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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欢乐小楼
书名: 铸剑江湖(全二册) 作者: 龙人 本章字数: 15503 更新时间: 2024-05-28 11:46:14

秋千千真想给自己一拳,把自己打晕。晕倒了至少不会如此窘迫了。

秋千千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牛二,若要让我再遇见你,你便活活地剥了你的牛皮!”

但现在实在不是骂人的时候,那个伙计正盯着她呢。若是平时有人敢这样无礼地盯着她,她早已不客气了。

而现在,她只怕别人对她不客气。

伙计道:“姑娘切莫叫我们这样的下人为难。”

秋千千一言不发,右手捏着一根筷子,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一张脸早已红到脖子根去了。

她突然格外地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连这样一个小小的骗术也识不破?不过她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牛二把那三两银子放进去的,至于现在为什么银子却不见了,那只有鬼知道了。

其实,这种江湖伎俩是瞒不了明眼人的,但瞒过秋千千这样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看着秋千千的,就已不止是伙计一个人了。许多人向这边投过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些讥讽的意味,秋千千似乎听到有的人在悄悄地议论她。

她恨不得“砰”的一脚,把桌子踢翻,然后大叫一声:“姑奶奶就是没钱,你们又能把我如何?”

她相信在这个饭庄中,还没有人能够约束得了她的,毕竟,她是“怒剑”秋梦怒的女儿。

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不能让段牧欢为难,如果她要耍无赖,那日后别人知道段牧欢有这么一个侄女,岂不笑煞?

伙计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道:“姑娘,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等秋千千回答,便有一个干瘦的老头怪里怪气地道:“你怎么这么问?她身上哪一个地方不是值钱得很?”

众人立即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伙计道:“可惜,我这儿是饭庄。”

那干瘦老头又道:“姑娘,只要你开口,还怕没人替你付钱?至少我老孟一定是要抢着付的……”

突然,他的话中断了,却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待他把手拿开时,已是满嘴污血了。“呸”地吐了一口在地上,便有了三颗门牙!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齐齐看着秋千千。

秋千千得意地笑了,方才是她以一根鸡骨头将干瘦老头的门牙打落的。

干瘦老头又怕又怒,哇哇大叫,但因为少了三颗门牙,说话便走风了,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伙计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口中却大声叫道:“好呀!一个大姑娘家,竟要动粗了!”

立即有好几个凶神恶煞地汉子冲了进来,有的手中拿着菜刀,有的拿擀面杖,有的拿个锅杖,叫嚷着道:“谁?是谁这么不讲理?”

当他们看到是秋千千的时候,不由都吃了一惊。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纯真美丽的小姑娘出手会这么厉害呢?

他们一时犹豫了,不知是不是该出手。

秋千千却已霍然起身,大声地道:“我是秋千千!秋梦怒是我爹!段牧欢段叔叔是我爹的好朋友!我秋千千初出江湖,一不小心走了眼,被一个浑小子骗了,才落得两手空空却还不知,但我决不是混吃喝的人,哪位朋友仗义的,便替我去‘欢乐小楼’通报一声。我呢,便先在这儿等,免得店家不放心!”

等她说完,才发觉饭庄里已是鸦雀无声了,他们都傻傻地看着她。

是自己讲得太好了,感动了他们吗?

突然,有一个声音道:“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当今皇上的女儿?”

哄堂大笑!

秋千千这才明白过来:众人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

她被人骗了,现在反倒被人当作女骗子了。

突然,有一人站了起来:“姑娘,你真是段大侠好友的女儿吗?”

这是一个中年人,样子斯斯文文的,身上的白衫一尘不染!

他的笑容很和蔼很亲切,让你一看到他,便可断定他是好人。

秋千千听出此人话中之意,并不是要否定秋千千的话,而是要得到秋千千肯定的答复,也许,他可以帮秋千千。

秋千千心中一喜,道:“不错!”

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含着笑看了看她,方道:“那在下倒可以帮秋姑娘把钱付了,秋姑娘什么时候有,便什么时候还我。”

他的话说得实在太得体了。

秋千千赶紧道:“那便多谢了……你,是段大侠的朋友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我怎么配做段大侠的朋友?我只是对他仰慕已久而已。我不能为段大侠做点什么,但能为他朋友的女儿尽微薄之力,也是好的。”

秋千千不由在心中暗叹:“段叔叔真不简单,竟有这么多人仰慕他。”

秋千千感激地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中年人笑了笑,道:“人家都叫我梅雨。”

秋千千不由也笑了,她觉得这个名字真怪。

秋千千道:“那么我便称你为梅大哥了。”

中年人笑道:“其实叫梅大叔也可以的。”

秋千千忍不住又笑了,她发觉这个名为梅雨的人实在是个风趣可爱的人,自己能碰上他,实在是太幸运了。

梅雨叫过了伙计。那伙计一脸恭顺,点头哈腰的,甚至脸上还有惊惶之色。

梅雨果真把秋千千的饭钱给付了,秋千千便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梅雨温柔地道:“秋姑娘今夜便要去‘欢乐小楼’吧?”

秋千千点了点头。

梅雨道:“在下正好有一辆车子,也要去‘欢乐小楼’,秋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与我同行。”

他的目光是真诚而友好的,有谁能拒绝这样的目光呢?

至少,秋千千不能。

何况,她为什么要拒绝人家的好意呢?

于是,她便同梅雨一起走出饭庄了,出来时,她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不管是谁,在遇了到了那种窘迫场面时,却突然冒出一个大好人来帮了你一把,你都会忍不住要愉快的。

但如果秋千千发现梅雨与她对话时,饭庄中所有的人都已低下了头,只顾吃饭时,或许她便不会这么愉快了。

一个让别人害怕的人,总是有点可怕,何况梅雨不是让一个人害怕,而是让所有的人害怕!

饭庄门外便停着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当然不是秋千千的那辆马车所能比拟的。

除了“华丽”之外,秋千千就不会用别的字眼来形容这辆马车了。

而事实上,这辆马车又岂是“华丽”二个字所能描述清楚的?

秋千千心道:“自己进这饭庄时,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儿还有一辆如此夺目的马车呢?”

不但马车神气,而且连驾车的车夫都是精神抖擞的,一身黑色的劲装,红光满面。他手中鞭子的尾端,竟是金光闪闪,大概已缠了金丝!

秋千千心道:“看来梅大哥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了,竟如此阔绰!”

她没有想到一个很阔绰的人,怎么会与她同时出现在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饭庄里?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许多人都能看出来。

可惜,她是秋千千,什么都不懂的秋千千。

马夫威武地吆喝了一声,马车便轰轰而驶了。

车内点着一盏波斯水晶灯,后面的门帘则是一块紫绒,两侧各有一扇小窗,也被一乳白色的窗纱罩住了。

秋千千与梅雨相对而坐。

梅雨向车夫道:“祝大山,车驾得平稳一些。”

祝大山大声应道:“是!梅爷!”

马车果然更平稳了,祝大山在前面哼着一个不成调的小曲。

走了一段路,梅雨掀开车厢的门帘向外看了看,忽然怒声道:“祝大山,我让你去‘欢乐小楼’,你怎么走这条路?”

祝大山赶紧回答道:“梅爷让我跑得平稳些,我便从这条路上走了,这儿虽然要远上二里路,但却平坦得多。”

梅雨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祝大山,总是自作主张……”

秋千千赶紧道:“反正也不急着赶路,不碍事的。”

秋千千虽然是个任性、刁蛮的女孩,但有时候她也是很通情达理的。

梅雨向她歉然一笑,道:“我手下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总是很聪明似的,常常做事没问过我,便自作了主张了。”

秋千千笑了,她想:“如果一个主子心太好了,他手下的人多多少少会胆子大一些的。”

突然,马车又戛然而止!

今天一天便已如此三次了。

秋千千这次没有一跃而出,但这一次,她却又听见了一声惨叫!

是祝大山的声音!

所以,梅雨一跃而出了。

秋千千立即看出梅雨也会武功,但也只是会而已,与自己相比,大概也是差不了多少。

她见梅雨跃出,赶紧也一跃而出。

祝大山死了,便那么伏在地上,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伤口在什么地方,只能借着淡淡的目光,看到地上湿湿的一片!

那一定是祝大山的血!

马车所停的地方,是一处荒僻的郊外,荒僻到几乎已离开了小城,但终还是未脱离小城。

附近几座小屋黑沉沉地趴在那儿,全无生气,甚至连灯光也没有!

没有人声,没有狗叫。

马车前边有四个人,四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把刀。

秋千千立即想到吴清白:是不是吴清白要将她杀了灭口?

但又不像是,因为吴清白若想杀她灭口,早就可以动手了,但他没有。

梅雨怒声道:“前方朋友,为什么要杀我的马夫!”

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声道:“不为什么,我们不但要杀你的马夫,还要杀你,以及你身边的女人!”

梅雨的拳头立即握紧了,但他的口气却软了下来:“这位姑娘是顺路搭车的,与我并不认识,各位便莫为难她,有什么气,只管找我梅雨便是了。”

秋千千被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她向前踏了一步,大声道:“梅大哥是我的朋友,他的事便是我的事!”

她自己几乎都被自己的豪气感动了。

梅雨可以仗义,那她为什么不可以仗义?她是大侠秋梦怒的女儿!

梅雨轻声道:“秋姑娘,来者不善,你还是借机脱身吧,我……我有办法应付过去的。”

从他的话中,已可以听出他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那么秋千千更不可能抛下他一人而不管了,一种热流从她胸口升起,她感到自己的脑子都有些晕眩了,就像喝醉酒一般。

她被自己的豪情醉了。

秋千千大声地道:“不,我不会走的,要走,我便不是秋千千了。头砍下来,也不过是一个碗大的疤!我秋千千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十八年后,我又是一个好……好女人!”

这是她听银剑姨说江湖中的故事时学来的,虽然说得很不熟练,嗑嗑巴巴,别别扭扭的,但却是豪气横天!

这足以让一些须眉大汉汗颜了。

那四个黑衣人眼中闪过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

梅雨朗声道:“好!可惜你是女人,否则,我梅雨一定要与你结拜为兄弟!”

秋千千也大声地道:“不能结拜兄弟,那结拜兄妹也未尝不可!”

秋千千只觉得自己的热血在心中沸腾!

这才是她想像中的江湖:一诺千金!义薄云天!

梅雨大笑道:“好!好!!”

黑衣人冷冷地道:“二位倒有好兴致!我们便要打发你们到黄泉路上去称兄道妹了!”

他们手中的刀本来就没有刀鞘,现在便平横于胸,向他们二人走来!

脚步很稳!

步子不大不小,不急不缓,而且四人的动作是那么的整齐划一!

看他们那模样,似乎只要前边没有东西挡着,他们可以永远地这么径直走下去!看起来,如果前面有东西,那么要么是对方毁了,要么是他们自己倒下。

这是四个可怕的杀手!

刀光乍起,寒刃之光掣映飞炫,弦月似的半弧与不定的方形满空飞舞!

所有的人,全都是攻向梅雨!也许,他们并不希望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太多。

这是一些标准杀手的刀法:快、狠、准!不拖泥带水,没有繁琐的变化。如果他们的刀招呼在某个人身上,那么便一定不仅仅是伤了对手!

秋千千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她本就是梅雨的好朋友了。

秋千千大呼一声:“梅兄,别一个人独揽了活儿,留点给小妹如何?”

喊话声中,她便已双足一点,飞身而上,手中的利剑带起一抹寒芒,向其中一个杀手的后颈疾然扫去。

颈风让那个杀手不得不回头。

“当”的一声响,两人齐齐后退了一步,这人的武功竟与秋千千不分伯仲!

四人立刻分作两批,各有两个人对付梅雨、秋千千。

四个杀手的武功极为接近,这就等于说梅雨与秋千千的处境极为危险。

一个杀手横身滚出,身子如同飞轮般在空中飞旋,寒刃在他身子四周飞射迸溅!

寒芒如瀑罩向梅雨!同时,另一个人也挫身疾进,刀以凌厉之势,横封而出!

梅雨左肩略沉,再一顿,刹那间,他全身猛翻,空气中响起削锐之尖裂之声!

有如匹练一般的剑芒从他手中挥洒而出,泛闪着波浪似的光彩,凌厉一击之下,已把将他身下攻击的敌人逼退三步!

侧旁,秋千千战局极为吃紧。

寒剑倏扬,倒抡一圈,“叮当”一阵连串乱响,她已逼退其中一个杀手。

但另外一把刀却已悄无声息地从一侧向她的后背进去!

刀不仅快,而且几乎如幽梦般的无声!

眼看秋千千便要为此刀所伤了!

梅雨却已一声冷喝,从另一侧电闪而出,身未及至,立即封扫一剑,剑风划空尖啸!

那人只顾对付秋千千,竟未防着梅雨,梅雨身形过处,寒剑带起一抹鲜血!

偷袭秋千千的杀手的后背上,已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但如此全力一击,梅雨就等于把自己的后背全卖给对方了。

另外二个杀手毫不客气地暴进狂攻!

梅雨替秋千千攻退敌人之后,听到身后的寒刃破空之声后,赶紧反手一剑,同时拧腰送胯,身子便向前直扑而出。

但这已经太迟了!

一声闷哼,梅雨已踉跄而退!他的右手捂着自己的后腰!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嘶声道:“有……有毒!”

话音刚落,他的人便如败革般向后轰然倒下!

秋千千在那么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死于他人之手!

虽然今日一天之中,她已看到“武林四公子”先后死去,但毕竟他们与秋千千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所以除了吃惊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现在,却是不同了。

梅雨是她的朋友!

梅雨曾在她窘迫的时候,帮了她的忙!

虽然在囚岛中时,大家都疼她,依顺她,但她却没有朋友,所有的人都只是把她当作小女孩看待而已。

而梅雨,却是她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无论梅雨是怎么想的,至少,秋千千是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了。

现在,她的朋友却已永远地倒下了!她的心情,绝不是悲伤,或者愤怒所能概括的。

那一瞬间,她几乎已不会思考了,只知傻傻地看着倒在冰凉的地上的梅雨。

如果现在有人偷袭她,那么她定是必死无疑!

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如此做。

也许,是他们已认定秋千千肯定是跑不了?

一个杀手发出了得意的狂笑声!

这种狂笑之声惊醒了秋千千,她双目一扫,发现自己已被四个人围在中间了。

秋千千一咬银牙,一言不发,身躯倏抖横掠,寒剑回带,拿捏极准地暴削自己右侧的黑衣杀手。

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面对四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敢出手,便已让人钦佩了,无论她是输是赢。

寒剑笔直上削,只见寒气盈溢,白虹闪掣!

她的剑法极为不俗!

可惜,她所要面对的是四个人,是四个的极为娴熟的杀人技巧的杀手!

数招之后,包围圈已越来越小!

四柄利刀在秋千千的四侧飞舞如风,掠起阵阵逼人的劲气!

任何一刀,只要砍中秋千千,都将足以要了秋千千的命!

秋千千知道自己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她不由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才涉入江湖一天!生命便要结束了!

值得吗?为一个才认识半天不到的人?

值!

但仍是有一种遗憾。

当秋千千的剑插入一个杀手的腹部时,她的左肋部已被一指点中!

秋千千立即无法动弹了,她的穴道已被制住!

四个人中未伤的那三个将秋千千一抬而起,把她放在了马车之中。

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杀了秋千千?

秋千千心中已升起了一种恐惧感,她不怕死,但她知道世上比死更可怕东西的还有许多许多。

而她,将要面临的又是什么呢?

马车再次疾驰起来,三个杀手便坐在她身侧,对她虎视眈眈。

这模样,就算秋千千没有被敌人点穴,也是逃不出去的,何况她已被点了穴?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既然她没有办法逃走,而对方又不会杀她,她便决心要随遇而生,操心也是白操心。

杀手的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大概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在这种环境中,竟还能闭上眼睛!

秋千千听着马车的“骨碌”之声,竟不由有些好笑,今天所有的故事,几乎都是从马车开始的!

如果她能够走动,如果她撩开车厢的门帘向后看,那她将见到一个让她大吃一惊的场面。

梅雨已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掸了掸衣衫,似乎是掸灰,又拉了拉衣角,便背着手向一条幽深的小巷走去!

莫非,他是死而复生?

莫非,他根本就没有死?

可惜,秋千千没有看到这一幕。

所以,秋千千还在为梅雨的死而伤心。

她太累了,以至于后来竟真的睡着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可这却是真的!

秋千千不愧是秋千千,哪怕她已陷入了敌手,她也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马车停了下来,她还不知道。

只有当三个人又将她抬起来时,她才醒转过来,想睁开眼睛,却已睁不开了。

因为一块黑布已将她的眼睛蒙上了。

不看就不看,秋千千也无所谓,她在心里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如何,生吃了我吗?活剥了我吗?”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

正在奇怪时,她已“砰”的一声被他们扔在地上了,就好像扔的是一根木头,一只布袋。

如果叫得出来的话,秋千千早已大叫起来了,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给摔断了好几根。

怎么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秋千千恨恨地想着。

她眼睛上蒙着的布被解开了。

这是一间小屋子。

有墙,有门,有窗,有地面,有天花板!

但也只是有这么多东西而已。

没有桌,没有椅,没有床,没有柜……

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黑衣蒙面人是可以移动的了。

墙是白色的,连一点斑迹都没有。

窗子是用铁棍封起来的,而且小得几乎已不像是窗子,反倒像一个孔。

那样的窗子,鸟倒是可以自由进出的,但连猫也不行了。

门当然是铁的,而且是很厚重的铁门。

蒙面人以极快的手法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然后又把秋千千原先被点的那个穴道解开了。

这样一来,秋千千的左手可以动了,右腿可以动了,嘴巴可以说话了。

她只剩下半个人可以活动了。

穴道一解,她的左手便一拳捣出,砸向蒙面人的鼻梁。

当然不可能打中的。

蒙面人身躯凭空后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别急,我会去通知段牧欢来救你的。”

秋千千一下子愣在那儿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把她抓来,为何又要叫段牧欢来救她?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一转念,她突然明白过来,遂大叫道:“不要叫他来救我!”

蒙面人冷冷地道:“我们怎么可能听你的话?”

秋千千大叫道:“段……段牧欢不会来救我的。”

蒙面人道:“为什么?”

秋千千一咬牙,道:“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也不是秋梦怒的女儿,段牧欢怎么可能来救我?”

蒙面人阴阴地一笑,道:“是吗?”

秋千千拼命地点头。

蒙面人突然狂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我不妨告诉你,在你还没有被抓进来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出发,他们所要做的事,便是要让段牧欢知道他朋友的女儿已经落入他人的手中,情况很危险。但他又绝对不可能找到你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方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了吧?”

秋千千的心开始变得冰冷冰冷了,她不停地叫道:“我不是秋千千,我不认识段牧欢!我从来就未见过段牧欢!我只是想利用他的名号招摇拐骗而已!”

她又想到什么,于是赶紧继续道:“因为我没钱,所以便想以段牧欢的大名来骗人。今天,我在那家饭庄中便是如此做的,不信,你可以去查问一下饭庄中的伙计……”

那人缓缓地道:“秋姑娘,你便无需再枉费心机了,我不妨明白点告诉你,牛二也是我们的人!”

秋千千一下子呆住了,她那一脸惊骇之色,便如见了鬼一般。

这是一个人家早就设好的圈套,而她却还试图骗过对方,这已不仅仅是可笑,还有一点可怜了。

蒙面人沉声道:“这下,你该不会说你根本就不认识段牧欢了吧?”

秋千千狠狠地盯着他,那样子似乎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她大声嚷道:“段牧欢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岂会上你们的当?你们若是去找他救我,那便是自己讨苦吃了。快去吧,快去吧,我秋千千真是求之不得!”

蒙面人缓缓地打开铁门,冷冷地道:“那便试着看看吧。”

门又“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渐行渐远。

秋千千在小屋中大叫大喊,却没有任何人来阻止她,似乎即使是她把喉咙喊破了,也没有人会来理她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喊呢?秋千千才不做这种没有一点用的事。

可静下来之后,她又能做什么呢?

这儿甚至连一只蚂蚁也没有!

屋子外面的灯光投射进来,惨白惨白的,似乎连这灯光也是冰凉冰凉的。

不知为何,秋千千突然笑了,她实在忍不住笑意,她觉得一切都太滑稽了。

早上,她为了得到所谓的“自由”,便从囚岛逃了出来,没想到晚上她便真的进了一间囚室!

这是不是自讨苦吃?

但愿段叔叔千万不要来找自己,这些家伙一定是已设了一个圈套让段叔叔来钻,而秋千千便是这个圈套中的诱饵!

可如果段牧欢真的没有来救她,那她怎么办?她岂不是坐以待毙了?

她觉得自己的头都想大了,晕乎乎的,思绪很难集中。

段牧欢会来吗?

段牧欢现在在做什么?

这些人为什么要如此对付段牧欢?

没有人知道。

……

段牧欢在喝酒。

这是他一天中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一天十二个时辰中,除了睡觉之外,你很难看到他的手是空着的。

他的手中总有一只酒杯。当然,有时是酒瓶,甚至是酒坛!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只是街上随处可见的花雕而已!

但他喝得就是那么有滋有味,看那表情,他若说他喝的是五十年的女儿红,没有人会怀疑的。

这就是段牧欢,他可以把一杯浑浊得像猫尿一样的酒,喝得像千年佳酿那样有味道。

只要是他所拥有的,他便会把它当作是世间上最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总是快乐的。

如果一个人感觉到自己拥有的全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那么这个人想不快乐,也是很困难的。

但今天,他并不开心快乐,因为他已听到了莫入愁、伊忘忧的死讯。

确切地说,死讯在三天前便已传入了他的耳中,但那时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事实。

是的,他怎么可能相信莫入愁、伊忘忧两人会接踵而死?

但今天,他已不能不相信了。如果说第一个向他报信的人还不能让他相信的话,那么这第十一批人马所带来的消息,便不能不让他相信了。

第十一批人与第一批人所带来的消息是完全吻合的,只是一批人比一批人说得更详细,更具体而已。

他的脑中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刁贯天,刁贯天……”

刁贯天,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为了追杀刁贯天,他已将刁贯天的生活习性,武功要领等诸多方面进行了全面的了解。

刁贯天是一个可怕的人,但却并非一个可怕到让人无法抵挡的人,他并不是很聪明。如果不是这样,七年前,他们“四情剑侠”就更不容易对付刁贯天了。

但这一次,刁贯天却已显得比七年前更可怕了!

武功高深了,这自是一个方面,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最主要的因素是什么?段牧欢却一时想不起来。

即使是想不起来,也已显得段牧欢的出类拔萃。因为在伊忘忧、莫入愁死于刁贯天手中之后,人们的目光几乎已全都集中于刁贯天的武功上了。

大家都已认定刁贯天这次“复活”后之所以如此飞扬跋扈,定是与他的惊人武功有重要关系,而很少去考虑别的因素。

在他第十七次给自己倒酒的时候,他的第十二批人马回来了。

一个很瘦,很年轻的人进来了。

他叫柯冬青。

他就像冬青树那样永远显得生机蓬勃,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冬青也是常青的。

他站得很直,直得就像一棵冬天里已凝了白霜的冬青。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身上的衣衫也是雪白的。

段牧欢将他的第十七杯酒一饮而尽之后,方道:“说吧。”

柯冬青道:“秋梦怒秋大侠已死,时间估计是今日清晨,死于秋大侠竹楼西侧的竹林中,另外他身边的银剑、铁棍、铜枪、金刀也死了。银剑、铁棍、铜枪三人是自己嚼舌而亡的。岛上未找到秋大侠的女儿秋千千的尸体,秋大侠身边的老仆人老焦的尸体也未找到。”

段牧欢在柯冬青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又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听柯冬青把话说完,他已换了一瓶花雕了。

段牧欢喝再多的酒,手也不会打颤的,但今天他喝的酒虽然不算很多,可他的手却已在颤抖了。

他当然不是怕,虽然段牧欢这一辈只怕一件事,那就是怕没酒喝。

但这次是愤怒与震惊让他如此的。

刁贯天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已使段牧欢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接二连三的噩耗。

“四情剑侠”在短短的几天内,竟然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段牧欢狠狠地向自己的嘴中倒入一大杯酒,“咳”的一声,他竟喝呛了!

他的眼中便已被呛出晶莹的泪花来了。

劣质的酒往往更容易让人喝呛了。

别人喝酒时,那双眼睛是越喝越暗,但段牧欢不同,他的目光是越喝越亮!

他逼视着柯冬青道:“这么说,秋千千可能没死?”

柯冬青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段牧欢的眼中精光暴射,咄咄逼人。

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柯冬青,而是刁贯天似的,他冷声道:“为什么?”

柯冬青并没有在段牧欢的目光中乱了手脚,他沉着地道:“我知道楼主怀疑她的尸体有可能被抛入海中了,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但一则刁贯天一般不会这么做,只要是人,都不太愿意与尸体打交道的。第二,我已看过秋千千秋姑娘的闺房,那儿少了许多不该少的东西。”

段牧欢没有说话。

柯冬青继续道:“比如胭脂盒、眉笔、梳子,还有……咳……还有她换洗用的衣衫。”

这位冬青一样的年青人本是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微红了。

这说明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

段牧欢点了点头,道:“一个人如果身处危急之时,是不会去收拾这些东西的,这表明秋姑娘是在秋大侠出事之前离开的。据我所知,孤岛上每隔一个月,便要到外面采购一次东西,而采购东西的人,恰好是老焦。”

柯冬青道:“不错,但这一次并非如此,因为我看过岛上的米罐柴房及油盐,全都是满满的。”

段牧欢满意地点了点头。

柯冬青办事,很少会让段牧欢不满意的。

段牧欢道:“这几天你辛苦了,我允许你回家两天。”

柯冬青道:“请楼主原谅,我不想回去。”

段牧欢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娘的病好了吗?”

柯冬青是个极为孝顺的儿子。

柯冬青不知道段牧欢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娘已病了这件事的。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段牧欢能留意到这一点,便足以让柯冬青热血沸腾了。

柯冬青道:“我若回去,我娘一定会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娘不愿她的儿子是个不忠之人,如果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离开了楼主,那么我便没有资格留在这儿了。”

段牧欢抬了抬头,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柯冬青,道:“我敬你一杯。”

柯冬青道:“我从来不喝酒,但楼主的酒,我一定要喝!”

他一抬首,饮尽了杯中之酒。

他也被呛着了,也呛出了泪花。

然后,他便告退了。

段牧欢重新坐了下来,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好长一段时间,他已忘了要喝酒。

便在这时间,柯冬青又进来了,他的身旁竟多了一个女子。

看到这个女子时,段牧欢便像看到一块冰。

哪怕她极美极美,也是一个极美极美的冰美人。

而这种寒冷冰凉的感觉,是来自这女人的眼中。

她的眼睛就像一片亘古便有的冰山雪野,你在这双眼睛中别想找到一丝暖意。

很热很热的女人,段牧欢见多了,那些女人在某些时刻,可以热得把你一起融化了。

很冷很冷的女人,段牧欢也见过几个,但那些全是故意做作出来的,冷的只是她们的外壳。

但这个女人却似乎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一片冰凉的。

段牧欢赶紧喝下一大口酒,酒总是能驱寒的,哪怕酒再劣。

“冰美人”道:“我叫游雪。”

段牧欢不由苦笑了一下,人家叫游雪,能不冰凉吗?

柯冬青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被游雪拦住了。

游雪道:“你不用介绍了,我会与你的楼主直接交谈的。”

柯冬青的半截话如同被塞住了一般,再也吐不出来了。

段牧欢道:“你怎么能断定我一定要与你交谈呢?”

游雪道:“我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就像我有办法让这位年轻人想挡我也拦不住一样。”

段牧欢的眼中现出一丝惊讶。

柯冬青的武功,段牧欢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在“欢乐小楼”中已是个可以独挡一面的角色了。

像他这样的年龄,能做到这一点,已是很优秀了。

可现在他却连一个女人也挡不住!

而柯冬青的神色又告诉段牧欢游雪所说的是真话。

游雪忽然道:“段大侠别忘了有些事并不完全取绝于武功的。”

段牧欢一愕。

他发觉现在游雪如果想走,他也不会让她走了。他感觉到游雪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而段牧欢也最喜欢与不简单的人打交道,尤其是不简单的女人。

段牧欢对柯冬青道:“你下去吧。”

柯冬青便下去了。

游雪便走至段牧欢的对面,拣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段牧欢找了一只酒杯,倒了一杯酒,道:“‘欢乐小楼’从不备茶,姑娘你愿意喝一杯酒吗?”

游雪接了过来,道:“有时候,酒也一样可以解渴的。”

段牧欢的眼睛倏地亮了。

他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女人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段牧欢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方道:“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游雪道:“我要帮你。”

段牧欢一愣。

到“欢乐小楼”来的女人,几乎都是来需求帮助的,还从未有女人说要帮“欢乐小楼”的。

游雪接着道:“确切地说,我要与你合作,我是游冰的妹妹。”

段牧欢这才恍然大悟!

游冰,那个剑法、言行举止、服饰都极力模仿莫入愁的游冰!

段牧欢这才感觉到游雪身上还有五六年前的影子。

五六年前,段牧欢见过游雪,但那时她才十四岁。

十四岁的女孩与二十岁的女人,绝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像花蕾与怒放的鲜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样。

段牧欢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我竟没有认出来,一转眼,那个黄黄瘦瘦的小丫头已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这是一种长辈对小辈说话时的那种亲切的语气。

段牧欢也的确是把游雪当作小妹妹看待了。在没有知道她是游冰的妹妹之前,他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游雪道:“我也差点不敢认你,你与六年前的模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反而不敢认?但段牧欢明白她的意思。他不由苦笑了一下,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与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怎么会是一模一样呢?

段牧欢道:“令兄是一条好汉。”他的部下早已将一切都告诉他了。

游雪喝了一大口酒,方道:“他更是一个好哥哥!”

她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暖意,那种沉醉于往事时的暖意。这种眼神,总让人心酸。

段牧欢已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了。他对游冰、游雪两兄妹是有些了解的,他们自幼便相依为命,浪迹江湖,直到莫入愁收留了他们。

那时,游冰十六岁,游雪八岁。

段牧欢站起身来,道:“好,我与你合作,一同向刁贯天讨回血债!”

游雪笑了笑——她的笑容也是那种凉凉的笑意。游雪道:“其实,段大侠并没有真正要与我合作的意思,对不对?”

段牧欢奇怪地道:“为什么?”

游雪道:“因为段大侠一定以为‘欢乐小楼’中高手如云,而段大侠的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所以自是不会把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微薄力量放在眼里,对不对?”

段牧欢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一个女孩子,到这儿来能不添乱子,已是大幸了,他答应与她合作,只不过是想将她留下来,由“欢乐小楼”来照顾她而已。

他被游雪这么一问,就给问住了。

游雪道:“其实,我所能起的作用远比你所想像的要大得多。首先,我是女人;其次,我是一个从未出名的女人,第三……”

她顿了顿,方道:“第三,我心中有恨!”

段牧欢心中一动。

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游雪所起的作用!一定比他想像的大得多!

她所说的三个理由,每一个都是很充分的理由。

女人,本来就是一个可爱而又可怕的字眼。就像可爱又可怕的水一样,看似清彻美丽,但它一样可以淹死人。

而一个不出名的女人更可怕,因为她不出名,所以你才会忽视她。

而忽视一个心中有恨的女人,那将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段牧欢伸出了他那宽厚的手,真诚地道:“忽视女人的力量,并非我一个人常犯的错误。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游雪也伸出她的纤细而且如玉般的手,道:“你能够这么说,就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了。”

两只手握在一起了。

不知是否已有一对梦幻组合产生了?

段牧欢道:“游姑娘远道而来,一定累了。从今后,你就把‘欢乐小楼’当作你的家吧。我知道莫大侠一向把你们兄妹俩当作他的弟弟、妹妹看待,而我与莫大侠又是朋友,所以你无需见外的。”

游雪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见外的样子吗?”

段牧欢笑了,的确不像。

他拍了拍手。

柯冬青便出现了。

段牧欢道:“你带游姑娘去休息吧。”

游雪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在身边保护,我有十种方法可以让对我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吃个大苦头。”

段牧欢道:“好!我信你!”

游雪便与柯冬青一道出去了。

此时,天已很黑了。

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之声!

这种声音很像是春蚕吃桑叶的声音,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段牧欢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如果没有千号人同时走动,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

而“欢乐小楼”外面突然有千号人走动,这绝对是有异常情况了。

莫非,是刁贯天已开始向“欢乐小楼”出手了?

可刁贯天手下的人,不是已经在与冷战十三楼一役中,全部覆灭了吗?

段牧欢不由有些困惑了。

但他知道即使来的是一万个人,“欢乐小楼”的人也不会慌了手脚的。

即使是输,“欢乐小楼”也是输得有条不紊。

又有一个人进来向他报了。

这一次,不是柯冬青,而是另外一个与柯冬青一样年轻的年轻人。

他的脸上总有一种很亲切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他很像是你印像中某一个你的邻居的儿子,而这个邻居的儿子整天很有礼貌地称别人“大叔”、“大妈”、“大姐”……

总之,他是一个让你没有戒备之心的人,在他身上没有一般江湖中人的杀机。

但他的名字却是叫李小杀。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绰号,反正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这样的称呼很正确。

他的确是个小小的杀手,在江湖十大杀手中,没有李小杀的名字。但段牧欢知道李小杀的武功与杀人的技巧都不在十大杀手之下。

他没有像十大杀手那样成名,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在“欢乐小楼”中。

“欢乐小楼”是个不强调突出个人的组织,它把功劳都归于集体。

一个不起眼的杀手,远比一个很起眼的杀手可怕,这便如同很小很尖的辣椒往往是最辣的辣椒一样。

李小杀一进来,便恭声道:“启报楼主,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勇士要求见楼主。”

冷战十三楼?

段牧欢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听到千余人的脚步声。

他已猜得出冷战十三楼的人的来意了。

段牧欢道:“我与他们的楼主本是好朋友,又何来求见一说,但两千余人,也不能全都一涌而进吧?”

李小杀恭声道:“楼主的意思是……”

段牧欢道:“他们不能进来,难道我就不可以出去吗?”

他便出去了。

“欢乐小楼”的人这几天全是百般戒备,段牧欢所走过之处,处处可见有各种明哨暗哨,布署得极为严密。

一切都紧张却不紊乱,便如一张绷得紧紧的弓,只要目标一出现,这支箭便可以迅速射出。

如果目标不出现,那么这支箭是绝对不会射出去的。

段牧欢走得很快,因为他不能让冷战十三楼的弟兄们久等。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多弟兄在伊忘忧死了之后,竟然没有瓦解分裂,这实在是太难得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冷战十三楼的人对伊忘忧的爱戴、忠诚。

段牧欢在将要跨出“欢乐小楼”的时候,他的身侧出现了五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柯冬青,另外还有“欢乐小楼”的管家金老村及“欢乐小楼”的“赵钱孙李”中的赵麦城、钱大串、李半勇。

他们出现得恰到好处,当段牧欢走出“欢乐小楼”时,他们便在段牧欢的身后呈众星拱月状了。

段牧欢一走出“欢乐小楼”,便被眼前的情景所深深震动了。

在“欢乐小楼”的牌坊门前,黑压压地站了两千余人!

每一个人的衣着都是不同的,但他们的神色中却有一种共同的东西,那便是一个压抑人心的肃穆!

每一个人的腰间都缀有一小块白布。

这是为伊忘忧戴的。

站在两千多人前边的有三个人。

左边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人,面色有些苍白,眼眶中透着一股疲乏的意味而略略内陷,因为鼻子尖削,所以便显得双唇倒有些厚实了。他的脸上长着一圈如钢针般的胡子,一身青衫被洗得显出斑白之色了。

这是冷战十三楼的六楼主雷空飞!

中间的那人便是冷战十三楼的端木先生。

他的脸色很不好,蜡黄蜡黄的,再也没有了以前如吕洞宾般的道骨仙风了。

右边的则是一个极为削瘦文弱的人,看上去似乎风一吹,便能把他吹倒了。他身上的衣袍十分宽大,便更增添了这种感觉。

他是冷战十三楼中十二楼的孟当归。

冷战十三楼便只剩这三个骨干力量了。

段牧欢与伊忘忧交往甚密,当然记得冷战十三楼的主要人物。

所以,还离得远远的,他便已朗声道:“原来是端木先生、雷兄弟、孟兄弟到了,有失远迎了。”

端木先生迎上前几步,道:“段大侠客气了。我们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弟子深夜打扰段大侠,还望段大侠见谅。”

段牧欢道:“见外了,见外了,端木先生何来打扰一说?哪一次我段牧欢去冷战十三楼,不是要把那儿的酒喝个遍?”

端木先生一听此言,脸上便有了凄然之色了,他惭愧地道:“冷战十三楼已近乎名存实亡了,而我却还在这儿苟且偷生……”

他已是一脸悲怆之色!

段牧欢道:“端木先生言重了,大仇未报,怎可轻言生死?何况,冷战十三楼那一战的情形,我已听人说起,江湖中人,谁不叹服端木先生的忠义之情?”

端木先生在那一战中,的确是表现得极为壮烈的,他身体所受的伤,已大损了他的元气!

段牧欢提高了他的声音道:“其实,冷战十三楼的数千弟子,哪一个不是好样的?死有什么可怕?关键是要死得有价值!若不杀了刁贯天那狗贼,那我们即使一死以明其志,可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去见伊大侠?”

听者无不动容!

端木先生道:“我们来到贵楼,是有事相求于段大侠。”

段牧欢忙道:“若有能效劳之处,自当尽力。”

端木先生道:“自我主公伊大侠被刁贯天这恶贼所害之后,冷战十三楼已成群龙无首之势,如此一来,又如何能成复仇大事?在下与众人商议之后,已取得共识,想让段大侠看在伊大侠的份上,为我们两千弟子主持大局,不知段大侠能否偏劳?”

段牧欢忙道:“在下才学浅薄,哪能担此重任?我看端木先生是德高望众之人,以在下愚见,不妨为贵楼多劳累些。”

端木先生正色道:“此乃我楼中弟子共同商议的结果,何况刁贯天武功深不可测,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可能赢得胜局,若是成了一盘散沙,那便定会为之各个击破了。”

段牧欢还在犹豫,雷空飞、孟当归突然跪伏地上道:“古语云:士不共二主。那是说的一个忠字,但目前局势,已容不得我们愚忠,何况伊楼主已惨死贼手,而段大侠又是伊大侠的好友,此重任已是非段大侠莫属!”

段牧欢赶紧去扶他们二人。

没想到他们二人还未扶起来,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勇士也已一齐轰然跪下!

一刹那间,段牧欢震惊了。

两千勇士齐声道:“请段大侠务必答应!”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我们皆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离开了冷战十三楼,还不是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刀杀人?那为何我们未离开冷战十三楼?还不是期望有一天能为我们楼主报仇?”

又有二人高声叫道:“大郝说得在理!”

两千个声音同时道:“请段大侠带领我们杀了刁贯天!”

声音在夜空中汹涌而起,如雷声般传出很远很远。

一种怪怪的感觉涌上段牧欢的心头,他的鼻子竟不由一酸。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而现在却有两千热血男儿跪在自己的面前!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

金老村上前一步,低声道:“楼主,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答应了。”

段牧欢便大声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我段某,我便答应了,诸位请起吧!”

两千人立即霍然起身!

动作绝对的干净利索,整齐划一!

段牧欢明白,只要自己一答应,那么他们便已将他的话当作命令,所以才令出如山!

他不由暗暗佩服伊忘忧。

伊忘忧看似整日游手好闲,而事实上却是将冷战十三楼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感到自己的肩上担子又重了。

这两千个勇士不怕死,但段牧欢却无权让他们白白送死。因为他们是从冷战十三楼来的,所以更难以处理。

端木先生道:“段大侠,从此你便是我们的楼主了,只要你手一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万死不辞!”

段牧欢道:“这担子太重,以后端木先生还要多多担挑一些才是。”

端木先生道:“能效劳之处,哪敢推辞。只是这一次,我伤的太重了些。”

段牧欢忙道:“我这儿有一个一流的郎中,那便是‘九死九生’付夫,我可让他为你治一治。”

端木先生道:“那便多谢了。”

段牧欢便道:“外面风大,弟兄们长途跋涉,应该也已累了,还是先进去再从长计议吧。”

端木先生道:“也好,只是这两千多人一涌而进,恐怕……”

段牧欢道:“这事交给我的金大管家,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转过身来,问道:“金管家,有问题吗?”

金老村“嘿嘿”一笑,道:“楼主这么夸我,我就是有问题,也不能说了。”

段牧欢也不由笑道:“好,我不管有没有问题,反正我若是看到有一个兄弟没吃好穿好睡好,便不让你吃好、穿好、睡好。”

“欢乐小楼”本就有两千多人,这一下又增添了两千多人,的确是个可怕的数字,但金老村却无丝毫为难之色!

段牧欢道:“端木先生、雷兄弟、孟兄弟,你们也知道我待客一向只有酒,所以现在我要备上薄酒,为三位接风,至于剩下的弟兄,便是金大管家的事了。”

雷空飞道:“楼主,从此我便是你的属下,楼主万万莫再以兄弟相称。”

段牧欢一愣,想了想,道:“好吧,便依你的。”

他当然不能因为雷空飞、孟当归二人而给“欢乐小楼”的旧属下造成厚此薄彼的印像。

一夜无事,唯一忙坏了金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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