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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潮奔涌，势不可当
书名： 大潮奔涌 作者： 胡志平 本章字数： 10336 更新时间： 2024-07-01 16:56:22

路夏逃走后，路春坐在作战室内一直闷闷不乐。弟弟路夏突然出逃，让他提心吊胆，他担心上司会怪罪下来，会追查原因，会怀疑自己通共，自己会因此丢掉乌纱帽。这些天，路春一个人独坐，他认真回想起自己部队以前有好几次行动失利或不顺，很可能都与路夏有关联了。路夏难道是个共产党？路春坐在椅子上苦想，他想起弟弟这些年是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从未见到他与什么人有过可疑的联系，难道他来自己部队之前就已经是共产党了？路夏走后，路春一边生气一边想原因一边抓紧时间予以补救。当天中午，路春把何参谋长叫到身边，对他说：“路参谋是我的亲兄弟，他谈了师部医院的一个护士，那位护士给他输过血，所以后来他们两人产生感情恋爱了，路夏曾经把这件事告诉过我。现在有一些年轻人害怕打仗，上次路参谋已经受过一次重伤，他大概不想再在部队中干了，两人借此就私奔远走高飞了。”

何参谋长听了路春的话，没有说话，路春接着又叮嘱：“如果师部追查这件事，你就按我的话回答他们。”

这时，何参谋长回答说：“是！旅座，我知道了。”

安排了何参谋长，路春又想好了如何去安抚自己手下的团长。当天傍晚，两位团长打电话到旅部汇报行动情况时，路春在电话中首先对洪团长关心地问：“兄弟，部队没有什么损失吧？”洪团长说：“我们在山上埋伏了一整天，没有见到一个共产党，哪里会有什么损失？就是大家跑了许多的路，又在山上的草丛中待了一整天，无功而返，士兵们很有些怨气！”

路春连忙说：“哎！气什么？没有见到新四军，我恭喜你！你想想，那新四军有三百多人，双方如果真的干起来，那些共产党，个个彪悍！可不是好对付的，或许我们还要死掉不少弟兄呢！”

洪团长许多年来一直跟在路春的身后，他是路春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时他只好顺势说：“旅座，你说得有理！”

路春进一步说：“消息是师部得到的，任务也是他们派下来的，如果师部向你们追问，你就往我路春身上推好了，我来应付他们！”

洪团长说：“好的，我知道了。”

路春继续在电话中说：“洪团长，你想想，我们与共产党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他们是很会打仗的啊！肯定是早就派了侦察兵先行开路，在山上发现了你们的埋伏，从别的路上走了。”

洪团长回应说：“旅座，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想也是这样！”

路春笑了：“改日上我这儿来，我请你喝两杯！”

洪团长说：“谢谢旅座，改日我一定上旅部去看你！”

安慰好洪团长后，路春又立即把同样的话对李团长也说了一遍。两位主要的团长被摆平后，路春就在旅部提心吊胆地静候师部的查问。可是，奇怪得很，一连几天下来，师部都没有一点儿动静。突然，这天作战室的电话铃声响了，何参谋长首先去接了电话，一听马上说：“旅座，找你的。”

路春心中很不安，走过去接了电话问：“喂！谁？”

电话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电话是他的大舅子杜明辉打来，两人都在电话中哈哈大笑起来。路春转口问：“老同学，怎么有时间给我来电话啦？”

杜明辉说：“老弟，你要谢谢我！我把你的夫人孩子都带到南京来啦！”

路春一听，大喜，忙问：“杜兄，你已经不在重庆啦？”

杜明辉说：“我们现在忙得不得了，国府马上就要返回南京了，我和一些军政部的人员打前站，已经先行到达南京了。哈哈！告诉你，南京现在遍地是金，许多日本佬、高官仓皇撤离，丢下来许多好别墅、好文物！他们留下来的几个大仓库，里面都堆满了许多战备物资。浮财不计其数！我申请分到了两套房子，一套我和我老婆孩子住了，另一套就给你了，我已让你的夫人带着孩子住进去了。因为现在回南京的人很多，需要许多的房子，好房子空房子谁抢到谁就住，我们现在不住进去，别的单位的人就会来住的！”

路春听得瞪大了眼睛，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们还有这等好事？”

杜明辉在电话中仍呵呵地笑着说：“今天打电话给你，是因为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告诉你，国防部马上要办国防大学将官速成研修班！近期，我们的部队扩编得很快，收编了许多投降的伪军，国防部准备马上改编训练他们。我已看到了你的名字，大概在第二批名单中，第一批进修的学员已经报到了，第二批进修的学员名单通知马上就会下达到你的部队。我已经看到了名单，所以就先打电话告诉你一声，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大好消息？”

路春在电话中听到了这个意外的好消息，大喜，连忙说：“谢谢你老同学！这么说来，我们很快就会在南京见面啰！”

杜明辉说：“可不是嘛，很快！你夫人孩子也正在数着日子等你呢！”

路春叹了一口气说：“太好了，我也太想儿子了，他肯定也长高了不少！”

杜明辉说：“孩子嘛，长得快！好，就这样，我们南京见吧，我挂了！”

路春手握电话不停地说：“谢谢！南京见！”路春一边说，一边笑着把电话挂断了。

何参谋长站在桌边一直听着路春与杜明辉的谈话，这时他也高兴地问：“旅座，你马上要去南京？”

路春笑着说：“蒋委员长马上要回南京了，局势很快就会有较大的变化。我们等着吧。”

三天后，路春收到了通信兵送来的让他去南京进修学习的通知。紧接着师长宋敏又亲自给路春打来了电话。

这几天，路春一直乐呵呵地等着师部的通知，他的一颗悬挂多日的心终于可以完全安放下来了。其实，师部也早就怀疑路春的弟弟路夏很有可能是共产党，但师长宋敏知道路春是黄埔二期的老学员，他还有一位亲戚内弟在重庆重要的军事部门工作。宋师长不想自讨没趣去掀这层盖子，这种涉共的盖子一旦掀开，引出的麻烦会没完没了。所以宋师长有意识地把路夏与欧阳一同逃跑的事按一对青年因情而私奔从轻处理了。宋师长把这件事情有意压下去了，路春还不知道呢。

“路旅长，通知你去南京学习的通知收到了吗？”宋师长在电话中关心地笑着与路春打招呼。

路春一听是师长电话，立即说：“学习的通知刚才已经收到了，谢谢师座关心！”

师长宋敏说：“你这次去南京学习，是参加速成班。学习的时间只有两个月，结业后，你老兄肯定是会另有任命的啊！”

路春忙谦虚地说：“谢谢师座夸奖，我这次去国防大学学习，可以提高我们的军事素质，我学好以后，将要更好地为国家服务。”

宋师长在电话中大声地笑着说：“恭喜老兄！我提前祝贺你了！”

路春在电话中连声地说：“谢谢师座关心，谢谢师座提携！”

宋师长在电话中继续说：“你把旅部的工作安排好，抓紧走吧！”

路春说：“是！谢谢师座！”

路春挂掉了电话后，立即召见了副旅长及何参谋长，对旅部的工作进行了安排。接着进入内室，简单收拾了一些物品，三天后，他赶到了南京的新家。

路春的新家在南京郊区，是一栋带有一个小花园的西式两层的小洋楼。路春走进院子，迎面就见院内有两株高大的月季，上面挂满了紫红色的花朵，这些艳丽的花儿正在开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妻子杜娟接到路春的电话后，立即忙着打扮自己迎接他。今天杜娟穿了一身洋装：素雅时新的软缎夹旗袍，外罩一件紫色的羊毛开衫，显得十分美丽大方。路春发现妻子还卷了头发，带着还不到三岁的儿子已站在楼门口迎接他。

路春立即看见了儿子，他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长条纹上衣及深蓝色背带裤，外加深蓝色的小背心，还梳了个小分头。这孩子太可爱了！路春喜得赶快跑了几步，在楼门口一把抱住了孩子，接着他在孩子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儿子，爸爸来了，太想你了！”

妻子笑眯眯地接下路春放在地上的小皮箱，她亲热地挨在路春的身边，三个人一同进了小洋楼的大门。

进了楼，楼下是一个不小的客厅，厅内有成套的沙发、茶几、美灯，墙上还挂有两幅欧洲的乡村图画。路春放下儿子，环大厅的四周仔细看了一遍说：“这些浑蛋的小日本鬼子真是会享受，住这么好的房子！现在我们终于把他们打回老家去了，真好！”

杜娟笑着站在边上也接了一句说：“日本鬼子终于滚蛋了，真好！”

路春说：“杜娟，你知道吗？日本是一个很小的海洋国家，形状很像一条松毛虫，他们的资源非常缺乏，却还梦想着蛇吞象。想吞下我大中华，真是痴人说梦！”

说完，路春又高兴地把儿子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父子俩一道在沙发上坐下。路春望着儿子，仔细地看，说：“杜娟，儿子的眼睛像你，很大！长大很帅气！”

接着，路春又转身问妻子：“你们搬进来几天了？”

杜娟说：“搬进来有一个多月了。我和哥嫂一到南京，他就申请分到了两套房子，他们让我们住了这一套。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是日本人，走得急，大概只拿了些金银细软就逃走了。所以屋内留下的设施齐全，楼上还有三间房呢。”

路春高兴地把坐在腿上的儿子双肩又摇晃了几下说：“那好！我们先住着，我最近要在南京学习两个月，可以经常回来看看我的儿子啰！”

杜娟看见丈夫高兴，关心地说：“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路春说：“不用，不饿。你给我泡点茶就可以了！”

杜娟听了，起身从一个细瓷茶壶中倒了一杯绿茶送到路春手边。并顺势在他身边坐下。路春一边接过茶水，一边笑着搂住夫人说：“终于打败了小日本鬼子，我俩也可以在一块过一段好日子了！明天，我就去国防大学报到，按照以前的惯例，两个月的突击加强学习结业后，我的工作很可能要调动。结业时，正好也快过年了，我们争取回老家过年，顺便让你看看我的老父老母。唉！这些年我一直在外打仗，我已许多年未回过老家了。”

说完，路春又转过脸看妻子，他发现今天杜娟在她的颈子上挂上了一条珍珠项链，松软卷曲的黑发披在肩上，白皙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妻子今天显得特别漂亮，路春忍不住，在杜娟的脸上亲了一口。

夫妇俩分离很久，杜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高兴地说：“今年过年，我们一定回老家去看看，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双亲呢。”

路春坐在大沙发上，一只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搂着老婆，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亲热地交谈，路春问老婆：“这几天你可去你哥哥家看看了？”

杜娟说：“我前天还去了一趟。我哥哥现在忙得很，他家的那栋楼比我们的这栋还要阔气！是独栋别墅。前些日子听嫂嫂说，国共两党目前正在谈判，如谈不好，双方就要开战。我忘不了我们住在重庆时，天天都要躲日军飞机来轰炸的可怕日子！我真是很害怕再打仗！”

路春一听，很惊讶地说：“哟，你们女人也关心起打仗的事了？”

杜娟说：“我以前与哥嫂住在一起，天天听他们说国民党、共产党之间的许多事，时间久了，我当然也知道了不少。”

路春听到这里，有点扫兴，叹了一口气：“不说了，很可能国共之间以后真会开战的！你烧点水吧，我想马上洗个澡，明天我去报到，到了那里与大家一交流，就什么事都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路春就去国防大学报到了。班上已到了不少学员，在那里，路春还遇到好几位以前黄埔的老同学。他们都是一些目前仍停留在旅级岗位上还未升上去的校级军官，还有一些学员是路春从前在部队中曾经共事的老战友。大家一阵寒暄后，就坐在一起交谈，一阵询问后，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日本鬼子投降后留下了大量优良的军事装备，使蒋委员长的军事力量发生了很大变化。陆军部队短期内迅速地扩编了许多个师，急需要各级军官带教，因此国防部决定抽出一些高年资的军官进行短期强化培训，以提高他们的作战能力及指挥能力。

第二天，培训班就开课了，发下了许多讲义资料。路春接到讲义资料后翻看了一下目录及内容，他获知在各科目讲课的老师中，有许多人都是专职的军事教官，他们曾经去过德国，专门学习过相关的军事知识。课程的设置主要有军事理论课、战史课、战例分析课。在战例分析课中，其内容竟然还包括了许多近期的中外著名的战役，如台儿庄之战、长沙阻击战、平型关之战，还有著名的欧洲的诺曼底登陆之战。路春十分佩服上课的军事教官们对一些不久前才进行的战役分析之快之精辟。路春接到资料后忍不住坐在桌边就看起来了，他回想起自己以前在黄埔学习时，主要是练习操练及一些实战。而自己在后来许多年的军事实践中，主要精力也是放在战前收集情报、侦察地形、组织安排兵力、武器的多层配置、预备队的安排及战斗前战斗时的鼓励等等，自己从未对一些重要的经典战役进行过任何认真的讨论及研究。路春此时马上明白了，这就是学习与不学习的区别。

路春决心要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好好地系统学习一些军事知识，以提高自己。

上课后的第二个周末，路春趁回家的时候，带了老婆、孩子去了杜明辉的家中。

杜娟领路春进了小院后，径直往楼内走去。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厅，放有一组带有木扶手的精致的绣花布艺沙发。老同学杜明辉正坐在沙发上看材料，看见妹妹和妹婿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材料，站起来说：“来啦，你们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里来了？”

路春忙客气地说：“早就该来看看老同学了，培训班已经开课了，课程排得很紧很满。今天是周末，休息一天，我请假回家看看，也特地来看看你和嫂嫂。”

杜明辉听了，忙大声地招呼夫人：“晓静，路春和杜娟来了，快给他们沏茶！”

晓静听见了，立即从一间侧室中走出来，端了两杯茶水来到大厅的茶几边，笑着问：“路春，来南京学习？”随即，晓静又端过来两盘糕点摆放在茶几上。

路春和杜娟在沙发上坐下。路春笑着看了一眼穿得很时尚的年轻嫂嫂，并朝她点点头说：“谢谢！”

路春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看见茶几上的材料是文件，随口问：“周末休息，你还在家看文件？”

杜明辉说：“国共仍在和谈，快结束了，有许多的事办不完，所以要加班看看材料。”说完，杜明辉对妹妹说，“杜娟，你带孩子去你嫂嫂那儿玩玩吧，我和路春说说话。”

杜娟见哥哥要把自己支开，忙站起来带着孩子随着嫂嫂去了大厅侧面的一间房内。嫂嫂晓静客气地说：“杜娟，你帮我剥剥豆子，我中午炒给你们吃。”

杜娟听了，在一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妹妹走了，杜明辉关心地问路春：“这些天，你在进修班学习得怎么样？”

路春说：“每天上课的内容都非常好，收益很大，我正在学习。”

杜明辉说：“老弟，目前国内的形势很紧张，大战即将开始，蒋委员长一心要灭掉共产党。如共产党不愿意接受改编，不愿意让出他们已经占据的许多地盘，压缩他们的部队，那双方是马上就要开战的！”

路春听了，立即紧张了，他低声地问：“国共双方不是还仍在和谈吗？”

杜明辉说：“和谈是幌子！做给别人看的。双方肯定是谈不好的，我们现在还没有做好在各地马上开战的准备，所以就还在谈，目的是争取再拖一点时间。”

路春又低声地问：“有这么严重？国共双方如果再打起来，那是要死许多人的。”

杜明辉说：“是呀，是会死许多人。但共产党如果不让步，那他们就是想夺取我们的江山，这仗就肯定是要打的！”

路春听了，愣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两人都沉默了一会，路春又沉闷地说：“共产党已经坐大了，消灭不了他们的！当年他们只有几万人时都没有干掉他们，现在再想动手，谈何容易！”

杜明辉说：“我们是军人，服从党国命令是天职！你在进修班要好好地学习。这次进修班学习时间短，是速成的，主要是让你们学习一些军事理论及实战经验。你们这批学员结业后，都会被提拔重用的，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路春说：“我知道。”

杜明辉又问：“房子住得还舒服吧？”

路春说：“谢谢老大哥！房子很好！”

杜明辉又说：“日本人走时，留下了许多东西。许多人趁机大发国难财！现在南京、上海乱得一塌糊涂。我们还未有时间把一些刚接收的大城市整顿好，又要打仗了，一旦开战，还不知结局如何！”

路春听了神情凝重，低声回应：“当年共产党只有几万人，几十万大军许多次地‘围剿’都未能把他们灭掉，现在他们也已经有百万人马了，如何奈何得了他们？我真是担心，双方如再次撕破脸皮，后果不堪设想！”

杜明辉安慰说：“老弟，你说的这些烦心事，我们先不去想它。今天中午我让你嫂子多烧几个好菜！”

说完，杜明辉从沙发边站起身来，他走进侧室对妹妹杜娟说：“杜娟，今天中午你帮你嫂嫂多炒几个好菜。”

安排好后，杜明辉伸手牵扯住杜娟身边的孩子说：“来，让我仔细地看看我的小外甥！这孩子真漂亮！”

杜明辉把孩子带到大厅，又在沙发上坐下。路春见到儿子马上又把孩子拉到了自己的腿边问：“你的两个孩子呢？家中可请了阿姨？”

杜明辉说：“两个孩子，大的出去找同学玩去了，小的在楼上做作业。我请了一个阿姨，今天是周末，她刚好回家去了，傍晚会回来。”

杜娟和嫂嫂两人走出了侧室，杜娟对哥哥、丈夫笑着说：“你俩慢慢谈，我们烧饭去了，一会儿就会弄好！”

杜明辉听了，开心地对路春说：“来！先吃点糕点！我俩继续聊天。”

两个月后，已接近年关。

这天下午，路春在研修班的学习结束了。简单的结业仪式后，路春和好几位学员都被留了下来，他们受到了校长及军事教官的单独召见。一阵亲切地谈话后，路春收到了研修班结业证书和新的工作职务任命书。路春被正式提拔，被任命为新编六十四师的师长。除了任命书及工作调令上已经写明的，谈话中上司还告诉他，过完春节后，路春将返回原驻地，率领自己的三个团及另外刚组建的三个新团，组成一个新的师。路春的这个新编师将会随同自己的老上级宋敏师长率领的新组编的六十三师全体官兵，一道北上，统一调入杜聿明的集团军中。

路春获知，他的老上级宋敏师长的原六十三师这次被一分为二了，分开的两个部分都分别进行了再扩充，组成了两个新的师：新编六十三师，新编六十四师。

路春听到如此安排，心中又惊又喜。路春知道，杜聿明是国民党军名将，此人军事知识丰富，善治军，善打仗，曾经指挥过不少次很有名的战役，杜聿明将军在国民党军中很有名气。

路春与上司谈话后，心中十分欣喜。随后，他返回到宿舍中，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与其他学员们一一告别。路春抓紧时间返回南京家中，他高兴地对妻子杜娟说：“杜娟，今天都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马上就要过大年了，我在研修班的学习结业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买今天晚上的票赶回老家去过年吧！”

妻子杜娟立即接下了路春手中的皮箱，并把儿子路小春送到路春怀中，她满脸喜悦，高兴地说：“你的学习结束了？那真好，我马上准备，我们回家去过年。我要去看看你的父母，也让爷爷、奶奶看看我们的孩子路小春！”

路春听了杜娟的话，连忙又补了一句：“杜娟，把你从重庆带回来的几块好布料也带上，回去给大家做几件衣服，做个见面礼！”

杜娟表示同意说：“好的！”

这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清早起来，路老爷就安排李妈准备年夜饭，这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

路老爷家有五个孩子，可是他的四个孩子都已离开了家乡并且都已许多年不归。今天，路老爷很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他盼望能有一个或者是几个孩子能突然回来，回到这棕榈里六号，来看看自己和老伴。

中午以后，路老爷就心神不宁地频繁地走到院外张望。许多人家都在打扫卫生，忙着在大门上贴对联，贴福字。小街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路老爷感觉大概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一会儿李妈也将回她自己的家中去过年，到那时，家里的这栋小楼中，只有路老爷和他的老伴与小儿子三个人在一块过年了。

李妈走进了门厅说：“老爷，菜我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放在厨房灶台上热着。今年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新年，我也要回家去看看，陪着家人过一个高兴的新年了。”

路老爷连忙说：“谢谢你，李妈！一年到头辛苦你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赶快走吧！”

李妈听了路老爷好意的催促，她连忙进厨房脱掉了围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拿着路老爷给的过年红包及一些年货就往院外走。刚出院门，迎面撞见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正往院子大门快步走来，李妈定眼认真地一看：“哟！这是大少爷的一家人吗？大少爷回来啦！”李妈高兴地大声喊叫起来，她连忙掉转身子，飞快跑进楼对路老爷、路太太大声地喊：“老爷、太太，大少爷一家人回来啦！”说完，李妈急忙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高兴地与路老爷、路太太三个人一同迎出楼门。李妈快步跑了上去接过了路春手中的皮箱，路太太快跑几步高兴地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小孙子路小春。

大家一同欢天喜地地回到楼下的客厅中。李妈高兴地对路春说：“大少爷，你们一家人回来真好！老爷和太太盼你们回来，盼得不得了！年夜饭我早就已经给你们全部弄好了，就等着你们能回来过年呢！”

路老爷站在旁边，他听了，忙笑着说：“谢谢李妈！谢谢你把大少爷接回来了！不早了，李妈，你赶快回去吧！”李妈听了，她转身笑着再次离开一楼的门庭，准备出小院。

路春见李妈要走，急忙对妻子说：“杜娟，快把包中的糕点送两盒给李妈！”

杜娟听了急忙弯腰取了提包中的糕点追了上去。

路老爷仍站在大厅中，她看见大儿子一家人回来了，他高兴地说：“春儿，你们回来，真好，我和你妈妈太想你们了。”说完，路老爷一把拉过路春的孩子，认真地看，口中不停地说，“这孩子长得好！我的好孙子，好，好！我真是高兴！”

见到路老爷在看孙子，路太太忙跑到楼梯口朝楼上大声喊：“路秋，快下来，你大哥大嫂回来了，你快下来吃年夜饭了。”

听到了母亲的叫声，路秋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学生装从楼上飞奔下来。他来到路春与杜娟身边，望着初次见面的杜娟，高兴地叫：“大嫂，欢迎你！大哥大嫂，我祝你们新年好！”

路春见到路秋从楼上下来了，忙对杜娟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弟，叫路秋！”

杜娟听路春的介绍，她望着路秋客气地说：“路秋，也祝你新年好！”

接着，路春也高兴地望着小弟问：“你还好吧？还在念书吧？”

路秋说：“还在念，马上就毕业了！”

路春鼓励弟弟说：“我们打走了日本人，现在和平了，你要好好地读书，争取考上大学！我带回来一只好金笔，学习班发的，等会送给你，我还带回来几块好布料，可以给你及爸妈各做一套新衣。”

路老爷在一旁听了，十分高兴，也接话说：“路秋运气好，他可以好好地念大学了。”

路太太在一旁听了，也高兴地喊：“来！我们快抬桌子，大家一边吃年夜饭一边慢慢地聊！吃完年夜饭，我也有大红包送给我的儿媳和小孙子。”

路春忙与杜娟、路秋三人把大方桌抬到了大厅的中间。路老爷这时忽然想起了路夏，他问路春：“春儿，路夏还在你那儿吧，他怎么没有随你一同回家来看看？”

路春一听，说话的声音马上变低了，说：“爸，大弟，路夏他现在已经不在我的部队中了。他在我的部队中谈了一个陆军医院的女护士，两人前些日子主动离开了部队，不知他们去了哪儿。”

路老爷一听，愣住了，说：“他在你的部队中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

路春沉下脸说：“不知道！爸，路夏他已是大人了，我也没有办法完全管住他，他很可能已经参加了共产党，跑到共产党那边去了。”

杜娟已有不少时间未听到路春说起路夏，这时她站在旁边惊讶地问：“大弟离开了部队？难怪你最近都没有再说起他。”

路春低声地回应了一声：“他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和你说他，有什么用呢？”

路老爷听了大儿子的话，他愣着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才说：“夏儿也跑到共产党那边去了？”

路春面无笑容，说：“很可能！他是突然跑走的，而且很可能是因为偷了我们的军事情报，害怕被发现而逃走的。他这么做，差一点连累了我，我的军职都差点被他弄丢了！”

路老爷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真是糊涂！”

路春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问父亲：“大妹、小妹两人呢？她俩一直未回来吗？她俩在什么地方？”

路老爷说：“你的两个妹妹，这几年一直都未回来过。大妹可能在上海，小妹已经去了延安。她俩曾经给家中写过一两封信，许久都没有她俩的消息了。”路老爷说完叹了一口气。

大方桌被抬到了大厅的中央，路太太带着杜娟一边热菜，一边往桌上摆放。路春与父亲坐在了大方桌边，路春忧郁地对父亲说：“时局很不好，日本人是给赶走了，但国共两党很可能不久后就会大干起来。这两个党现在都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了，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有动手才能解决问题！”

路老爷听了，心中焦虑，他说：“国共两党合作抗战才把日本人赶走了，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再好好地谈谈呢？”

路春说：“爸，这种大事我们决定不了，只有听天由命了！”

路老爷听路春如此说，大声叹息说：“春儿，你爸我年轻时曾陪你爷爷出去做过生意，到一些国家去看过。我们现在的这个中国社会太落后、太贫穷了，早就应该改变它了。这些年许多有志的青年终于在中国掀起了革命大潮，它奔涌而来，势不可当！无人可以避开这一巨浪！现在无数的中国家庭、成千上万的中国青年都被这革命大潮深深地吸引，他们被裹挟着随着这革命大潮一块向前奔涌，我的四个孩子都被卷了进去。他们都离家出走了，走了四个啊！挡都挡不住啊！在全国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也不知还有多少！而走了一两个孩子的家庭，那更是不计其数啊！”

路春听路老爷如此说，嘿嘿地笑了，说：“老爸，你老虽在家不外出，对国家形势可看得很清楚啰！”

路老爷接着又忧虑地说：“春儿，我们已经老了，你的几个弟妹很可能都在共产党那边，现在这两个党又要打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我希望你们兄弟姐妹们不要在战场上刀兵相见！”

路春知道父亲此时担心几个弟妹的安危，忙安慰路老爷说：“爸，我们先吃饭吧，今天过年我们不谈国事！”说完，路春站了起来，他自告奋勇进了厨房，不一会他端出了一盘菜放在了大方桌上。

菜渐渐地端上了桌，路春笑着对父亲说：“爸，今天过年，我还告诉你一个很好的消息。前一段时间，我在南京进行了短期的研修学习，结业后我被提拔了，现在我已被任命为一个刚组建的陆军师师长，不久，我的这个新编师将要编入杜聿明的兵团。”

路老爷听了，惊讶地问：“杜聿明？我知道他！他很会打仗，在国民革命军中很有名望，你跟着他，好！”

路春得到父亲的首肯，就嘿嘿地笑了起来，说：“杜将军的兵团有好几个军，每个军都有好几个师，装备大部分都是美式武器，作战能力很强大的呢！”

路老爷听了路春的介绍，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如此强大的美式装备，不会是专门为了对付共产党的吧？”路老爷已知自己的孩子有几个在共产党那一方，此时，他很为自己的这几个孩子担心。

路春听了，不说话。他给父亲夹了不少菜，笑着说：“爸，今天我们专门回来陪你二老过年，你老高兴吧？”

路老爷说：“高兴！要是我的几个孩子全部都能回来陪我们过年，那我和你妈就更加高兴了！”

路春笑着安慰老爸说：“你二老等着吧，弟妹们都会回来的。今天你老就多吃点菜！”路春给父亲又夹了许多菜。

菜上完了，路太太和杜娟也上桌坐定了，接着路春又邀杜娟说：“杜娟，今天过大年，我俩给父母敬一杯，祝二老新春愉快，健康长寿！”

路春说完后，一桌子的人都站了起来，杜娟扶着站在椅子上的儿子路小春，一家人共同举起了酒杯，共祝新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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