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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园田居五首
书名： 万卷楼国学经典（升级版）：陶渊明集 作者： （晋）陶渊明 本章字数： 3642 更新时间： 2024-06-13 17:45:33

题 解

这组诗共五首。田园居是陶渊明的居所，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处乡间的居所，比较便于躬耕田园陇亩。和诗人的《归去来兮辞》回到的居所相比，这里更简陋，但是也更接近大自然，作者在这里能够享受到久违的放松和发自内心的快乐。当然，和写作《归去来兮辞》时相比，诗人在这时候是真的放下官场的生活了，不再有一丝牵挂。

在陶渊明之前是没有专门的田园诗的，除了个别隐士会有一点关于躬耕的诗作。陶渊明是第一个大量创作田园诗并获得巨大声名的人。

这组作品作于义熙二年（406），是诗人陶渊明彻底隐居之后的第二年，当时作者四十二岁，正好是刚过四十不惑的年纪，结束了屡仕屡隐，决定还是顺从自己的本心以田园生活终老。

这组诗表现的是诗人因为能躬耕田园而体会到的巨大快乐，这种自食其力的生活在诗人看来更符合自己的本性，尤其第一首被很多教材选入，是耳熟能详的经典诗作。这几首诗内部有着逻辑上的顺序，依次表达了诗人的归农之乐、和附近邻人的田野气息比较浓的交流、耕种的感受以及自己去探访遗迹和自己在力耕之余的欢乐。这五首诗虽然字数不多，但是将诗人在归园田居后的生活已经描写得历历在目了。这组诗比较能代表陶渊明在田园诗上的建树和风格。

清代的文学评论家方东树认为：“此五诗衣被后来，各大家无不受其孕育者，当与《诗三百》同为经，岂徒诗人云尔哉！”

原文

其一

少无适俗韵①，性本爱丘山②。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③。

羁鸟恋旧林④，池鱼思故渊⑤。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⑥。

方宅十余亩⑦，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⑧，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⑨。

户庭无尘杂⑩，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注释

①少：年少，指自幼。适俗韵：符合世俗追名逐利的格调。②丘山：山丘，代指山林和大自然。隐士也多是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中。③一去三十年：这里的三十年是有争议的，有人认为应该是十三年才对，因为从他第一次短暂做官算起，到写这组诗的时候正好是十三年。这里的三和十可以理解为相加。④羁鸟：指被捉来的放在笼子里面的鸟。⑤池鱼：被捕捉来养在池塘里的鱼，羁鸟和池鱼都是失去自由且并不快乐，因为自由才是它们的天性。故渊：故渊和上句的旧林相对，指被捉来之前所生活的区域。渊多指深潭、深水，因为这样的水对于鱼类来说比较理想。⑥守拙：以拙自守，指古时候的知识分子自觉清高，不愿意出来做官，这样的清贫自守，叫守拙。⑦方宅：院子方圆占地。十余亩：晋代的亩作为土地单位要比现在的亩小很多，《晋书·食货志》上说：“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外丁男课田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次丁男半之，女则不课。”显然这里的占地十余亩的宅子在面积上也并不是什么大宅。⑧暧暧：模糊不清、看不分明。远人村：远处的行人和村落。⑨桑树颠：和上句的深巷中相对而言，一低一高。颠，同“巅”，指树木的最高处。⑩无尘杂：没有尘土在其中，指一尘不染。?虚室：不是屋子空荡荡，而是比喻澄澈明朗、心无挂碍的心境。《淮南子·俶真训》：“是故虚室生白。”高诱注：“白，道也。能虚其心以生于道，道性无欲，吉祥来止舍也。”《庄子·人间世》也说：“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樊笼：用来关鸟兽的笼子。樊，藩篱；笼，木笼、铁笼。

译文

我从小就没有符合世俗的气质，天性就是喜欢生活在山间。

错误地进入了尘世之中，这一下子就是十三年的时间。

被捉住的鸟怀念往日栖息的林子，池里的鱼思念过去的深潭。

我选择在南边的山野开荒种植，正是想忠于本心才回到田园。

我这里有占地十余亩的宅地，一共有着八九间茅草搭成的屋子。

屋后可以遮阴的是榆树和柳树，屋前遍布着桃树和李树。

远处不清晰的是临近的村落，依稀可以看到做饭时的炊烟。

狗们在村落深深的巷子里吠叫，鸡们在桑树的顶端鸣叫站立。

门户庭院干净到没有灰尘出现，内心空灵且纯净悠然。

我就像长久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真开心得以重返大自然。

原文

其二

野外罕人事①，穷巷寡轮鞅②。

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③。

时复墟曲中④，披草共来往⑤。

相见无杂言⑥，但道桑麻长⑦。

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

常恐霜霰xiàn至⑧，零落同草莽⑨。

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

注释

①野外：指荒凉不繁华的村落，就像野外一样荒草丛生。罕人事：与下一句的寡轮鞅相对应，说的其实是一件事，就是来往的访客少，几乎门可罗雀。人事，指人事应酬。②轮鞅：概指马匹拉车时的挽具。轮，指马车的车轮；鞅，指套在马肩膀或马腹上的皮带。③虚室：不是屋子空荡荡，而是比喻澄澈明朗心无挂碍的心境。这个词在上一首诗中也有出现，即“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尘想：俗念，指俗世里争名夺利的肮脏的念头。④墟曲：墟里，指村落。⑤披草：指拨开路上碍事的荒草。披，拨开，使之分开。⑥杂言：混杂的不纯正的话，这里指那些关于世俗功名利禄的话。⑦桑麻：桑和麻是古代农人经常种植的东西，桑叶可以用来养蚕，麻可以用来取麻，都是制作衣服所需要的原材料。后世也用来指代农活、农事。⑧常恐霜霰至：语出《长歌行》：“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只是霜霰意象更鲜明一些。⑨草莽：指田间的野草和杂草。野草和前面的桑麻相对。

译文

在城市之外很少有人事应酬，破败的巷子也很少有车辆来访。

即使白天也大都可以关着柴门，心地空明断绝名利之想。

有时也会有人出现在偏僻村落，拨开草丛相互间探望。

即使见面从不谈论世俗之事，只是说说地里的桑树和麻的生长。

桑麻一天天地长高长大，我的土地也因为开垦而变广。

只是经常担心寒霜雨雪突然到来，作物会凋零得如野草一样。

原文

其三

种豆南山下①，草盛豆苗稀②。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③。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④。

注释

①南山下：南山脚下，这里的南山一说指庐山，正在诗人住所不远处。②草盛豆苗稀：草茂盛自然豆苗稀疏，草和苗在田间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由此可知诗人的除草活计迫在眉睫。③带月：同戴月。指在月光之下。披星戴月是指做事情起早贪黑，不辞辛苦。④但使：只要能够。愿无违：指躬耕隐居的内心愿望不会被放弃。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译文

我在南边的山下种豆，杂草很多豆苗很少。

早上去清理那些杂草，披星戴月扛锄而归。

田间道路狭窄因为野草树木疯长，傍晚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衣裳。

打湿了衣裳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我不改安心于田园的志向。

原文

其四

久去山泽游①，浪莽林野娱②。

试携子侄辈，披榛步荒墟③。

徘徊丘陇间，依依昔人居④。

井灶有遗处⑤，桑竹残朽株⑥。

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⑦？

薪者向我言：死殁无复余。

一世异朝市⑧，此语真不虚！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注释

①去：远离、离开。山泽游：游于深山大泽，指退隐亲近大自然的生活方式。②浪莽：放纵不拘。一说指广大的样子。③披榛：披荆斩棘。榛，是榛莽的榛，指丛生的荆棘野草。④依依：隐隐约约的样子。⑤井灶：水井和灶台。水井和灶台是人居的重要特征。也正是由井灶才能大致分辨出是前人的居住地。⑥桑：桑树，是古代的重要作物，有桑树才有丝绸布帛。竹：竹子，是南方的重要作物。⑦焉如：如焉，即去了哪里。⑧一世：时间单位，古人把三十年称为一世。朝：朝堂。市：市井。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译文

我离开山川湖泽已久，纵情山林荒野心情舒畅。

今天试着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子们，拨开杂草荆棘走上荒凉的废墟。

我们徘徊在前人的坟墓之间，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有人居住。

水井和灶台还有遗留的痕迹，桑树和竹子还有一些衰朽的遗留。

我们向碰到的打柴人询问，原来这里住着的人到哪里去了？

打柴的人却告诉我：这里住的人都死了没有谁活下来。

三十年的时间朝廷和市集都会更变，这句话真是真实不虚。

人这一辈子就像幻象一样变化无常，谁都终将回到虚无。

原文

其五

怅恨独策还①，崎岖历榛曲②。

山涧清且浅，遇以濯吾足③。

漉我新熟酒④，只鸡招近局⑤。

日入室中暗⑥，荆薪代明烛。

欢来苦夕短⑦，已复至天旭。

注释

①策：登山时所使用的拄杖，也称杖策。②榛曲：指荒草丛生道路难行。榛，丛杂的草木；曲，曲折幽深。③濯吾足：语出《孟子·离娄上》：“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指洗自己的脚，引申为保持自己的高洁。④新熟酒：新酿好的酒，可以用来尝鲜的酒。⑤只鸡：一只鸡，只鸡斗酒都是指微薄的祭品，这里指下酒所用的佐酒菜。近局：近邻，关系密切的亲友。就近成局，招呼邻居聚在一起吃喝。⑥日入：太阳落山，指傍晚的时候。《黄帝内经》：“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气之常也，人亦应之，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⑦苦：遗憾、可惜。夕短：晚上的时间短暂。《古诗十九首》中说：“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夜游？”诗人陶渊明却认为夜短，可见聚饮欢乐之时光如飞。

译文

我满怀着惆怅的心情自己拄着拐杖回家，走过那荆棘丛生的崎岖山道。

山涧中的水既清澈又不深，遇上正好可以洗濯我的脚。

我过滤好自己新酿好的酒，做好一只鸡招呼邻居一起吃。

欢饮到屋子里的日光暗淡了，我们燃起了柴火代替明亮的烛火。

开心起来就会苦于夜晚不够长，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天亮。

葛巾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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