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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祠堂前阿珠正名
书名: 深闺记事(全两册)-青春 作者: 源水漾 著 本章字数: 13463 更新时间: 2024-02-22 14:23:25
敬正堂。
周氏对陈廷远道:“本来想把宝哥儿和惜珠接回来的,结果阿珠生病了,妾身想着不如让她们在庄上再玩耍几日,免得回来沾上病气。”
陈廷远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了一页后,才点头“嗯”了声。
周氏知道陈廷远对她送宝珠和惜珠去庄上挺不满的,因此并不生气,小心地讨好着。
陈廷远被周氏扰得看不下书去,干脆放下,问道:“阿珠那里可请了大夫?若是还不好就去请太医吧。”
周氏本来还是挺高兴陈廷远与她说话的,结果第一句话说的却是别人家的闺女,对自家闺女不理不睬的,周氏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也不敢表露出来,笑道:“老爷放心,妾身自会安排妥当的,保证不让阿珠姑娘受委屈。”
陈廷远打量周氏一番,周氏长相偏柔美,但是当家后喜欢装扮得艳丽端庄,面对着这样的浓妆心中很是腻歪,只是点点头。
周氏见陈廷远这样,委屈道:“知道老爷不放心妾身。”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妾身承认,妾身是与长嫂有些不对付,但是人死如灯灭,就是有天大的仇恨也化为乌有了。”周氏顿了一下,道,“当然,妾身和长嫂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仇恨,不过家长里短罢了。”
陈廷远似是在认真思考周氏说的话,只是“嗯”了一下。
周氏连忙趁机道:“妾身不敢说拿阿珠当亲生女儿般对待,但是毕竟是妾身的侄女,妾身是不会亏待阿珠的。”
陈廷远见周氏说得严肃,笑道:“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却惹出你这么多话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放心你了?”
周氏笑道:“妾身也是担心。好了,不说这些了。前日,妾身碰见娘家嫂子,看嫂子的意思,似乎相看上咱家宝哥儿了,老爷您看?”
陈廷远皱着眉头道:“宝珠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此事再说。”
周氏心中知道陈廷远看不上周家,嫌弃周家官小,还做着生意。但是周氏心中也不愿意拿自己的长女与周家联姻,因此并不多说什么。
谁知道陈廷远接着道:“你倒是应该注意点阿珠的婚事,她无依无靠,又服丧三年,已经十二岁了,若是等除服再相看就晚了。”顿了一下,道,“玉珠也捎带着看看。门楣不必太高,不必非要占嫡占长,最好人口简单些,但也要书香门第,还算好找。”边说边拿起书继续看。
这些话噎得周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似心中压了一大块石头。
玉珠的好找,那阿珠的就是不好找了?就要找门楣高还要占嫡占长的?她什么时候成媒婆了?
周氏不理会陈廷远,干脆去了里屋,自己生闷气。
陈廷远并不介意,看了会儿书,自是去了妾室祝氏那里。
气得周氏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且说阿珠这边。
阿珠虽生病了却并不厉害,不过七八日便已经好了。
阿珠在床上靠着,看着阳光透过琉璃窗形成的斑驳光影,淡黄、苍绿、青蓝,这些颜色让她想到薄情庵后的那片田地,各色的野花、茂密的野草,还有头顶上的那片天空。
阿珠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置身于薄情庵了。
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秋白小声地道:“姑娘,该吃药了。”
阿珠睁开眼看向秋白,这些人总是努力营造出她病得很厉害的氛围。
阿珠挥了挥手,下床站起来,道:“我已经好了。”
秋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千金小姐,从某一方面来说,阿珠算是寄人篱下,总该收敛一下性子,但是阿珠从来都不,她说的话就是命令。阿珠从小生长在乡野,身上带着一种宅院里没有的野性,但是绝对不粗鄙,这种野性让人没由来地心生畏惧。
秋白脸上带着担心,还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奴婢看姑娘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阿珠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着秋白,道:“叫唱月过来给我梳头。”唱月是前几日一直跟着她的小丫头。
秋白连忙放下汤药,走到阿珠身后,笑道:“唱月年纪太小,别扯着姑娘的头发,还是奴婢来吧。”
阿珠点点头,从这几天的试探来看,秋白在她身边最重要的目的是要成为她的亲信或者说想成为琉璃园大丫头,因此对她还算谄媚。
若是她想在陈府活得安逸些,总要有自己的亲信的。她记得母亲说过,她的奶娘还是可信任的,只是为何她回陈府这么多天,都没有来给她请安?是周氏搞的鬼?
秋白心灵手巧,不一会儿便帮阿珠梳好了头发,又陪着阿珠选衣服,秋白见阿珠穿着偏正式,问道:“姑娘是去给老太太请安?”
阿珠在镜子前看一下没有问题,才道:“我先去给太夫人请安,然后就去华恩堂。”
秋白脸色一白,正要说什么,就听门外有人笑道:“姐姐终于好了,玉珠也就放心了。”进来见阿珠如此装扮,也问道,“姐姐是去老太太那里?正好妹妹也要去呢。”
阿珠笑道:“我这里的丫头也太懒散了,你来居然都不通报一声,还好我已经收拾妥当了,不然就太失礼了。”看来她这里也有玉珠的人,不然玉珠没进来怎么知道她病好的?
玉珠怔了一下,赶忙道:“是我没让她们通传的,怕姐姐还在养病,吵着你。”
阿珠并不揭穿玉珠的这些小把戏,道:“没事,我已经好了,正想去给太夫人请安。”
玉珠的脸色也变了,喃喃道:“太夫人向来不喜欢他人过去扰她,姐姐……”
阿珠点头道:“不过在如是居前磕个头,你去吗?”
玉珠一时迟疑,她不想见到阿珠与太夫人亲近,但若是跟着去又担心会惹得老太太与周氏不喜。
阿珠看向秋白,秋白忙道:“姑娘现在病也好了,奴婢见这院子里的丫头确实太没规矩了,今日教教她们规矩吧。”秋白摆明了不想沾上如是居。
阿珠道:“让唱月跟着我吧。这院子里的丫头是该好好调教调教。”说完又看向玉珠。
玉珠想了一下,无奈地道:“今日正好宝珠和惜珠两个妹妹回来,我得去华恩堂……”又赶忙道,“今儿个正是打算与姐姐一起去华恩堂呢。”
阿珠猜到玉珠是不去的,并不惊讶,但是宝珠和惜珠今日回来?没有人和她说过。阿珠笑道:“那我先去如是居了。”说完只看着玉珠,并不走。
玉珠顿了一下,道:“我与姐姐一起出去。”说完才离开。
碍于过会儿要去华恩堂迎接宝珠二人,所以阿珠乘了软轿,那些婆子听到她去如是居虽然惊讶,但也都觉得合理。
若是阿珠病愈后先去华恩堂请安而不去如是居才让人挑理呢。
到了竹林外下了轿子,阿珠带着唱月一起进了竹林,唱月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不懂这其中的勾当,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阿珠笑道:“你之前是在哪里当差的?”
唱月回道:“奴婢以前是在华恩堂喂金鱼的丫头,后来被夫人点了来琉璃园。”
华恩堂的?
阿珠道:“你年纪这么小就在华恩堂当差了?”她本以为唱月可能是哪个婆子的孙女来琉璃园混个闲差。唱月年纪小,性子还没收敛,不大适合当谁的眼线。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周氏放一两个眼线就可以了,若个个都是眼线,周氏也太浪费了。
唱月笑道:“老太太喜欢看着小丫头在院子里玩耍,因此买了许多五六岁的丫头,喂鱼、喂鸟、浇花,算起来得有个二三十人呢,奴婢年纪大了,没有那些小丫头讨喜,就派去别处当差了。”
阿珠笑道:“你比我小三岁,还说年纪大了。”阿珠倒是相信唱月说的话,只是没有想到老太太这么奢侈,养这么多小女孩,怪不得唱月性子跳脱,不大会服侍人,因为根本就没有让妈妈调教过。
唱月也捂嘴嘿嘿一笑,倒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如是居门口。
阿珠并没有通报进去,而是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唱月也连忙跟着跪下去。
待到阿珠站起来,发现赵善家的已经在门口侧身避让着。
赵善家的面色不大好,问道:“阿珠姑娘这是……”
阿珠回道:“没想到吵到妈妈了,阿珠知道太夫人喜欢清静,但是阿珠想着自己既然已经病愈了,总该来给太夫人请安的。”
赵善家的脸色这才好些,但是又担心阿珠要求进来,刚才太夫人已经明确地说不会见阿珠,赵善家的不好意思地笑道:“阿珠姑娘,您看……”
阿珠道:“阿珠过来只是给太夫人磕头请安,妈妈放心,阿珠无事不会过来吵太夫人的,阿珠请完安也该走了。”说毕阿珠朝赵善家的微微福了一下身,然后就离开了。
倒是留下赵善家的不知所措。
赵善家的转身回了如是居。
太夫人捻着佛珠道:“走了?”
赵善家的笑道:“阿珠姑娘就是过来磕个头。”
太夫人点点头,问道:“她病愈了?”
赵善家的心中知道太夫人还是关心阿珠的,连忙回道:“阿珠姑娘已经好了,所以才过来的。”
太夫人道:“是个懂规矩的。”顿了一下,笑道,“也是个聪明的。”
欲擒故纵,示弱……这些用得倒是顺手。
阿珠出了竹林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想那么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表明她的态度——她是陈家的正统,唯一的嫡脉。
阿珠还记得一点儿时的场景,太夫人是个对己对人都严格的人,虽然疼爱她,但是更多的是严厉,对父亲也是这样的……
阿珠握紧拳头,在陈府生活不易,但是她就得活得有滋有味才行!
到了华恩堂后,老太太对阿珠笑道:“应该的,应该去请安,是个懂礼的孩子。”
周氏却是不动声色,只在心中撇嘴,这个阿珠也不必对她好,将来肯定是个白眼狼。这个老太太更是个白眼狼。
阿珠只觉得自己把别人想得太简单,如老太太与周氏的人,怎么会和玉珠、秋白一样表现得那么明显呢?请安一事没有引起大的波澜总是好的,她只是想表明态度而已。
阿珠也将注意力放在宝珠与惜珠身上。
这几日她与秋白闲聊,已经明白众人为何称宝珠为宝哥儿。
周氏怀宝珠时长子夭折,从刚出生的宝珠身上得到慰藉,认为宝珠是长子的化身,更希望宝珠能给她带个儿子来,因此要众人喊宝珠为宝哥儿,没想宝珠两周时诊出周氏怀孕,生了一对龙凤胎。
周氏一直都觉得宝珠是她的福星。
关于惜珠,阿珠听说的就比较少了,只知道惜珠是龙凤胎里的姐姐,性子沉稳,作为弟弟的陈承业则有些体弱。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丫头进来道:“老太太、夫人,宝哥儿和三小姐到了。”
周氏没有注意到这话里的不对,笑道:“快快进来吧,这个时候到,怕是赶了一路的车呢,告诉这丫头不要着急,就是不听。”
老太太也含笑道:“定是在庄上闷得想早些回来。”
玉珠只是迅速地看了眼阿珠,也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按理说,惜珠应该是四小姐。
想来周氏很高兴,难得捧老太太的场,笑道:“您就是太宠她们了,这两个就是我的魔障,没去庄上的时候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送过去了,又急着回来,真真是讨人烦。”
老太太道:“孩子小,自然是喜欢玩的。”
说着就进来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姑娘,个子高的必是宝珠,一身藕荷色宽袖罗裙,细看同色线绣着的茉莉花开满双袖,一根浅粉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腰间系着一块双鱼戏水的玉佩,手上戴着乳白色的玉镯子,头发用粉色与白色相间的丝带绾着,皮肤白皙细腻,与周氏一样的一双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光华。
宝珠见到周氏,灿烂一笑,更是明媚,微微福身,道:“母亲。”
周氏连忙扶起宝珠,打量一番后,道:“看着倒是瘦了些。”
宝珠身后是惜珠,惜珠不过九岁,个头小小的,粉雕玉琢,穿着一件牙色罗裙,看着十分清雅沉静。
待到周氏看向她,才福身道:“母亲。”
周氏自然也是一番打量,然后带着两人给老太太请安。
请过安后,周氏又道:“那位就是你们的大姐姐。”
宝珠与惜珠两人一进屋就看见一个穿着暗纹白衣、相貌清丽的女孩,宝珠早就听说过阿珠,众人话里话外都透着这位才是陈府的嫡长小姐,就连前几日周氏也传信来,提醒她小心注意,宝珠心中早就起了攀比的想法,只暗中打量着阿珠。
论相貌,阿珠清丽动人,她明媚可人,难分伯仲;论身份,她算不上是正经嫡出,但母亲可是陈府主母,父亲是礼部侍郎,可比这个丧父母的长女高上一等。
宝珠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微微福身,道:“大姐姐。”
惜珠也跟着福身。
宝珠虽然是暗中打量,但毕竟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神情动作早就露出来得意了,阿珠并不在意,回道:“听说两位妹妹病了,不知道好些了吗?”
宝珠怔了一下,惜珠回道:“多谢大姐姐关心,已经痊愈了。”
想来宝珠这才想起自己是因为“生病”才去的庄里,这当然也因为阿珠,才让她在庄子上闷了好几日,宝珠笑道:“说得是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惜珠妹妹就病了,我疑心别是什么不祥的……”
这自然指的是阿珠。
阿珠微微蹙眉,这个宝珠也未免太……直白,阿珠看了一眼周氏,这可完全不是周氏的风格。
周氏道:“小孩子家的不许说这些。”倒是没有反驳。宝珠笑着福身道:“是妹妹失言了。”
阿珠刚想说什么,宝珠就又问道:“不知道姐姐住在哪里呢?不如住在我的满园吧,我那里屋子多,正好和我一起玩。”说着就看向周氏,撒娇道,“娘亲,你说好不好?”
周氏拍着宝珠的肩膀,慈爱之情显露出来,笑道:“你这个丫头,你姐姐一来服丧,二来她已经住在琉璃园了。”
宝珠嘟着嘴道:“真是的,娘亲偏心,明明知道人家喜欢那个琉璃园……”周氏安抚着宝珠。
阿珠平静地看着这对母女的亲密,满园据说是周氏特意合并了宝珠喜欢的三个园子再重新命名为满园的,有山有水,一间闺房、一座绣楼,还有一间花房,可以说是陈府后院的园中园,也难怪之前阿珠不知道满园。
宝珠是看不上她的琉璃园的,这样说,不过是想向周氏撒娇罢了。
阿珠看向一旁的惜珠,惜珠神色平静,似乎是看惯了这些,阿珠笑道:“听玉珠妹妹说,惜珠妹妹的珠玑楼可是相当精致呢。”
惜珠笑道:“两位姐姐谬赞了,不过是一般而已,不如今日妹妹在珠玑楼摆上一桌给姐姐接风?”这一笑就能看出来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惜珠长得不大像周氏,更像陈廷远。
那边宝珠见没有人理会她,不大高兴,扯了一下惜珠道:“妹妹也真是的,难不成忘了大姐姐还在服丧?怕是不方便吧。”说着宝珠挑了一下眉,这神色别提多像周氏了。
惜珠脸色一红,朝阿珠福了福身。
阿珠爽快地笑道:“惜珠妹妹太小心了,这顿饭留到我除服时不知道惜珠妹妹可还愿意?”
惜珠连忙道:“姐姐没有怪罪就好。”又笑道,“这顿饭留在以后自然是好的,只是姐姐千万别忘记。”说完又与玉珠说话,问玉珠这几日可闷等。
阿珠倒是觉得惜珠懂事得不成样子,十分八面玲珑,想来也奇怪,周氏把长房庶女养得像嫡女,自家嫡女养得这般小心翼翼……
玉珠一一回答后,又问道:“不知道庄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宝珠不耐烦地道:“刚开始还好,后来闷得很,不如在家中和姐妹们玩呢。呀,大姐姐好像一直都在尼姑庵里,每日莫非也跟着女尼吃斋念佛?想来无趣得很,不知道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呢。”
一旁的周氏只与老太太说着话,对于她们这边不过是笑看两眼,两人就算听见宝珠说的话,也只当没听懂。
阿珠笑道:“不过每月初一十五为家人祈福罢了,平时也同妹妹们一样,在厢房中念书、刺绣。说到这个,当初在薄情庵中,我也为妹妹们绣了扇坠、香包。”转身对玉珠道,“前些日子赶上我生病,一时也没有拿给你,今日正好宝珠与惜珠两位妹妹回来,还请几位妹妹多多包涵。”说着轻轻福身。
玉珠等人连忙还礼。
那边老太太看了,点头赞道:“我就说这孩子是个懂礼的。”
周氏看着阿珠不语。
满园。
宝珠将一个精致的香包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道:“什么破烂玩意儿也好意思送过来,闻着就是一股香火味,臭死了。”
一旁的侍女没有一人敢过来劝。
惜珠过去捡起来道:“姐姐,别生气了,大姐姐她……”
“住口,不许你喊她大姐姐,谁知道她是什么怪物!”
这话就暗指穆氏当年生下“怪物”一事了,这可是陈家的禁忌。
惜珠看了眼周边的侍女,侍女们会意,纷纷出去。
宝珠自觉失言,但是在亲妹妹面前,碍于面子,喊道:“七珍,留下伺候,我还怕她不成。”
惜珠笑了笑,道:“姐姐何苦和她计较呢,这物件虽然姐姐要多少有多少,但难得的是她自己绣的。”说完递给七珍,道:“你修补下,别让人看出来。”
宝珠哼了一声。
惜珠叹道:“姐姐,她毕竟是陈家名副其实的嫡长女,虽然父母双亡,但她可是太夫人唯一的血脉,不在你我之下,姐姐还是忍让一二分吧,母亲之前不都在信上说了吗?她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宝珠就更生气了,从来都是别人让她,怎么能让她隐忍别人?惜珠说一回两回还好,自从到了庄上,惜珠就不停地劝她,弄得她早就对阿珠不满了,什么叫作名副其实的嫡长女?莫非自己是假的?
宝珠对惜珠道:“就你不争气,你难道不是正经八百的嫡女?干什么对她毕恭毕敬的?”
惜珠支吾道:“连母亲都……”
宝珠恨恨地道:“没用的家伙,以后不许你和她说话,免得她欺负你。”
惜珠低头不说话。
宝珠道:“既然她送了香包,咱们也得回送些,才显得不失礼。”想了一下,笑道:“七珍,前几日我见你在绣一个喜鹊登枝的肚兜?给阿珠姑娘送过去。”
七珍一愣,道:“这……这是给姑娘绣的……而且是红色的……”
宝珠没好气地道:“让你送你就送。”
惜珠连忙劝道:“姐姐,何苦和她置气呢?而且……”顿了一下道,“若万一她说上面有针什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宝珠眼中带着喜悦。
惜珠慌忙地看向七珍,看宝珠这样子倒好像真的要在上面放针。
七珍也想到了,连忙道:“奴婢现在就给阿珠姑娘送过去。”
宝珠笑道:“不忙,我与你一起去吧。”站起来,对七珍道,“把你的针拿来几根。”
惜珠站到宝珠身旁,拉着宝珠的衣袖,不知所措道:“姐姐……怎么……我……”
宝珠看惜珠这个样子,无奈地笑道:“真是没用,你回去吧,我不过是拿针绣花。”
惜珠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无奈,宝珠拉着惜珠到门外,道:“妹妹慢走,姐姐就不送了。”说完关上门,留下惜珠一人。
惜珠看着紧紧关着的门,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屋内。
宝珠见七珍还没有拿针,生气地踹了七珍一脚,自己去了里屋,拿了数根针放在衣袖里,还拿了几个自己绣的荷包。她不用七珍绣的肚兜了,肚兜是红的,放上针,阿珠也不会穿,她想到一个更妙的主意。
琉璃园。
阿珠端详着手中的几个碧蓝色香包,虽然颜色刻意避开了红色,但是碧蓝色也有些艳,想来是宝珠根本就没有素色的。绣工稚嫩,应该是宝珠自己绣的,并且亲自送过来,还颇有兴致地逛了琉璃园一圈。难得!
出了玉珠那一档子事,阿珠完全不认为宝珠会对她有善意,阿珠闻了闻香包,只是普通的花香,长出一口气,自己怎么变得疑神疑鬼了?
阿珠笑着摇摇头,回到闺房将香包收起来,准备小憩一下,只是手掀开被子时被什么扎了一下。
阿珠看着手指上的血珠,原来被角上别着绣花针。
这是宝珠的用意?没想到回来头一天就出招了,而且如此明显,这性子,实在不像周氏,周氏一定很头疼。
阿珠闭上眼睛,轻吮手指,想到宝珠刚才非要进她闺房,进来后东看看花瓶,西看看她带回来的菩提子,又坐在床边看她绣的手绢,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别上针的。当时秋白也在房间里问她是否喝竹叶茶,就这一闪神的工夫。
秋白进来,见阿珠愣在那里,笑道:“姑娘躺下歇歇,今日起得早了些……”说着秋白也看见了被角上的针,脸色一白,连忙将绣花针拿下去,细细地检查床铺,最后抱来一床新被子铺上,才对阿珠道,“姑娘,这……”顿了一下,道,“姑娘的闺房除了奴婢,别人是不能进来的,除了刚才宝珠姑娘……”
阿珠挑了一下眉,倒是没有想到秋白会直接点出宝珠,问道:“你说怎么办?”其实在阿珠眼里,这不过是宝珠不满自己占了嫡长女的名分而使的小性子,不算是什么大事。
秋白连忙道:“奴婢是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事的。”迟疑了一下,道,“莫不是宝珠姑娘身旁的七珍受了谁的蛊惑?”
阿珠笑了,若是七珍,怕也是受了宝珠的“蛊惑”,更何况七珍根本不敢靠近她的床……不过把事情推到七珍身上,也算是小事化了了。
秋白见阿珠不说话,一脸担心地道:“姑娘,若是这次作罢,怕是以后……不如禀告夫人。”
阿珠看着秋白,道:“先去拿药吧。”秋白说得不无道理,杀鸡儆猴不是不可,只是,她要“杀”的不是鸡,是“猴”。
待到秋白小心翼翼地帮阿珠擦拭伤口时,阿珠才道:“罢了,这次就算了。”就算是伤了七珍,周氏也不会在意,但是她与宝珠肯定结梁子了,既然不能打蛇七寸处,那就不如先示弱吧,想来宝珠会踏实一段时间。
待到她摸清宝珠几人性格再做打算吧。
秋白已经很了解阿珠的性子,知道再劝说下去也没有用,服侍阿珠躺下休息后,便退下去了。
院子中,秋白等了两刻钟,见阿珠没有再唤她,便嘱托唱月在房门口守着,然后匆匆忙忙出了琉璃园。
第二日清晨辰初,阿珠已经起床坐在梳妆台前,她因服丧除去初一十五是不需要去请安的,不过是习惯早起,在薄情庵时起得比这还要早半个时辰呢。
秋白心不在焉地给阿珠梳头,阿珠心中只想着,接下来的日子也要有个章程,陈家应该是有女学的……
一主一仆,两人各怀心事。
才梳好,唱月就进来,笑道:“姑娘,夏彤姐姐过来了。”夏彤是周氏身边的大丫头。
秋白见阿珠喜欢唱月,就将唱月安排在阿珠眼前,传个话,赔个笑。
在揣摩主子的心意上,阿珠对秋白一直都很满意。
秋白听唱月这样说,眼中有惊喜一闪而过。
阿珠从镜中看了一眼秋白,并不在意,只道:“快请进来吧。”
夏彤比秋白要大一点,相貌颇为出众,进来看见阿珠已经梳洗好,有些惊讶,福身笑道:“没想到姑娘已经起来了,奴婢还担心会扰到姑娘呢。”
阿珠懒得与夏彤周旋,直接笑问道:“夏彤姐姐如此早怕是婶娘有什么吩咐吧?可需阿珠过去一趟?”
夏彤连忙道:“姑娘真是玲珑心,夫人请您过去,若是姑娘还未吃饭先吃了也无妨。”
阿珠走到门口道:“现在去吧,免得婶娘久等。”又站住笑道,“再说,婶娘还在乎我这碗饭?”说毕出了房间。
夏彤愣了一下,看向秋白,小声道:“这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秋白也觉得一头的冷汗,只敢道:“夏彤姐姐请。”
敬正堂。
宝珠跪在大厅中,满脸的不忿,玉珠与惜珠在一旁很是焦急的样子。
惜珠见到阿珠进来,连忙上前,福身道:“大姐姐千万替我姐姐说两句话。”
玉珠也一副想求情不敢求情的样子。
看这个样子,怕是和昨日被角别针一事有关了。
阿珠侧身看向秋白,秋白腿一软跪下了。
阿珠这才笑着拍拍惜珠的手,然后对周氏福身行礼道:“给婶娘请安。”
周氏自然看清刚才的事,这秋白倒是被阿珠降住了。
周氏连忙道:“快快起来,让你受委屈了,宝珠这丫头被我惯得不成样子……”
宝珠虽然生气,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插嘴,只得怒气冲冲地看着阿珠。
阿珠心中很是腻歪这种不把话说清的样子,莫非在宅院里的人都这个样子?
阿珠想了一下,笑道:“婶娘莫非说的是昨日被角有针的事?”
周氏本还预备着和阿珠打几轮太极,没想到阿珠直言,便叹道:“宝珠她……”
阿珠笑着打断周氏的话,道:“不知道这与宝珠妹妹有什么关系呢?”
周氏心中不悦,这个阿珠太失礼,打断长辈说话,挑了一下眉,道:“哦?那你的丫头怎么过来向我告状?”她知道这事是宝珠鲁莽,今天一来想给宝珠一个教训,二来也想给阿珠扣上欺负妹妹的帽子,就算扣不上,也能有个管不好下人的罪名,总之,今日不能让阿珠讨到好处。
周氏的目的,阿珠并不知道,只按照心里所想说道:“让婶娘担心了,秋白这丫头是婶娘给阿珠的,一直对阿珠相当照顾,昨日见我被针扎了一下,想来也是太过重视了,就巴巴地过来告诉婶娘了。”秋白可不是她的丫头,是周氏的丫头,秋白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可与她无关。
周氏不说话。
阿珠扶起宝珠,宝珠想挣脱,却没有阿珠力气大。
阿珠继续道:“倒是委屈宝珠妹妹了,只是婶娘对妹妹也太严格了,怎么不问一二就责罚妹妹呢?”
周氏脸色一变,这话是说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宝珠泼脏水。
阿珠不给周氏说话的机会,道:“昨日确实是宝珠妹妹走后,我就被被角上的针扎了,只是怎么就能证明是宝珠妹妹的针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能证明是宝珠妹妹的针,可是,宝珠妹妹来时,我并没有看见宝珠妹妹做过什么手脚。”这些其实也是她昨日不想向周氏告状的主要原因,甚至就算她亲手抓住宝珠,宝珠也一样能脱身。
宝珠是个直心眼儿的,听阿珠如此说,也笑呵呵的,一副得意的样子。
周氏心中叹了一口气,被阿珠钻了空子,这丫头甚是机灵,想着看向秋白:“倒是这丫头嚼舌根!”
秋白只有磕头认错的份儿。
阿珠笑道:“婶娘何苦怪她,想来她也不过说了句,宝珠妹妹走了,被上有针,是婶娘太过关心阿珠。”说着郑重一福身,道,“阿珠多谢婶娘关心。”
周氏知道,自己要是再在秋白身上磨叽,少不得最后还是说到宝珠身上,好在现在也没有让宝珠沾上不敬长姐的名声,便挥手道:“罢了,快起来吧。”说完对宝珠道:“明知道你大姐姐服丧,还过去烦你大姐姐,以后不准去。”
阿珠无奈,周氏现在只能在服丧上做文章了。
宝珠撇撇嘴,福身道:“女儿知道了。”宝珠虽然直心眼儿,但是不傻,很快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在周氏严厉的眼神下,对阿珠福身道:“这事毕竟是妹妹引起的,还望姐姐多担待。”
阿珠倒是受了这一礼。
周氏笑道:“听说你还没吃饭呢,不如在这里用了吧。”
阿珠心中惊讶,从她到敬正堂,夏彤只与周氏交换了几个眼神,没想到周氏就知道她没吃饭,果然不能小觑。
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这次无形的交锋自己虽然可以说大获全胜,但是毕竟让周氏对她有了防备之心。
阿珠笑道:“阿珠毕竟服丧,在这里用饭怕是婶娘忌讳。”说着看了眼玉珠,笑道,“阿珠非初一十五是不方便过来的,还请婶娘见谅。”
玉珠脸色苍白,她也应该如阿珠这般服丧的,结果出了穆氏的头七,就开始给老太太和周氏请安了。
她们戴孝,周氏与老太太说来心中也是忌讳见到她们的。周氏与老太太并不在意玉珠,是因为没有把她当长房的人,但是她毕竟不是二房的人,玉珠现在里外不是人。
玉珠恍然明白过来,连忙向周氏告罪,她终究是长房的庶女。
这一刻玉珠无比地恨阿珠,恨阿珠让她清醒过来。
阿珠最后还是被周氏留饭了,她也希望能看看儿时成长的地方,总该有些印象的。
几人在敬正堂的偏厅用饭。
阿珠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印象中敬正堂是一个华贵但不奢华的地方,古朴、威严,一直都是陈家后宅最高权力的象征。
现在的敬正堂,依然华贵,更多了几分精致。
周氏已经将敬正堂大换血了,只有敬正堂门前的梧桐树还在。
待几人坐好后,周氏对阿珠疼爱地笑道:“这里本是你母亲见奴仆的地方,现在是用餐的地方,不过想来你之前也是没有来过这里的,你若是愿意可以去看看敬正堂的其他房间。”
周氏不仅换了摆设,连位置都更换了。
阿珠笑道:“多谢婶娘,想来婶娘还有很多庶务处理,阿珠就不多打扰了。”
周氏也不是真的让阿珠去参观敬正堂,不过说说罢了。
周氏拿起小勺开始吃饭,众人也才开始用饭。
在惜珠身边伺候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看起来干净整齐,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阿珠打量了半天,这个妇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只是她不可能认识惜珠身旁的人,就算这妇人是周氏身旁的人,她也不可能见过的。
饭毕,侍女撤下碗盘。
周氏道:“王福家的,过来。”喊的正是惜珠身旁的妇人。周氏笑道:“阿珠,她是你的奶娘,本来早该让她去给你请安的,偏巧惜珠生病,王福家的就跟着惜珠去了庄上。”
阿珠脸上难掩错愕,这是她的奶娘,怎么会在惜珠身旁?母亲说过,奶娘是可信之人……
王福家的过来给阿珠请安:“见过姑娘,姑娘出落得越发好看了。”说着给阿珠磕头。
阿珠道:“奶娘快起来,多年未见,差点儿认不出奶娘了。”
王福家的道:“那时姑娘还小,又过了这么多年,姑娘认不出来是应该的。”顿了一下,哭道,“姑娘走后,奴婢一直都挂念着姑娘。”说着擦擦泪,又道,“见到姑娘平安回来,奴婢也就安心了。”说完就退到惜珠一旁。
阿珠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周氏。
周氏解释道:“你离开时,惜珠才出生,她身子弱,谁的奶都不喝,只喝王福家的……”所以,现在王福家的是惜珠的奶娘。
阿珠惊讶的是母亲会看走眼?周氏会放心用王福家的?或许只是将王福家的养在身边罢了,这周氏为了有一天能奚落到她,就埋了这么多年的线?
阿珠强作镇定,但话语中终究还是带着刺:“王福家的还能在府上就是婶娘仁慈,阿珠不扰婶娘了。”说着福身行礼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玉珠也跟着阿珠退下了。
周氏无心理会玉珠,冷笑一下,终究还是个孩子,再沉着冷静也是有限的。
哼,除了这个奶娘,她手中还握着阿珠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祠堂上香入族谱,要想嫁个好人家,也得看是不是陈家女。
陈家嫡长女?她还不见得是呢。
周氏看了眼王福家的,道:“好好伺候三小姐自有你的好处,你闺女也十五了吧,送到琉璃园吧,也算成全了你的主仆之情。”
阿珠回到琉璃园时,已经完全冷静了。
人往高处走没有什么错,王福家的或许是为了保住性命投靠周氏,也算情有可原……
阿珠愣愣地坐在绣房,现在她要一点一点地接受之前完全不认可的事和想法,而且还要适应,甚至习以为常。
阿珠嘲讽地笑了一下,眼睛不经意地瞟到手腕上的佛珠,一愣,突然觉得很刺眼,心中无比酸涩。无论何时何地,总要保持自己的本心。
阿珠站起来,铺上宣纸,也不用秋白上前服侍,自己磨墨写字。默写的是心经,一气呵成,阿珠打量着这一篇字,不如她之前写得好,字里行间带着愤愤不平,阿珠一下子将纸揉成一团,看着阳光透过琉璃窗,满眼的绿意。
眼前浮现出与了清师太在山上亭中饮茶的情景,那时候也是满眼的绿意,一阵风,迷了眼,了清师太笑道:“阿珠,风吹草动,记住,纵使是命途乱了,心也不要乱。”
一旁秋白上前小声地道:“姑娘,晓初姐姐来了。”
阿珠好似没有听见,又铺了一张纸,认真地写了一篇心经,这次再看,满意多了,虽然确实是多了几分锋利,但是比上一张从容多了。
阿珠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秋白笑道:“那就赶快请进来吧。”
秋白本以为阿珠不高兴,谁承想现在看起来却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阿珠见到晓初,笑道:“不知道晓初姐姐还记得我吗?记得小时候你一直陪我玩呢。”如果不是她与母亲被送到薄情庵,晓初怕也是她的贴身侍女了。
晓初就是王福家的闺女,出落得很漂亮,听了这话,连忙跪下,道:“奴婢当不得姑娘姐姐的称呼,没想到姑娘还记得奴婢。这是奴婢的荣幸。以后奴婢就在姑娘身旁服侍了。”说着便叩头。
一旁的秋白也将晓初的卖身契送到阿珠手里。
阿珠看了一眼,又嘱咐了晓初几句,便让人下去了。
心里想着周氏的回击果然凌厉,给了她面子削了她的里子,看着好像是为她好,实际上从王福家的来看,晓初这个人就不堪信任,而且年纪大了心思也肯定多,占了她身旁仅剩的一个一等侍女的名额,秋白是另一个一等侍女,果然她还是太过鲁莽了,一入府就将底线露出来了。
心中多少有些后悔今日不该与周氏分辩,只是,不分辩就要吃亏了。
正想着,秋白突然跪下,道:“姑娘,奴婢将被上有针的事告诉了夫人,也是怕姑娘吃亏,我……”
阿珠不想再提这件事,道:“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好意’,这些话已经在敬正堂说过了,还是起来吧。”各司其职,只怪她现在没有能力辖制秋白。
秋白无奈地起身离开。
接下来几日倒是平静,没有人扰阿珠,阿珠静下心来琢磨着以后该如何。
关于晓初与秋白,阿珠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晓初帮她管着首饰月钱,平常秋白与她出去。毕竟晓初的卖身契在她手上,而且母亲说过奶娘是可信的,母亲不会无故说这种话的,虽然不可能完全信任却也不必太过防备。而秋白之前在周氏身旁服侍,了解陈家,大多数人也认识她,跟在她身边最好不过。
她还有四个二等丫头、六个三等丫头,可以留心培养着。
她不是没有心腹,只是她的心腹侍女留在了薄情庵,这自有她的原因。
阿珠每日清晨与晚上练字,做些绣活,中午小憩一下,看会儿书,再与丫头喂喂鱼,看着她们侍弄花草,也算是悠然自得。
其实陈家是有女学的,琴棋书画女红都有名师指导,只是因为宝珠与惜珠二人之前病了,因此才停下的。
而周氏一直不提这件事,怕是认为她服丧没过百天吧,也罢,反正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待到年后再说。
阿珠放下笔,将抄好的经书放在一旁,她抄的是《金刚经》与《无量寿经》,抄了不少。
秋白知道阿珠写字时不喜欢别人打扰,见她停笔,才过来道:“玉珠姑娘来了。”
阿珠收好纸张,道:“今日来得早。”说完出去,与玉珠一起去了绣房。这几日玉珠几乎天天来与她一起做伴绣花,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也算是聊得上。
最主要的是,阿珠也更了解了这些贵女的生活。
在薄情庵,她只知道大魏的贵女生活十分雅致,听玉珠说了之后才知道,几乎到了精致的地步,一月烹茶观雪,二月寒夜寻梅……月月都会有贵女做东举办宴会。
玉珠说的时候难掩歆羡,她们因为服丧,最少一年内都不能参加了。
阿珠的手顿了一下,她心中明白玉珠的担忧,以她们的处境嫁个良婿不是那么简单的。
腊月十五,阿珠按照惯例去华恩堂请安。正和她在如是居说的一样,自从病愈后就没有去打扰太夫人。
她习惯早起床,又与玉珠住得近,因此每每都是她二人先到。
玉珠本来有些微词,但是这样却能碰上叔父陈廷远,玉珠也不再多说什么。
今日自然也碰上了,两人向老太太请安后又向陈廷远请安。
陈廷远含笑应下,见阿珠手中有纸张,笑道:“又抄了经书?”
阿珠每日都会抄写经书,待到请安时送给老太太与周氏。
阿珠回道:“是的,二叔。”接着笑道,“上次二叔说还要指导阿珠的字,结果一直都没有碰上二叔。”说着将经书递给陈廷远。
阿珠眼神狡黠,总是噙着笑意,看起来古灵精怪,举止从容自信,不卑不亢,最吸引人的是还是她相当有精气神,让人感觉到十足的活力。
陈廷远接过经书,他心中一直担心阿珠与二房生嫌隙,但是现在看起来,阿珠一直对老太太与周氏都很尊敬,他也放心不少。陈廷远翻了几页经书,笑道:“嗯,字看起来比上个月写得流利了,底子很好,写字是个常性的事,不要急。等到过了年去了女学,想来这字要比你母亲写得还好呢。”其实这意思就是字没有长进。顿了一下,陈廷远继续道:“这段时间也别荒废了,我过会儿给你送些字帖,每日练上一页。”
阿珠福身道:“多谢二叔指导。”她要的就是去女学的承诺,这个陈廷远是个妙人,很多时候看似什么都没有看透,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
老太太笑道:“你二叔一看到字啊、书啊,就忍不住当老师,在家教儿子还不够,又过来给侄女留课业。”
众人笑了一场,这时候周氏带着宝珠与惜珠过来了,众人纷纷起来,相互请安。
陈廷远与周氏几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玉珠忍不住羡慕道:“二叔果然还是疼爱姐姐。”
阿珠笑道:“想来是妹妹写的字要比我强呢。”
这样一说玉珠脸上也带着高兴,之前周氏曾经专门为她聘请名师教导书法,她自然引以为傲。
这话宝珠自然也是听见的,问道:“阿珠姐姐抄经莫非是尼姑庵里养成的习惯?真是一心向佛。”语气里多少有些嘲讽。
阿珠笑道:“为几位长辈祈福,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宝珠妹妹不妨也抄几卷佛经,静静心。”
宝珠冷哼道:“我可不抄这劳什子……”
老太太不高兴地道:“不可无礼,以后每日抄一卷。”老太太虽然宠爱宝珠,但也是信佛的。
宝珠忍着怒火,盯着阿珠,恨不得将阿珠吃了,一旁的惜珠轻轻拉了一下宝珠的袖子,宝珠这才无奈地应下。
阿珠笑了笑,这个宝珠看着厉害,其实不过是个纸老虎,性子很容易就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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