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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书名： 火速出击 作者： 周环玉 本章字数： 6271 更新时间： 2024-07-01 16:57:31

张林山自从带着小分队离开了山洞，就没有了任何消息，连追他们的那些小鬼子也不知去向。周国才决定回下泊山，他清点了武器装备，才发现子弹不多了，这要是在下泊山遇到西村小队，肯定会吃亏；但不回去，就搞不到埋藏毒气弹地图的情报，也搞不到弹药。周国才最终决定还是立即动身返回下泊山。天还没有亮，山路很难走，前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完全凭借记忆和感觉向前走，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小鬼子的埋伏，西村的部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附近。

山里好像起雾了，有些湿漉漉的感觉。小分队行动很缓慢，难以辨清前进的方向，走着走着好像又转回来了。周国才不得不命令小分队原地待命，他要派个人前去探探路。

“山柱，山柱。”周国才下意识地喊着山柱的名字。

“连长，山柱他……牺牲了……”大虎坐在周国才的身后，听见连长在叫山柱的名字，他知道连长还没有走出山柱牺牲的阴影，他来到周国才的身边。

“哦！你看我这记性。大虎，你去前面探个路，天亮之前必须回来。”周国才给大虎下了命令。

“好嘞。”大虎拿起枪消失在黑暗中。

“连长，下面我们怎么办？”小梁挨着周国才坐下，递给他一点干粮。

“我也在琢磨这事，要想办法和上级取得联系。”周国才说着，然后艰难地咽下小梁给他的干粮。

“要不我去走一趟？”

“别急，先等大虎回来再说。山路不好走，还是要小心点。”

小分队停止了前进，趁着大虎去探路期间，小分队刚好稍作休整。接连几天的行军打仗，已经让小分队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看着队员们这个状态，周国才很心疼，他把每个队员都当作自己的亲人，直到现在，他都不能忘记山柱临死时的样子。想起山柱，周国才很内疚。那一年部队打到山东济南，经过山柱老家的时候，周国才曾去看望过一次山柱的母亲，山柱是家中老三，两个哥哥都参加了红军，在长征时都没有活过来，周国才就对山柱的母亲说，等战争胜利了，他会亲自送山柱回家，当初的承诺此时变成了一句谎言。

“连长，大虎哥回来了。”梁子高兴地对周国才说。

“人呢？”一听说大虎回来了，周国才兴奋得一翻身从地上站起来，四处张望。

“在这儿，连长。差点迷路了，要不早回来了。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前面第一个路口再向左走，穿过一个乱丛林，就是我们要去的村子。”大虎指着前面一个路口说。

按照大虎指的方向和路线，周国才带着小分队所有人跟在大虎身后前进，这条山路异常难走，应该从来没有人走过，这条路也是最安全的，估计小鬼子怎么找也找不到这里，再不走出去，估计又要迷路。天应该很快就要亮了，前方有些忽隐忽现的影子，那影子是树林里高大的松树和松树后面的山坡的。天一亮，小鬼子又要行动了，周国才必须在天亮之前到达山坡对面的村庄，那个村庄是他和铁锁接头的地点。寻找小鬼子在下泊山埋藏毒气弹地点的地图的任务，至今毫无进展。国民党部队也在寻找，上级命令他们要在国民党部队之前找到这份地图，这个命令是好几天之前的命令了。自从通讯员牺牲了，他们一直和上级失联，他要尽快和铁锁联系上，看看铁锁能否帮上忙。

铁锁在出村前，和周素梅秘密去了一趟翠莲家商量真子的转移事项。为了村里的安全，他要尽快去和周国才接上头。他看见翠莲的手臂被真子咬伤了，恨不得去抽真子几个耳光，翠莲也告诉铁锁有关真子想跑的经过，让铁锁更加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一旦真子逃跑出去，整个村子将会笼罩在一片死亡的恐惧之中。铁锁临走时，检查了绑真子的绳子是否牢固，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搬了一个水缸压在地窖的石板上，这才和周素梅从翠莲家出来。

在周素梅家门前的路口，铁锁和周素梅作了告别。黑暗中，周素梅站在铁锁的面前，看着铁锁黑暗里的眼中透出的光，这种光直射进她的心里，溅起一些浪花在她的心中翻滚，她多么希望能够陪在铁锁的身边，和他去任何地方。周素梅把头依偎在铁锁宽厚的胸口上，她听见一种声音，是铁锁心跳的声音，这种声音像是对她的一种呼唤。

铁锁趁着天黑，消失在周素梅的视线里。他沿着村后一条小路经过老坟茔向东北方向走去，村庄在他的身后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没多久，铁锁发现身后有一点光越来越近，还有车轮的声音，他赶紧跳到路边的河沟里，趴在水草里隐蔽着。亮光越来越近，是一盏风灯发出的，听到的车轮声是一辆马车发出的，由远而近，铁锁判断，这辆马车应该是从村里出来的。全村只有周金海家有辆马车，难道是周金海？为什么他要在深夜里赶着马车出村？铁锁要探个究竟。

果然是周金海，马车近了，从铁锁面前经过，风灯映出的昏黄的灯光照在周金海的脸上清晰可见，又有些模糊不清，但铁锁还是清晰地看见了周金海的脸。马车前进的方向正好是铁锁要去的方向，铁锁爬上来，跟在马车的后面。

夜路很难走，这条土路经过小鬼子几次轰炸，已变得坑坑洼洼，马车白天走都很艰难，何况现在天还没有亮，周金海生怕马车发出响声，这附近的情况他并不是很清楚，所以让马车走得很慢，这让铁锁跟在后面用小跑的速度都能跟上。

周金海坐在马车上，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再走一会就到十里岗了，那里很偏僻。若赶在天亮之前在那里把这个日本姑娘埋了，是不会有人发现的，现在他所想的就是赶快赶到十里岗。周金海的心里又有一种愧疚感，因为这个姑娘还没有他女儿大。当他偷偷溜进翠莲家柴房的地窖里的时候，才发现正如他所料，里面的确藏着一个人，只是他没想到的被绑着的是一个比他女儿还小的姑娘。本来他打算放了她，可是在他准备给她解开绳子的时候，这姑娘以为眼前的这个老男人要欺负她，吓得不知所措，一时在惊慌中用日语开始求饶，这才让周金海发现她原来是日本人。难怪小鬼子到处在找一个姑娘，原来一直藏在翠莲家。为了村里人的安全，他想过杀了她，然后在老坟茔找个地方悄悄地把她埋了，又觉得不妥，老坟茔离附近几个村子比较近，万一被人发现传到小鬼子那里，全村人都得跟着遭殃；他又想过放她走，觉得这样更不妥，那就等于让她回去给小鬼子报信了，要真是这样他也就成了通风报信的汉奸。想来想去，周金海决定在十里岗把她埋了，这是他第一次要去杀人，想着很快就会有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死在自己的手里，他的手心里就直出汗，额头也在冒汗，心扑通扑通地在往身体外撞击，撞得他浑身难受。

到了十里岗，远处的天边开始有了些灰黑色，有一丝白线从灰黑色中间穿过，天很快就要亮了。周金海停下马车，掀开铺在车上的稻草，拖下一个麻袋，扛着麻袋就往十里岗的五里坡走，这里白天几乎都不会有人来，周金海觉得只有在这里行动才是比较安全的。他找了一个地方，把麻袋放下来，打开扎麻袋口的绳子，发现这个日本姑娘一动也不动，她应该是在麻袋里经过一路的颠簸昏过去了。周金海不管这些，又从马车上拿过来铁锹开始挖坑。

周金海选择挖坑的地方是在一处蒿子草中间，这里由于常年很少人来，这蒿子草长得有一人多高，胆小的人走进这里，估计会被吓破了胆。起风了，风吹过来，有一片呼呼的响声，这声音从周金海的耳边经过，他不时抬起头很胆怯地朝周围看看，然后加快了挖坑的速度。一只鸟突然从蒿草中间飞起，扑腾一声把周金海吓得坐在地上，他惊慌失措，看来这杀人的活不太好做。

“谁？”周金海发现身后有个黑影一闪，拿起铁锹紧盯着有黑影的地方。

“是我，叔。”铁锁从周金海身后的蒿草丛里钻出来，猫着身子来到周金海身边。

铁锁的突然出现让周金海没有料到，他的心这才像一块石头一样落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些紧张地打量着铁锁，没想到这小子一路跟踪到这里。

“叔，天还没亮呢！你来这里做什么？”铁锁一边问着一边向麻袋走去。

“你先告诉我，你小子来做什么？”周金海一看铁锁向麻袋走去，一个箭步挡在铁锁面前。

“叔，这么见不得人？”

“小声点，你跟我过来。”周金海一看瞒不住了，只好拉着铁锁蹲下，打开麻袋。

“叔，你怎么……”铁锁透过微白的亮光凑过去一看，惊叫起来，麻袋里竟然是真子。

“别叫，小声点。”周金海慌忙伸出手捂住铁锁的嘴。

“你小子听好了，你们的秘密我都知道了。可是这个日本人留不得，留着她会祸害全村人。”

“叔，你听我说，她也杀不得。你要是杀了她，就会死更多的人。”铁锁挣脱了周金海的手，一把抢过铁锹，他不能让周金海杀了真子。

周金海不知道铁锁在说什么，他从铁锁的手里抢着铁锹。可他终究没有铁锁的力气大，来来回回抢着、扯着、推着，让他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直喘气，他指着铁锁说：“你今天和我作对，以后就别想再见我女儿。”

“叔，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现在和你说不清楚，我们回去再说。”铁锁坐在周金海身边，看了看附近的情况，警惕地说。

“啊——”

“谁？”

突然的一声尖叫，让铁锁和周金海同时从刚才的搏斗中回过神来，他们惊慌地站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真子在麻袋里挣扎。

“是我，别怕，别怕。”铁锁赶紧过去要把真子从麻袋里放出来。真子刚探出头，一看周围黑乎乎的，很荒凉，眼前还是一张面如死灰的脸，她刚想叫出来，嘴就被铁锁捂得严严实实的，任凭她怎么挣扎，铁锁也不松手，再这么叫下去，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赶紧杀了她。”周金海在一旁说。

“叔，听我的，杀是杀不得，回去再跟你说，你还得把她送回去。”铁锁说。

“啊！”铁锁的手刚稍微松一点，就被真子咬了一口，疼得他也叫出声来。

“现在在救你，不领情，还咬我。”铁锁一看这样子很容易暴露，一拳把真子打昏，然后把她又装进了麻袋，扛起来就往马车那里走。

“浑蛋，你要干什么？你要害死素梅吗？你不想活，她还要活，你不要害她。”周金海一瘸一拐地跟上来，他的脚刚才在和铁锁抢铁锹时崴伤了。

铁锁只管把真子放到马车上，不管周金海在后面如何骂自己，他要尽快把真子送回村里，一切要等报告给周国才后再决定。铁锁坐到马车上，并没有急着走，他在等周金海上车，不管怎么说，周金海也是他未来的岳父，他当然不会把周金海一个人扔在野地里，他伸出手去把周金海拉上了马车，马车朝新桥村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天空已经亮了，远处的天际呈现出一片光晕。铁锁坐在马车上，突然想起了还要去和周国才会合。当马车快要到老坟茔时，马车停住了，铁锁转过身看了看真子，真子似乎醒了，在麻袋里挣扎。

“叔，叔。”

“嗯？”周金海在马车的摇晃中，迷迷糊糊地睡去。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此时的他实在困得不行，马车也是不紧不慢地摇晃着，这样的感觉很容易让他睡着。他被铁锁叫醒了，发现马车已经停下。

“到村了？”周金海有些迷迷糊糊地问，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叔，我有个想法，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怎么样？”

“说，你小子别耍什么鬼主意。”周金海坐起来，似乎清醒了很多。

“叔，你不是也想和共产党的部队搞好关系吗？我觉得这次是个好机会，要是我们把这个日本姑娘交给新四军，那也算是我们的大功一件，到时候，新四军也会给你记上一功；要是把她杀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铁锁知道周金海一直想讨好新四军，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想利用这一点说服周金海。

“拉倒吧！万一人家说我们窝藏日本人，再给个汉奸的罪名，那不是连老祖宗的脸都抹黑了？再说，这事也牵连到素梅。”对于铁锁说的话，周金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总是觉得只有杀了这个姑娘才是最安全的。

铁锁见周金海是一个老顽固，无法说通他，只好驾着马车先回村了。此时，天已经大亮，回村的路上，冷冷清清的，看不见一个人，马车刚进了村口，迎面碰到村里的流氓周大春，铁锁没有看他一眼，只顾向翠莲家去了。身后，听见周大春在喊着：“哥，叔，这一大早的，拉的好东西吧？”

马车刚到翠莲家门口，只见翠莲和周素梅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见周金海也在，周素梅低着头叫了一声爹便在一旁不再说话。翠莲支支吾吾，她把铁锁拉到一边很紧张地说：

“不得了了，那个日本娘们跑了。”

铁锁把翠莲拉到马车旁，指指稻草下面，翠莲明白了铁锁的意思，她掀开稻草，果然见麻袋里装着一个人。周素梅也凑过来，看了看父亲，不敢再说话。见真子在马车上，翠莲和周素梅这才缓过神来，周素梅心里在想，这一定是父亲搞的鬼。

“跟我回去。”周金海拉着女儿就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大白天的，在这里也不好因为这事发火，他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发火那也得回家再发。

“你小子回头把马车给我送回家去。”临走，周金海丢下这句话。

“放心吧，叔！”

铁锁看看外面没有其他人，赶紧把真子扛回翠莲家的柴房里，从麻袋里放出真子，并给她解开了绳子。由于整整一晚上都被捆在麻袋里来回颠簸，真子此时已很虚弱，她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铁锁，眼神里带有一股要杀了他的意思，铁锁突然有了一点同情心。

“快去，拿点水来，然后给她搞点吃的。”铁锁对翠莲说。

铁锁把昨晚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和翠莲说了一遍，然后和她一起把真子抬进了地窖里，他又嘱咐翠莲几句，然后才离开村子去和周国才接头。

铁锁赶到和周国才约定的接头地点时，已接近中午，在一间废弃的茅屋里，周国才和他的队员们在等着铁锁，铁锁前脚刚进门，负责打探消息的梁子后脚也跟着回来了，接着就听见南边响起了枪声。

“快进来，所有人，准备战斗！”周国才拉着铁锁和梁子隐蔽在窗户后面。

“怎么，路上你们碰到小鬼子了？”周国才问。

“没有，这枪声是南边的，我是从西北边绕过来的。”铁锁说。

“我是从东边回来的，一路上没有碰到小鬼子。”梁子说。

“连长，有国民党军朝这边跑过来。”大虎在前面喊着。

“还有小鬼子。”大虎又朝这边喊着。

“都打起精神，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朝这边跑过来的正是张林山小分队，他们刚进村子到达这个路口，就被大虎和几个新四军战士拦住，后面又有小鬼子的追兵，情况万分紧急，张林山命令他的队员们准备冲过来。

“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没看见后面有小鬼子？”张林山朝大虎举起了枪。

“让他们进来，别让国民党说咱们新四军不地道。”周国才从后面来到大虎身边，朝张林山笑了笑。

“怎么，就这熊样？”周国才一边找了个掩体埋伏，一边说。

“还不知道谁是熊样，昨晚我们炸小鬼子的炮楼时，你们在哪？”张林山反击着周国才，他命令邱排长开始布置防线。

“昨晚炸小鬼子的炮楼是你们干的？”周国才转过头看着张林山。

“现在还说我们是熊样吗？有本事，多杀几个小鬼子给大伙看看。”张林山对周国才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离前方渐渐逼近的小鬼子，他的手指准备着扣动扳机。

看着张林山和他的队员，周国才的心里不由得生起了一股敬意。其实他心里很明白，他们虽然是国民党部队，但个个都是不怕死的，杀小鬼子个个都是好汉，只是这么多年，有无数个好同志被国民党部队杀害，这让周国才对国民党的仇恨一直没有消退。

“打。”周国才高喊一声，他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一个小鬼子的胸口。

这是周国才和张林山两支小分队第一次联合作战，虽是联合，但都是为了各自的任务和信仰而战。周国才帮助张林山部突围，看重的是在反击小鬼子时他们表现出来的勇敢，毕竟都是中国人。战争一直打到下午，周国才和张林山两支小分队边打边撤退，以西村为首的日伪军一直追击到蟹子洼洼口，小鬼子的火力太猛，子弹就像雨点一样飞过每个人的头顶，发出嗖嗖的惊人的声音。这里的地形铁锁非常熟悉，他带着大伙进入洼口的一片林子，这片林子非常大，只有铁锁熟悉一条进入林子的秘密小路。进入这片林子，大伙才算暂时脱离了险境。

“连长，张队长牺牲了。”小分队走到一个山梁时，梁子忍不住对周国才说。

“张队长？哪个张队长？”周国才停下脚步。

“巢湖游击支队副支队长，张学文，七月二十四日在庐江盛家桥战斗中牺牲了。”

“就是上次来黄姑闸要我们帮他们搞药品，走时还给了我们一箱子弹的张学文？”周国才再一次向梁子确认。

“就是他。”

“张队长是条汉子。”

“上级有指示，情报说埋藏毒气弹地点的地图就在西村的女儿真子身上，目前没有真子的具体消息，上级命令我们要火速找到真子。”梁子向周国才传达上级下达的命令。

“注意保密，别让这些国民党得到消息。”

小分队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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