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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突如其来 蝇营狗苟，冷暖自知
书名： 猎罪者：我在重案队的日子 作者： 刑警万安 本章字数： 5297 更新时间： 2023-12-28 17:25:30

东海市滨江的十里洋场，是中国近代历史的见证，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群”，马克西姆法式餐厅便位于此地中段，闹中取静，极富异国情调。

餐厅内以法式暗金色为主调，富丽堂皇，尽显欧洲宫廷高贵风格，每一个角落都经过精心布置。价格不菲的意大利大理石拼花地板，捷克水晶灯具，花纹繁复的抱枕，高背红木座椅，缓缓流淌的莫扎特《小夜曲》，无不彰显着客人的身份和品位。

靠窗临江的位置，苏桐一头栗色长发，一身宝石蓝的淑女长裙，靠在高背座椅上，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翻看信息，眉眼间露出些许无奈。

苏桐对面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梳着精致的三七分油头，戴着金丝边眼镜，时不时抬一下眼镜框，满是油光的脸上布满了暗疮，色眯眯的眼上顶着黑眼圈。

年轻人拘谨地端坐着，望着靓丽的苏桐，眼中不觉多了几分火热，不过他的家教不允许他在这种场合放肆，他正了正领带，捏着嗓子装腔作势。

“苏小姐，作为一名gentleman（绅士），有必要做一下自我介绍。何英，Stevin何，三十二岁，毕业于US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金融硕士，何鸿根市长是我叔父……”

“直接说重点。”苏桐头也不抬，继续翻着手机道。

何英被这么忽视，心下有所不满，还多生出了几分不服气，他的家世在东海算是一流的，不仅叔父是副市长，父母也是国企高管，就连他自己也在东海证券任副总裁，年薪三百万元以上，可谓又富又贵。

何英正准备继续夸夸其谈的时候，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了，严格的家教告诉他要暂时按捺。

服务生戴着白色的手套，端上两份前菜奶油菊苣沙拉，便优雅地退了下去。

等服务生刚一走远，何英便迫不及待说道：“坦白地讲，我对苏小姐你很satisfied（满意），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多了解你一点，方便我们增进feeling（感情）。如果，我是说如果，能组成family（家庭），两家长辈肯定很乐意，有了他们的blessing（祝福），我们就能走进Marriage Palace（婚姻殿堂）。”

苏桐被何英刚才的一段话搞得彻底没了胃口，她避开何英灼热的目光，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下，江面上游艇如织，可是她内心却感觉不到温暖。她皱了皱眉，连敷衍都懒得做了，低头给万子良发了个信息：你还要多久到？快受不了这个自恋狂了。

何英见苏桐态度冷淡，不免有些尴尬，眼中多了一抹愠色，但仍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苏小姐，不知你对我们的future（将来），有什么plan（计划）吗？”

“闭嘴！”苏桐终于抬起头，越过他看向四楼餐厅的大门。

马克西姆餐厅大门外面，一辆出租车飞驰而来。

出租车还未停稳，万子良便开门从车上下来，火急火燎地奔向餐厅。肥头大耳的餐厅迎宾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上下打量着万子良，不觉流露出轻视，伸手拦住万子良。

“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我找人。”

万子良用力推开迎宾，迎宾却伸手再次将他拦下，态度生硬。

“不好意思，这里是会员制，不接待散客。”

“警察办案，让开！”

万子良顾不上解释，直接掏出警官证。迎宾看到警官证愣住了，万子良趁机快步进入了餐厅。

也许是空调开得太低，万子良刚刚踏入餐厅，顿觉冰冷无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里似乎比锦园小区502号凶宅还要冰冷许多。

万子良搓着胳膊坐电梯来到四楼，目光扫视着寻找苏桐的位置，终于在一个靠窗的角落看见了站起身的苏桐。

“苏小姐，你什么意思？”何英不悦地问道。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苏桐厌恶地瞥了何英一眼道，“要不是老爷子硬逼我过来，就你这一言难尽的长相，真是浪费我生命。”

“苏小姐，何出此言？”何英很是不解地问。

“我猜你是凌晨一点出生的吧。”苏桐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何英诧异地问道。

“傻瓜，因为那时候，正好是丑时。”苏桐戏谑地说，眼神中尽是嘲讽。

何英呼吸一滞，似乎没反应过来，眼看着苏桐离去。

“你没事吧？”万子良语气急促地对苏桐说。

“亲爱的，本来有事，不过你来了，就没事了。”苏桐笑靥如花，欢快地迎了过去。

万子良看了一眼脸色通红的何英，似乎意识到什么，正想开口，却被苏桐挽住胳膊，拽着往外面走去：“别看了，一个癞蛤蟆而已。走，带你买衣服去，不然人家以为你是乞丐呢。”

走了两步，苏桐回头道：“何大公子，我是中国人的胃，吃不惯洋餐。”顿了顿，又故意高声提醒道，“请别忘了你的大门，太下作了。”

苏桐的声音清亮，宛若银铃，引起了其他客人和服务员的好奇，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到何英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何英怒到极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本就油光可鉴的大脸显得更加油亮。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西裤的拉链门竟然敞着，还露出了半截白色衬衣。

他急忙转身，慌乱地伸手去拉拉链，因为羞愧难当，一时间竟然拉不上，而其他人的眼光依旧落在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一时间，他心里的怒火再难控制，霎时本性毕露，暴躁得像一头野驴。

“Fuck，看什么看！”

……

翌日。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邓小南开着爱车驶入刑侦总队大院。他挺着小肚腩从车上下来，正准备跟一旁停放助动车的同事们显摆显摆，却忽然听到大门外面传来一阵炸裂的豪车声浪，引人侧目。

接着，一辆酒红色的限量版保时捷卡宴停在了总队大门外，格外扎眼。车门推开，万子良戴着墨镜从副驾驶位走了下来。

邓小南眨了眨眼，确定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万子良。

在邓小南狭隘的记忆里，万子良是跟穷鬼画等号的外地人，他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寄给家里，全都拿去考研了，吃穿用度相当拮据，否则不会跟人合租，甚至这半年以来都没有买过新衣服。

然而，现在万子良却鸟枪换炮，坐豪车，穿名牌，即便老远看去，也能看出派头不小。

邓小南愕然不已：万子良这是中彩票了，还是傍上大款了？

万子良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浑身很不自在，正准备进入总队大门，却见卡宴车窗降了下来。

“下班来接你。”苏桐坐在车里，摘下墨镜，温柔地对万子良说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不等苏桐回答，万子良便逃也似的直奔刑技中心。

“小样，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苏桐看着万子良的背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等到他远去后，才重新戴上墨镜，踩下油门，轰然远去，留下一片烟尘。

万子良避开所有视线一路狂奔，只想快点去更衣室，把苏桐昨天给他买的这身行头换下来。

没想到，邓小南不怀好意地堵在刑技中心门口：“行头不错嘛，巴宝莉。”

万子良右眼皮直跳，敷衍了一声，快步越了过去。邓小南恍惚了一下，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嘁，傍上大款了，我还以为多清高呢。”

大厅电梯旁边有一个公告栏，用于张贴内部通知，平时，除了重大通知，很少有人在此停留，然而今天，这里却聚集了不少人，还在低声议论着。

万子良本想快点去更衣室，但看见这个场景，知道肯定有重要通知，于是缓了一步，钻进人群里张望公告的内容。

“通知上说，从今日起正式执行，所有调配人员即刻去各部门报到。”

“这么着急，看来总队党委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法医室的江新月被调到重案支队行动技术探组了。”

万子良费力地挤到前排，往公告上看去。当他的目光一行行地下移，终于在倒数第三个看到了图像室，调配到重案支队一探组，再往后面是……

这一刻，万子良突然愣住了，“姓名”那一行里，赫然写着“万子良”。

“怎么会这样？！”

万子良顿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塌陷了一般，因为调到重案支队，就没有资格考高级工程师了。安琪生关于他流年不利的命理判词，突然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他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冲出人群直奔电梯，想要去问个清楚，可电梯这个时候也与他作对，迟迟不来。他急不可耐地拐进了安全通道，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心中默念：肯定是弄错了，肯定是……

邓小南看见万子良惊慌失措的背影，仿佛早有预料，露出得意之色。

万子良爬上四楼，喘着粗气跑进了图像室，在同事们怪异的目光中，直接冲进了小办公室。

“师傅……”

孙鼎文和蔡坤似乎在争辩什么，蔡坤脸色阴沉，孙鼎文则淡定自若。

看见万子良闯进来，孙鼎文本能地露出厌恶，本想呵斥他的无礼行为，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摆出一脸坏笑。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师傅，怎么会是我，是不是搞错了？”万子良气喘吁吁地问蔡坤。

“你还是问孙主任吧。”蔡坤语带火气地说。

万子良呼吸一滞，看向孙鼎文。

“小万啊，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孙鼎文假意关心道。

蔡坤摇着头走去关上房门，避免被人偷听。孙鼎文则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慢慢地喝了一口。

“小万啊，正想跟你说说这事，经过总队党委和刑技中心领导的慎重决定……”孙鼎文貌似亲切地说。

不等他说完，万子良脱口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优秀啊。”孙鼎文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我……”

“对你以后的前途，绝对是大大的好事。”孙鼎文不疾不徐道，“这次刑侦改革，你是图像室最优秀的技术员，你不去谁去？”

“可……”

万子良喉咙哽住，无助地望向蔡坤，蔡坤无奈地摇摇头。

“我知道你对图像室感情很深，舍不得离开，开会的时候，我也给你争取过了。这是总队党委做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更改。你是科班出身，应该知道作为警察，最重要的是什么。”

“啥？”

“遵守《警察法》，对吧？你可以有意见，但当前最重要的，是按照调令去执行。”

万子良如坠冰窟，他知道孙鼎文的每一句话都是虚情假意，在其伪善的面具下都是幸灾乐祸。总队党委的决定，一定有孙鼎文的推波助澜，他是以此来排除异己，好让自己的徒弟邓小胖轻松拿到高级工程师的资格。

“蔡老，小万是你徒弟，还是你来说说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许是感受到万子良即将爆发的愤怒，孙鼎文果断甩锅蔡坤，拿起一份文件溜出了小办公室，脚步要多轻快有多轻快。

“师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万子良近乎绝望地望向蔡坤。

“做人要低调，否则遭人嫉妒，你始终不听……现在调令已经下来，我也无从更改，还是去执行吧。”蔡坤叹息一声，无奈地说。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万子良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努力瞬间灰飞烟灭、化为泡影，一时顿觉心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小办公室、图像室、刑技中心，又怎么走到重案支队的。

大办公室里所有同事都同情地望着他，却没有人上来搭话，只是偷偷打量，小声议论。

唯有邓小南挺着肚子，扬扬得意。

刑侦大楼6层，重案支队。

支队长办公室，金建民和陈强一起打量着前来报到的万子良，露出满意之色。

“我听孙主任说过你，电子物证方面的青年专家，傅小强的案子，你是首功一件，来重案支队，确实有点屈才了。”

“没有他，我也来不了。”万子良语气有些酸涩道。

“哦，我希望你能理解总队党委的决心，培养复合型人才，有效打破专业壁垒，是出于打击日益猖獗的高智商犯罪的需要，也是为了顺利开展积案攻坚工作。”金建民未察觉万子良话里别有意味，还是鼓励道。

“嗯。”

“复合型人才也是尖兵，只有到第一线，才能更好地锻炼本领。”金建民继续道，“重案支队是市局青年干部的培养基地，多少人想来还未必能来，其中以一探组最为突出，你就去一探组吧。”

万子良重重点头。

陈强带万子良走出支队长办公室，来到一探组办公室门口。

“小飞飞，炮哥，组里来新人了。”陈强冲办公室里大声说道。

万子良走进办公室，一眼便认出了胡秋飞。惠俊豪则懒洋洋地转过身，似在意料之中。

“大家好。”万子良有气无力地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都认识，就不介绍了。”陈强拍了拍万子良，指向惠俊豪和胡秋飞中间的工位道，“就坐这里吧。”

这里曾经是仇志明的工位，上面干干净净，似乎被提前擦拭过，还放了一盆绿植，翠意盎然。

“小万刚来探组，暂时不安排任务了。小飞飞，先带他熟悉一下。”陈强随口对胡秋飞交代了一句。

“好哇。”胡秋飞爽快地应下。

陈强点了点头便转身坐下，拿起“7·13”系列杀人埋尸案的卷宗，仔细翻看起来。

万子良走到自己的工位，这里没有图像工作站，也没有专业相机，更没有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事，他曾经引以为自豪的，能够让他实现东海梦的电子物证技术，从现在起和他彻底绝缘了。

万子良呆呆地坐在工位上，一言不发。胡秋飞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往他的桌子上甩出了几包麻辣鸭舌。

“万高工，久仰大名。叫我小飞飞就行了，东海大街小巷，没有我找不到的小吃。旁边那个是惠俊豪，我们都叫他炮哥，他的爱好是吹牛……”胡秋飞快言快语地跟万子良介绍着。

“小飞飞，谢谢你的鸭舌……”万子良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回应。为了缓解尴尬，他打量起一探组办公室。

陈强身后的荣誉墙最引人注目，上面挂满了一探组的诸多荣誉，列举着经手的重案要案，所有的案件后面，都有“已破获”字样。突然，万子良的目光凝在荣誉墙旁边的小黑板上，上面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7·13’系列杀人埋尸案，未破获”。

万子良正在失神之时，惠俊豪漫不经心地探出头来：“小飞飞，你这么说就不地道了，我是凭真本事吃饭，什么时候吹牛了？”

“炮哥，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胡秋飞调侃道。

“这都不重要，好不容易来个新人，你不能损我形象啊，在道上谁不认识‘炮爷’，很有面子的好吧？”惠俊豪非常自豪地说。

“我又没有说错。”胡秋飞吐了吐舌头，俏皮道，“头儿可以做证，你就是爱吹牛。”

听她搬出陈强，惠俊豪懒得接话茬，转而看向万子良：“这些都不重要，以后就是自家兄弟，有事儿吱声，炮哥护着你。”

“谢谢。”万子良没精打采地回应道。

“头儿，是不是按规矩要吃个入伙饭？”胡秋飞高声倡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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