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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长相思
书名: 昨夜星辰昨夜风(合集) 作者: 妖 本章字数: 6878 更新时间: 2020-05-21 16:35:22

程靖夕对宋初慈的最初印象,是在他为A大捐赠实验楼的剪彩活动上。

那时候,现场人很多,声音很嘈杂,可他还是听见了那声不大的尖叫。他抬眼扫过去,只是淡淡一瞥,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很久以后,再想起这一眼,他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长得还算清秀”。

后来袁北辙将宋亦夫的资料交给他,他看见其独女的照片,心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日的那一眼。

原来是她啊……

他记性很好,上学时是优等生,全年奖学金的获得者。开了公司后,商品货号数量、客户的资料,他烂熟于心。他不是天赋异禀,他记性好的原因之一是,他向来不会浪费精力去记不重要的事物。

可为什么偏偏费神去记住如路人般的她呢?他不懂心中那细微地晃动,是为了什么。

在“长得还算清秀”的初印象上,他在脑子里又为她添上了一笔,仇人的女儿。

他那时没有想过,这五个字,竟成为他日后悔之莫及的谶言。

他对她格外注意起来,也是因为这个,让他发现,原来她就出现在他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那样频繁的次数,用巧合来讲,未免太超过了。

他出席活动,她就挤在围观的人群里扛着部相机东拍西拍,有一次,他还瞧见她从半高的凳子上摔了下去,他的心猛然一颤,差点为她失了冷静。

他家附近的咖啡店,他开车经过时,总能看见她装模作样地拿着本杂志挡住半张脸。

他觉得她那样很好笑,他偶尔想起,总会忍俊不禁。

她就像个小影子。

他的小影子。

久而久之,偶尔她没有出现的时候,他还会下意识地四处找寻她的身影。当他察觉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行为后,着实很窝火。

他知道她调查过他,她和宋亦夫的小动作,从来就逃不过他的眉眼。他们忌惮他,不过是心虚的表现,他们做错了事,自然惧怕他的报复。他本还在苦恼该如何下手,他们却将这个机会拱手送上了门。

将自己的女儿拉入这场筹谋多年的硝战,他对宋亦夫的厌恶又加深了一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倒要看看,那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女孩,能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是他们学校实验楼的捐赠人,将一个学生安排到他的公司实习,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在进公司必须填写的员工资料上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这么做无非是怕他发现。她像个不动声色的捕猎者,自以为聪明地潜伏在他身边,她总在他的办公室前乱晃,和那群总想引他注意的女孩不同,她没有刻意地搔首弄姿,反而有些躲躲藏藏。这欲盖弥彰的行为,不免让他怀疑,她的目的不是他,而是他办公室里的机密文件,他的商业王国。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他早就不能带着单纯的善意去揣度一个人的行为,尤其是她,宋亦夫的女儿。

有一次,她在会议室门口晃了一圈后悻悻离去,他下意识抬头,透过透明玻璃注视着她看上去莫名沮丧的背影,看得出神。

闻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意味深长道:“那个女孩,很特别?”

他一愣,收回视线,挑眉道:“哪个女孩?”

他装傻,不过是不希望引起闻澜的注意。

闻澜喜欢他,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他拒绝了闻澜,这是早就发生的事。

但闻澜并不能接受他的拒绝,他也是明白的。这些年来,她总是表现得过于暧昧,不过是想让媒体和外界误以为他们关系匪浅。身边但凡是对他有想法的女人,若做了点什么实际的事,很快就会以各种事由消失。

他知道那些都是闻澜所为。

他不阻止,因为闻澜是恩师之女。众人所知的是,闻教授对他有再造之恩,众人所不知道的是,当年在加利福尼亚,他曾遭当地人的陷害,被丢至荒郊野外,要不是闻澜找到他,他或许早已死在那里。这双重恩德,让他对闻澜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有闻澜替他扫清那些麻烦,他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好。

除了这一次。

仇人的女儿,他不想假手他人,他想自己处理。

他在心中,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在很久以后他终于承认,他那时只是不想让她消失在自己身边。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有这个小影子的暗暗相伴。

那夜他加班完,同闻澜走到停车场时,忽而发现有东西忘了拿。他折回办公室,没想到却看见她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脸满足地睡着了。

他就着落地窗外的星光打量她,这是近四年来,他头一次这么近地看她。

他发现,这个长得还算清秀的姑娘,竟哪里都很合他的眼。

她醒过来时被他吓到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傻袍子,居然瞪大眼忘记了呼吸。他又有些想笑,可他忍住了,用质问代替。

当她说出“目的是你啊,因为我喜欢你”这句话时,他心中像有人在点响了礼炮,轰轰作响的噪音中,分明有着斑斓的璀璨。

他来不及探究那是一种什么心情,闻澜的唐突出现,令他下意识就将她藏了起来,可还是被闻澜发现了。他不知道闻澜有没有看清她的样子,有没有发现她就是之前那个“特别的女孩”。他将她藏在身后,挡在她与闻澜之间,将她推出了门。

那晚他和闻澜说了她的身份。他说她在办公室里找东西时被他发现,他没有戳破,是因为想要请君入瓮。

他一向不愿闻家插手自己报复的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不过是为了消除闻澜对她的“误会”,不对她下手。

可他终究是低估了闻澜。

闻澜在茶水间打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但他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他以为受了这等侮辱,她定会离开公司,他心烦意乱了一夜,第二天看见她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室时,心中烦躁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她还在,那就好。

他知道公司许多人为了讨好闻澜,明里暗里都欺负她。每当他淡淡提起,闻澜总会呛他一句:“我不过是为你打抱不平,宋亦夫的女儿,这点惩罚不算什么。”

他头一次对闻澜发火:“我的事,你并没有资格插手。”

女人对待威胁自己感情的的第六感,总是这样准。

闻澜大约是早就察觉到了他对宋初慈的不同,于是变本加厉起来。最后,竟将她推至虎口,他得知消息赶去时,她已经吓坏了。他把她拥在怀里,她紧紧攀着他,一直在发抖。

她脸上被玻璃划破,流了很多血。

那一刻,他是她在茫茫大千世界里,唯一的倚靠。

那一刻,他宁愿相信她是真的因为喜欢他才一直坚持到现在,为他涉虎口。他叫她“小初”,他从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叫她,这个只属于他的称呼。

她吻上他的唇时,他的脑子像炸开了一般。

他没有同其他女人这样亲密过,这是他的初吻。

他从不知接吻的滋味是这样美妙缠绵。他凭着本能加深了那个吻,像个久旱逢甘雨的旅者。

很久以后,程靖夕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他若早知道,她掀起的波澜会颠覆他整个人生,他还会在最开始将计就计,任由她靠近他的心,成为他的软肋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想,他大约很早就爱上了她。他的心,不知在何年何月何地,遗失在她的心。

他自己没有发现,也没叫任何人发现。

爱上仇人的女儿,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悲剧。

他放不下跟随他多年的仇恨,更放不下她。

他同她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内,她从未跟他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瞒着他,或许只是因为这一切只是一个阴谋,她其实并不爱他,她随时做好了离他而去的准备,只要宋亦夫一声令下。

所有深爱,不过都是假意迎合。她同他亲密之时,心中或许是在想着如何麻痹他的思想,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每每想到这里,他痛苦得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他心上画上一道道血痕,他在心中呐喊着痛。

他其实给过她机会,如果她愿意同他说实话。

可她没有,他在心里煎熬窝火,越来越觉得她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当他发现李威旭背地里对他做的小动作后,他既愤怒,又害怕。因为这意味着,最后一刻就要来临。

如果最终她要离开他,他宁愿自己先动手,这是他的自尊和骄傲。

他加快速度将李威旭和宋亦夫的犯罪证据送上了检察院。

果然,她开口同他摊牌了。

她一直在为宋亦夫求情,却绝口不提她爱他。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消耗殆尽。他心如刀绞,他很想问她,在她心中,是将他置于何地?

他气的并不是她是宋亦夫的女儿这件事,也不是气她欺瞒他,他是在气自己,就算知道她的所有深情都是阴谋诡计,而他还是深陷了进去,那是一种既痛心又绝望的气愤。

他没有爱过人,他不知道原来爱和恨从来都是一体相随。

爱一个人很容易,恨一个人也很容易,但若这两者都是同一个人,那么便不是件容易事。

他将她锁在书房。

他怕她会为了宋亦夫做傻事,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潜意识还支使着自己,保护着她。

他想,他真的爱惨她了。

谁爱上谁是谁的错。

谁爱上谁又是谁的祸。

李威旭和宋亦夫的案子判得极快,这也多得他多年来收集的证据。

他在法院旁听完审判,李威旭被判了无期,宋亦夫延后再审。看着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得到报应,应该高兴不是吗?

可为什么,他心中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开心呢?

李威旭和宋亦夫能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他早就不在意了,他在意的是她有没有爱过他?有没有一个瞬间的温柔,不是在演戏,只是因为他?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已不是复仇,而是她。

她当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扭转他的整个人生观?

他苦笑,原来他也是凡夫俗子,舍不得这万丈红尘里,她给的温柔乡。

庭审结束后,他去见了宋亦夫。而这一面,竟让他付出了万劫不复的代价。任何事情,只要一对峙,就能显出真假。他和宋亦夫的对峙,让他既开心又震惊。

她爱他是真的,她的跟踪,她的调查,都是自己所为,甚至,她还瞒着宋亦夫在SOHA实习的事。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爱了他很久很久。

而李威旭的那些小动作,宋亦夫也全然不知,甚至不知道他回来了。

他一直以为,他和她之间,是他先陷落了那颗心,可原来她爱得比他要早。越是不动声色的爱,越深刻。

他大概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她知道他和她父亲的恩怨情仇,她爱上一个恨着自己家的人,要比他爱上仇人的女儿,难太多。

可他都干了些什么?是他爱得还不够,是他让她没有信心,是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宋亦夫哭着求了他很多事,他并未注意听,他还处在震惊和自责里,脑中是一阵阵嗡鸣。

如果他注意听就好了,那么,他一定能察觉宋亦夫的反常,制止悲剧的发生。

他走出检察院时,听见砰一声巨响,他回头,看见宋亦夫身体扭曲地躺在水泥地面,朱红色的血汩汩流出,成为他眼中唯一的颜色。

那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悲戚的黄昏。

他明白宋亦夫这么做的理由。

他爱女如斯,怕他会继续利用她的感情伤害她,所以就用自己的死,来终结他心中的仇恨。

不要怪小慈了,小慈是无辜的,所有的错由我来终结,放过她吧,她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

宋亦夫大约是想这样对他说吧。

归根究底,还是他害死了宋亦夫。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后,又会心碎成怎样。所以,当她步履蹒跚地从他身边离开时,他并没有伸手抓住她,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站在窗前,看着她茫然地站在雪地里。

天空开始下起细碎的雪,那是2010年的第一场雪,在刺眼的阳光中来临。

那一瞬间,仿佛他身边遮风挡雨的建筑都统统消失,他站在荒芜的雪地中,风雪肆略他的身心,四肢百骸冻结成冰。

他知道,他从此以后,就只有在暗处,像她过去对他那样,偷偷地,小心地,爱着她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不过是在做着,和她当年一样的事。

宋亦夫葬礼的那个夜晚,他偷偷去看她,她发了烧,把他当成了宋亦夫,他小心地把她拥在怀里,喂她吃药,哄她入睡。

她搬出去以后,他放不下心,常常会开着车停在她新居的小巷内,隔着玻璃,细细打量她。

他知道那个外国人Jensen对她有好感,苏荷有意撮合他们,他就动用自己的能力,让Jensen遣送回国。

她每一次买醉,他都在不远处看着她,他多想走过去,抱一抱她,让她不再痛苦。他其实很害怕,他的小初会爱上别人,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可他因为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黄毛小子,做一些幼稚的举动。比如,在他俩都喝醉时,报复性地狠踹阮文毓一脚,转身万分柔情地背着她回家,她在路上跟他说了好多话,她说她曾经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死去。她说她最后或许是不再喜欢他了吧。

他的心就模糊不清地疼了一片,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她不再喜欢他的事。

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重新追回她。

他将她放在床上,轻轻地,细细地吻着她的额头,他轻声告诉她,他会追上她,不再放手。

他从不知,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自己能有那样多谋划。

不惜制造一场车祸,博她的同情,陪着她过年。

甚至在股东们如潮水般的反对下,将广告交由她的公司做,不过是为了将她哄骗至墨尔本。

他知道她会喜欢Star,那本就是为她而生的场所。

他就像一个渔夫,慢慢撒网,将她这条笨鱼悄悄围住,然后在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收网。

她被他重新收回自己身边,她顾虑良多,还和从前一样,总会先想到别人,最后才会想到自己。可她只要还爱他,就足够了。

古有汉武帝金屋藏娇,而今时今日,从他将她哄骗至墨尔本的那一刻,就打算将她藏在这里一辈子,远离那些纷争和觊觎,他会将她妥善藏好,细心呵护,他会给她最完整的爱,最美好的明天。

白头到老,他一想到这四个字,做梦都掩不住笑意。

她总说墨尔本的星空很美。

可她不知道,对他来说,最美的星空,藏在她的眼睛里。

他的秘密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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