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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院中秘语窗外有人 夜半鸮声灯前刀影
书名: 八剑十六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298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7

却说王二正在编谎,不提防秀娘得着凶耗,不顾性命,大号扑出,一头撞在棺材的头和上。从来说一人拼命,万夫莫当。秀娘这一撞,共用多少气力,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只见棺材撞破,旧砖、碎石、断木齐伙儿漏落而出。王二面如土色,众人齐称奇怪。

秀娘见棺中没有尸身,停止了哭,一把扭住王二辫子,问道:“我们的润生哪里去了?我只向你要人。”

旁边一人道:“小娘子只消把这厮送到官,自易问出个底细。”

秀娘道:“就烦众位伯伯,可怜我,替我把这厮捆了,交给他保解官。”这一句话才出口,就有人立把王二拿下。此时地保亦到,秀娘就央人陪到仁和县衙门喊冤。王瑞伯跟去瞧看。跟到县衙,见从公生明起直到大堂,已经是人山人海,拥挤异常。因为这一桩奇事,早把偌大个杭州城轰动了半个,都来瞧热闹儿。遇着这位知县偏偏不肯升堂,就把王二押在班房中候审,瞧热闹的人站得脚跟都酸了,还不见提审。

王瑞伯不耐烦,随即举步回家。晚饭之后再到县衙,县老爷正在花厅上问案,除衙役、书吏之外,闲杂人等不准入内观看,关防得十分严紧。那大堂至月台却仍有许多人候着。王瑞伯不能入内,当着许多人,又未便纵身上屋,徘徊了好一会儿,忽闻哄然闹嚷,就见衙役带着王二出来,铁索琅铛,已经上了镣铐,押入监中而去,接着秀娘出来。早有仆妇掌灯伺候,扶着回去。

原来秀娘喊冤之后,福泉夫妇知道此事一经官,审出王二口供,必与自己大有不利,于是幡然变计,想出个化刚为柔的计策,先来讨好秀娘,派两名仆妇,提了灯到衙门来接,接到家中,马氏就满面春风地问寒问暖,探饱探饥,做出慈爱的样子。秀娘早在公堂上听得王二口供,他们的奸谋诡计,腹中全都明白,只是淡淡地似理不理。

马氏见秀娘不大理,心里不免慌起来。遂问:“咱们的润生究竟在哪里?王二供出了不曾?你叔叔当他是个人,重托他照应,哪里知道这厮是个人面兽心。我把你叔叔埋怨得什么似的。”

秀娘听得提着润生,禁不住泪下如珠,顿时就大哭起来。马氏还再三追问。秀娘哭道:“别假惺惺了,打量我不知道呢?”

说着外面叩门声响,小丫头进报:“两个县差拿着朱签,要老爷奶奶立刻进衙门去。”马氏慌忙迎出去,只见周福泉正与两个公人争论呢,忙问什么事。公差一见马氏,就问:“你就是周马氏么?县里要你呢。”

马氏道:“两位头儿请坐,有话总好商量。从来说天大官事,地大银子,多不了花掉几个钱的事。”遂叫人取了二十两银子来,笑向公差道:“头儿休笑话,这是送与二位买杯水酒喝的。”

公差一见银子,笑道:“偏要奶奶破费,我们不受倒似不中抬举似的,只得老实了。”

马氏道:“原是老实的好,但是我们究竟犯了何事,二位总都知道。”

公差道:“这是王二供出来的。王二说你们给他银子五百两,叫他与润生做伴,就途中结果润生性命。他因受人之托,又不愿干伤天害理的事,在某处地方,只把润生引迷了路,就偷偷地取了银子走了。后因在毛廿一家赌钱,把银子尽数输光,才想出这个法子,到临近市镇,花五吊钱买一口薄皮棺材,假作盘柩回籍,还想问你们要钱呢。老爷才出朱签拿你们。”

马氏道:“哎呀这是含血喷人的事,冤枉得很。不要说我们一家人本没有谋害的事,就是安心要谋害,在家里时光近便点子不好,却要巴巴地烦他到外面干去?”

公差道:“事情呢我们也知道总是冤枉的,但是老爷立等着要人,可怎么样?”

周福泉道:“这个总要头儿设法的。”

公差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权且放情,明朝可不要见怪呢。”马氏又叫取十两银子,送与公差。公差道:“我们怎好无功受禄?现在这么着吧,指给你们两条路子,衙门里的事总要官答应,现在宅门上的大爷是老爷的心腹人,你们先得找他去。他要允了再无办不下的事。官事原告是最重,现在原告就是府上的侄媳妇,你们只要赔个小心,央告她,只要她肯不顶了,也就没事。”

马氏道:“宅门上那位大爷,就烦头儿给我们引见。”公差应诺。马氏立叫周福泉跟随公差到县衙打点官事,暂时按下。

却说王瑞伯见众人逐渐散去,也就回家。候到更深,便纵身上屋,径奔周福泉家来。霎时行到,腾身进墙,恰是后院,见纸窗上映出灯光,里面正有人在讲话。瑞伯伏身窗外,用舌尖舐湿窗纸,戳一个小窟穴张进去,只见里面是周福泉、马氏两个。

只见马氏道:“你会见了宅门大爷,可有法子没有?”

周福泉道:“这个宅门心凶得很,他先要我二百两银子酬仪,才肯告诉我法子。”

马氏道:“你这个人就是太吝啬,不能办事,横竖是大房的家私,拼花掉一半也不要紧,这件官事要是办准了,你我的性命都要保不住,还有什么家私?”

周福泉道:“你且慢埋怨我,我听他说了,就满口应允,只求他设法出脱这桩官事,保住你我两人都不到案。他交代我两件事,一件是要白银一千两,这还容易,一件可就难了,是要两个周岁以内的孩子。”

马氏道:“要来做什么?”

周福泉道:“做菜吃呢。这位县尊最讲究是食品,吃遍各种肉品,最肥嫩最鲜美最可口,却就是周岁以内的婴孩,因此一个月中总要蒸食五六个婴孩呢,常常出了重价,托人在外面收买。这几天偏偏觅不着。”

马氏道:“哎哟哟,罪过得很。怪道这一两年里头,杭州城中时常丢孩子,原来有这么一个大销路,那么清和坊谢举人家两房兼祧的那个遗腹子,上月里被奶妈子抱出,不知去向,连奶妈子都影息全无,阖家子哭得发了疯似的,疑心是族人使狭,谋立嗣,现在想起来也是县老爷拿去做了菜了。”

周福泉道:“这种不干己的事,讲他做什么,但是眼前这两个孩子,叫我们哪里觅去?”

马氏道:“官一边呢,总算有了眉目,那一千二百两银子明朝赶紧先送去。倒是秀丫头这原告,我再四地软求她,央恳她,叵耐这丫头终是不理,你想想可有什么法子?”

周福泉道:“只要官一应允,就不怕她了,好便好,她如果定要告我们时,说不得先下手为强,办点子毒药把这丫头毒死了,不就结了么?她要告尽让她阎王那里告去。”

马氏道:“此法甚妙。”

屋里两人这么地讲,不防窗外的王瑞伯早听得双睛出火,七窍生烟。掣刀在手,抄回廊走去,到转弯所在,见是一个门口,进了门,腾步而前,却见一个大插屏挡着。瑞伯知道从院中出来,必由此路,就伏身屏后老等。等了好一会儿,就见夫妇两个一路讲说而来。瑞伯一伸腿,把右脚横住去路,福泉打头一绊,就是一跤,丁零零铜手照跌地,蜡烛也横倒。马氏在后,问老爷怎么会跌了地下,周福泉并不回答,只听得咔嚓一声奇响,一股血腥气直冲起来。马氏见问他不应,便俯身下去扶时,湿漉漉滑腻腻,扶了两手的血。大吃一惊,拾取横倒的蜡烛照时,见丈夫横在地下,短了一个脑袋。才欲嚷时,忽见一个汉子把钢刀向自己一晃,低声喝道:“嚷就斫掉。”马氏舌头打了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瑞伯抓住提回屋中,遂撕下一块裾子,塞住马氏的口,用刀削掉双耳,提起来安放在炕上,见桌上有着现成笔砚。瑞伯取笔饱蘸浓墨,在粉壁上写下八个大字道:“图产谋命,害人自害。”回身把刀向马氏一指道:“你见了官敢不说实话,敢行贿,我立来取你的脑袋。现在把你的脑袋权且寄在你脖子上。”说毕推窗出外,纵身上墙,飞一般去了。

这里马氏手足被缚,在炕上呻吟了一夜,直到次日家人起身打扫,瞧见福泉被杀,嚷进院子,见马氏四马蹄扎着,在炕上哼哼唧唧呢,急忙解放下来,问起情形。此时秀娘也闻警起来,马氏诉说夜来被难情形,于是急忙唤地保报官,哪里知道县衙门昨晚也出了大乱子。

原来王瑞伯从周家出来之后,心想仁和县这厮每个月伤掉五六条小命,一年就要伤到六七十条性命,此贼多活一年,世界多一大害。想毕,就径奔仁和县衙门。衙门的房屋式样是千篇一律的,腾身进墙,径奔上房。鸦雀无声,人已睡静。王瑞伯伏在屋上听了听,即把瓦片移去,揭开望板向下瞧时,见大床前小桌上点有一盏油灯,半明半暗,那个火焰被灯花压住了,发出干红的光亮。床前帏幔垂着一半,衣架上搭有三五件衣服,灯光映出黑影,在壁上影影绰绰,好似活动的一般。偏偏后房高树上的鸱鸮,骨棱骨棱骨棱怪叫个不住。瑞伯素来胆大,不过觉着景象凄凉罢了。当下扳去了椽子,探身轻跳,落地无声,径奔大床。见床前放有男女鞋子各一双,挑开罗帐,见男女两人并头合抱而睡,睡梦正酣,鼾声轩然,正是仁和县知县跟县太太。瑞伯钩起了帐子,揭去棉被,左手把县老爷一把辫子提下床,那知县从睡梦中惊醒,唬得目瞪口呆。

欲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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