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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们
书名: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 姜辜 本章字数: 8887 更新时间: 2020-05-09 17:25:56

“陈柏。”江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告诉我,9月11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发生了什么……”陈柏调整了一下坐姿,稍稍捏紧了手中的打火机。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不到30℃,还有很舒服的风,总之,是个适合约会或者出游的好日子。但有些煞风景的是,我的车在路上加完油之后点不着火了。点不着火不算什么大毛病,要么是喷油头阻塞了,要么是进气门积炭了,把相关部件清洗一下就能搞定的事。于是,加油站的人帮我联系了附近的维修站,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大半天的空闲时间。”

“车子被拖去维修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候?”

“中午,不到十二点。我记得很清楚。”陈柏笑笑,“因为他们把我一起拖到维修站的时候,大家正围在一起吃午饭,我还尝了尝他们桌上的卤牛肉,放了很多葱,我喜欢。”

“难道……”江棉猜测着,“你是趁着卡车维修的几个小时里,又回了一趟家?”

陈柏起身,貌似不经意,却是实实在在地点了点头。

“那你不是故意要杀金珍的,对不对?”江棉随着陈柏的动作而仰起了脸,“如果你是故意的,那你完全没必要真的开车出省送货,做做样子然后等待时间就行了——可你去了,只不过是刚好撞上卡车有问题需要维修,对不对?”

但随即江棉又困惑起来:“可如果你不是为了杀金珍而回家,那么你回去是为了什么呢?我们是11号下午六点二十分左右与你联系上的,根据信号定位,那时候你的确在离本市三百多公里的地方——从十二点到六点,六个小时。”

江棉强调道:“你在六个小时之内,差不多来回跑了两三个地方。没有特定目的的话,谁信?”

“那如果我说,我回去的目的只是一袋糖炒栗子的话,江警官,你信,还是不信?”

江棉的眉头因为陈柏那句刻意的江警官而皱了起来。

她问他:“糖炒栗子?”

“是。就是一袋糖炒栗子。”陈柏说,“维修站的老板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她抱着一袋糖炒栗子朝我跑过来,要我帮忙剥,剥了几颗之后我发现栗子很香,然后,老板娘告诉我是在高铁站的出站口买的。”

“维修站和高铁站离得很近?”

“不远。骑摩托车过去大概十五分钟不到。”

“所以你在买完栗子之后,心血来潮地想回家一趟?”

江棉大概估算了一下乘坐高铁所需要的时间,一个来回加起来也不过三个小时。

所以,对于那天的六个小时和三百公里来说,是说得通的。

“错。”陈柏摇了摇头,“不是心血来潮。我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就想好了,买两袋栗子,然后坐高铁回去送给金珍,这几年她很喜欢吃栗子。”

“你是专程回去送惊喜的?”

江棉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凶杀案中竟然会有这样的起始戏码。

“惊喜?你饶了我吧,江警官。”陈柏夸张地笑了两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惊喜?大概只有惊没有喜吧。她先给我一惊,我再给她一惊,你来我往,很公平。”

接着,他敛了笑意:“我大概是一点二十五分到的家,她正站在阳台上往洗衣机里塞脏衣服,然后她看到了我。”

陈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看着江棉:“不如你猜一下,她跟我说了什么?”

但不等江棉回答,陈柏又自顾自地开了口:“她跟我说,‘你怎么回来了?’别误会,她用的不是惊喜或者开心的口气,如果这句话被写出来,那么它的后面接的不是感叹号,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疑问号。她皱着眉,脸上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嫌弃,然后她就站在原地,纤细的手指像是弹琴一样在洗衣机上设置着模式。等我听到那个滚筒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时,我才发现,我已经冲上去把她拎起来,并且用力地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江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

“虽然平常我对她动手是以阻止她自残为目的,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本性和肌肉比我的愤怒和不甘更暴烈,它们清楚地记得哪里是金珍的软肋,哪里能让她瞬间丢盔弃甲——当然,我也的确那么做了。如果你们非要给我安一个家暴的名号,那么,我只认这一次。”

陈柏转回话题:“她一直在反抗,哪怕没有力气,哪怕明知道反抗不了,她也一直在反抗,她不断地踢我、推我,牙齿和指甲统统没有闲着——其实我想,当时的我和她应该和以往她抑郁发作时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泪和类似小兽般的号叫被洗衣机的轰隆隆盖掉了一大半。”

他回忆着:“我恶狠狠地看着她,说实在话,我老早就想撕开一切温存的表象去看她了。你以为在见过她那么多次病态、血腥、要死不活的样子后,我就一点都不反感恶心吗?我问她,什么叫我怎么回来了,这是我的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我还问她,是不是后悔跟着我一起退学了,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不是早就把我当成一条带不出去的狗了,是不是因为和我这个没出息的卡车司机结了婚她才觉得人生太苦……”

他顿了顿:“我想我当时一定是疯了,我到现在还能想起我骨子里那阵战栗声,我提着她,就像提着一只破烂的布娃娃,我不断地重复着‘你不是觉得人生怎么这么苦吗,那好啊,你去死吧,死了就不苦了’……我就这么把她从阳台上扔了下去,真的是扔,她太瘦了。”

江棉感觉自己被麻绳紧紧绑住的双手里全是冷汗。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陈柏很凄惨地笑了一下,“但我没想要真的置她于死地——三楼的阳台离二楼才多高?摔不死人的,平常她对自己下手重多了。只是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心脏有问题,估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上次你们告诉我,我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然后,你就伪装了一个她可能自杀,也可能是晒衣服不小心跌落的现场?”

“她掉下去之后就没了声响,甚至连手指头都没有再弹动一下,可我不敢去二楼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死了——我特别害怕,我甚至慌到站不稳,但同时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保险起见,我还是布置了一下现场。尽管你看出了一百个破绽,但有,总比没有强,不是吗?”

“所以说,其实你是在接到我们的电话之后,才确定金珍真的死了?”

“对。接到你们的电话之后,我才确定金珍她真的……”

陈柏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圈好像有些泛红。

“在回程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真的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我把我最爱的人杀死了,可我明明只是想去给她送一些她爱吃的东西。江棉,我知道我也许没有瞒过你,所以我才把你绑过来,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希望你……你不要说出去,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安安静静地把金珍的葬礼办完,然后我也会随着她一起去……”

“可是你要的,”江棉仰起头,非常用力地盯着陈柏,“难道仅仅只是几天自由的时间?”

陈柏被江棉盯得一愣,不得不承认,这种过于洞悉和锋利的眼神让他在这个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心虚了起来,于是他皱着眉,狠狠地捏紧了江棉的下巴以及下颌骨。

“江棉,你是聪明人没错,但是……”

陈柏掌间的力气越来越大,同时,他也感受到江棉喷在他虎口和手背处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但是他不在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在此刻认输。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愿意去死,我说了我把金珍的后事办好后我就去死,难道法律还不准人自杀?我去死难道不比在监狱里服刑来得更‘大快人心’?”

“你现在和我谈法律?”

江棉忍着逼到每一根纤细神经末端的疼痛,缓慢却清晰地笑了出来。

她知道,她的脸和她的声音正因为外界的挤压而稍有变形,她也知道,此时这个冷笑也许会挑衅到或者刺激到眼前的陈柏,但她也还是这么做了。

“你杀了一个人,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就该得到相应的惩罚。可你现在要将这种惩罚强行变成你的庇佑……陈柏,你这叫逃兵。”江棉顿了顿,她感觉胸腔里储存的那些氧气已经稀薄到不够用了,“别说法律,其实任何东西都拦不住你自杀,不是吗?但是你摸着良心回答我,‘大快人心’中的‘人’,是不是单单就指你一个?你明明只想自己好过……”

“你给我闭嘴!”

直白到接近赤裸的话让陈柏浑身都躁了起来,他松开江棉,泄愤似的一脚将自己身旁的空凳子踢开。于是,扬起的尘土和椅子的四分五裂声,都在此刻变成了一场可以随时上演压轴大戏的背景。陈柏双眼通红地站在原地,右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探进了裤兜中,摸到了那把他提早准备好的弹簧刀。

“我这一生已经活得够糟糕了,我不想临了还要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称号——特别是杀的人还是……江棉,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难,你就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你别逼我,真的,反正我手上有一条人命,我自己这条烂命也打算丢了……所以你真的别逼我,否则,我不知道我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来。”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帮你这个忙。”

江棉的下巴因为猛然恢复自由的缘故,此刻正不可自制地微微发着抖,但她依旧维持着仰头看人的动作,哪怕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僵硬和酸痛。

“就算我不是警察,我也不会配合你的。陈柏,你说得没错,你的确配不上金……”

“你给我闭上嘴!从现在开始你不许提金珍半个字!”

彻底被激怒的陈柏迅速掏出弹簧刀,用刀把直直地挥向了江棉的头部。

一阵钝重的疼痛从太阳穴开始蔓延,江棉两眼一黑,像是一株被拦腰砍断的植物,沉默地顺着陈柏击打的方向连人带椅地摔了下去。

连续四年的体能训练让江棉在倒下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就找回了该有的警惕,但四肢的麻木和半边身子撞地的痛楚让她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于是,她只好费力地咬着下嘴唇来抑制住这些她不喜欢的软弱和无力,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她该抬起眼睛去定位陈柏此时的方向。

“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陈柏将弹簧刀换了一个方向,冷冽锐利的刀尖直直地对着江棉的脸。

他笑着朝她走近:“我说了,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是你逼我的。”

突然间,光明就像水一样从外面涌了进来。

在一阵刺耳的卷闸门声过后,这个世界又重新暗了下去。

应该是进来了一个人。

强烈而短促的光照阴暗对比,让江棉的眼睛产生了暂时性的视区盲点,她听着那阵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终于,在一片模糊褪去后,看清了蹲在自己面前的来者。

“阿生……”江棉的声音很小,语气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安心和委屈。

她仔细看着祁又生微湿的头发和双肩,问道:“你来的路上,外面下雨了?”

祁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伸到一半的手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江棉脸上满是灰尘,嘴边也挂了一丁点血迹,他本来想替她擦干净,再理理头发的。

“妈的,江棉你还喊了人?”陈柏慌乱之余一把抓住了江棉的头发,并且将弹簧刀实打实地顶在了她的脖颈处,末了,才将眼神慢慢地落在祁又生脸上,“你反应再快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抓住了椅背,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杀过人,但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拿起刀,我可保不准下一秒我就会像戳吸管一样将这个刀戳进江棉的脖子里。所以,如果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松手。”

祁又生没有说话,却配合地将手松开,站了起来。

“很好。”陈柏一边哑着嗓子笑,一边将江棉和椅子都扶了起来,再次掌握主动权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间有了些开玩笑的心思,“看来你喊来的这个救兵,还挺在乎你的。”

“说。”陈柏看着祁又生,有意无意地转动着手中的弹簧刀,“你怎么进来的?”

“金珍给我的钥匙。”

祁又生话音一落地,连江棉都感觉到了陈柏的身子一怔。

“金珍给你的?你跟她什么时候……”车库的钥匙,的确是两人都有一把。

“放开她。”

祁又生干脆地打断了陈柏喋喋不休的疑问——刚刚离得太近了没有发现,原来江棉纤细的脚踝已经被两条麻绳绑出了乌紫色的痕迹。

“放开江棉,我会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你算什么人?要我听你的?”陈柏冷笑,“我想知道的事情?别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知道些什么。”

“陈柏陈先生,我不介意带着你回忆一些事情。”祁又生淡淡地看着眼前脸色不佳的陈柏,“你跟金珍告白的地方,在孤儿院的第二棵大榕树下,你说为了她你可以不要限量版跑车;你偶尔会叫她荞麦馒头,为此,她赌了一个星期的气,连作业也不愿意借给你抄;你们在高考结束之后曾经偷偷溜进过校园,她在空荡荡的篮球场上对你说,她一点都不后悔当时跟你一起退学;她模特转正的那一晚,你们为了庆祝去市中心吃了日料,将卡里的钱刷得只剩一块七角四……”

“够了!”陈柏怒不可遏地吼了出来,他眼眶通红,喘息声粗重得像是一只即将进入战斗状态的野兽。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祁又生,不知不觉间,身上的T恤已被冷汗浸透。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陈柏挣扎了好几分钟,还是问出了口。

“我有我的办法。”祁又生并没有打算再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从江棉的脸色来看,她现在应该非常难受了,“我只问你,金珍留下来的话,算不算你想知道的事情?”

“她留下来的话,怎么会……”

陈柏瞬间变得有些颓然,虽然他打心眼里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个诈,但他却非常想知道金珍到底留下了些什么话——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刚刚所说的事情,一件都没有错。

他没有告诉江棉,在他将金珍扔下阳台时,金珍的脸上只有过一瞬间的错愕,很快,那层薄如蝉翼的错愕就被底下的轻松和舒缓戳穿了——这是真的,他绝对没有看错。

所以,他认输了。就算是诈,但毕竟裹着一层金珍的名义,他想听听看。

“那你说,金珍她……说了什么?”

明明问的是祁又生,江棉却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她在来赴陈柏这个约之前还反复问过祁又生的,但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喂!”陈柏有点不耐烦了,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原来不到一分钟的等待,也能变得如此煎熬与焦灼,“金珍她到底说了什么?”

江棉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她不敢大幅度地乱动,因为她能够感觉得到那把贴着她脖颈的刀十分锋利,它的冰凉牵绊着她每根神经,并且像是连锁反应般带起了一阵战栗和酥麻的鸡皮疙瘩,所以她只能用眼睛,深深地看着几步开外的祁又生。

“她问人活着为什么这么苦。”

祁又生虽然是在回答陈柏,眼神却是定定地看着江棉。他们在对视。

陈柏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有遗憾,有悔恨,有怀念,有悲戚,总之,它们统统可以被称之为——柔软。

而祁又生和埋伏在车库周边的刑警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陈柏有所放松,那么,就是他们破门而入将陈柏一举拿下的好时机。

接下来的几分钟,江棉已经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碎步声和身后玻璃窗碎裂的声音,陈副队的那句“不许动”的语气,简直就是经典警匪片里的台词模板。

接着,陷入了暴怒和慌乱的陈柏狠狠地拽了一把她的头发,真疼啊,可是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却听不见了,只能看见他干涩的嘴唇一开一合和那把被他高高扬起的弹簧刀,接着,刀狠狠地捅了下来。

血溅了江棉一脸。

又热又腥。

但是在那一瞬,她被某种力量蛮横地推了出去。

血不是她的。

“我去,绑得可真紧。”可乐一边抱怨,一边给江棉松绑,“瞧瞧,青青紫紫的,下手该有多重。怎么你的脸好像也有一边肿起来了?行了,江棉,这次特殊任务圆满成功,你算是豁出去立了大功了,不如我们来赌一把今年的优秀警员到底是你还是陶兮楚……喂,你去哪儿?你还能走得动吗,你?”

江棉没有回头,不仅是可乐的呼唤,甚至于任何一个经过她的同事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她只知道,她得找到他。

江棉咬着牙,用麻木到快要失去知觉的右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还是热的。

原来刚刚那一连串的事情,真的只发生在几分钟之前。所以他,一定还在周围。

可是长时间的捆绑让走路这件事变得异常艰难,而蔓延了整条腿的酸痛和僵硬,也把江棉变成了一只快要散架的小木偶。她跌跌撞撞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

尽管如此,她也还是跟上了祁又生的担架。

“你……疼不疼?”

话一出口,江棉才发现,原来在她脸上散发着热意的,不仅仅只有祁又生的鲜血。

“不疼。”

面色苍白的祁又生在一片嘈杂声中准确地捕捉到了江棉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眼,想对江棉笑一下,但他发现他好像没有这么多力气。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江棉吸了吸鼻子,“这次特殊行动,我明明没有告诉你。”

“觉得你可能有危险,就问了金珍,然后赶了过来。”

“阿生。”

虽然在储存联系人的时候备注是阿生,但直接这么喊出口,却还是有些羞赧。

“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疼不疼?”

“好吧,有一点。但毕竟不是致命的位置……别,江棉……”

祁又生蹙着眉,将本来的笑意隐隐地压了下去,他低声咳嗽了两下,在腥甜味再次涌上喉咙的那个瞬间里,他朝着江棉的手摇了摇头。

“别碰我,脏。”

“血有什么好脏的?”江棉像是在赌气,“我都见过那么多了。”

“不是血脏。”祁又生看着江棉,她的头发比之前更乱了,“是我脏,你最好不要碰我。”

江棉猛然鼻子一酸,接着不管不顾地攥住了祁又生的手。

“祁又生,你不可以这么想。就算你的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凉一些,可是又怎么样呢?你也还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了不起的那一个。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这句话。”

“知道了。”祁又生笑笑,轻轻地回握住了江棉的手,“还有,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不过,你不能把我爸也算进去,因为我只见过他的照片,所以不算我见过的。”

“好。”祁又生点头,继而缓缓地将眼睛闭上,“但是江棉,你也得相信我一句话。”

“好,你说,我在听。”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觉得你的眼睛很亮,你也很好看。”

“知道了。”莫名地,江棉就开始泪如雨下,“我知道了,阿生。”

黑暗和倦意像深海一般朝祁又生涌去,但他知道,他的手心里,正握着一座温暖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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