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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羞耻之美
书名： 红唇 作者： 郭晓燕 本章字数： 3575 更新时间： 2020-07-30 15:10:55

绯闻往往是一场危机。

谢悠远这些天特别烦。

他完全不知道他和陈珊珊的绯闻怎么会传得这么满天飞。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每次和陈珊珊约会，都是在绝对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的，实在没理由会让人知道。只是他完全没想到，泄露这个秘密的人，却正是陈珊珊自己，是她把他发的短信跟密友分享，而她的密友最终出卖了她。陈珊珊这样做，也并不是有意的。一般人，心里有了秘密，尤其是有了喜悦的秘密，往往禁不住要与人分享，尤其是那种心理不够成熟的女人会选择这样做。陈珊珊是有些孩子气。正是这种气质，当初对谢悠远构成了极大的吸引力。只是他没想到最具吸引力的东西最终居然成了最有杀伤力的武器，造成这么糟糕的后果。

谢悠远悻悻地想，真是成也短信，败也短信。不知道是什么人发明手机短信的，这个发明人一定是个天才。许多当面不便说的话，可以细细地想清楚了，通过短信表达出来，避免了直接交流可能产生的尴尬，让人有更多的回味和回旋余地。短信既成就了他和陈珊珊，也把他和陈珊珊直接拉进了雷区。

他们之间，是陈珊珊采取的主动攻势，一条短信一条短信发过来，那么暧昧，那么灵动，加上陈珊珊是个动人的女子，谢悠远实在无法坐怀不乱。

他素来为人正直，人品极好，但，他也是一个骨子里追求浪漫的文人，他也有他的软肋。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真的很容易成为一个妙龄女孩子的俘虏；或者反过来，一位妙龄女子，极容易被四十来岁成熟的精英男人俘获。这简直是一条人性定律。每次和陈珊珊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青葱岁月，那些年轻美好的感觉复又归来。他渴望和她在一起，哪怕就只是聊聊天，空气里也会弥漫着甜蜜的气息，是他迷恋的感觉。他记得他和陈珊珊的第一次，是在宾馆的一个房间里。陈珊珊发短信说她心情不好，在那里等他，要和他好好聊聊。当他走进去，却发现陈珊珊刚刚淋浴过，身上只披着件浴巾。他没想到陈珊珊是那么大胆热烈的女人，头脑一阵晕眩，身不由己却又心甘情愿地把她搂在怀里。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变得理性起来，陈珊珊不再是一个和他关系不大的女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旦有过肉体最亲密的联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一般。

他有过很多次的矛盾挣扎，但最终还是沉迷在陈珊珊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他的妻子杨芙蓉是一个很有个性、性格强势的女人，近年来身体不太好。虽然曾经有过一些美好的往昔，但这些年来，他们的婚姻早已平淡得让他觉得窒息。就在这个时候，陈珊珊闯进他的生命里来，他突然发现，自己还能在生活中发掘出那么多美好的感受，尽管伴随这浪漫情怀的，是一份挥之不去的屈辱感。他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诗：“羞耻多么美，羞耻需要多么大的勇气。”这和吸毒，真是好有一比。久违的爱的感觉让他心醉神迷，但是感受到身边人异样的眼光，他又如坐针毡。这样的矛盾和冲突，他该如何平衡？

谢悠远不声不响地去了北京。他打算在那里待上十天半月再回来。他借中央电视台邀请各地新闻中心负责人集中学习研讨的机会，跟台领导申请说自己去参加一个学习班。然后，除了新闻中心行政主管刘宏凯，他没把自己的去向告诉任何人。他对妻子也只是含糊地说要出去办点事，至少要出去半个月，就走了。他想让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安静下来；内心深处，他希望想办法跟陈珊珊分手。

他住在北京植物园附近的一家宾馆里，每天看看书，发发呆，下午再到植物园去爬爬山。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倒也简单得让他心下稍安。许多时候他不去想和陈珊珊的事，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堵得慌。

他并不是一个逢场作戏的人，他是真的爱上了陈珊珊，或者，并不是爱上真正的她，而是被心底沉埋已久的爱情击中了。反正，不管他爱的对象是不是现实中的陈珊珊，总之，他甚至想过要和她远走他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他放不下。他既放不下几十年来辛苦经营的事业，也放不下自己12岁的女儿。他知道陈珊珊之所以爱上他，多少和他目前的社会地位有非常重要的关系，一些社会学家甚至夸张地说，一个男人的事业和功名，是他性能力的延伸。但他不愿承认这一点，有时候会自欺欺人地认为，她爱的是他的才华。而她也一直是这样说的，她甚至说她起初根本不喜欢他，是因为后来了解他的才气，才渴望走近他的。陈珊珊表达出来的这种呈现某种反差的情感，反倒更吸引了他。只是他并没有完全弄明白，他会为这样的吸引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几天他做出一个清晰的决定，他必须要抽身而退，和陈珊珊断绝往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个黄昏，他打开房门准备出去散步，刚一开门，就像见到鬼一样吃了一惊。陈珊珊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门边，满眼泪水，哀怨地看着他。

她是怎么找到他的？！

不用说，刘宏凯应该是唯一的突破口。

谢悠远一时之间不知是喜还是愁。

她一进门，就把门反锁，扑倒在他怀里。谢悠远辛苦下定的一切决心瞬间土崩瓦解。

两人在床上极尽缠绵之后，陈珊珊含泪问谢悠远：“为什么你要躲开我？是不是你觉得我很讨厌？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你知道人家那么爱你。”

谢悠远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你说话呀！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又没逼着你娶我，我只要这样一辈子守着你，还不行吗？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好不好嘛？你说句心里话，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难道你不想我吗？”

“珊珊，别说了，以后我不会这样做了。不过，你最好更理性地思考一下自己将来的生活，要知道，女人的青春，是非常短暂的。而且，目前的状况，我们还是要注意影响，至少，我们不能够公开在一起。”

“如果没有你，我的将来有什么意义？我以后更小心一些，好不好？”

谢悠远把她抱在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新闻中心的竞聘会由行政主管刘宏凯主持。谢悠远跟他做了交代，一线记者既要采访又要编辑，专业性比较强，淘汰比例相对要低，实在要减员，尽量减少行政后勤人员。

于是，刘宏凯通过不记名投票，辞退了几名无关紧要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位资历浅也表现平平的男记者。

这次竞聘算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按照惯例，对整个部门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事件。应该是谢悠远没有心思管这件事。

大家发现主任谢悠远和陈珊珊同时消失，更加心里雪亮的。

叶梦微近来有些惆怅。因为工作之外，她和江怀岸联系并不频繁。一方面，江怀岸依然有所顾虑，并没有对她完全敞开自己的心扉；另一方面，叶梦微对江怀岸的态度相当矛盾。她渴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她一方面希望能够跟江怀岸走得更近，仿佛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真跟江怀岸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常常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哪怕只是偶尔做做白日梦，也是浅尝辄止，那些念头宛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一闪就不见了。江怀岸虽然会常常想到叶梦微，却也有些踌躇。工作场合碰到一起，他们只是礼貌地笑着互相点头致意；工作之余，江怀岸偶尔会给叶梦微打个电话：

“微微，在忙什么？”

“哦，我在写稿子呢！你呢？很忙吗？”

“是啊，我确实很忙，刚刚回到办公室，就给你打个电话，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知道吗？你的声音非常好听呢！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特别放松。”

“哈哈，是吗？真荣幸我的声音还有这样的功能，可以帮助我的老师解除疲劳。”

“听到你的笑声，我就开心了。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会的。您也一样！要天天开心！”

这样的电话，他很少打。要等他闲下来，又恰好非常想念她，才会偶尔为之。他相信只要他张开怀抱，这个年轻美好的女子总有一天会扑到他的怀里来。可是，他能给她什么呢？结果会是什么呢？他很清楚，如果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最渴望的，就是这个男人能够给她一个归宿。然而，这恰恰是他无法给予的。当然，也有那种所谓“不要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的女人，可是，这样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带着游戏心态或者抱着其他动机而来，那又不是他愿意接受的。叶梦微肯定不是这种女人。

但他心底是在盼望着靠近她的。这么多年来，真正让他动心的女人，只有这一个。他们之间的缘分确实是太难得了。而且，如此戏剧化的相逢，又成了浪漫情感的催化剂。一个优秀的年轻女孩子，一个和他有缘的年轻女孩子，难道就这样错过她吗？他的心微微地有些疼。

想到明天会去一个美籍华人在潇湘建立的特色农场考察，叶梦微会跟随考察团做报道，他的心情渐渐轻盈起来。

能够看到叶梦微，他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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