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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一用，明珠难明
书名： 猎罪者：我在重案队的日子 作者： 刑警万安 本章字数： 5556 更新时间： 2023-12-28 17:25:30

万子良失眠了，一整夜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玩我？

将近黎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残破的梦境中，他又梦到了那个诡异的“图画”。“图画”中飞出无数冤魂，张牙舞爪，围绕在万子良身边，掐住他的喉咙，令他难以喘息，扯着他往下拖拽，似有沉入“图画”的趋势。

“啊——”万子良猛地睁开眼，不停地喘着粗气，汗透毛巾被。这是今年以来，他第七次做到这个怪梦。他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显示早上6点，同寝室的安琪生仍在呼呼大睡。

稍作收拾，万子良便浑浑噩噩地出了门，上了公交车，到了刑侦总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早来到这里。

也许，他需要的那个答案，只有这里才能找到。

万子良走进重案支队更衣室，看见惠俊豪正往外走，穿着黑色运动短裤背心，不由恍惚了一下，没想到炮哥竟然也来得这么早。

“去健身房练练，出出汗。”惠俊豪比画了一个拳击的动作，向万子良发出邀请。

“练练？”万子良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做我们这行的，随时都会有危险，没有好身手可不行。”惠俊豪嘿嘿一笑道，“先去了，快来。”

不等万子良回应，他便离开了更衣室。

万子良愣了许久，苦笑一声，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换上运动服，奔健身房而去。

其实，他并不想去健身房，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当年考警院的时候，被分到技术专业，就是因为他这副身板，根本不是格斗的料。加之先前在图像室，他着重于电子物证的研究，忽略了锻炼，身手已经和普通人无异。

刑侦总队健身房位于综合楼二楼，占据了半个楼层，里面摆满了跑步机、登山机、哑铃等健身器材。在健身房中央，还摆设了两个擂台，用于实战格斗训练。

万子良来的时候，健身房里只有寥寥数人。惠俊豪正对着一个沙袋拳打脚踢，汗水不停地滚落，沙袋不住地左摇右摆。三探组的“龙虎豹”三人组，也在一个角落活动，相互切磋着，只是没见宋立的身影。

陈强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短裤背心，手里握着一根甩棍，站在一个皮人面前，重复不断地挥舞，早已经汗流浃背。

陈强的动作简单实用，步伐只有进、退和侧身，类似击剑的步伐，挥棍横档、下劈和左右斜劈，总共七个动作，但是配合起来，却千变万化，进退有据。陈强的速度极快，几乎只能看见甩棍残影，力量也是极大，甩棍砸在皮人上，砰砰作响，有千钧之力。

惠俊豪热完身，朝陈强叫道：“头儿，好久没对练了，上次惜败，今天不会再让你了。”

“走！”

陈强戴上一副红色的散打拳套上了擂台，惠俊豪紧跟着上去，跟他碰了碰拳后，各自后退两步，四目相对进入了状态。

两人不断游走，一边寻找对方的破绽，一边试探性地攻击，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

“万高工，你来得这么早啊。”万子良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胡秋飞的声音。

胡秋飞穿着一身粉色的紧身运动装，英姿飒爽。

“刚到，头儿和炮哥比我早多了。”万子良感慨地说。

“那肯定啊，头儿可是东海警界有名的棍王，曾是市运动会75公斤级散打冠军，每天早上6点就来训练了，雷打不动。不过别看炮哥比他大三岁，比起徒手实战，可不比头儿差。”

正说着，万子良就看见擂台上对峙的双方突然缠斗在了一起。

陈强率先发现破绽，一记右勾拳，打向惠俊豪的侧脸。惠俊豪反应机敏，抬起右臂格挡。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同时出拳，袭击陈强的破绽，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出拳，反而用他如铁塔一般的身躯猛地向前冲锋，往陈强身上撞去。

陈强脸色微变，双手格挡在身前，抵挡惠俊豪的撞击，不料惠俊豪力量奇大，撞得他双手发麻，忍不住连连后退，胸口更是难以呼吸，差点岔了气。

陈强乱了节奏，惠俊豪乘胜追击，双手如同铁钩，抓向陈强。

“喝！”

惠俊豪双臂用力，扭转身躯，企图给陈强一记过肩摔。

陈强自知力量不足，在惠俊豪发力的同时，抬起右腿膝盖，踢向惠俊豪腰间。惠俊豪预感到危险，身躯一侧，同时手上发力，向前一扔，不仅躲过了突袭，借力打力，还把陈强重重地摔了出去。

陈强骤然受力，仰面扑了出去，就地一滚，卸掉了力量，重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风声，惊得陈强脸色剧变，刚要做出反应，却见惠俊豪探出两只大手向他腰间扣过来。

陈强已无余力抵抗，只觉腰身仿佛被老虎钳夹住，用不上半点力气。惠俊豪抓住机会瞬间发力，把陈强从地上拔了起来，接着“嘿”的一声低吼，往护栏上面砸去。

陈强被狠狠砸在护栏上，护栏猛然受力，大为变形，接着又将陈强反弹回来，“噔噔噔”扑出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陈强浑身颤抖，惠俊豪刚才那一下虽然留了余地，却把他震得不轻，他喘了两口大气，便抬头大喝：“再来！”

“好！”

惠俊豪如猛虎下山朝陈强冲过去，两人又缠斗在了一起。庞隆、虎鹏、鲍青也被这精彩的一幕吸引过来，嘴上虽然不服气，心里却暗自叫好。

万子良不禁暗暗咋舌，惠俊豪和陈强两人完全是不同的格斗类型。陈强偏向于技巧，步伐轻灵，惠俊豪则是靠蛮力，一力破十功，以命搏命，手段也极为不俗，稳压陈强一头。

“咱们也去练练吧？”胡秋飞忽然跃跃欲试，向万子良发出邀请。

“我？”

“对啊，头儿和炮哥是总队的翘楚，我一招都挡不住，以前只能自己练，现在你来了，终于可以对练了。放心吧，我很弱的。”

胡秋飞的散打训练一直只做基本功训练，可以说只是她变相减肥的一种方式。考研的时候，因为压力过大，她暴饮暴食，体重一度超标，后来靠着强大毅力不断地运动，这才逐渐达标。今天她虽然向万子良提出了挑战，可心里还是没底，下意识地摸出一块巧克力塞到了嘴里。

万子良心里也直打鼓，当年在警院的时候，文检专业一共四十三名同学，除了两个娘娘腔，就他一个纯爷们。由于他严重偏科，散打考试两年没过，败在两个娘娘腔手下不说，居然被女同学揍得鼻青脸肿，要不是贾宝文教授保举，他恐怕得降级。不过，看到胡秋飞满心期待的样子，他不由脑子一热，点头答应。

胡秋飞欢呼一声，当即拿来两副散打拳套，一副递给万子良，一副自己戴上，抢先上了擂台。

万子良紧随其后，跟胡秋飞对峙起来，仔细回想着当年学到的一招半式。

胡秋飞一声大喝，右腿直直地向万子良胸口踹出。

如果是陈强或者惠俊豪，遇到这种满是破绽的打法，只要身体一侧，一脚踢向她的左腿，就可以拿下这个回合。奈何对手是万子良，他眼前一花意识到了不好，也想做出反应，身体却不受他指挥，根本来不及格挡。

胡秋飞看着文弱，力量着实不轻，竟把万子良一脚踢飞了出去。看见万子良吃痛，胡秋飞急忙上前搀扶。

“没事吧？”

万子良脸色发白，努力想站起来，奈何胸口实在太痛，索性坐在擂台上，喘着粗气。庞隆、虎鹏、鲍青看得直摇头，不禁笑出了声。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陈强和惠俊豪。

“小万，你这身板不行啊。”惠俊豪调侃道。

“你以后得多练练，不然遇到危险，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去匡扶正义？”陈强皱了皱眉，没有想到万子良竟然这么弱。

“头儿，我努力。”

“炮哥，继续。”

胡秋飞确定万子良没事后，像往日一样来到沙袋面前，继续训练基础动作。

看着他们的身影，万子良胸口的疼痛慢慢地没那么明显了，但他心里苦涩无比，感觉自己百无一用。

晨练结束，大家各自洗澡换好衣服，去食堂吃了早餐，回到探组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万子良刚刚坐下，陈强便走了过来。

“小飞飞，你带小万去档案室，把明珠案的卷宗借过来，让他好好了解一下，有不懂的地方，再给他讲讲。”

“好嘞。”胡秋飞招手道，“走吧。”

万子良应了一声，跟胡秋飞直奔档案室。

档案室隶属于指挥处，在刑侦大楼二楼，保管着刑侦总队的所有卷宗和档案，一排排金属档案架铭刻着曾经的激情岁月。

胡秋飞带万子良找到管理员，开门见山道：“小董，头儿让我们来取一下明珠案的卷宗。”

“胡老师，不是刚刚才把明珠案的卷宗还回来嘛，怎么又跑来领了？”

小董是指挥处的文职，生得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着明显的书卷气。

“来新人了。”胡秋飞介绍道，“小万，刚从图像室调到一探组，头儿让他多了解一下明珠案的情况。”

万子良跟着点头，善意地笑了笑。

“你就是那个万高工啊……”小董欲言又止，露出恍然之色道，“稍等，我去给你们拿。”

“哎，等等。”胡秋飞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包小零食，放在小董的桌上道，“喀什的牦牛肉干，要不要试一下？”

“这么客气干啥？”

小董转身进了存档区，轻车熟路地找到存放明珠案的档案柜，取出一个档案袋，返回接待区，递给胡秋飞。

“不对吧。”胡秋飞狐疑道，“明珠案总共有四个案子，十套备份，怎么就剩下一个案子了，其他的呢？”

“都让其他探组借走了，你们再来晚点，说不定这一个都没了。”

“这么夸张？”

“有就拿着吧，这还是特意留的，要不，全被三探组拿走了。”

见胡秋飞不接，小董递给万子良，又拿出一张借阅凭证，指了指签字栏：“在这里，签个字。”

万子良签好字，完成了交接。

回去的路上，万子良不解道：“小飞飞，各探组对明珠案好像都很重视啊。”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胡秋飞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刘局、韩总、金支都这么重视明珠案，各探组敢不重视吗？电梯到了……”

电梯门打开，胡秋飞抢先进去，按下6楼，等万子良进来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在领导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难怪。”万子良点了点头道，“想不明白，刘局高高在上，东海市这么多案子，他怎么会如此关心这个案子呢？”

“说来话长了。”胡秋飞狡黠一笑道，“明珠案的第一个案子，发生在东郊区，那时候刘局还是东郊区分局刑侦副支队长，他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做事特别认真，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可凶手反而越来越猖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案不断。”

“后来呢？”

“后来，他一路高升，成了副局长，明珠案却一直没破，所以每当有新线索，他都会特别关注，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万子良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恰好这时到了6楼，他和胡秋飞走出电梯，看着手里的卷宗，感觉沉甸甸的。

“真有这么难吗？”

“嗯，怎么说呢？案情不算太复杂，主要是线索太少。”胡秋飞斟酌道，“凶手曾有四次作案，分别是滨海区一次，西郊区一次，东郊区两次，加上前两天的骨骸，东郊区便有了三次，作案手法极为隐蔽。”

“连环杀手啊？”

“是呀，被害人是二十岁到二十七岁的年轻女性，遇害前都被剥光了衣物，掐死后埋到了地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线索。”

万子良暗自忖度：只有这两条线索，还都是被动发现，难怪案发二十年了，一直没有新进展。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五个受害人四个身份不详，只有一个因为有吸毒史查到了身份，是个性工作者。”

“既然是性工作者，直接往这方面侦查，不可能毫无收获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近二十年内，我们和治安总队一起多次排查过全市失足女，这个群体庞大，约十万人，而且隐蔽性和流动性很强，初步估计有四百多人行踪不明，这里面具体有多少人遇害目前不得而知，搞不好是一个吓人的数字，这还仅仅是失足女。”

“那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作案动机一直以来都是疑点，也许是报复性杀人，也许是为了抢劫而杀人灭口，也许是性变态杀人……因为线索太少，目前难以做出准确判断。”

“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啥进展？”

“为了能尽快破案，只要一有线索，我们便会立刻开工，东奔西走，南下北上，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炮哥身上的刀疤，不会和明珠案有关吧？”

“那是炮哥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胡秋飞尴尬一笑道，“有机会，还是让他亲自跟你说吧。”

万子良渐渐意识到明珠案的恐怖之处，应该是传统接触性犯罪的顶流，难怪如此受重视。不过如今凶手早已销声匿迹，要想破案确实难如登天。

回到办公室，万子良翻开卷宗仔细研究起来，希望从中找出一些端倪。

6月6日，芒种。

凌晨3：30分。

通往南郊区古林镇的偏僻马路上，一圈圈蒸腾的雾气如同无形的海浪，拍打着天地万物。浓浓的黑夜里，万物晦暗不清，藏在泥土下、躲在田沟里、隐于枝叶间的虫蛙，发出刺耳的嘶鸣。

“咕叽、咕叽……”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于黑暗中滋生，由远及近融入虫蛙的嘶鸣，形成特殊的曲调，仿佛恶鬼的亡灵曲，令人毛骨悚然。

声音的来源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蹬车的人一身黑衣，戴着黄色草帽，帽檐压得很低，仿佛地狱来的鬼差。三轮车后面铺着一层草席，草席下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微微地晃动着。

黑衣人骑着三轮车穿行在黑夜里，忽隐忽现，仿佛幽灵在寻找地狱的入口一般。

忽然，前方的黑暗里亮起一点绿光，绿光逐渐膨胀，变成了光团，缓缓飘浮到空中，明灭不定，格外阴森诡异。

与此同时，更多的绿色光团从黑暗中滋生出来，一起飘浮在空中，好似在张望着什么，又似在迎接着什么，天地间的虫蛙嘶鸣也在这一刻达到高潮，震耳欲聋。

黑衣人阴郁的目光穿透黑暗，看见那些光团后，是一个个硕大的人头，头上银发乱舞，绿色光团则是它们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他。

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到极致，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终于，他看清了那些“人头”，分明是一座座坟头，“头发”是坟上的荒草，那些绿色光团则是一朵朵鬼火。

黑衣人松了一口气，继而脚下发力蹬起三轮车，不料这时，逼仄的道路前方射来一两道惨白的光束，如同黑夜里的闪电，破开浓厚的黑幕，照到三轮车上。

灯光后面，是一辆大型货车。

黑衣人下意识低下头，抬手按了按帽檐，遮挡照射来的光亮，三轮车因此变得缓慢。

大货车按响喇叭，喇叭声如同两道惊雷炸响，惊得黑衣人身躯一震，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眼看大货车即将与三轮车交错，不料三轮车上的草席突然向上翻开，跳起来一个白花花的胴体，那分明是一个长发女人，她几乎全裸，只穿着一条黑色内裤，脸上浓妆艳抹。

“救命，救命啊！”

女人果断翻下三轮车，朝相反的方向死命狂奔，一路跌跌撞撞，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呼救，听起来凄厉无比。女人甚至没有察觉到脚底已经被石子划破，鲜血淋漓。

她满怀恐惧，一心只想逃离这里，只想活下去。

发现女人的动静，黑衣人猛然大惊，回头看过去，女人已经跑出数米。他本想追上去把女人抓回来，却见大货车已经到了面前，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若非帽檐遮挡，他的脸必将一览无余。

黑衣人咬了咬牙，果断放弃追赶，脚下猛地一用力，突然踩空，差点翻车，他“哎哟”一声惨叫，强忍疼痛，骑着三轮车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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