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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或跃在渊 凶神索债，见义勇为
书名： 猎罪者：我在重案队的日子 作者： 刑警万安 本章字数： 9319 更新时间： 2023-12-28 17:25:30

傅小强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正如万子良所料，陈强的怀疑得到了印证，万子良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也许是对昏迷不醒的仇志明最好的交代。

那个网名为“挥手湮灭”的网络游戏装备贩子，真名项天桥，根据网络IP地址，发现他就躲在老城区的一处居民楼内，正是案件的幕后操盘手，虽然傅小强和他并未见过面，但是他整天在网络上给傅小强洗脑，骗他的钱去买游戏装备，从几百上千直至上万。

傅小强越陷越深，而项天桥也贪得无厌，不断怂恿教唆傅小强不择手段地骗钱偷钱去买装备，致使他和爷爷奶奶的关系越来越恶化，直至那天晚上，傅小强在教唆下将爷爷奶奶杀害，把他们的棺材本钱全部拿去买装备，而害怕东窗事发的项天桥，则指使傅小强删掉了所有通讯记录。

根据万子良对项天桥的进一步追踪，发现他在全国以同样的手段教唆的未成年人竟有百人之多，上百个家庭竟因为他一个人的贪婪而变得千疮百孔，甚至支离破碎。陈强等人当机立断，将教唆犯项天桥抓捕归案。

万子良也因此获得了刑技中心的季度嘉奖，这让他的信心陡增，颁奖大会上他关于非接触性犯罪的发言，让总队很多领导注意到了他的特长，而非接触性犯罪的理念也在领导们的脑海中渐渐生根发芽。

在搞清案件的同时，万子良感受颇深的是，现在的许多孩子只沉迷于手机和电脑，怪不得越来越叛逆。他以此典型案例为基础，又搜集了近年来大量非接触性犯罪案例，在蔡坤的指导下，夜以继日地撰写《非接触性犯罪初探》的论文。

弯月如牙，点缀着忽明忽暗的星光，悬挂在天穹上，与城市灯光遥相呼应。

新城区。

一辆153路公交车缓缓停在“顺昌路”站，车门打开，一股热浪袭来，热气浇身，安琪生瞬间大汗淋漓，一种置身于桑拿室的感受让他几近窒息。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背着公文包，双手抱着两个锦盒，从后门跳了下来。

他驻足目送公交车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远去，才紧了紧手中的两个锦盒，走向公交站不远处的通达公寓楼。

他乘坐电梯来到606号门外，腾出手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室内，灯火通明。

房间虽小，却五脏俱全，门口的八卦镜，桌子上的文昌塔、开运竹，财位上的小鱼缸，看得出是按照高人指点精心布局过的。

卧室内的一张书桌上堆满了与计算机相关的书籍，万子良一身短衣短裤，正坐在桌前埋头撰写论文。

“万老板，我回来啦。”安琪生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抱着两个锦盒直奔卧室。

“小安子，今天回来这么晚？”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警察，旱涝保收啊？”安琪生苦着脸道，“我们是靠业绩吃饭的，公司不养闲人，不拼命不行啊，哎哟……”

安琪生还没有说完，忽然看见厕所门大开着，顿时脸色大变，快步跑过去关上。

“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厕所乃独阴浊水之地，厨房乃孤阳燥火之地，孤阳独阴相邻直通，则气场不稳定，影响整体宅运，一定要把厕所门关上，这样风水才能畅通，步步高升，财运亨通。”

“天天注意这注意那，也没见你发财啊，你来东海市这么多年了，还不是一单都没谈成，真是个奇葩。”万子良改口道，“哦，不对，你有一单谈成了，那就是连哄带骗找我合租，跟你一起分摊房租，对吧？我当时真是信了你的邪。”

“我可没有骗你，咱们是签了合同的，条款你也同意了。”安琪生涨红了脸道，“最多是没有告诉你，我是你的合租室友。”

“这还不算欺骗？你对‘欺骗’两个字，怕是有误解吧。”

“这话说得，太没良心了，你当时急着找公寓，又不想多出钱，除了我这里，上哪儿找每个月两千块的一居室公寓？这儿离你们单位又近，紧邻公交车站，旁边还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老兄，我是帮你忙好不好？”

“义弟，要不要请你吃饭，以示感谢？”

“那倒不用，各取所需嘛。”安琪生笑道，“给个面子，咱不提这事儿啦。”

“人给你留面子，是你首先得有脑子啊！”

“没脑子，能在公司混这么久吗？”

“还不是靠你师叔罩着你。”

“你不懂，我五年磨一剑，是在憋大招呢。”安琪生自豪道，“不过，我刚刚谈成了一单，再也不用担心没业绩，被老板炒鱿鱼了。”安琪生自豪道，“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别人干不成的凶宅。”

“凶宅？”

“锦园小区有一套凶宅，听说一家三口都横死于刀下，房子空置了五年都没人敢问，这套公寓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老城区四明路锦园小区，没有电梯的老破小？”

“你怎么会知道那里？”

“我出的现场……”万子良眯起眼睛道，“那是一个灭门惨案，由夜盗转化成凶杀，男主人姓邹，一家三口被杀掉，案子发生在顶层五楼，应该是502号，还是二十世纪澳门风格的装修，勘查现场的时候，那是真的惨，满屋子都是血。”

“真的啊。”安琪生来了兴致，“快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也是大夏天，是师傅蔡坤带我出的第一个现场。”万子良手里转着笔缓缓道来，“案情不复杂，就是两个毛贼在凌晨3点左右，趁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楼顶翻窗进了502室。其中一个毛贼在屋内翻箱倒柜的时候惊醒了男主人，男主人身强力壮，大喝一声，就将这个毛贼摁在地上一阵暴打，没想到另外一个毛贼却拿出尖刀，从背后将其残忍杀害。这时卧室内的女主人和女儿也已经被惊醒，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喊大叫起来。两个毛贼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去又将女主人和女儿乱刀捅死。唉，真是人间地狱，惨不忍睹啊。”

“后来呢，两个毛贼抓住了吗？”

“抓是抓住了，这种案子不难破。”万子良叹了口气道，“就是怪可惜的，听师傅蔡坤说，这种案子不是个例，每年都会有类似的案例发生。”

“还真是，从玄空派角度看……”安琪生摇着脑袋，掐着手诀道，“火生土，邹家灭门案引子应该和丁火相关……丁火……”

“什么丁火，打住啊。”万子良做了一个收的手势，不屑一顾道，“发案原因是这家主人疏于防范，从犯罪学的角度来说，顶楼来往的人较少，往往是容易被侵害的地方，便于犯罪分子作案，再加上这家男主人夏天打开窗户透气，又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之所以会发生灭门惨案，还是源于男主人的过激行为，原本那两个毛贼也只是进屋偷点东西而已，可是男主人却上前跟一个毛贼发生了搏斗。”

“照你这样说，家里进贼就应该坐以待毙呗。”

“那也未必。”万子良分析道，“你在明处，贼在暗处，如果家里进贼，不要轻易惊动他们，先搞清楚是一个人还是多个，等他们走了再报警也不迟。反之，一旦惊动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得在理，不过，发案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安琪生换下了布洛克皮鞋，一股浓烈的脚臭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味道太……”万子良皱着眉头，捂着口鼻道，“你鞋一脱真是十里飘香，不用点蚊香赶蚊子，却得去买口罩了。”

“脚虽臭，还没有臭名远扬，我会继续努力哒，争取做到五毒避让，妖魔俯首，哈哈哈。”安琪生也自知不妙，将皮鞋提溜到了阳台上，屏住呼吸道，“后来这房子怎么样了？”

“打败我的不是你的天真，而是你的无鞋。”万子良用手扇着令人窒息的气味道，“听说这房子后来被粉刷一新，又换了新的家具，做公寓出租了。”

“死过人的房子，哪那么好租哦。”安琪生清了清嗓子道，“我谈了个美女客户，就愿意租下那套凶宅。”

“凭啥？”

“就靠它。”安琪生指着两个锦盒神秘道，“仙人我自有妙计。”

“就这？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嘛。”万子良满脸鄙夷道，“没文化真可怕。”

“道不同不相为谋。”安琪生话锋一转道，“上次联系的那事儿，给你师弟说得咋样了？”

“明天周末，倒是可以去。”万子良狐疑道，“你师叔真的要领养退役警犬？”

“那还用说，他在电视上看到了你们的退役警犬，生活条件艰苦，需要领养的消息，动了恻隐之心，才让我先去看看。”

“我们的警犬都是大型犬，他有地方养吗？”

“把那个‘吗’字收回去。”安琪生自豪道，“我师叔可是住大宅子的主，有机会带你看看。”

“那就好，看就不看了。警犬辛苦一辈子了，能让它去个好人家，也是一个好的归宿。”万子良心平气和道，“警犬队比较远，我让师弟方正明天早上开车来接我们。”

“太好了，还是你面子大，这个月的夜宵我包了。”

“好，不要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安琪生眼珠一转道，“不过还得麻烦你和师弟一下。”

“又有什么鬼主意？”

“碰头地点，能不能改到锦园小区，等我早上把单子签了？”

周末，上午9点，老城区。

烈阳高照，热浪滚滚。

208路公交车从四明路东边驶来，于热浪滚滚的氤氲中，停靠在车站内。车门打开，安琪生怀里抱着两个锦盒，艰难地从拥挤的人流中挤下车，抹了一把头上的热汗。

“警犬队的师弟小方刚才发微信了，说他已经在锦园小区大门口。”

“哎哟，那还愣着干啥，赶紧走啊。”

安琪生率先走出车站，跑进人行道的树荫里，直奔锦园小区。万子良手搭凉棚，紧随其后。

锦园小区位于四明路中段，从公交车站过去，有三百多米，就这么一段距离，万子良和安琪生走下来，已是汗流浃背。

刚到小区大门附近，万子良便开始四处张望。

“叭叭！”

连续两道喇叭声响起，只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靠在小区大门对面，万子良挥了挥手，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越野车的驾驶门推开，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寸头四方脸，戴着墨镜，穿着黑色作训服。年轻人朝万子良招了招手，便往万子良这边跑过来。

“小方，你来得这么早，辛苦了。”

“我从家里过来的，刚到不久。”小方摘下墨镜，爽朗道，“这位是？”

“安琪生，我室友，今天请你过来，就是因他而起。”万子良介绍道，“方正，小我两届的师弟，在警犬队工作。”

“等一下，今天天热，车里太闷，我去把巴特也叫下来，透透气。”方正说着，便跑到越野车的后备箱。

后备箱打开，只见一条德国黑背威风凛凛，一身油亮的黑袍，外形威猛强悍，肌肉匀称发达，还有一对竖直的耳朵，如天线一般。

“巴特，下来。”

警犬巴特“嗖”的一声钻出铁笼子，却没有胡乱跑开，而是停在小方身边，吐着红舌头，等待下一步指令。

“好巴特，真乖，我们走。”

方正拿出牵引绳给巴特套上，随手关上后备箱，大步流星来到了万子良面前。

安琪生看见巴特吓了一跳，急忙退避三舍。

“妈呀，这么大一只，不会咬人吧？”

“巴特受过专业训练，不会随便攻击人类，是吧，巴特？”方正对着巴特说道。

“汪。”巴特聪明地应了一声。

安琪生又退了两步，躲到万子良背后，警惕地望着巴特。

“瞧你那点出息。”万子良忍俊不禁，揶揄道，“要不是了解你，真怀疑你身上是不是有违禁品。”

“我从小就怕狗，条件反射嘛。”

“就这，还要养警犬？”

“是我师叔养，又不是我。”安琪生嘟囔了一句，又好奇地问道，“警犬也可以带回家吗？”

“警犬就像他们自己的孩子，感情很深，形影不离，周末休息带回家很正常。”

“万师兄，接下来怎么走？最好快点弄完，我下午还要回队里。”方正打断他们的聊天，说回正题。

“小安子，带路吧。”

“直接进去就行，这边走。”安琪生赶紧走到前面带路。

从小区大门进来，是一条笔直的林荫道，知了藏在树叶间，声嘶力竭地鸣叫着，令人平添许多躁意。林荫道两边，分布着一栋栋五层高的居民楼，常年风吹日晒，楼体外墙的瓷砖大多脱落了，露出里面的水泥和砖头，伸出阳台的晾衣竿如万国旗，胡乱停放的电瓶车东一辆西一辆，丝毫看不出这里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是享誉东海市的权富之地。

“去哪里？”方正再次问道。

“9栋3单元。”安琪生指向前面的岔路道，“那里进去就是了。”

方正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岔路口后面是一个小型健身园，错落着十几件陈旧的健身设施，不少老人和儿童聚集在这里，三五成群，躲在树荫下纳凉、唠闲嗑。

从岔路刚拐进去，一种强烈的惶恐感占据了万子良的心头，似乎那天的警灯还在眼前闪烁，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明显感觉到骤然间阴寒了许多。

看见有外人进来，健身园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儿童，也许是看到了威武的警犬，流着哈喇子，呜呜地朝他们叫着，手脚兴奋得直抖。

“汪汪！”

9栋2单元的楼道里，先是传来两声放肆的狗叫，随后蹿出一条灰白的影子，冲进健身园中上蹿下跳，尽情地撒着欢。

这声狗叫，将老人们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原来是他们的“老朋友”，一条眼睛碧蓝，穿着骷髅头布衣的哈士奇。

紧接着，一个留着披肩发，颧骨高耸的中年女人从2单元走了出来，冲飞奔狂蹿的哈士奇尖声大叫：“君君，乖儿子，慢点跑，先拉屎去。”

哈士奇装作没听见，又飞蹿了许久，才渐渐有所消停。哈士奇故技重演，逐一打量着老人们。

“畜生，快滚。”

老人们见到这狗，纷纷嫌弃地驱赶。最终，哈士奇跑到那个残疾儿童面前，高高撅起屁股，“噗”的一声拉出一坨又长又黑的狗屎。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传开。

“呜呜……”

残疾儿童行动不便，又苦于无法说话，只能呜呜地呻吟，手脚抖得更厉害了。儿童轮椅后面的小保姆后知后觉，放下了手机，看到眼前的一幕，出离愤怒，冲中年女人一阵叫骂。

其他老人也跟着一起兴师问罪，对李阿姨指指点点。

指责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将李阿姨卷入舆论的旋涡，然而，李阿姨却不当一回事，反而朝人群翻了个大白眼。

“我儿子拉屎，你们管得着吗？哪个棺材盖没盖好，让你们爬出来了？不服气，你们也拉啊。”

老人们被气得浑身发抖，李阿姨见势更来劲了。

“乖儿子，有屎有尿拉干净了，臭死他们。”

狗儿子君君“嗷呜”一声，做出撒尿状，气得小保姆追着它打。谁知这洋畜生还会声东击西，它跑了一圈又绕回儿童面前，趁小保姆没追上，抬起一条后腿，滋出一条淡黄的曲线，打湿了儿童的裤脚，气得儿童翻起了白眼，差点背过气去。

小保姆忍无可忍，追上来作势欲打。

“洋畜生，打死你！”

谁知，狗儿子君君反应奇快，不等保姆打过来，便一蹦一跳地跑开了，一边跑一边撒尿，还不时回头咧开大嘴，仿佛在无情地嘲讽。

李阿姨更是看得哈哈大笑，拍手称快。

“Welcome to the hell.（欢迎来到地狱）哈哈哈。”

儿童憋红了脸，指着李阿姨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一个不留神，竟从轮椅上摔落下来，顿时大哭大闹。保姆惊叫一声，立刻跑回去，想把儿童扶上轮椅，奈何儿童又肥又壮，一时竟扶不上去。

万子良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帮忙，安琪生也过去搭了一把手，三人齐心协力，终于将儿童扶上了轮椅，哭声渐止。

哈士奇越跑越疯，李阿姨见状一惊，急忙追过去。

“君君，快回来。”

眼看李阿姨伸手抱住了它，却不料被它挣脱，一溜烟跑进绿化带，转眼便不见踪影。

“君君，别乱跑。”

李阿姨撒丫子追了过去，穿着脚下拖鞋打滑，一个不留神摔了个大马趴，蜡黄的大脸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刚才乖儿子君君拉的狗屎上，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点都没浪费。

老人们无不幸灾乐祸，但说的话却讳莫如深。

“看吧，欺负我们这些老住户，遭报应了吧。”

“我就知道，小邹一家三口的冤魂，不会放过她的。”

……

李阿姨从地上爬起来，擦着脸上的狗屎，听见老人们的议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但还是嘴上不饶人。

“呸，什么破鬼地方，老娘明天就回国去了，看见你们一帮老不死的就烦。”

她嘴上尖酸刻薄，脚下跑得更快，不消几秒钟，便跑出了健身园，追她的乖儿子君君去了。

“小安子。”

忽然，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

三人回头，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往这边走来。女子二十岁出头，一张雪白的瓜子脸，双眉弯弯，笑靥如花，扎着乌黑的马尾，上身着白色T恤，下身穿修长的牛仔裤，提着一个LV的小号托特包，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只是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憔悴。

“哎哟，张黎姐姐。”安琪生笑脸相迎道，“有失远迎。”

“小安子，你来得挺早啊。”张黎注意到万子良和方正，转而错愕道，“这两位是……”

“我朋友。”安琪生答道，他又转向万子良介绍道，“美女姐姐，我客户。”

万子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长相安琪生明显比张黎大，却一口一个“姐姐”，听着太别扭了。他强忍着不适，冲张黎点头示意。

“小安子，502那套户型，主要是价钱合适，可以长期租下来，不过……”

“张姐姐，借一步说话。”

张黎满脸疑惑地跟过去，安琪生小声道：“张姐姐，不瞒您说，我添了两件法器，化煞挡煞。一件是五福玉瓶，到时候摆在客厅，增福增财；一件是五行八卦符，贴在门上，镇宅理气，包您财运亨通。”

安琪生说的这两件神秘的法器，就在他抱来的锦盒里。

“管用吗？”

“那必须的啊！这两件法器，来头可大了，是我师叔特意请白云观的住持给开光加持过的。”

“你师叔是谁呀？”

“电视上最火的那个，《国学文化传承人》栏目的特邀嘉宾，你有印象了吧？”

“东海大学杨教授？”

“就是他，张姐姐……”

安琪生使出浑身解数，喷得唾沫星子乱飞，眼看就要到手的单子，不能让它再飞了。

“小安子，能不能再便宜点？”

“张姐姐，给您的价钱，真的是在公司范围内能给的最低价了。”

“不一样的，毕竟出过人命，不是正常房子，不管换成谁，都不敢放心住啊。”

“您这个价位，能租到这样的两居室，还是在市中心，绝对是破天荒了，找不出第二家。您要实在不满意，那就再加点钱，我再给您换个地方，保准比这里好。”

听到“加钱”两个字，张黎似有难言之隐，长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也是个爽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也只能这样了，按昨天说的，把合同签了吧，我好下午搬过来，免得再麻烦你了。”

这么着急？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安琪生便被喜悦淹没。

“张姐姐，请。”

安琪生喜笑颜开，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合同和笔，翻开签字的那一页，递给张黎。

见交易已经达成，万子良由衷地为他开心，拍了拍安琪生的肩膀：“小安子，抓紧时间，小方下午还有训练。”

“你们在门口等我好了，马上就好。”安琪生也兴奋地说道。

“走，巴特。”方正冲巴特吆喝一声。

“汪，汪。”

两人一犬离开后，张黎扫码付钱，“嘀”的一声完成交易。安琪生则拿出钥匙，双手递给张黎，随后交代水电气费、物业费等注意事项。

“骚货，你挺会躲啊！”

忽然，前方岔路口方向传来一个暴虐的声音，如晴天霹雳。

熟悉的声音令张黎陡然一惊。

说话间，迎面走来三个流里流气的地痞，一个留着黄毛，一个叼着香烟，一个露着文身，一看就不是善茬。

为首那人，五官奸猾狰狞，长着一身肥膘，板寸头皮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如同攀爬的蜈蚣，两只赤裸的胳膊上，左边文了一条“带鱼”，右边文了一只“小龙虾”，看起来颇为古怪。

张黎看见为首那人，瞬间露出惊恐之色，赶紧将自己贴满水钻的新款苹果手机藏了起来。

“豹、豹哥……”

“骚货，你以为搬了家，躲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就找不着你了？”

“豹哥，我真的没有钱了，求您行行好，再宽限几天，等这个月有钱了，一定第一时间还。”

“操，当初借钱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我把本金还给你们了，怎么又多出来这么多利息？”张黎带着哭腔道，“早说就不借了啊。”

“笑话，要工作没工作，要资产没资产，上大学期间就借了二十二万的网贷，就你这红得发紫的信誉，谁他妈的会借给你钱？”豹哥的声音陡然一高道，“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饭吗？没有利息，你让咱兄弟喝西北风去啊？别给我废话，今天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真的没有钱了。”

“没钱？好办。”豹哥冷笑道，“我这儿有个杵门子（赚钱的办法），看你模样还不错，买卖成快（来钱快），还不要笨头儿海（高代价），只要你肯卖，用不了三个月，肯定能还完。”

张黎听懂了豹哥的黑话，瞪大了双眼。

“豹哥，求你放过我吧，我一定尽快还。”

“不识抬举。”

豹哥一把拽住张黎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拉。张黎猝然遇袭，被拽出了好远，一个没站稳扑倒在地，无助地痛哭起来。

“哥几个，请张小姐走一趟吧。”

“豹哥，瞧好吧。”

“别跟我争啊，我最喜欢抓小婊子了。”

豹哥身后走出一高一矮两个小混混，向张黎步步逼近。张黎惊惧万分，苦苦哀求：“别过来，我不跟你们走，救命啊……”

危急关头，安琪生毅然跳出来，挡在张黎面前。

“各位、各位，都是朋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两个小混混看着表情怪异的安琪生，一时摸不着来路。豹哥皱了皱眉，挺身走上前来。

“敢问这位排琴（兄弟），哪条道上的，报个万儿（名号），别伤了自己人。”

安琪生一脸茫然，听不懂豹哥的黑话，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

“张姐是我客户，给个面……”安琪生话没说完，便看见一道阴影狠狠朝脸上抽来，不容反应，他便被抽飞了出去。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半张脸火辣辣的，迅速红肿起来。

“谁裤子没提好，把你这个鸡巴玩意儿露出来了。”豹哥一搭脉便知安琪生是个生瓜蛋子，飞扬跋扈道，“操，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

安琪生双眼充血，一下跳了起来，朝豹哥扑了过去。

“跟你拼了！”

豹哥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生瓜蛋子会反扑，急忙闪身躲开。

“干他！”

两个小混混闻言，纷纷露出狰狞之色，朝安琪生扑了上去。

安琪生双拳难敌四手，转眼之间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他狠劲儿也上来了，抱住其中一个高个子小混混，一口咬住对方腰间软肉，疼得小混混嗷嗷直叫。

豹哥一手揪起张黎的头发，一手扼住她的喉咙，面目狰狞。

“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救、命、啊！”

张黎惊恐万状，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三字。周围看热闹的居民们心惊胆战，纷纷逃回了家中。

万子良和方正听到身后的尖叫声，顿时变了脸色，大感不妙。

“不好，出事了。”万子良霍然转身往回跑。

“巴特，走。”方正反应更快，叫上巴特，迈开大步，原路冲了回去。

不消片刻，只见安琪生抱头蹲在地上被两个小混混围殴，张黎倒地不起正被一个胖子欺辱。

“住手！”方正大喝。

打红眼了的小混混哪里听得进去，仍旧拳打脚踢。唯有豹哥，斜眼看向方正，渐渐眯起了眼睛。

方正见喝止无用，立刻拍了巴特脖子两下。

巴特展开四肢，化作一道闪电，朝小混混狂冲过去，发出威严的吼叫。

“妈呀，好大的狗！”

两个小混混见到巴特冲过来，吓得面如土色，一把推开安琪生，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方正一个箭步冲上去，探出宽大的手掌，瞅准破绽抓住豹哥的胳膊，往右边一钻，往下一压。

“疼、疼、疼……”豹哥手臂受力，肥胖的身体不受控制，转了个圈背对过来，被方正死死压在地上。

两个小混混见大哥被揍，挥拳朝方正砸来。方正急忙松开豹哥，侧身一闪，顺势一个高边腿，正中矮个子小混混胸口，把他一脚踹飞出去，和高个子小混混撞在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妈的，老子弄死你！”豹哥揉着胳膊，闪在一边，气急败坏地掏出匕首。

“警察，住手！”万子良举起警官证，义正词严。

豹哥脸色骤变，藏起了匕首，不敢轻举妄动。

“警官，误会，都是误会。”

“禁止打架斗殴，不服去派出所说！”

“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见谅……”说着豹哥转身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看见豹哥跑路，两个小混混也不敢久留，赶紧从地上爬起，狼狈逃窜。

万子良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扶起安琪生。

“没事吧？”

“没事，幸好你们及时赶来。”安琪生吐出一口血水道，“哎哟，疼死我了，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还好吧？”方正扶起张黎道，“他们是什么人？”

“要债的，我欠了他们钱……”张黎哽咽道，“天天被他们骚扰，泼油漆，扔粪便，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搬到这里来，没想到还没搬过来，又被他们找到了，呜呜……”

“他们下次再来，我建议你直接报警。”方正认真地告诫张黎。

张黎低着头，抽泣得更厉害了，似乎还有难言之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是所有事情找警察都能立即解决的。”安琪生在一旁小声说。

“没错，那个豹哥一看就是老油子，知道警察的底线在哪里，只要他不越线，真就拿他没办法。”万子良有点无奈地说。

“唉……”

世界上的罪恶，有看得见的，但更多是看不见的。警察能打击罪恶，却无法拯救每个人的苦难。生而为人，谁都不想深陷罪恶之中，若是不幸陷入，无论是谁都会有深深的无力感。

“丁零零！”万子良的手机响起，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来电显示“小凤凰”。他皱了皱眉，思忖片刻，选择了接听。

“你在哪里？我被人挟持了，在滨江马克西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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