪我,昨晚太累了,我看着直播睡着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
“昨天下午几点?”
“下午黄昏时,大概是6点。”
“还有其他人吗?”
“小安子,具体名字叫安、安……”
“安琪生?”万子良神情一滞。
“对对对,就叫安琪生,德胜房地产中介公司的。”
万子良顿时愣住了,难道真是今年时运不济,连身边的人都要一起连累?
胡秋飞向陈强汇报情况,陈强做出指示,两人带着小钱开车疾驰而去。
另一边。
季亦萍提取出直播视频,转手交给江新月。
“直播时间出来了,从昨天晚上7点整开始,到11点04分57秒,共四小时四分五十七秒。”
“好的,大姐头。”江新月答应一声,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
季亦萍把陆茵的手机连接上电脑,打开ADB驱动,输入解码指令生效后,再重启手机,季亦萍白净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片刻间,密码便被破解。
“昨天晚上陆茵报过警。”
“啥时候?”惠俊豪精神一振。
“11:05分。”
“这个情报很重要,死者没有遇到危险是不会报警的。”
惠俊豪立刻拿起手机,联系陈强汇报情况。
“炮哥,赶紧跑一趟市局110接警中心,把接警录音拿回来,做一下声纹鉴定。”陈强在电话里直接吩咐惠俊豪。
“好嘞。”惠俊豪说着向季亦萍竖起了大拇指。
陈强和金建民换上三件套,踩着痕迹盖板,从右边的合抱楼梯上了二楼。
因为窗户未关,昨晚风雨吹打进来,二楼走廊一片水渍,也冲刷掉了大量痕迹。小付蹲在湿滑的地面上,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用现场勘查灯寻找蛛丝马迹。
走廊尽头,小孟猫着腰站在卧室门口,把磁性粉刷在铜质门把手上,提取上面的指纹。
看见金建民上来,两人纷纷起身。
金建民刚要迈入卧室,忽听王涛的声音乍起:“不要进来。”
“哎,老王,怎么说话呢?”
“提取现场气味。”
“金支来啦。”
“不好意思,谁来都不行。”
“哎,我说老王……”
“强子,不要打扰。”金建民打断陈强,两人站在卧室门口,闻见一阵淡淡的幽香飘出。
卧室内,王涛从身前现场勘查箱里拿出一个气味提取器,提取器的玻璃瓶内装着灵敏度极高的白色附着粉末,瓶身由密封的橡皮管连接着橡皮球和呈喇叭状的吸附口。
王涛屏住呼吸,将吸附口放到床上枕头边,捏了三下橡皮球,瓶内的白色粉末因气流的冲击而上下飞舞,将吸进来的气味完全吸附住。提取到床上的气味后,他将提取器封存好,贴上标签,放回现场勘查箱。他继续走到落地镜面前,如法炮制,提取镜框上的气味。
金建民很有耐心,没有进去打扰。他打量着卧室的布置,卧室整体坐北朝南,东边墙壁正中是一张民国风格的美玲床,床铺两边的墙壁上各有一面镜子,两边床头柜上各有一盏绿色的台灯,正对着西边靠墙的梳妆台,东北角的位置放着两张绿色沙发,西北角的五斗橱上摆放着唱片机,房间中部靠近窗户的位置也竖着一面落地镜,正对着美玲床。
11:20分。
新城区,德胜房地产中介公司。
仲夏季节本就炎热,到了中午,更是热浪滔天。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让万子良魂不守舍,汗水把他整个人都浸湿了。
万子良和胡秋飞停好警车,便火急火燎地走进房地产中介公司,引来公司一众员工的侧目。此时,安琪生带着一位顾客要去看房子,正好被堵在了门口。
11:25分。
刑技中心一楼,法医解剖室。
解剖室简洁而冰冷,中间是一张不锈钢解剖床,上方挂着做手术用的无影灯。墙角安装着360度无死角的监控探头,靠墙是一排不锈钢的处置柜,两边的墙壁上装有负压净化空气系统,可即便这样,室内的福尔马林味道仍令人窒息。
徐家君穿上无纺布解剖服,戴好橡胶手套,将所需的解剖工具依次摆放在医用转轮架上。他打开无影灯,神情专注地看着解剖台上那具冰冷惨白的男尸,小肖负责记录,小邱负责拍照。
正式解剖前,徐家君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分别提取十根手指甲缝隙的残留物,交给小邱封存,送往DNA室做鉴定。
小肖负责提取尸体指纹,却发现尸体手指皮肤因泡水而肿胀,怎么也打不上,急出了一头汗。
“用吹风机吹干,再试试。”徐家君提醒道。
随着吹风机的轰鸣声,两只湿漉漉的手渐渐干爽,小肖再次涂上油墨,成功打上了指纹。
小邱举起照相机,在徐家君的指导下,对男尸正面、侧面、面部、手脚等形态进行拍照记录。男尸被脱掉了粉色睡衣,只剩下一条粉色的平角内裤。徐家君用剪刀剪开内裤,突然“咦”了一声,只见男尸的阴茎上赫然刺着一个粉色的倒三角文身,三人瞬间睁大了眼睛。
“生殖器上面刺文身,真是绝无仅有。”
小邱赶紧找好角度,给文身来了几张特写。小肖耸了耸肩膀,如实做好记录。
徐家君将一根三十厘米长的体温计塞进男尸的肛门里,测量尸体温度。等待期间,他围着男尸转了起来,仿佛虔诚的朝圣者。突然,徐家君走到男尸头部,俯下身扶了扶眼镜,平视尸身,目光幽幽。
“告诉我,是谁要杀你?”
“不急,我们慢慢来。”徐家君旁若无人,轻笑一声道,“你肯定会告诉我答案。”
男尸寂静无语,满身惨不忍睹的伤痕仿佛在无声地倾诉。
“徐主任,体温计时间到了。”
徐家君的思绪被小邱打断,他直起身来,神态恢复如常,平静地取出体温计查看数值。
“直肠温度15摄氏度,按照夏季的系数……”
徐家君心里默算,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计时钟,时间显示:7月26日,14点15分。
“考虑到昨晚暴雨气温降低的影响,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五小时前左右,也就是7月25日晚上11点30分前后。”
“厉害了,徐主任。”
“少拍马屁。”徐家君洒脱一笑道,“别看这些事情好像简单又琐碎,却往往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徐家君接过小肖递过来的卷尺,逐一仔细测量。
“死者男性,尸长175.34厘米,全臂长59.36厘米,手长18.66厘米……”
徐家君眉头紧锁,双手按在男尸头部,一寸一寸地向下抚摸。
“死者颅骨破裂,左眼球脱落,鼻骨断裂,左脸撕裂伤,上颌擦伤,下颌断裂,符合头部先着地的特征……”
小肖认真地做好记录。小邱根据徐家君的指点,摆好标尺拍摄照片,一个个冷漠的数字伴随着唰唰的书写声、快门的咔嚓声,在解剖室内回荡,宛若生命终结的进行曲。
“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不明不白地死去,生命需要尊重和敬畏。现在解剖正式开始。”徐家君颇有仪式感地陈述一番,明显带有日本动漫《海贼王》的风格。他接过小肖递来的解剖刀,以刀刃抵住男尸颈下,笔直往下切开。
“刺啦”一声,刀刃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露出皮下组织,黄的红的十分刺眼,一股生肉的腥味也随之升腾四散。
一字划开胸腹部,是我国法医习惯的解剖术式,相当于放血,可以防止颈部解剖时划破血管,导致血液浸染肌肉组织,无法判断是肌肉出血,还是血液浸染肌肉组织,从而明确颈部是否遭受外界暴力。
徐家君贴着肋骨分离胸部肌肉组织,一刀是一刀,范围广、下刀准,刀面平行,既伤不到肋骨,更刺不破胸腔,这样熟练的刀法没有十年是练不出来的。
很快,腹膜被打开,涨了气的肠子“噗”的一声涌出来,一股浓烈刺鼻的腐败味随之而出,徐家君的眼镜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雾。他依然屹立不动,仔细检验后,接着操刀沿着肋软骨和肋骨的交界处切开,提起了胸骨,又沿着胸骨的背侧一刀刀分离。组织分离的“唰唰”声在幽静的解剖室内回荡,似有钻心之痛,不可言状。
徐家君接通电源,“嚓”的一声,打开电动开颅铣,将男尸已经碎裂的头骨慢慢锯开,电铣刮擦颅骨的吱吱声,仿佛指甲抠刮黑板之音,尖锐刺耳直透耳膜,听得人汗毛直立。随着吱吱声越来越响,铣片左右翻飞间,骨屑混合着血液飞溅,如同泼出的油彩,溅射到徐家君的解剖服上,形成诡异的山水油画。
不消片刻,男尸颅骨被锯开,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败的气息,仿佛让人置身无间地狱。徐家君扒开颅骨内硬膜,依次检查死者的大脑、小脑。
切开男尸的大脑后,徐家君的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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