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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了解人性之恶，但坚持善
书名： 红唇 作者： 郭晓燕 本章字数： 5009 更新时间： 2020-07-30 15:10:55

中午，姚嘉怡在一家号称祖传老店的粉面店里吃一碗寒菌粉。没有人知道这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女子是市长夫人。

平日里的午餐，她要么吃单位食堂，要么回家吃——只需要提前个把小时给阿姨打个电话。

这一次，她在外面办事，恰好到了午饭时间，突然想念好久没吃过的寒菌粉，于是进了这家熟悉的小吃店。

寒菌粉是她和江怀岸年轻时都喜欢的小吃之一，这种像黑色纽扣一样的野生菌和肉片熬出来的汤，特别鲜美。

江怀岸这些天带队到省城参加名优农产品博览会去了。

姚嘉怡边吃粉边翻看手机上的微信朋友圈。

这么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女人，要么像彭麻麻，让老公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要么像朴槿惠，自己爱上哪儿上哪儿。

是啊，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当今中国的第一夫人；一个是韩国女总统，确实够令人羡慕的。不过，此话其实不见得正确。越是身居高位，越不见得自由，要受到各种约束和限制，很难爱上哪儿上哪儿。民众看到的，只是她们风光的一面。

吃了几口，她觉得粉似乎太咸，于是起身去厨房让厨师给加点汤。她一眼瞥见那厨师从地上拿起一个卷心菜，洗都不洗，直接放到砧板上去切，傻眼了，于是责备道：“喂！你们这卷心菜洗都不洗啊！”那厨师支吾道：“洗，洗呀！”姚嘉怡前些天看电视新闻里记者餐馆卧底，偷拍到不少不洗菜、使用地沟油、用过期调味品等黑暗内幕，想不到自己进了厨房一眼就看到果然如电视所播的情节，不悦道：“我明明亲眼看到你从地上捡起来就切，没洗啊！”那人辩解道：“卷心菜是切了再洗。”姚嘉怡坚持说：“就算你切了会洗，那砧板也被你弄脏了呀！”厨师再解释说：“砧板也会一起洗。”

就算如这厨师所言，他会切了再洗，可是，明明洗了再切更卫生啊！直接从地上捡起来就切，一些脏东西会直接把菜的切断部位污染了，而这样的污染被水冲也不一定能冲干净啊！姚嘉怡突然完全没有胃口，于是低声道：“算了算了，我不吃了！”但是她小事化了，交了粉钱，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走在街上，手机突然响了，一个不熟悉的号码，却是江一鸣的声音。

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姚嘉怡不由得心里一紧。于是停下脚步接听。

如果没什么事，江一鸣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何况用的是别人的手机。

“一鸣，有事？”

“妈妈，有一件特别郁闷的事。”江一鸣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姚嘉怡有些诧异，也有些着急，差点呛住，害得她咳嗽起来。

原来这天中午，江一鸣和一位同学一起请假去新华书店买学习资料。

两人买好资料在街口吃烤火腿肠。这种食物平常姚嘉怡是不让他吃的，怕不卫生不安全，江一鸣却觉得火腿肠特别香，常常趁妈妈不在身边偶尔偷偷解馋。

江一鸣边吃边玩手机里的游戏。他用的是新款的Iphone6，这款苹果手机花了五千多，用了不到一个月。

突然江一鸣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声音响起来，“同学，我的手机摔坏了，亲人生病了，有急事要打电话，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说话的是个神情焦急的中年男人。

江一鸣稍稍有些犹豫，还是把手机递给那个人。

那人拨了号，然后对着手机说：“你们在哪里？我刚刚手机摔坏了。什么？港湾宾馆？等下。”

他转头问江一鸣：“你知道港湾宾馆在哪里吗？”

江一鸣点头，说：“好像离这里不远。”。

那人继续对着手机说：“问题是我过来也找不到你，我没手机用啊！”然后他为难地望着江一鸣问：“同学，我可以借你的手机去一趟港湾宾馆吗？去打个转立刻回来。”

江一鸣点头，然后好心地提醒说：“往那边走，不太远，你可以打摩托车快去快回。”

那人嘴里说“好好好！”招来一台摩托车，扬长而去。

两人等了快半小时，一点动静都没有。江一鸣的同学说：“你可能被骗了。”江一鸣虽然已经觉得不妙，嘴里还说：“不可能吧！”

同学拨打江一鸣的手机号，居然关机。

江一鸣于是沮丧地用同学手机给姚嘉怡打电话。

“我的新手机，就这样被人骗走了，好郁闷。”江一鸣闷闷地说。

“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呢？”

“老妈，那个人说他的亲人生病，装得又那么像，他的脸上又没写骗子两个字。”

“唉，怎么这种事被你摊上了！那不能再给你买那么好的手机了。买一个能接电话的简单手机就行。周末回来再说。”

江一鸣没精打采地咕哝：“好吧！”

姚嘉怡心里真是堵得不行。先是自己吃粉看到非常不文明的情况，然后是孩子手机被骗。这世界，丑恶现象怎么一下子那么多？

这天上午江怀岸要参加两个签约仪式，一个是大型野生茶场扩容注资，一个是金银花露饮品有限公司成立，这两个项目是前期已经谈妥，拿到展览会来举行仪式，只是借机扩大影响力。

江怀岸发表讲话之后，到潇湘市的名优农产品展位周边查看。他在一片红豆杉盆景前停了下来。

红豆杉是一个濒临灭绝的古老树种，公认具有抗癌功效。最近省城林业专家在潇湘市发现了大片野生红豆杉。江怀岸亲自陪专家去现场考察过，有几株树龄达三五百年的红豆杉被挂牌保护起来。

那个村子流传着一个恐怖而诡异的故事，说是二十世纪早期，村里打算卖掉几株大型红豆杉，筹款修缮祠堂，结果砍伐最大那棵古树就相当费时，五个壮年劳力用了整整一天才伐倒，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第二天，参加伐木的五人全部非正常死亡。村人大骇，谁也不敢再动这些古树，因而大型红豆杉群落才被完好保存下来。时光仅仅过去几十年近百年，此事的真伪已无法辨别。也难怪人类史上会有那么多悬案。

“咦，这不是红豆杉吗？”一个声音在江怀岸耳边响起来。

江怀岸转头看时，见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同样气宇轩昂的男人惊喜地过来细看那红豆杉。他身边的两三个人，也跟了过来。

“哎呀！我们那个项目签字签快了！早知道就该投资潇湘市的红豆杉。几千万的资金，足可以把红豆杉做出一个产业。”那男人细细看了图文介绍，惋惜地感叹。

“何董，反正我们是建苗木基地，到时候在我们自己地里多种一些红豆杉就是。”一个随从似乎是安慰的口吻。

“你知道我们那片地又适不适合种红豆杉呢？人家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野生基地，没有任何风险的。”

“江市长，这里还有一份文件要请您签字。”这时杨柳拿着文件走过来。

那位被人称为何董的人闻声留意地看了江怀岸一眼。

江怀岸签了字，杨柳道谢，把文件拿走了。

“哦，您是市长？”何姓男人笑着招呼。

“呵呵，江某不才。偶然成了市长。”江怀岸半开玩笑，接过那男人递来的名片，看了看，接着说：“何卫华董事长，你也带‘长’嘛！”

“哈哈，何某不才，不小心成了董事长。”何卫华模仿江怀岸的口吻，也开起了玩笑。

两人随口聊了聊红豆杉，何卫华再一次大叹相见恨晚。随从说：“何董，要不我们让律师仔细琢磨一下合同条款，看看能不能解除那边的协议，跟潇湘市来签约红豆杉项目？”

“那不好！”江怀岸和何卫华居然异口同声说出同样的三个字，话音一落，两人指着对方相视大笑。遥想当年，赤壁一战，诸葛亮和周瑜同时在自己手心上写下一个“火”字，估计也是这番光景，英雄所见略同。

江怀岸在许多场合强调要诚实信用，这种挖人墙脚的事他不屑于干；而何卫华的观点也是这样，千金难买诚信，或许这正是近些年他生意风生水起的缘由。

转眼到了午餐时间，何卫华邀请江怀岸共进午餐，江怀岸说：“如果就你们几个人，没有特殊的安排，那你们跟我一起去吃个工作餐吧！”江怀岸已经让杨柳在办事处报了餐，加上他不想平白去吃人家的饭。

何卫华说：“那好，恭敬不如从命。”

此后两人成了朋友。

不出一年，何卫华果然又募集五千万资金，专项投到潇湘市进行红豆杉开发。当然这是后话。

出差回来，江怀岸一到家，姚嘉怡一五一十把江一鸣手机被骗的经过说了出来。

江怀岸不由得陷入深思。

诚信缺失，欺诈盛行，这个社会确实病得不轻。

就在不久前，还有一件咄咄怪事发生在江怀岸自己身上。

那天，江怀岸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杨柳拿进来一封信，什么也没说，轻轻放在一边，就出去了。江怀岸一直专注地批字，也没过多留意。等他把文件处理完抬起头来，一眼看到那个特别打眼的粉红色信封，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信封有些特别。他甚至暗想，难道是叶梦微给他寄了卡片或者信件，有意给他一个惊喜？但他马上否定了。因为这不是惊喜而是愚蠢。不过，据说沉浸在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为零，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她。难怪杨柳把信拿进来没说一句话，也许他也认为这是一封类似情书之类的东西。因为这个粉色的信封上印着玫瑰，甚至还飘着淡淡的香味，用电脑打印着“潇湘市政府副市长江怀岸亲收”的字样，看起来太暧昧太私密了。

江怀岸疑惑地拆开信，展开信纸的瞬间，他惊呆了。

因为那上面的图片，居然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在床上缠绵。女人在男人身上，看不到相貌；而那男人的脸，却赫然是江怀岸本人，非常清晰。

江怀岸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飞快地看文字内容，大意是说有人举报他权色交易，如果他往一个账号打一笔钱，他们会销毁图片。

这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诈骗！江怀岸心中有数，自己一直以来洁身自好，根本不可能被人偷拍这种照片。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图片，环境看起来像宾馆，而自己那张脸，带笑、眼睛炯炯有神，应该是在公众场合的招牌表情，也就是说，这张图是电脑合成的。估计是在网上搜到他的照片，然后把脸部转接到一张色情照片上。

江怀岸叹口气，拿出打火机，把信纸信封一起烧掉，丢进办公室卫生间的马桶里冲走了。

这种事，他虽然知道自己清清白白，可是拿给任何人看都不妥。有句话特别粗俗，但用来形容这种情形会比较形象，“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他觉得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置之不理。

此后不久，一位非常信任他的局长私下里拿了这样一封信给他看，除了脸和名字，其余的一模一样。这就验证了江怀岸的推测——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敲诈勒索。据说果然有人中招，悄悄往那卡里打了钱。再之后，有人报了警，公安部门出动，果然抓获一个犯罪团伙。

举目四望，当今社会，制造假冒伪劣产品销售的、为了谋取私利有意污染环境的、明目张胆往食品中添加各类有毒化学合成剂的，各种罪恶现象令人防不胜防。江怀岸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选择这些反社会、反人性的手段作恶。这些人没有接受良好教育？受身边不良环境影响？被胁迫？

幸亏，人类的主流还是文明、善意的。一个真正智慧而人品好的人，必须对罪恶有足够的认识和了解，然后不遗余力选择行善；最低限度是，不去作恶。

想到这里，江怀岸长叹一声，而后说：“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说明我们家一鸣心地非常善良，愿意相信别人。当然以后要他学会鉴别，多给他一些机会学习社会经验。”江怀岸喝着姚嘉怡给他泡的枸杞菊花茶，笑笑说。

“这孩子，实在是太单纯了。明天我几百块给他买台普通的手机算了，免得又被人家骗走。”

“这个，我看还是买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吧！一鸣喜欢，咱又买得起。只是要告诉他，得吃一堑长一智，是可以相信人，也应该相信人，但是不能随便什么人都相信，对人要有辨别能力。现在这个社会信任危机已经很严重，我们不能再培养一个不敢相信别人的孩子。”

姚嘉怡笑：“好吧好吧，听你的，反正都是你有道理。”

江怀岸也笑：“不敢不敢，你才是一家之主，进了这扇门，什么都你说了算，我只有建议权。”

两人说笑了一回。

入睡之前，江怀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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