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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侠隐鹰爪王15
书名: 鹰爪王 作者: 郑证因 本章字数: 65023 更新时间: 2019-09-27 16:55:29
第一百零七回 弃命投柬金雕堂香主宴群雄
且说这班风尘豪客全注意这一带形势,只见从自己船行这边说已越过六个艇队,左首南岸是角木蛟、亢金龙、房日兔、氐土貉、星火虎、室火猪,这是南岸所过来的六个星宿;右首北岸和南岸遥遥相对,头一队艇队是心月狐队,第二队是箕水豹,第三队斗金牛,第四队斗木獬,第五队是女土蝠,第六队是奎木狼。
这种绣旗,每个旗子中心绣着这队星宿的形象,绣工精绝,非常逼真,形态生动异常。这时飞鹫船队往里走着,只见右边是虚日鼠队、避水獬队、危月燕队、娄金狗队、参水猿队、鬼金羊队、井木犴队,柳土獐队;左首是胃十雉队、昂日鸡队、毕月乌队、觜火猴队、星日马队、轸水蚓队、娄火蛇队、张月鹿队。
这二十八宿直排到近面的石城前,船艇齐整旗帜鲜明。这么严整的守卫,一道宽阔的江面静荡荡的,非常严肃。这时那所有的引路船只来到这石城似的坞口,只见一道坚固的竹栅前,和竹栅里空洞洞的,没有一点的声息。
那引路的十二只船,齐停在了水面上,由前锋两只船,掌管船只的匪徒,张弓搭箭,“嗖”的射进竹栅两支响箭去的。从竹栅的隙缝看见由竹栅的两侧荡出两只小船,船上水手们却把栅门敞开,往左右推去。
这道竹栅门一开,两只小船立刻退回去,那接引的船队立刻前面引导着飞鹫船队进了坞口。前锋船一进坞口,鹰爪王等因为已入十二连环坞,全退进舱中,隔着舱门往外察看,只见这两扇竹栅门内完全仍是水路,两边全是壁立的石峰,耸起水面这石峰的壁上,每到丈余高必有一段凹进去的石洞,五丈多高的壁立石峰有三层石洞,上面也看不见巡守的人。
这是船行到静荡荡的水面上,往前共走了有两箭多远,才看见远远的一带长岸阻路,在沿岸排着二十多只大船,全是双桅带楼子,形式既和江面上的不一样,更是油饰的非常鲜明。在岸上形如人字或又修盖着两排木屋,形式古朴。在这木屋前后种植着一片片的野草山花,衬着大部的水田绿茵茵的如同铺着一层碧锦。再往后看去,见离开江面有一箭多地,树木葱郁,也是往两旁排下去,当中形成门户。
这时前面船队经过这片木屋前,只见里面冲出来有二十多名精壮的少年,全是一色的服装,非常整齐,一色的青灰布的短衫裤,打裹腿,洒鞋,青绢帕包头。每人背后背着一张硬弩,肋跨箭囊,左手还倒提着一口鬼头刀,一字横排的站在木屋前。每隔着八名匪徒,有一名手执三角小旗,见前面引路的十二只匪船,是四只一队,那三位领队的匪首,在船队经过木屋前时,把手中手举的绣旗高举着向岸上挥了三下,岸上的掌旗的匪徒,也把手中绣旗向江面上一挥,跟着向前躬身行礼。
船行如箭眨眼间已到迎面的旱岸近前,前面引导的匪船却渐渐走慢了,这时飞鹫队也早早的收帆停桨。这时鹰爪王传话给泗水渔家简云彤,叫他要监视着泗水健儿不得妄言妄动;这里可不准随意逞强,有首领在头里,无论遇到什么情形,只如不闻不见。西岳侠尼更令泗水渔家简云彤换上长衣服,执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的名帖;淮阳派这里也令华云峰执着鹰爪王的名帖到前锋的船上,递帖拜山。这二位遂赶紧往前锋船上一站,一看迎面只见近岸先前停泊的船本是散漫着,这时全移动了。
一刹时分为四行成为斜八字式,船头掉转,南边这两排是二十八只一排船头向东北,北边这两排五十六只也是船身斜向东南,当中留着十五六丈的空水面,分明是给来船腾出停船的所在。这时引导的船全到了旱岸前,飞鹫船队却离着旱岸有五六丈就停住。
泗水渔家简云彤和华云峰两人把帖略微一举,向前面招呼道:“朋友们,有劳尊驾请代为通报一声,就提淮上清风堡绿竹塘淮阳派掌门人王道隆,暨西岳派掌门人慈云庵主,应召践约具帖拜见龙头帮主。”
泗水渔家简云彤说完这话,和华云峰静立在船头等候。这时除了引路的十二只大船稍近飞鹫船队那守护旱岸的四行大船,远远的绝不见有人答话。可是在简云彤话才落声,突从迎接的船队最后一只船上“噗楞楞”飞起了一只白鸽,鸽子足下拴着一个纸卷腾空飞去,刹那间已飞进了竹篱。在迎面的江岸上有半箭地远,用绿竹竿编排了一道竹墙足有二十丈长,绿油油的如同一座绿竹城;这道竹墙当中留着很宽大的门,从竹竿的隙缝中隐约的见里面花木扶疏,树木葱郁,门内外也看不见有什么守卫的。
就在这头白鸽飞进竹墙一刹那,竹墙里突起了一片芦笛声过,见从竹墙内飞跑出两队壮丁,出了绿竹墙并没往江岸这边驶,只离开竹墙三四丈分两行一站。这队壮丁全是一色青色的短装,青白两色的倒赶千层浪的花裹腿,青布镶白心的洒鞋,头上是青绢包头,胸前有一个白光子,当中印有一只鸟形的图案,远远看不清是什么鸟的图样。
每人一杆花枪,雪亮的枪尖子,鲜红的血档映着返射的斜阳,枪尖子上闪烁得如万道银蛇。跟着从里面走出四名侍从,后面跟着一位年约五旬,白净面皮,唇上微留短须,两目神光奕奕光着头顶,穿着蓝绸长衫,白袜福字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形神潇洒,步履从容,很象些江南学者,又象山居的隐士,从竹门走向江岸。
内中有一名从人,却紧走到江岸向他本帮派出迎接的香主们说了两句话,这人也不再回去,站在那等侯着。这里由迎接的匪首,向飞鹫船队前锋上站的泗水渔家简云彤和华云峰道:“敝帮金雕堂香主,请淮阳西岳船队拢岸。”
这里泗水渔家说了声:“遵命。”
立刻传令飞鹫船往前停到岸前。泗水船帮这队飞鹫船队声势也真够壮的,一对一对的全靠近了岸。淮阳派西岳派两只主船,因为是船帮前后队的骨干,虽是得弃舟登岸,可也不能竟自直抵旱岸。
向船上伺候的泗水健儿说了声:“快船伺候。”随时舱外的船帮头目一点手,立刻即唤过两艇快船来,照着两只主船的两舷停住了。在舱中已然计议好,现在既有十二连环坞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的麾下重要人物,内三堂香主出迎,这种地步,丝毫不能迟疑,两派掌门人就得上岸相见。
不过所有赴会的不能立刻全上岸,先递了掌门人的拜帖,人家不下请字,不能全上岸,那一来显着掌门人示弱于人。
现下上岸的商量定是:鹰爪王,和西岳僧尼慈云庵主、续命神医万柳堂、矮金刚蓝和、泗水渔家简云彤、淮阳派这边令门徒华云峰、司徒谦、祝民瞻、贾斌四人随侍身边,主脑人不能带兵刃。连续命神医万柳堂那口地煞潜龙剑,全交与祝民瞻用黄包裹包起,西岳侠尼却令五弟子修明(即凤梅姑娘),紧随在自己的身旁。
这时凤梅也穿着僧装,其发披拂在脑后,用青袱子罩上,带发修行似的。西岳侠尼从她福寿堂脱险,只叫她随在自己身旁,不离左右,生怕再有意外,自己对不起多指大师。入十二连环坞,更提防掳劫她下江南的匪党不肯甘心,伺隙下毒手,真要那么一来我有何面目走出十二连环坞。
西岳侠尼安着这种心意,哪能不在这个徒弟身上经心经意,所以这时却令凤梅紧随自己,把自己镇海伏波剑交给凤梅用黄袱子裹上,背在凤梅的背后。另外令修性、修禅、修缘、修慧四个女弟子侍立左右。
这么分派好了,立刻分登大船旁伺候的快船,从自己飞鹫船队穿过来直抵江岸。岸上那位香主已然率领着四名衣冠楚楚的从人,来到岸边,令手下从人同这边两只快船上招呼道:“敝帮金雕堂胡香主,恭请淮阳派、西岳派掌门人登岸一会。”
这里鹰爪王的两只快船已到岸边,水手们搭了跳板,鹰爪王和西岳侠尼、续命神医万柳堂、矮金刚蓝和、泗水渔家简云彤,及两派的九名弟子,也一同走上岸来。迎出来这位香主含笑招呼道:“淮上大侠,别来无恙,胡某这恭候多时了。”
鹰爪王一看此人,正是望江港酒楼那位相士胡半颠。鹰爪王也忙抱拳拱手道:“胡香主酒楼一现侠踪,在下就知是游戏三昧;赐柬留名,令我们失之交臂,就知道香主是当代奇侠,这时更肯以庐山真面目相见,王某万分荣幸。”这时西岳侠尼也向前单手打问讯,向这胡香主道:“老尼忝掌西岳门户,蒙贵帮龙头帮主相招,着我等瞻仰十二连环坞,荣幸万分,还请胡香主先容我等拜见贵帮龙头帮主,我们承情不尽。”
这位金雕堂香主胡玉笙笑答道:“这位就是慈云大师么?大师以镇海伏波剑,掌西岳门户,威震江湖,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无不敬仰大师的侠名。如今竟蒙光临十二连环坞,是凤尾帮无上光荣,这次蒙千里践约不辞风尘劳苦,贵两派的信义,更叫我们佩服之至。”
鹰爪王又给续命神医万柳堂和矮金刚蓝和引见了,胡香主忙抱拳拱手道:“哦!这就是燕赵双侠,蓝二侠么?贵昆仲名震江湖,胡某早已闻名。”
蓝和道:“这么过奖可不敢当。我等不过寄身武林,本侠义道的门规,追随武林诸先进之后,徒有虚名。胡香主,武功盖世,绝艺惊人,我等久仰大名。今日竟蒙胡香主这么抬爱,蓝某等感激不尽了。”
鹰爪王又给泗水渔家简云彤引见过,彼此互道了景仰之意。这位胡香主随说道:“我们哪好尽自立谈,里面请吧!”胡玉笙随往里相让,鹰爪王这边一般门弟子分列两旁,随着往里走,面前这条道路,全是细砂子铺地,一丈多宽,两旁花木丛生,十分幽雅。
胡香主四从人在手下引路,走在这幽静的道上,绝看不出这是十二连环坞匪窟重地。往里走过一箭地来,迎面一段虎皮石墙,当中一个五磴台阶的大门;两边的石墙有二十多丈长,由石墙的转角过去,是一片深密的大竹林,门前也没有匪党把守。
来到门首,胡香主往里相让,鹰爪王和西岳侠尼,毫不迟疑往里就走。进了大门,迎面是座假山,用巨石堆积起来的,形势颇玲珑,正挡迎面的道路。这座假山也是坐西向东,在假山的南北两边,有两个石洞门,作为出入的道路。从北边这个石洞门穿过来,里面好大的一段院落,足有二十多丈宽,三十多丈长。
南北两厢有两排房子,石墙木门,五间一通连,二十五间一排,每五间一个门户,门首标着一个蓝字,是按着天干排的,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两边一共是五十间房子,共计十个门户。往迎面看,高大的月台以及九间大客厅,厅门口立着四架气死风灯,有八名壮丁在门两旁站立。厅门的竹帘子高挂着,胡玉笙引领着鹰爪王等顺着当中的通路往里走,上了月台直到厅门前。
胡玉笙挥拳拱手往里相让,鹰爪王和西岳侠尼,拱手答礼,说了个“请”字,立刻随同胡玉笙走进了厅房。里面好大的地方,迎面上是八扇闪屏,闪屏前摆着一架巨案,上面可没有陈设,两旁也没有坐位,顺着闪屏两旁,全是金漆的方桌,金漆的太师椅,往南北排下去,一共是十六个坐位。
在北山墙,也摆着一只展翅的金雕。在旗架子前,还有一个略小的架子,上面插着十面金牌。在南面山墙下,是一座书案,上面堆着文卷书籍,在闪屏上有一块木匾,金漆的底子,蓝字是“金雕堂”三字。胡玉笙让大家坐下,有他手下弟兄献上茶来。
鹰爪王首先发话道:“我王道隆此番来到十二连环坞,是奉这里龙头帮主之召,我王道隆冒着万死来践约赴会。我们江湖道中人不说假话,我淮扬派和凤尾帮,不仅因这次小徒华云峰的事,我还与贵帮鲍香主,有五年前之约,也得向武帮主面前请教。如今既许我们身入金雕堂,胡香主的盛情,我们算心领了。我们千里赴约,还是求帮主早早赐见,我王道隆感激不尽了。”
这时西岳侠尼也站起来,向胡香主合十施礼道:“此次贵帮与淮阳派潼关事起,本没有我西岳派的事,老尼的俗家弟子竟遭受鱼池之殃,贵帮坛下一般舵主,竟连我这女弟子一并地掳劫,这种行为,老尼十分不满。至于潼关大营,营救小徒,老尼有开罪于贵派众舵主之处,实逼于此,叫老尼无法避免,可是贵帮舵主,竟自火焚碧竹庵,使老尼抱恨莫名。所以这次追随王师兄,来到十二连环坞,老尼不敢说兴问罪之师,不过叫武帮主得还我个公道。”西医侠尼说完这番话,脸上如罩上了一层严霜。
这位胡香主依旧是笑吟吟的说道:“王老师傅和慈云大师,一位是新仇,一位是旧怨,好在有敝帮龙头帮主承当,我胡玉笙是奉命款待佳宾,至于这次所有之事,胡某不敢妄添一言。只是此番辱临敝帮,如还有别位老师,务请明示,别只叫胡某落了包涵。”
鹰爪王正待他问这话,遂把名单取出来,双手递与胡香主,含笑说道:“敝派同门师友,全是久仰凤尾帮,领袖江湖道,十二连环坞藏龙卧虎,全想着瞻仰瞻仰,一广眼界,多见识些江湖异人、风尘豪客,随军的倒有二三十人。我们承蒙贵帮,许我们以飞鹫船队,整队入十二连环坞,已是万分荣幸,在没向香主面前请教之先,……”
胡香主捧着名单站起来说道:“哎呀!王老师太叫我失礼了,这些位老师傅们,全是江湖道上成名的侠义道,我们请全请不到,既肯光临,我们竟没有早早恭请众位老师进坞待茶,我胡玉笙太失礼了!”即派本坛下四位舵主,执名帖替这位胡香主到江岸上,去接待淮阳和西岳派的践约赴会的武师们。
这里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又向金雕堂香主胡玉笙重申谢意,只是鹰爪王和西岳侠尼每一提到践约赴会,及要立刻朝见龙头帮主的话,这位香主立刻用别的话岔开。鹰爪王好生不悦,不过不肯形诸辞色。
可是一谈到武功上,这位香主却是博闻广见,不仅从言语间流露出来,他是水旱两面的功夫,并且是久走江湖。举凡江湖上一切金批彩挂、风火雀要、三教九流,没有他不懂的,哪一种秘密勾当,全知道得清清楚楚,真当得起“江湖异人”四字。这一来鹰爪王对于他惊服之余,暗中注了意。
第一百零八回 古爵献酒鹰爪力喑警火飞龙
原来这金雕堂主胡玉笙和现在掌凤尾帮的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全是天南海面上的霸王,武维扬和他是患难之交。这胡玉笙在天南海面上的豪侠们全称他为八步凌波、海上飞侠,对于轻功提纵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有草上飞行、登萍渡水的绝技。那天南逸叟武维扬重建凤尾帮,多半借重着他。
那八步凌波海上飞侠胡玉笙称得起是江湖怪杰,文武全才,在凤尾帮中威望素著。这次与淮阳派结怨,掳劫淮阳派的门徒,已惹得这位胡香主的不满对于更把西岳侠尼的女弟子也掳劫了来,八步凌波海上飞侠胡玉笙亲自找到龙头帮主面前质问龙头帮主,这种行为是否出自龙头帮主的意思?
天南逸叟武维扬向来是刚愎自用,不肯认错的,不过表示:“实不知西岳派的门徒是女弟子,因为西岳派授徒,不仅是佛家弟子,很收了些俗家弟子,广开善门,昌大门户,是人所共知的。
当时因为用信鸽传递报警,我未能仔细追究,只想淮阳西岳在江湖上雄据武林,以行侠仗义标榜门户,藐视我凤尾帮,早有嫌隙。我为是用他两个门徒作饵,好威胁两家掌门人到十二连环坞,以便一决过去未来的一切事。事已至此,只有谕饬护解的一班舵主,要保全我凤尾帮的威信。”
胡玉笙遂向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道:“帮主,我们凤尾帮在大江南北能够树立下现在这点威望,就仗着帮主的德威,足以服众。这次掳劫淮扬、西岳两门下,小弟风闻西路几家舵主颇有行为不谨措置失当,以致江湖同道啧有烦言。小弟这次与淮阳、西岳两派树敌,我们倒还自忖尚足与之周旋。
不过我们不能不承认对手全是强敌,我们得把脚步站牢,不要叫人家有了藉口。小弟想彻查本帮坛下要路舵主,是否象传言有背反帮规的行为,以免把我们千辛万苦创立起来的这番事业,断送在他们手内。”
此时天南逸叟武维扬明知道胡玉笙已得心腹秘报,在这时只说是传言,自己倒不好过于追问了,遂请他便宜行事。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和帮主武维扬谈过之后,自己竟自乔装易服,连本帮的船全不用,却带了四名亲信水手,在江口这里令水手弟兄出头,找渔家租借了一只轻舟,他却扮成一位游山玩水的老先生,令四名亲信水手操舟。
白天还不露一点神色,只用两名水手操舟,那两名是和行船这两个交替着歇息,赶到夜间,却令四名水手整夜的赶。这种专赶行程,真比驿路上的驿卒还快,仅仅两天的工夫,赶到浙皖交界石柱关。
此次八步凌波胡玉笙是另有所图,所以行止十分严密,更兼他老谋深算,知道十二连环坞总舵上和外面各舵舵主互通声息的,颇不乏人。自己所要办的事,只要在十二连环坞里一露口风,消息准散布出去。所以只挑了这么四名亲信水手,赶到了石柱关,已从沿途抽调了十一家分舵主,到石柱关集合听令。这十一舵到齐,八步凌波胡玉笙用金雕堂朱札授命,叫他们按照自己开示的地点,沿站去安桩立临时的卡子,各就所到的地方,把分舵信鸽借用。
最前站赶到凉星山,那里是西路十二舵由追魂手酆伦掌着主舵,陆家堡的总粮台也包括在内,派他暗查那追魂手酆伦,及陆家堡女屠户陆七娘的行为举动。以及提解淮阳、西岳派的两个门徒的舵主到达什么地方。
只要得到了什么消息,片刻不准耽延,用飞鸽传书、连环报警的法子,飞报到石柱关,只是此次凡是被派出去的秘查帮友,有敢徇情泄机走露一字消息的,以叛帮背教立时处死。这位胡香主是历来执法如山,对待所部的党徒恩威并用,绝不肯姑息。令出如山,立刻这十二家舵主遵令去照办,全赶紧的去按着所派的去埋暗桩下卡子,监察西路十二舵酆伦和那女屠户陆七娘。
这一来所有他们在凉星山一带的行为,以及陆家堡的女屠户陆七娘的淫行,全探查的清清楚楚,连淮阳派鹰爪王、乾山万柳堂,及西岳侠尼联袂下江南,沿途被帮匪邀劫的情形,全被这金雕堂侦知。
八步凌波胡玉笙香主,对于这样对付践约赴会的强敌是颇致不满,把所有他们的行为,按着报告的情形全记录下来。拿定了主意,要等待着践约赴会的事解决完了,自己便以帮规处治这班轻轻断送凤尾帮威名的舵主们,以正帮规,以警将来。
胡香主直候到鹰爪王率众来浙南到东平坝,鹰爪王竟和一班同门师友,分头防查十二连环坞的总舵所在。胡玉笙这才乔装江湖术士,酒后戏耍地理图夏侯英,暗和鹰爪王朝了相,具柬留名。
可是当时胡玉笙没肯和鹰爪王动手较量,就因为本帮已有一班败类落在淮阳西岳掌门人眼中,已经大损凤尾帮的威信,自己不便再以阴险的手段来对付。若没有凉星山这场事,只这胡玉笙一人,就能阻挡这淮阻派,不令淮阳派那么容易入分水关。
不过那鬼影子唐双青,和西川双煞等夜袭船帮,又出乎胡香主所料,直到深夜瞭守的望见火光,这才赶紧以内三堂的旗令,阻止他们任意邀劫袭击的行为,这一来赴会船帮本队才得到达十二连环坞险地。龙头帮主在淮阳、西岳两派入分水关,原意是想着叫赴会的人,见识见识这十二连环坞的总舵的隐秘,不是本帮的允许休想妄窥一步。
赶到鬼影子等夜袭火攻的情形,一到达总舵,胡玉笙十分震怒,这实在是令两家劲敌益发轻视本帮,这班人实犯了紊乱帮规之罪。这一来胡香主更把临近了主舵的四道最厉害卡子撤了,除了横水闸一道阻挡之外,叫飞鹫渔家如履康庄的到达十二连环坞总舵。
这时胡香主却亲自接待着淮阳派西岳派,自己是另有用意。一则知道这次践约赴会的,不仅是淮阳、西岳派的掌门人,武功精湛艺业惊人,并且还约请了一班同门师友、武林名手。这次只要一照面就各得所学,一分强存弱死。
自己身为本帮内三堂香主,无论如何得跟他两帮招呼一下子,以便为本帮保全威名。这时派去请淮阳、西岳武师的,已经迎请赴会人来到。
八步凌波胡玉笙迎出金雕堂,到江岸迎接的四家舵主陪着这三十多位武师,从当中的甬路上走进来。头里是鲁南老镖师侯泰,和北路镖师蒋恩波、金刀叟邱铭、镖师邓谦、江南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飞刀卢建堂、神拳计筱川、柳逢春、贾玉堂、孙玉昆、孙玉岗、韦礼民、金让、马毓文、冯毓秀、江杰、祝龙骧,及夏侯英等。
这般人走上月台,胡玉笙侧身拱手道:“众位老师,辱临十二连环坞,为凤尾帮面上增光,我胡玉笙未能远迎,太抱歉了!众位里请。”有前面几位老师傅们躬身一拜,答了声:“胡香主,太客气了。”这时侍立在厅门前的匪党,把竹帘挑起,众武师缓步进了金雕堂,挨次落座之后,淮阳门下一班门弟子,和西岳派的跟着有两名匪党进来,向胡玉笙身边低低说了两句,遂即退去。
胡玉笙向鹰爪王和西岳侠尼说道:“我们略备水酒为老师傅们洗尘,请老师傅们赏个全脸才好。”鹰爪王和西岳侠尼说道:“胡香主,不要费事,还是请帮主赐见,把我们的事结束完了,往后自有叨扰的日子。”
胡玉笙微微一笑道:“老师傅们千里迢迢,辱临十二连环坞,我们纵然是江湖粗野人,也不至那么简慢贵客,老师傅们还是不客气的好。至于和敝帮主相见,何必忙在一时?咱们畅叙一番,我还要向老师傅们面前领教。”
二侠矮金刚蓝和,从进了金雕堂始终没说什么话,这时忽然站起抢着说道:“师兄,慈云大师,这位胡香主既然看得起我们,我们恭敬不如从命,我看不必推辞了。”
矮金刚说这话,就因为八步凌波胡玉笙,竟敢当面说出领教二字,这分明是要以武功对待来客;在武林中,这种地方绝不能让步。因为师兄王道隆,一心惦着和天南逸叟武维扬当面解决一切,不来抢他这种话。
自己以燕赵双侠的身分、地位,不能示弱于人,所以当时抢着把这话接过来。八步凌波胡玉笙微微一笑道:“还是蓝二侠不失我们江湖人的本色,这种豪爽的情形,我胡玉笙太钦佩了。”鹰爪王听蓝二侠这种话,也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我们就不客气了!”
胡玉笙已经站起,抱拳说道:“既蒙老师傅赏脸,随我来,到那边细谈。”胡玉笙在头前往外相让,仍由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在头前引道,向金雕堂外走来。出了金雕堂,下了月台,赶奔北面,往西北角走进一道月洞门。这里是一道院落,也是西为上,五间整洁的西房,南北两面全有一道小门。
将众武师让进了上房,里面清洁宽敞,看里面的陈设布置也是会客的所在,原有的陈设并没移动,在当地中一列设了八桌席面,在靠北和这八桌席面稍隔开,单设了一桌席面,全是一色的黑漆八仙桌,上面全带桌围子。
八步凌波胡玉笙抱拳拱手道:“我不客气,众位老师傅们随便入座,众位老师傅可称得起是自己人了,绝不会谦让了。慈云大师乃是皈依佛门的得道大师,我为令师徒预备了一席素筵,不过敝坞在这荒江野岛里,一切全来不及备办,过形简慢,还望大师原谅!”
侠尼慈云庵主忙含笑合十答礼说道:“胡香主太周到了!老尼身入佛门,正为是忏悔一身的冤业。近年来更深感到二十年来身在江湖杀孽太重,所以才长斋茹素藉弥罪过,以熄心头贪嗔之念。
胡香主这么为我师徒费起事来,更叫我们师徒不安了!”八步凌波胡玉笙忙说道:“大师不要客气,我们是江湖道义之交,还要一切推诚相见才好。”当时这位西岳侠尼遂合十道谢过,立刻各自归座。这位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在末座相陪,立刻由外面进来八名壮丁,却是一色的蓝布长衫,青布快靴,光着头顶,每人一块白布手巾,一个油盘,里面摆着冷荤热炒。
单有一名壮丁,给西岳侠尼摆素餐。酒筵才摆上来,从外面走进二人,一个年在五旬左右,赤红脸,浓眉巨目,狮鼻巨口,身彤伟壮,另一个年在五旬以上,仪表俊秀。两人进得厅门,向八步凌波胡玉笙双手往胸前一搭,俯身行了本帮的常礼,这位胡香主也略微的欠身答礼。
两人到了近前呈上一面竹牌,随即低声说了几句话,转身将要往外走时,忽的八步凌波胡玉笙说道:“你们不要走,这座上全是江湖道成名英雄,你们不趁这时会会高人等什么?”
胡玉笙一边说着随即站起来向阖座说道:“这是敝人金雕堂下掌督练盘查的舵主火飞龙苗震、草上飞余忠。这是淮上清风堡绿竹塘的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王老师,这位是西岳侠尼慈云大师,这些是淮阳派麾下的一班老师。”
这时所有的武师们全站起来答礼,新来的两家舵主,随向座上的鹰爪王、西岳侠尼抱拳拱手道:“老侠客们,名震江湖,素为武林所重。我等久仰老侠客们大名,只是远隔千里,不能一瞻丰采,如今竟蒙惠临十二连环坞,我们得以亲聆教益,实在是幸事。还望老前辈们多多指教,我弟兄感激不尽。”这两人向席面上这么恭维着,那矮金刚蓝和只微微冷笑地看着两人。
这时那火飞龙苗震一转身,向侍立在厅门的壮丁点首,那名壮丁过来,向火飞龙苗震道:“舵主有什么事?”火飞龙苗震道:“去赶紧到后面,把那三只金杯取来。”壮丁转身出了厅房。火飞龙苗震向鹰爪王等抱了抱拳道:“老师傅们请随便饮着,我弟兄少时再略申敬意。”
说完这话,往厅门前一退。工夫不大,那取杯的壮丁回来,用一只木盘托着,三只古色斑斓的奇形酒杯,看情形是古铜制的,高有五寸,形如酒斗。这壮丁把这三只杯托出来,火飞龙苗震把靠门旁茶几上的酒壶擎起来,把三只金杯全满上酒。
火飞龙苗震双手捧起杯,向鹰爪王席面前走来,站在桌子前,向鹰爪王说道:“王老师武功盖世,绝艺惊人!这次既来到十二连环坞,我苗震叩求王老师,得指教我一二,叫我这江湖末流,得亲承当代大侠的教诲,我也可以引为一身的荣华,谨献杯酒借表诚意。”
口中这么说着,脚下已暗合子午桩,两臂圈着,两个拇指略盖着杯口的外面,两手的四指却捧着杯脚,隔着桌子往里一送。
鹰爪王身为淮阳派掌门人,一身绝技练的又全是内家功夫,哪能看不出来人的意思?知道火飞龙借着金杯献酒,要用内家的重力来试试自己的功夫。不过这人的胆量也太大,自己是鹰爪力的功夫,江湖道上无不知名,他竟敢班门弄斧,必是所恃而来,倒不能小看了他。那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在江湖道上已是出了名的不吃亏不放过门,在同时,看着鹰爪王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那意思是告诉鹰爪王你要提防着。
鹰爪王这时已经站起,暗运内家的功夫,脚下暗踩八字桩,提丹田之气,贯于双臂,注于掌心,脸上微带着笑容,双掌往外半推,往杯口上一搭,暗往外一用力。这两下是棋逢对手,两下力量一较上,立刻分出强弱来,不过没有内家功夫的看不出来。
鹰爪王还是心存忠厚,不肯当面折辱了他,只用了七成力算是没叫他上身晃动,可是脚下见了响动。火飞龙苗震两脚跟下的砖“嘎吧”一响,立刻碎了。鹰爪王把酒杯接过去,一饮而尽。武林名家的手底下,是不肯做得理不容人的事,左手擎杯,右手四指往杯沿上一搭,向外一递。在这时要换在旁人,立刻还他一手功夫,鹰爪王不肯过为己甚,遂轻轻把杯还给了他,火飞龙苗震含羞带愧退了下去。
这一来,连八步凌波胡玉笙脸上也不大好看。幸而火飞龙苗震,是暗含着递招,这时还稍微的保全一点脸面。随火飞龙苗震进来的草上飞余忠,在这时候想用自己的轻功绝技,给火飞龙苗震找回脸面。胡香主已经注意了他,在他方要一开口。
胡玉笙忙厉声说道:“苗余两家舵主,对座上的贵客,业已献诚致敬,速行归舵,本坛好和贵客畅饮。”胡玉笙一说出这种拦阻的话,草上飞余忠即不敢再多事,赶紧退出厅房。
胡玉笙在座上举杯相让道:“敝帮所有的弟兄,全是粗野成性,失礼之处,难免叫王老师、慈云大师见笑,还望老师傅们,对于他们多多指教。”鹰爪王微笑着答道:“贵帮自香主以下,对于敝人等全这么抬爱,胡香主反倒这么客气,太叫我们不安了。”
矮金刚蓝和却是酒到杯干,脸上伏着一层冷笑,不时的斜睨胡玉笙。那胡玉笙对于座上人的情形,也是一目了然,不过故作不理会,仍是谈笑自如,宾主之间,欢然饮宴。在明面上看着,分明是英雄盛会,又谁知两方全是暗隐杀机,谁全不甘心谁。赶到酒足饭饱,天已到了黄昏,一班匪党,把厅房里所有的灯火全掌起来,厅房内外灯火辉煌,大家这时也起了座。一班匪党伺候着净面漱口,把残席已经撤了下去,请大家落坐献茶。
鹰爪王方要开口,请他引领着去见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那八步凌波胡玉笙,在这时含笑向鹰爪王、西岳侠尼等道:“敞帮十二连环坞的帮规,外舵的不算,十二连环坞内的内三堂,是各自为舵,除了受龙头帮主的节制,谁也不干涉谁的事。我胡玉笙趁了这个机会,才得尽情与老师傅们畅叙一番,绝没有人来搅我们的清兴。
我这金雕堂与青鸾堂、天凤堂微有不同,就是我个人最爱栽植花木,不象他们总离不开武人的本色,所入眼的,离不开练武功的一切设备。老师傅们,既来之,则安之,大约今夜我们龙头帮主,还不能款待老师傅们。可是我胡玉笙敢断言,敝帮主绝无轻慢之意,实在是另有原因。
老师傅们趁着闲暇的时候,看看我这金雕堂全部的情形,老师傅们,也可以指教指教,有什么设备不合宜的地方,也可以改善改善。因为我久仰淮上清风堡绿竹塘,和万大侠的乾山归云堡,以及燕赵双侠的磁州蓝庄,全是名震江湖的极好所在,所有建筑布置,各有不同的巧妙,独具匠心。
只是我胡玉笙无缘一饱眼福,空怀景仰之心,所以我这次要这么不自量的在老师傅们面前请教,老师傅们不要笑我胡玉笙小家子气才好。”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及矮金刚蓝和以及一班老师傅们,听胡玉笙这番话,说得离奇突兀,分明是内中另有用意,不过他居心何在,就不得而知了。众武师哪又想到胡香主果然另有机诈,赶到莲池试艺,金刀叟邱铭竟险些丧命!
第一百零九回 盗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异趣
且说二侠矮金刚蓝和,用眼瞟了鹰爪王一眼,微把头点了点,那个意思是告诉鹰爪王业已了然了胡玉笙的用意,遂抢着答话道:“胡香主,这么过分的抬爱,凡是我们身入十二连环坞,得进金雕堂的,全想着借这难得的机会,瞻仰瞻仰江湖闻名已久的内三堂。如今竟出自胡香主的意思,叫我们如愿,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胡香主怎么反倒客气呢?就请胡香主引路吧。”
说完了这话,矮金刚蓝和却与鹰爪王西岳侠尼并在一处,绝不向自己这一班老师傅们客气。西岳侠尼慈云庵主也瞧出胡玉笙定是另有奸谋,自己身为西岳派掌门人,此时也不甘落后,却往前抢了一步,反贴近了金雕堂香主胡玉笙。这位胡玉笙引领着这班风尘异人、江湖豪客走出这座大厅,顺着往北去的走廊,来到北面走廊内。
月洞门前这里也站着二名匪徒,二名各提着一只灯笼,胡玉笙一侧身,往里让道:“众位老师里面请。”西岳侠尼慈云庵主单手问讯,略一答礼,头一个进月洞门。
鹰爪王跟矮金刚蓝和,全跟从进来。紧随三位老师身后的,是西岳侠尼的女尼子,杨凤梅姑娘捧着侠尼的镇海伏波剑,续命神医万柳堂、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蒋思波等,一班武师率领着所有的门下,全进了月洞门。
赶到一进这座月洞门,里面是别有天地,敢情这里是一片花园子,地方虽不甚大,布置的非常幽雅整洁。山石树木,曲径回廊,清溪小桥,布置得那么可爱。小小一座花园子,到处全点着纱灯,再趁着天空的星月,更显得是一片洞天福地。
要不是身临其境的,谁也不相信,这种匪巢里,会有这么雅致的地方。胡玉笙在头前引领着,指点着园中的景致。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不住连声赞美道:“好个清幽的所在,小小的一座花园,竟能蕴蓄着无边的美景。象敝处那种俚俗的布置,和这里一比真是望尘莫及了。”
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陪着鹰爪王等走上九曲桥随答道:“老师傅过谦了,我们彼此全不要客气才好。我胡玉笙实是以诚意就教于高明之前,老师傅们依然目我是酬应之语,这不叫我太失望了么。”
这时西岳侠尼等互相含笑搭讪着,走进了九曲桥往南转过了一座花棚,上面密密的布满了藤萝之属,郁荫形成一座石洞,在这种星月之下,穿着这座黑洞似的花棚,只见外面又是一番景致。
这里一片广阔的莲池,红莲绽蕊,翠盖浮波,在沿着莲池边上每隔着丈余,就有一只纱灯,趁着天空的星云,愈显得幽雅异常。鹰爪王等欣赏这一片莲池,敢情池子里还是勾进外面的活水,和方过来的九曲桥下那这小溪通连着,微风过处,平静的水面荡起了微波,送过来一阵阵的幽香,令人头脑一新。
在这莲池的中央建着一座八角亭,这座亭子的四周燃起四只火炬,亭子里却不再置灯火。这亭子完全借四根木柱之力深入水底,这四根木柱要支持着这座八角亭。亭子的形式古雅高爽,亭子顶上覆着一层茅草,虽远远的看不真切,可是这种草细长柔软,垂下亭檐子有尺许长,风过处,随着风势飘扬,好似马尾一样。只是这座八角亭子耸立在莲池中,并没有道路通着。
这时那八步凌波胡玉笙陪着来到池塘,指点着池塘说道:“众位老师傅们看,这里怎么样?这是敝坞全坞盛夏消暑之地池心亭,每当月夜,莲花最盛的时候,和几个知己的弟兄,或是煮茗清谈、或是酌酒小饮,荷香阵阵,明月当头,倒也令人把尘嚣燥烦之气一敛。可怜我们全是一班俗子武夫,哪懂的什么叫雅人韵事,这时老师们可想到亭上一赏这莲花的景色么?”
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听这位八步凌波胡玉笙,有令大家入莲池一赏这景色之意,虽是看着这座亭子建筑的地方十分危险,可是任凭他此时摆上刀山剑树、陷井油锅,我们也不能稍有一字含糊。当时鹰爪王遂向这位八步凌波胡玉笙道:“胡香主,这座八角亭,建筑在波心,别具心裁,我们正要瞻仰瞻仰,今承胡香主慨允登临,我们哪会不领盛情,就请胡香主引导吧!”
八步凌波胡玉笙遂从怀中取出一只芦笛,“呜呜”的连吹三下,芦笛声歇,跟着四下里一阵水花飞溅,轻桨翻波,从那莲池的西北角沿岸密植的翠竹竿下,竟荡出四只小船,而东边池一带果木树下,也冲出四只小船,全向众人立脚处荡过来。这八只小船齐荡至岸边,静候香主胡玉笙的命令。
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向鹰爪王及西岳侠尼等,把腕当胸说道:“众位老师到水心草亭小坐,请登舟吧。”这时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西岳派掌门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绝不再客气推辞,遂向蓝二侠、万柳堂及金刀叟邱铭等略一谦让,相率登船。这八只小船,分载这三十多名武师,向水心亭荡过来。这八只小船全是每船两名水手,穿着这片荷花池,微波清流,趁着这满池的红莲翠盖,池沿虽有纱灯,但是光焰不能照远。到了快到池心亭,那草亭四周点着火炬,焰火被波面的微风吹得倏明倏暗,更显得格外清幽。
这八只小舟转瞬抵水心亭,敢情远远看着只是形式古雅的亭上,没有多大的地方,这一来到近前,才看出这里除了亭子之外,亭子四周尚有丈余的木台、足可以供游亭的散步之所。
八只小船全在亭前靠拢,八步凌波胡玉笙脚点船头,飞身纵上岸去,拱手向这两位掌门人说了声:“请慈云大师,王老师登岸吧。”
西岳侠尼合十答道:“有劳香主接引。”慈云庵主一出口,暗中已运用轻功绝技“飞鸟腾空”,身形没见作势用力,身形凭空拔起,真似凌虚飞行的仙客,不过可没多远,只四五步轻轻落在岸上。
只这手轻功绝技,就把个武功出众的八步凌波胡玉笙惊得目瞪口呆。心想我胡玉笙闯荡江湖,什么高人全会过,这两位武林名家,我从一接进金雕堂,自己何尝敢轻视。知道淮阳派在武林中颇著声誉,鹰爪王王道隆,除了在本帮前辈已归隐福寿堂的鲍香主手中曾受过挫折。
可是鲍香主占上风的情形,并不正大,是暗器一手双梭占的上风。这位鹰爪王在大江南北行道,就没听说有敢硬摘这老儿锋芒的,鹰爪力与武林中别的门户中,另有不同的力量。
那西岳侠尼的一柄镇海伏波剑、七粒沙门七宝珠,绿林道行为稍差的,莫不望影而逃。并且这两派中还有好些位挟绝技隐迹江湖的异人,所以这两派绝不是掌门户的就是本门中造诣最深的,所以尽有比这两位能为造诣精绝的奇人,不愿做掌门人的。自己虽则是存心要伸量伸量这两位武林名家,但是自己可不敢造次了。
不料冒失鬼火飞龙苗震,用金杯献酒,暗递内家重手,轻捋虎须,险些当场取辱,自己更加看重这两派掌门人,不敢以肤浅的功夫相试。焉想到这西岳侠尼,除了她两般成名武器之外,更擅轻功内力绝艺,能以气功提全身的重力,这尤其是内家绝顶的功夫。
自己要以登萍渡水的小巧之技来试她,仍然是白栽给人家,想到这越发不寒而栗,看起来骄兵必败,是一点不假了。胡玉笙默忖之间,众武师己相率登岸。这座草亭子虽是很宽阔,但是也容纳不下这许多人,所以只掌门人和几位有年岁的老英雄,随着八步凌波胡玉笙走上草亭。
一班少年武师,相率在草亭子外落坐,散步或低声谈论着,赏玩这莲池的夜景。这时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及续命神医万柳堂等,进了草亭,围着当中一架青石板的石桌落坐。
这八只小船过来之后,后面又荡过一只小船来,船上是放着一只大炭炉,上面吊着一柄挺大的紫铜壶,炭火着的极旺,火星四溅着,如同金蛇乱舞。上面是三名壮丁,一名看炉火,两名在舱中整理茶具,送进亭子一份,更送到亭子外面,有的放在栏杆上,有的放在亭外池边预放置的竹几上。那胡香主却向亭子外面的一班武师们让了一次茶,这时月色正明,整个的莲池,照得清彻异常。
鹰爪王等赏玩这莲池的风景,倒把眼前的危险全忘了。矮金刚蓝和并没随进草亭,凑到泗水渔家简云彤和太极柳逢春、神拳计筱川的身旁,似在说着什么话。胡玉笙没好意思的十分往里让,自己一边应酬着鹰爪王和慈云大师,心里还想着事,对于这位矮金刚蓝和还没什么理会。这时小侠祝龙骧、华云峰、司徒谦、甘忠、甘孝、孙玉昆、孙玉岗,这里一共有十几位老少的武师,全聚在东边莲池边,围者这位蓝二侠,互相谈笑着。这边又是亭子的隐影,稍微黑暗一点,人又多,不时走动着。就在众人笑语声中,池边的水中,
“哗啦”响了一下,背着莲池站着的几位少年武师,不禁全一回头,见池面上依然是波平浪静,没有什么异样。小侠祝龙骧却向蓝二侠说道:“师祖!你老听见了没有,池子里定是有什么玩艺吧?心是黑的,是红的,隔着肚皮可看不见。我们待的这种地方,可不大把牢,别再叫鱼龟虾蟹咬一口。”泗水渔家简云彤“噗哧”的一笑。
矮金刚蓝和手捻着唇上的短须,笑吟吟的说道:“小子你的疑心病犯的早点,这么大的养鱼池,难道里面还没有大鱼?当着人家本帮露头露脸的人物,别说泄气的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咱们爷们现在身入考场,竟等主考赏题了,小子你等着吧,准有好题目伸量咱们爷们。”
矮金刚蓝和这番话,说得语带双关,泗水渔家简云彤和一班少年武师们全听出来,蓝二侠已经看出什么行动来,不过不肯说明;小侠祝龙骧也不敢再细问,大家依然是谈笑着,蓝二侠遂走进草亭。鹰爪王等和胡香主在亭子里谈笑甚欢,从外面上看,绝不象仇敌会面。
这时胡玉笙香主站起向矮金刚蓝二侠让坐,蓝二侠随便落坐,八步凌波胡玉笙含笑向蓝二侠说道:“蓝老师来得正好,我们正因为今夜莲池水心亭一会,实在难得。若是仅仅这么平平放过去良宵美景,也太辜负了这个机会了。我想老师傅们全是名震武林的妙手,各有惊人的绝技,何不想个主意消遣一下,点缀点缀这莲池,为我金雕堂留一番传话。可是正想不起主意来,蓝二侠可以想一个方法,我们随意的消遣一番,岂不好吧?”
矮金刚蓝和道:“客随主便,香主自管划出道来,我们舍命陪君子,绝不敢违胡香主之命。”
胡玉笙双眉一挑,向蓝二侠道:“蓝老师这么过分的客气,我胡玉笙实不敢当。我有话在先,因为这次和众位大侠的聚会,实在难得,所以我想请老师傅们略显身手,我胡玉笙也可以多长些见识,要按蓝二侠这么说,我胡玉笙太失礼了。”
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知道蓝二侠口角犀利,向来不让人;这胡玉笙又是江湖怪杰,也不肯过于相让,再让两人说下去,非翻脸不可,忙含笑说道:“这不必过谦,我想蓝二侠因为是身居客地,对于这里一切生疏,哪好划什么道儿?还是由胡香主想个主意,我们是以武会友,彼此绝不会存仇视之意。”
说到这里,向蓝二侠看了一眼,鹰爪王这时也向蓝二侠以目示意,蓝二侠这才不再发话。胡玉笙这才向西岳侠尼说道:“诚如大师的话,我们以武会友,焉能稍怀恶意,贻笑于人,我想试些小巧的功夫,聊博大家一笑,既不伤双方的友谊,更不辜负这番盛会。大师想这可好么?”慈云庵主点头道好,随又向胡玉笙香主请示,怎样试艺?胡玉笙才说出一番话来,侠尼等听了,全不禁暗暗吃惊。
且说鹰爪王等来到金雕堂的花园莲池小坐,明知道胡玉笙把众人引到这种绝地,定然另有文章。不过鹰爪王和西岳侠尼这一班威名的侠义道,全是久经大敌,更知道自天南逸叟武维扬以下,一般绿林怪杰,全是劲敌。可是既敢来,就敢承当,毫无所惧,随机应变的,他们怎么来,怎么受着。此时把矮金刚蓝和的话,先拦回去,先不叫他和胡玉笙起冲突,自己反倒和颜悦色的向胡玉笙请示怎样试艺。
八步凌波胡玉笙原本是早打算好了,只为自己本身是金雕堂主人,不得不这么矫揉造作一下。对于这位燕赵双侠的蓝二侠,这种机警不让人,自己真逊他一筹,遂不敢过于谦辞,免得再招出他的阴损话来。所以抱拳拱手向两位掌门人说道:“既是两位老师傅们不肯赐教,我倒不敢过于客气了。众位老师傅们请看,这莲池里,凡是有红莲的地方,围着这莲花有五支梅花签,插在水底,签子露出水面,全是三寸。
这竹签安置的非常牢固,凡是轻功稍有根基的全可以在上面着足。围着这水心草亭的四周,共有三十六处梅花签,我想我们在这梅花签上略试身手。胡某久仰淮阳派、西岳派,全是以轻功绝技驰誉江湖,尤其是蓝二侠昆仲两人,更有独到的功夫,这绝不是胡某的过誉;趁着今夜的盛会也可以叫我们瞻仰瞻仰,老师傅们以为怎么样?”
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不禁全暗暗吃惊,不用较量,已经算输给胡玉笙一招。莲池中既有这种布置,我们居然全没看出来,这真叫输眼了。这时趁胡玉笙说话的功夫,暗暗向水面上一看,仗着全是练功夫的目力,果然看出水面上每一朵红莲,有五只竹签探出水面。
当中的一只紧靠着莲花,周围的四只,每只全隔着一步,或二尺五的距离。梅花签虽有三十六处,可是水面上幅员颇广,这三十六处梅花飘散发开,有的隔着六七尺远,有的隔着一丈多远;要在这种梅花签上施展轻功,实在不是容易的事。鹰爪王深知赴会的虽有三十多名同门师友,真敢上这种梅花签子的,恐怕没有几人,更想到这位香主胡玉笙绰号叫八步凌波,在先只疑心他有登萍渡水的功夫,才得这种名,现在才知道定是因为他精于池中梅花签的绝技,方得这种美名。
这时矮金刚蓝和冷笑着答道:“胡香主你真会想法子,这么试轻功,在武林中真是罕见。好吧!我们要舍命陪君子,只是我们是仅在这上面走一趟,还是拆两招,换两掌呢?”
八步凌波胡玉笙眉尖一挑,眼珠一转,向矮金刚蓝和道:“我们递掌拆招,既觉俗气,又觉失礼。我想:我们在梅花签上随便发两手暗器,聊博大家一笑,倒显得有意思,老师傅们以为怎样?”
矮金刚蓝和及鹰爪王等一听胡玉笙要用暗器较量,知道他心怀恶意,要是不用全力来对付他,非栽在他手内不可。自己方要答话,这位侠尼慈云庵主却抢着说:“胡香主,要在这梅花签上试暗器,老尼想不太妥当吧!暗器是出手的利器,不比拆招换掌,万一一个闪避不及,不论谁被暗器所伤,定要伤了双方的友谊,老尼看还是换掌拆招,比较妥当。”
胡玉笙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气,向慈云庵主说道:“大师这倒多虑了,我们全是江湖道义之友,我在下倡议莲池试艺,不过因为这次我们的聚会难得,不愿意虚度良宵,不论如何试艺,全不过是点到为止,焉能下绝情、施毒手,做那小人的行为,贻笑江湖,见讥同道,大师想是不是呢?”
这时鹰爪王抢着说道:“胡香主慷慨待人,正是英雄的本色,我王道隆愿陪香主先在梅花签上走一遭。”这一来一边是武林名家,一边是江湖豪客,各要施展绝技,一拼高下。
第一百一十回 茅亭浮水面莲池较技斗神功
这时万柳堂也站起,向胡玉笙道:“万某不才,也愿意在香主面前领教领教。”
这时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也相继站起,向鹰爪王道:“我们不是在十二连环坞,哪得见识这种绝技,我们也愿意追随掌门人之后。”鹰爪王点点头,因为这种功夫,不是尽人所能,轻功没有登峰造极的造诣,绝不敢轻于尝试,所以这次同门师友中,自己愿意较量的,必是自己有把握,不答话的绝不让。
这时胡玉笙和鹰爪王、慈云庵主、中州剑客钟岩以及矮金刚蓝和,相率走出草亭,其余的人也随出来。亭外的人也听见要较量这种轻功绝技,全静悄悄的站在池边等候。八步凌波胡玉笙,来到莲池边,抱拳拱手,向鹰爪王和慈云庵主说道:“这种小巧的功夫,虽然不足惊高人,可是在这莲池中倒也有此危险,凡是愿意下去的,请随便结束吧。”
鹰爪王等点点头,把长衫脱去,连万柳堂等人也仅身着小衣,只有慈云庵主,只把丝绦重系了系,却不肯脱那长大的僧袍。胡玉笙遂说了声:“我给老师傅们引路。”往下一伏身,肩头微晃,身形已纵出去,快如脱弦之箭,落在离池边三丈多远的一朵红莲下的竹签上。
只用右足尖点着竹签的尖子,左足曲着,身形半转,“金鸡独立”式,向鹰爪王等一抱拳,身形纹丝不动,如同站在平地上一样。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八步凌波胡玉笙在莲池上这一亮势,鹰爪王等全十分折服。这胡香主轻功绝技,实在是火候纯青,这一来,全不敢稍存轻视之意了。
鹰爪王向西岳侠尼和金刀叟邱铭一拱手道:“二位请吧!”遂又向矮金刚蓝和、续命神医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钟岩说了声:“咱们上吧!”这四人各自展动身形,捷如飞鸟,全纵上了梅花签,此时可是各不相顾,全散开各奔一个方向。
这种梅花签上轻易不可停留,脚下微一沾,跟着就腾起,这种绝技完全是凭着气功,身形讲究捷如飞鸟,轻似鸿毛。才上梅花签,不论较量哪种功夫,也不能跟着就动手,全得在这梅花签上飞行一周,试试梅花签的力量。就连香主胡玉笙也不敢大意了,连他自己也得试一下。
胡玉笙是头一个飞上梅花签,全是由亭子北面起身形,胡玉笙香主是奔东北角;慈云庵主和金刀叟邱铭却跟他是相反的方向,从亭子的西北角转过来,飞奔西南;续命神医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钟岩奔了莲池的西岸,鹰爪王和矮金刚蓝和却奔了东面。
这时胡玉笙从东北角折转过来,沿着池边奔西北。慈云庵主和金刀叟邱铭两下分开,邱铭奔了莲池的东南,这位侠尼却折转来反奔正北。侠尼依然是肥大的灰衣布僧袍,只不过提的略高些,僧袍的下摆,露着白布高腰袜子,在这水面下倏起倏落,又是一个佛门弟子的装束,真有飘飘欲仙之概。
侠尼把身形施展开,轻灵迅捷瞬眼间已到了西北角。可是这一带近岸处,全没有梅花签,那胡玉笙也正转过来,两下里只相隔着数尺,全往梅花签上一落。慈云庵主双掌合十单足点着梅花签,“童子拜佛”式向八步凌波胡玉笙说道:“老尼愿领教香主的暗器。”
那位胡香主,却也在同时向慈云庵主一抱拳,却是左足尖点着梅花签,他这在侠尼的右首,跟着右脚一换步,变为“跨虎登山”式,答了声:“遵命。”活声出口,身形已经展动,飞纵出去一丈五六左右,身形往下一落,仍是斜身侧步,却换了左足点梅花签,右手用撩隐掌往后一甩,口中喝了声:“胡某献丑!”唰唰的一溜铁莲子,一手就是六粒,形如一行银星,往慈云大师上中下三盘打到。
好厉害的暗器,这种暗器这种打法江湖上是绝无仅见。慈云大师往左一错步,身形半转,竟把这六粒铁莲子全避开,跟着说了声:“名家手法毕竟不凡,还望赐教。”说了这句,往起一提身,换过脚下的梅花签,往左纵出丈余来。胡玉笙脸上一个难堪,身形往左一纵,越过一排梅花签,脚尖才一点竹签,右手一扬,连飞出三粒铁莲子,奔侠尼的上中下三盘打去。
头一粒发出,矮捷的身躯略一转,左掌里又是三粒。这种发暗器的力量,也是与众不同,左掌的三粒铁莲子,要和先打出的三粒走平了,左手这三粒奔左右中三处。这次慈云庵主在他往外一纵身时,已经知道他还有二次的暗器,遂也把沙门七宝珠扣在掌中。
在胡玉笙这六粒铁莲子打出来,侠尼也退出一排梅花签去,这时喝了声:“来的好。”肥大的僧袍,左袖一拂,“唰唰”的六点银星,向铁莲子迎来。轻轻的一片“铮铮”之声,沙门七宝珠和六颗铁莲子碰到一处,全落到水中。
侠尼却悄说了声“可惜”,自己是疼惜自己的七宝珠,凭白糟蹋了六粒。这时八步凌波胡玉笙,已经算输在了侠尼的暗器下,他本是得含羞败走,退下梅花签,任凭再有什么本领,也没有面目再施展。
可是事有凑巧,矮金刚蓝和和金刀叟邱铭一个从东北,一个从东南,转了过来。这位蓝二侠早已不满意胡玉笙香主,一上梅花签已预备和他较量一下。不过掌门人鹰爪王处处存着谦退之意,自己不便过于赶碌紧了,把掌门人的大仁大义给埋没了。
可是以蓝和二侠的秉性,却不肯和他善罢甘休,不过等待机会,定要和胡玉笙分个输赢见个上下。这时从东北转过去,已看见胡玉笙无礼的情形,竟敢向慈云庵主先下毒手。胡玉笙头一次发铁莲子,被侠尼躲开,可是侠尼并没还手,蓝二侠已是愤愤不平,把无风燕尾镖登出两只,含在掌中,要还敬他一下。
可是蓝二侠深知慈云庵主的沙门七宝珠厉害,只要肯施展,就让胡玉笙讨不了好去。自己略一迟疑,脚下稍一停顿,胡玉笙的铁莲子二次发出,却把慈云庵主的沙门七宝珠招出来,竟把胡玉笙的六粒铁莲子全打落水中,可是慈云庵主依然没有回敬他。蓝二侠见金刀叟邱铭也从东南转过来,遂决意给胡玉笙个厉害,遂高声说道:“邱老英雄,良机难得,还不在香主面前领教,等待何时?”
遂又向胡玉笙说道:“蓝某也在香主面前领教。”话声未落,右手一扬一点寒星,向胡玉笙面前打来。胡玉笙说声“来得好”,右脚往右一蹬梅花签,看情形往左纵出去。蓝二侠身形没动,一抖左手,第二只无风燕尾镖却跟着胡玉笙纵起的身形打到。
同时金刀叟邱铭,也听了蓝二侠的招呼,掌中含了三粒铁弹丸,用连珠弹法,向胡玉笙打来。任凭你身形怎样快,也禁不住两面夹攻。何况矮金刚蓝和是安心想伤他,第二只镖跟的太急,手法也太重。胡玉笙身形才往梅花签上落,两边暗器全到。
胡玉笙的功夫,已经是登峰造极,无奈今日遇到了两个劲敌,无风镖到,铁弹丸也到,仗着暗器听风的本领,已知道背后打来的是铁弹丸,迎面这无风镖是非常厉害,可是背后的铁弹丸是几粒,自己也就不得而知了。自己用气贯丹田,抱元守一,双臂往上一抖,施展绝技“一鹤冲天”的轻功,把身形凭空拔起。在平地施展这种功夫也不足为奇,可也不是平常武功家能练到的。
现在寄身梅花签上,无论这梅花签怎样牢固,也没有平地上得力,只凭着轻轻一点之力,要施展这种功夫,实在不易。胡玉笙身形腾起,倒是把蓝二侠的无风燕尾镖和金刀叟邱铭的铁弹丸避开。
可是蓝二侠从成名江湖,无风燕尾镖本没轻发过,此次连发两镖,全被胡香主躲过,这时第三只镖,也登在掌中,身形也换过一排梅花签,却喝了声:“还要奉敬一遭。”“嗖”的这一只无风燕尾镖,脱手而出。胡玉笙的身形正往下落,蓝二侠的镖到,却擦着胡玉笙香主的左臂打过去,虽没伤着身体,却穿着中衣过去。胡玉笙往梅花签上一落,不禁恶念陡起,竟把从来没用过的梅花夺命针,含在掌中。
这时金刀叟邱铭,也飞纵到蓝二侠近前,中州剑客钟岩也正转过来,这三位大侠无形中成了品字式。内中唯有金刀叟邱铭轻功稍差,在这梅花签上一步不能停留。铁弹丸是打近不打远,所以只发了三粒。第二次再想发暗器,他身形既不能停留,就得能够上步眼,才敢发暗器。身形往起一纵,也正是八步凌波胡玉笙中了燕尾镖往下落的时候。
这位胡香主说了声:“好镖,蓝二侠你再尝这个。”手一扬一按针筒的机簧。这一筒梅花夺命针要是打出来,迎面打三面。在这种梅花签上又不能施展铁板桥的功夫,躲这种不能躲的暗器,蓝二侠和中州剑客、金刀叟邱铭一个也不逃开。哪知就在胡玉笙拇指按到针筒机簧上的时候,脚下踩的这支梅花签往下一沉,往后折去。胡玉笙任凭身形怎样轻灵,事出不意,身躯不由已的往后一仰,梅花夺命针已经打出去。可是针筒被他自己的右臂一抬,斜着上去一丈多。
唯有那金刀叟邱铭,他是身形正纵起来,正够上梅花针最下面的这一针,正穿在金刀叟邱铭的左肩头上。邱老英雄“吭”了一声,痛彻肺腑。梅花签上全凭提着气,身形这一受伤气一散,只要往下一落,非坠入莲花池里不可。
这时矮金刚蓝和,及中州剑客钟岩也是十分惊惧,居然没伤在这种厉害的暗器下,实在是侥幸!两人已看见金刀叟邱铭中了暗器,情势紧急,危机一瞬,无暇再顾胡玉笙那边。
这两位大侠同时脚下一点梅花签,身形纵起,往下一落,正是金刀叟邱铭落下的地方,两人一左一右,把金刀叟邱铭的两臂架住。双侠施展开全身的功夫,在梅花签上轻登巧纵,落到莲池中央,草亭西面的栏杆外。可是就在同时胡香主的右脚靴底已没入水中,左脚再往后一找梅花签,已经慢了一步,几平全身坠入莲池里,左脚用力一登梅花签,身形才腾起。因为这只梅花签往下折的太以离奇,自己哪还敢再迟延,提住气,施展八步凌波的轻功,飞纵到草亭间。
这时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万柳堂也全翻回来,往草亭前一落。西岳侠尼合十施礼,鹰爪王抱拳拱手向胡玉笙答道:“深蒙胡香主掌下留情,香主的武功盖世,使我等佩服。”这时矮金刚蓝和、中州剑客钟岩把金刀叟邱铭带上草亭,续命神医万柳堂赶进去,把邱老英雄左臂下那只金针给取下来,用金疮药给草草的扎裹上。金刀叟邱铭十分惭愧,自己认为给淮阳派、西医派丢了脸面。
可是矮金刚蓝和却悄悄说道:“老英雄不必介意,你若不是纵起身来,也不至被他暗器所伤,这是适逢其会,只是我们不伤在他这种独门暗器下,真是怪事。”说到这里自己忽的一沉吟道:“哦!是了,是了,这定是有人帮了我们的忙,我蓝老二自入江湖道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受帮助。
邱老英雄莫把今夜这件事放在心上,姓胡的身为三堂香主,在我们手里也没讨了好去,也够他栽跟头的了。”说完了这活立刻转身向亭外走来。这时鹰爪王和西岳侠尼随八步凌波胡玉笙也往亭里走来。
金刀叟邱铭迎着胡香主说道:“邱某无能,在香主面前献丑,蒙香主金针下留情,饶了邱某这条老命,使邱某这把老骨,不至扔在连环坞,实出胡香主之赐。”这时胡玉笙却满面羞愧抱拳向邱老英雄道:“老英雄说哪里话来,胡某功夫不到,学艺不精,在诸位面前献丑,我惭愧死了。邱老英雄再这么客气,我胡玉笙也无地自容了。”
此时双方各怀着意见,倒没什么话可说。鹰爪王向胡玉笙道:“香主,今夜莲池使我等得饱眼福,实在是香主所赐。夜色已深,我们可以归去吧?”八步凌波胡玉笙点头道:“好。”
遂向亭外伺候的匪党,吩咐预备船只,原有的船只仍旧在这里停。蓝二侠却向亭外自己的人吩咐了声:“你们随便先上船吧!”
金刀叟听蓝二侠的话说的不近情,说的也不合理。本门中是最讲礼节,池边所站的,多半是本门晚一辈的,他们本身不敢那么失礼。燕赵双侠老弟兄,虽则行事疏狂,可是分对什么人和什么地方。一班门下弟子,当着外人若是敢这么放肆,蓝二侠他是绝对不容。如今从他口中就说出这般话来,邱老英雄等听着,焉能不诧异。
当时微一愣神,矮金刚蓝和竟白向邱老英雄等微一摇头,意思是阻止大家不要说话。邱老英雄等遂不再言语。这时外面的人纷纷上了小船,鹰爪王等也走出草亭外,只有计武师、卢建堂等五六位,略候了候掌门人,一同上船。
前边的六只小船,已经荡向对岸,鹰爪王等这两只小船也跟着荡过来,跟前边六只船已隔开两丈左右。矮金刚蓝和和掌门人鹰爪王、西岳侠尼,及续命神医万柳堂,由胡香主陪着,在最后这条船上。
这时矮金刚蓝和谈笑风生,和刚才换了一副面目,指点着莲池的风景,东一句,西一句,向胡香主赞美。离着对岸不远头里六只船中之第三只,掌船的水手忽的“咦”了一声,船身似乎触动了什么,往左一栽。这只船上的人还很多,大半全是站着,掌船的水手在后面摇着双桨,简直是看不见前面的情形。
水手认为是船上人往左边站的太多了,遂忙招呼道:“老师傅们别尽自往左站,船身太小。”船上的武师们却说道:“放心撑你的,没有事。”水手这边大惊小怪的情形,后面胡香主本可以听见,只为矮金刚蓝和的话不住口,竟被遮掩过去,丝毫没有觉察。
船到对岸,大家纷纷上了岸,仍由胡香主引领着,走出这座花园。香主胡玉笙并没领众人回转金雕堂,从走廊下的小门穿过来,另引到一道院落里。这里是一所三合的房子,北面三间,东西各三间,屋中收拾的非常雅幽洁静,胡香主请大家分在这里歇息。
香主胡玉笙在这种时候,非常江湖道,领着两位掌门人各屋里全看了一遍,略为周旋,说明第二天一早定要引领掌门人去会见帮主。胡玉笙走后,由万柳堂分配大家在这所院中各屋里安歇:“不过现在身入龙潭虎穴,不论胡玉笙香主安着什么心肠,我们得时时防备他,不可大意了。
现在离天明还有两个多时辰,虽是时候不长,也是得慎防一切才是。”这一干同门师友全答应着,万柳堂安置完了厢房的人,才回转上房。
鹰爪王迎着万柳堂问道:“师弟,他们全有歇息的地方吗?”万柳堂点头道:“这里是他们专预备待客之所,一切全很周到。”这里由胡玉笙留下四名帮匪伺候着,矮金刚蓝和容他们把茶水送进来,向这四名匪党说道:“我们这里歇息了,你们明早再来伺候。”
蓝二侠把四名匪党打发走了,这时续命神医万柳堂遂重新给金刀叟邱铭扎裹伤痕,万柳堂一边收拾着向鹰爪王说道:“师兄,你看江湖上的事,也是变幻不测。这种梅花透骨针的暗器,是玄都观独门所传,并且这一派早已绝迹江湖,并且当年也没听他说传过俗家弟子,想不到八步凌波胡玉笙竟会同玄都观有了渊源,这真是怪事!”
鹰爪王答道:“我们倒真想不出,是怎么个原由来?”话说间,万柳堂已把邱老英雄的伤痕医治好了,金刀叟邱铭遂向矮金刚蓝和问道:“方才从莲花池回来时,以及今夜胡香主之败,我看蓝二侠敢是做了什么手脚了吧?”
矮金刚蓝和微微一笑,随声说:“邱老英雄这可是多疑。我始终没离开大家左右,我又不是神仙,又不会什么分身术,我能做什么手脚?倒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邱老英雄没注意就是了。”
蓝二侠说到这,忽的向坐在窗前的小龙王江杰一点手道:“小子,不要装模作样了,你那身水手衣,还不再晾晾。”
小龙王江杰一笑,从茶几底下掏出一个衣卷来,在门首轻轻抖开,挂在隔扇的钢环上晾着。金刀叟邱铭向他一点手道:“你过来。”
江杰来到近前垂手而立。邱老英雄问道:“称雄凤尾帮的胡香主,今夜算折在你手中,你什么时候下的水?怎么大家全没看见?还有你怎么知道在莲池较技,竟能早早潜伏在水中,暗中帮助了掌门人,你倒要说个明白。”
小龙王江杰把自己经过的事一说出来,四座尽惊,成认为淮阳派门下得此奇童,真是门户之幸。
第一百一十一回 试绝技轻功暗渡浮沙阵
且说前面叙至八步凌波胡玉笙一心想用莲池较技折辱群雄,不料竟被江杰识破奸谋。回到客馆,大家一盘问江杰,小龙王江杰含笑说道:“事有凑巧,我是无意中发现了梅花签,当时我也没对旁人说,惟恐老师傅们责备我多事。
我虽没敢言语,可是准知道他莲池中这种设备,暗中一定有什么狡计,我遂决意暗地里防备一下。我看师祖师伯对于这梅花签全没注意,遂在大家说着话的工夫,和船上水手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下水去,当时竟把那些人全蒙蔽过去。果然不出我所料,胡香主竟仗这梅花签,要折辱我们两家掌门人。
弟子潜伏在水中,暗中察看他的情形,胡香主口是心非,竟自要安心对我们下毒手,我才暗中对不住他。当时弟子还顾虑到胡香主在凤尾帮身份过高,露的起脸栽不起跟头,算是没肯过分的毁他,只略略给他些苦子吃,没把他弄下水去,保全了他的脸面,给他个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说不出。当时我在水中的动作,居然没被胡香主察觉,我真算侥幸!当时我的行动,只没瞒过蓝师祖去,我因为这种行为并没请示王师祖,直到现在不是您老问到,我还不敢言语呢!”
金刀叟邱铭听小龙王江杰说完,含笑说道:“好小子,你算很有出息,你初入江湖,就有这份机警。可是莲池较技的人,全应该感激你的帮助,唯有我却不感激你,我背上这一针,总算是你照顾的,你想是不是?”
小龙王江杰忙笑说道:“当时徒孙实在没照顾到,当时的事情太急促,不容再迟疑思索。我要是看出邱师祖有危险来,我手下绝不肯再留情,怎么也把胡玉笙那家伙弄到水里去。徒孙实在抱歉得很,还望邱祖师担待。”
金刀叟邱铭含笑道:“这不过是笑谈,我哪能怪罪你呢!”说到这,扭头向鹰爪王和西岳侠尼道:“此小子将来实不可限量,将来要好好传授他些功夫,别辜负他这份天资。”
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全点点头。鹰爪王遂向江杰道:“你过来。”
江杰遂来到掌门人面前,恭恭敬敬说道:“师祖有什么吩咐?”
鹰爪王说道:“今夜的事,你实在算一件大功,我们向来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不过往后你可不许这样,若是看到什么危险事,只许你关照,不许你独断独行。现在我们身入龙潭虎穴,步步危机,谨慎从事,尚恐有失招之处,稍一大意,就有无穷大祸,你要记住了。”江杰连答了两个“是”字,这才退向一旁。
大家略歇息了一会,鹰爪王叫大弟子华云峰暗暗嘱咐一班武师,言语务必谨慎。这里表面上看着全是我们人,暗中难免有凤尾帮的能手,来探察我们的一切。华云峰把所有武师嘱咐一遍,大家趁着这时候,各自歇息。
这正房里只鹰爪王、西岳侠尼、矮金刚、续命神医万柳堂、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老镖师邓谦,及华云峰、司徒谦、小龙王江杰等三四个门弟子,在这里歇息。从这时到天亮,不过还有两个时辰,象鹰爪王、西岳侠尼这般人全是内功已够火候,在这短短时候里,调息内功,静坐养神,足可恢复过去的疲劳。鹰爪王和西岳侠尼、矮金刚蓝和,全不肯占据预备好的床铺去睡。
鹰爪王因为是这次赴会的领袖,这一班武师歇息了之后,又亲自去到厢房里察看了一番。赶到回来时,只见侠尼慈云坐在窗下天然几旁,已经闭目养神,矮金刚蓝和却在迎面的桌上似在写着什么。赶到鹰爪王往里一走,蓝二侠已把所写的东西纳入袖中,把笔放下,两手一背,来回在桌案前缓步,意态自然,如无其事,好似没看见鹰爪王进来。
鹰爪王因为他的性情古怪,对于他的一切举动不敢过问。矮金刚蓝和来回在桌案前溜了几趟,忽的低声向鹰爪王道:“胡玉笙诡计多端,足智多谋,我们倒要慎防他才是。我这喜动不喜静的毛病,我到外面去散动散动,我临时充两个时辰的更夫吧!”鹰爪王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只微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吧!”矮金刚蓝和竟走出正房。
鹰爪王因为他已是成名的侠客,倒不用替他担心,自己坐在桌榻上,盘膝闭目调气养神。鹰爪王歇息的地方是和侠尼慈云庵主的斜对面,这正房足有三四丈进深,彼此相隔着,就有四五丈了。
鹰爪王才觉气静神宁,耳中似听得一点轻微的衣裳“窸窣”之声,鹰爪王微睁二目,向门首察看,并没有一点动静,赶到往斜面一看,天然几旁已经空无素迹,侠尼慈云庵主已不知去向。
鹰爪王矍然惊起,自己不敢声张,悄悄追出屋来,只见静荡荡的院中,不仅没有侠尼的踪迹,连矮金刚蓝和也不知去向。鹰爪王好生怀疑,因为深知这侠尼做事谨慎,历来没办过荒唐事。今夜一点招呼没打,竟自悄悄走去,此行定有所为,自己倒要察明她的去向。
遂赶紧进了东面厢房,这里靠南首的一个暗间,是侠尼五个女弟子歇息之所。鹰爪王悄悄把修性招呼出来,问她侠尼的镇海伏波剑,是否在这里?修性说是家师方才取走。鹰爪王听了越发惊异,嘱咐修性不要声张,不要惊动了一班武师,叫她仍回暗间歇息。
鹰爪王蹑足轻步来到院中,飞身纵上厢房的屋面,先往四下里察看,四下里静悄悄的,全没有可疑的形迹。鹰爪王辨了辨方向,遂从这跨院里头,先扑奔金雕堂,在这里略察看了一番。只见这座金雕堂,黑沉沉的,连灯光也没有,显见是没有人了。
鹰爪王遂不再耽搁,金雕堂一座月洞门,在门外有两名匪党,来回的梭巡着,从门内隐隐射出灯光,鹰爪王只隔这段矮墙还有四五尺,鹰爪王拾起一块小石子,抖手向月洞门边打去,声音虽不大,两名匪党齐向门旁发声处察看。
鹰爪王提丹田之气施展燕子飞云的轻功,越上矮墙,两个匪党丝毫没有察觉。鹰爪王身形略一沾墙头,赶紧又腾身而起,落在矮墙内的东厢房。这段院落是南房为主,东面配房,鹰爪王身形往房上一落,赶紧往下一塌腰,提防着院落中有帮匪巡察。鹰爪王还算猜着了!在南正房的厦檐下,有两名短衣的帮匪,各执着明晃晃的鬼头刀,在檐下把守着。
鹰爪王以东厢房的后坡,看了看下面并没有人迹,飘身落到下面。鹰爪王身形才往下一落,突然在丈余外拔起一条黑影,其疾如矢,以鹰爪王的目力,竟没辨出这人的形象来。鹰爪王跟踪翻上房来,见那条黑影,奔了正西,眨眼间已出去十余丈,鹰爪王略一思索猜想,多半是蓝二侠或是西岳侠尼。自己仍然翻到房下。
见这主房的后墙,东西开着两个后窗,也有灯光透射出来。鹰爪王见了左首这个后窗下,往起略一纵身,挣往后窗口,身形落下,往旁微侧了身,避开正面,往里察看。
窗上糊着紧纱,纸窗正好从里面支起。只见里面近窗下,正是一座书案,上面放着三明子蜡台,三只红烛顷已烧剩了一半,屋中陈设十分雅洁。靠西墙有一张竹榻,上面合衣躺着一人,看穿着打扮,正是那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面向里已然睡着。
正巧这时往外一翻身,无意中左手触到床边一物,胡玉笙蓦然“咦”了一声,从床边拿起一只锋利的镖,镖尾上还有一张纸帖。胡玉笙把那纸帖拿起来,看了看,气愤愤掷到床边上,自言自语道:“你们不用张狂,胡某三次受辱,焉肯甘心,明日天凤堂一会,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鹰爪王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他定是又遭人戏弄,这定是方才那条黑影所为无疑了,他人欠下这种帐,自己何必在这时就来替人还呢,右手一按窗口,轻飘飘落在窗下,施展开轻功绝技,退出这道跨院。方才那道黑影是奔了正西,自己遂也奔正西赶了下来。
从这道跨院起,连经过两处外形似营房的大院落,是一溜顺边的房子,南北对峙,没有东西的房子。每一排全有十间长,当中的走道形如长巷,可全是黑暗暗没有一点灯光。过了这两道大院落,有一道长墙阻路,这道大墙长有三四十丈,全是用青石堆成,当中辟着高大的门户,气象巍峨,显着又古朴又壮丽。门左右支着巨大的气死风灯,两扇门洞开着,门外并无一人把守。
鹰爪王看到这种情形,越是没有匪党守卫,越觉可疑。不敢从门口径往里闯,打量打量这道大墙的高矮,不过两丈四五左右,纵身形,略点墙头,往里看时,只见墙内也是寂寂无人。
空疏疏一片大场院,从石墙到里面的巨厅,尽目力看去,才略辨出迎面巨树的形势。这道院落,最少也有三十丈长,南北两厅并没有房屋,只看出一片丛林,一行行参天的巨树院落。从门户石墙下起,到巨厅而止,满是白沙子铺的地,尤其特别的,这地上平铺的石沙子,满画成种种不同的花样。地上做成这种图案时,已看出画这种花样时,不是用三四寸宽的木板,就是用茶杯粗的巨木笔画的。因为这花纹深的地方,陷下两寸多深,凸起的地方,石砂也涌起有二寸多高。这一片大场院,竟画成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没有一处不成图样的,把这一片白石砂子地面全画满。
鹰爪王停身在墙头十分惊异,鹰爪王当时略一察看,因为停身地方只要外面有帮匪进来,很容易被他们觉察,遂从石墙上面,脚尖点着墙头,直奔石墙的东北角。来到近前,这才看出,南北两面前面全是参天的古树遮蔽着。后面是壁立的山峰,并没有石墙,这东北角附近却是黑暗异常。
鹰爪王把身形隐住,这才往里面察看。因为地面上这种布置,既没有别的道路,一定是得从这沙面上走。鹰爪王仔细看了半晌,只是看不出这种砂面能够着足。鹰爪王从囊中摸出两枚青铜钱,看准了地面上花纹凸起的地方,把两枚青铜钱打出去,眼见两枚青铜钱全深深陷入花纹内,分明地面的石砂全是浮的,绝不容在上面着足。
只是这可怪了,偌大一座院落,难道竟不容人出入吗?要想飞渡这数十丈的砂石地面,并且不许把花纹踏乱了,非得有轻功提纵术上乘的功夫,草上飞行、登萍渡水的绝技。只是会这种功夫的莫说凤尾帮内,就是江湖上能有几个人?自己实不信凤尾帮中所有的人全能在这种地方随意出入。再从砂面以外着想,能够停身着脚的地方,只有在树林前五丈外,由东至西各有一行登竿。竿长五尺,每根灯竿的距离,全是相隔五丈,两边的灯竿倒是直排到巨厅前月台下。
不过从石墙上,往第一根灯竿上落,也是五丈远,想飞纵这么远,灯竿上不过方寸之地,绝不能在上面停留。没有轻功绝技的,想从这灯竿上出入,也不是易事。可是除了这两行灯竿子,地面上全是浮沙,若是从石墙两旁转角找寻道路,更有壁立的石峰阻路,地既阴森,更不知隐藏着什么埋伏,纵有精纯的武功,也不敢贸然涉足。鹰爪王细辨这里的形势,除了凭轻功绝技,飞渡浮沙,别无办法。
自己正在打量往里去的办法,忽见石墙北头,陡现两条黑影,停身在墙头,似乎也在察看里面的形势,在墙头略一停身,忽的分开,一个奔石墙的南头,一个奔石墙的北头。鹰爪王赶紧把身形隐起,这时已辨出来正是矮金刚蓝和及西岳侠尼。见他两人,这时已各从石墙上飞纵起,用那两旁的灯竿子借力,身形忽起忽落,捷如飞鸟,眨眼间已飞纵到巨厅前,立刻隐入厅旁的黑影中。
鹰爪王暗暗想道:“天南逸叟武维扬暗布这种浮沙阵,一来是阻止暗入十二连环坞的,不能随意窥探他这里,二来是暗中伸量淮阳、西岳两派的本领。现在西岳侠尼及二侠蓝和,已然施展轻功飞渡浮沙阵,我既然是淮阳派掌门人,要是也学着这两人借着灯竿之力往里闯,未免相形见绌。
他这里一个防守的人没有,分明是自恃这片浮沙,不啻蓬莱弱水,我倒要从这片浮沙上飞渡过去,方不愧为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想到这,遂来到石墙转角处的丛林前,折了两根核桃粗的树枝,凭鹰爪力的功夫,把这树枝全折成五寸长,一共折了八段树枝。
鹰爪王仍翻到墙上,估量好了隔北面这根灯竿,也不过五丈远,遂用这五寸长的树枝,按甩手箭的打法,向这浮沙上打去。这一枝树枝插在五丈内浮沙的花纹内,只露着寸余,手法也真称绝妙,不偏不斜,直立在浮沙内。鹰爪王的身形也跟着纵起,往下一落,脚尖正点那树枝上。
跟着第二枝又打出去,身形也跟着纵起,这跟登萍渡水的功夫一样,不过比较登萍渡水的绝技,各有难易的地方。施展登萍渡水的绝技,那河面最宽不过十丈,身形只在起落之间,仅借着水面浮萍之力,所以必须凭一口气的功夫,气一散这手的功夫就算完。这浮沙上用这种登萍渡水的绝技,下面总是实地,往下一落,可以换气。
鹰爪王凭一身绝技,倏起倏落,竟飞纵到巨厅的月台上。人来到近前,才看见这巨厅的形势,莫怪刚才蓝二侠和西岳侠尼,紧忙把身形隐去,这里外面虽没有把守的帮匪,这巨厅中却有人迹。鹰爪王也纵身到暗影中,把身形隐住。只见这座巨厅,挂着虾米须竹帘,里面灯火辉煌,不时的有人影晃动。
鹰爪王一打量,厅房的帘下足可容身,探出三尺多的檐子,遂把身形飞纵起,手攀住房檐底下的房梁把身形绷好,把隔扇上面的横楣子上糊的纸,点破一小孔,探身往里偷窥。只见这巨厅内地势颇大,迎面从横柁上用三根银练子吊着一盏巨形的琉璃灯,光焰闪烁,当中一座神案,上面摆着炉鼎五供。后面有黄缎子幔帐遮着,不知里面供的是什么神位。在神案两旁地上戳着两支丹凤朝阳的蜡台,上面燃着两支粗如儿臂的巨蜡。
往两旁看时,倚着后墙,全是硬木桌椅,全是黄缎子桌围椅靠,一边是六副座位。南北两面山墙下,全象在金雕堂所见,摆着旗令、竹牌,两边各放着一座书案。
在北面的书案左边坐着一位年在六旬左右的帮匪,右首坐着一位四旬上下的,这两人正在说着话。那位年岁大的帮匪,向案上拿起一本册子,向那对面的帮匪说道:“老头子所分配的事,全办完了吗?他限在五更前全要预备好了。”
那中年帮匪道:“一切事全已齐备,惟有盐仓所派出去的海沙子船,限他们在三更前归舵报到,只是到现在全没回来,又没向总舵告警。当时是没有意外的事,这么无故的误了限期,老头子前我们怎么回复呢?
还有盐仓里两位舵主,随意扰乱帮规,那鬼脸子李玄通舵主,身受帮主重托,执掌着主帮的命脉竟也随他们任意胡为,邀劫淮阳、西岳两派赴会的人,自取其辱,连本帮的威名,全被他们断送。现在用内三堂的旗令,把他们调集到总舵,可是现在还没把他们按帮规处治了,这件事是候老头子自己问呢?还是由香主权宜办理。”
那年长的帮匪听了,略一沉吟,遂说道:“这件事,我不便过问,还是叫老头子自己发落吧。”
这两名帮匪正说到这,忽见由迎面神案后,闪屏内转出一名少年匪徒,手提一盏纱灯,来到这书案前,向这坐着的两名帮匪一躬身,口中说道:“奉帮主命,请欧阳香主、闵香主,有话面谈。”
这两名帮匪点了点头,随即站起,由这少年帮匪执灯引路,全向闪屏后走去。鹰爪王暗中听这少年帮匪的称呼,大约这就是掌天凤堂和青鸾堂的香主。自己刚要往下飘身,忽见从闪屏上,飞坠下一团黑影,轻如狸猫,快似猿猴,落地无声。
这人往起一长身,已到了那书案前。这人一抬头,鹰爪王不由大惊,心说你好大的胆量。
第一百一十二回 寄柬贴侠尼巧还白羽箭
原来从闪屏上飞坠来的正是矮金刚蓝和,就见他随手扯过一张纸笺,顺手拿起案上的现成的笔,“唰唰”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跟着把笔放下,毫不迟疑的一拧身蹿向闪屏后,分明是追赶那两位香主而去。就在这蓝二侠身形才隐,忽见迎面神案上黄缎子帐幔一动,又蹿出一人,捷如飘风,也落在了那书案前。
鹰爪王一看此人,不禁暗道:“我王道隆甘拜下风了。”原来其次现身这人正是西岳侠尼慈云庵主。只见这位侠尼看了看案上蓝二侠所写的那张柬帖,点了点头,随手从囊中掏出一物。鹰爪王一看,正是那支蛇头白羽箭。侠尼另写一张字柬,竟把它插在这张纸笺上,跟着也是翻身一纵,向闪屏后追去。
鹰爪王深服他二位的胆量,就凭这种劲敌当前休想脱身,自己想:“蓝二侠与侠尼既已在这里留名,自己岂可入宝山空回呢。”遂飘身落到檐下,纵到厅门首,掀虾米须竹帘进了厅房,纵身蹿到书案前,一看案上两纸柬帖,一份上写:淮阳门下蓝和载拜;一份上写:西岳弟子慈云合十。
只有侠尼这纸柬帖上多着一支蛇头白羽箭。鹰爪王想起这里在落魂堤从匪帮手中得来的,收存到这时,仍然还给他们,倒也是桩快事。自己尚存有一支,此时倒不便全放在这里了。
鹰爪王随拿了一张纸笺,提笔在上面写了:武林后进王道隆载拜。和那两张柬帖,并排在一处,遂也翻身蹿到闪屏旁,往闪屏后略一察看,只见这里果然开着门户可通后面。自己不敢过份大意,蹑足轻步到了门首,推开门往外看了看,只见门外静悄悄并无人迹。鹰爪王蹑足轻步来到外面,只见这一带又是一番景象。离开厅后五六丈,就是一片人工堆叠的假山,往后去的道路,完全被这片假山阻挡住。
在这假山下开辟着一条道路,回环曲折,景象阴森。从这条道往后走,若是有帮匪潜伏,颇难觉察,只是蓝二侠和西岳侠尼已深入腹地,自己岂可半途而废。遂略辨了辨眼前的形势,飞纵进山道。顺着这回环,只见眼前豁然明朗,两边全是成行的果木树,当中一条宽阔的道路,往前面看看,黑沉沉看不到头。鹰爪王遂顺着这条道路往前走,两边的树林中却不时的隐现灯光,可是也看不见人迹。往里走了数箭地,只见迎面陡现出山庄。
翠柏苍松环围着一片竹篱幽径,隐约的见里面花木扶疏,衬着一条静荡荡的白石甬道,可是这么清幽的园林却含一股子杀气。除了当中这条甬道,两边的花木之外,地上的碧草如茵,看情形,只有当中这条甬道可走。
鹰爪王不敢贸然往里进,并且斜月疏星,洁白的甬路照得纤毫毕现。从这甬路上走,不论明处、暗处,只要有帮匪一露面,自己的行藏就容易败露。按夜行的规矩,还是得穿着草坪和树木荫中,容易隐蔽身形。
鹰爪王脚下轻轻一点,往一排果木树前一落,就觉着脚下微微一软,“嘎吧”的一声轻响,鹰爪王就知不好,脚下微微的一顿,施展本门中的绝技“金鲤倒穿波”,往后蹿回来,两脚跟一着甬路,一叠腰,挺身站住。就在纵身的同时,从草棵子里,发出一排弩箭,扇面形,斜着向下打去。
鹰爪王若非有一身惊人绝技,非伤在暗器下不可。自己拿桩站稳,这才明白自己估量的不错,这一带凡是能隐避身形的地方全有埋伏。这条甬路上,任凭着你明着出入,并且矮金刚蓝和与西岳侠尼,此时定然全“趟”进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遂履顺着这条白石甬路,纵越如飞,往里走来。
约一箭多地远,迎面有一排巨屋,形势跟平常丝毫不同,完全是圆形的一片走廊,五尺多深的厦檐,足有二三十丈长,开着三个门,隔开一丈有一个不同样的窗户。这窗户或作焦叶形,或作圆形,每一扇窗有一扇的形式,窗上隐隐全有灯光。把这条甬路走尽了,正到这排巨屋的石阶下,外面依然是静悄悄,没有一个人把守。
鹰爪王飞纵到廊下,停身屏气,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声息。自己测度好了进退的地方,贴身到焦叶窗下.把窗纸点破了一个月牙孔,往里察看时,只见里面好庄严的形势。这座圆厅足有四、五十丈大,离开门窗有十几丈深的地方,设着一座神坛。
围着这神坛,有二尺多高的矮栏杆,这座神坛完全被黄缎子幔帐遮蔽着。在这矮栏杆外,摆着三座公案,全有黄缎子围桌。从顶梁子吊着十几盏琉璃灯,下面并没有别的灯光。在这公案后各设一把金交椅,往四周看,围着这圆厅摆设数十坐桌椅,一色的红缎子围桌,红缎子椅靠。在迎面这三张公案桌两旁,各摆着一扇木牌,这木牌足有五尺多宽,三尺多高;下面单有木架子支持着,木牌上面粉纸朱字,离的太远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三座公案后,各坐着一人,两面坐定这二人,正是那欧阳尚毅和天罡手闵智。当中这人年约六旬左右,瘦削的面庞,三绺短须,精神矍烁,穿着蓝绸子的长衫,光着头顶,看情形是这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无疑了。
鹰爪王暗中看到圆厅巨厦庄严伟大的形势,不禁暗自惊服天南逸叟果然称得起江湖怪杰,绿林领袖。这时里面的凤尾帮三位首领,似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事,只为距离过远,仅看着三人的举动,听不见讲说的什么,除这三名匪首之外,还有两名少年帮匪,离开当中这座神坛有三四丈远,垂手侍立伺候着。
这时那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忽的站了起来,抬头向那两名伺候的少年帮匪一挥手,这两个少年,齐向帮主一躬身,转身向后走去。只见这两名少年匪徒,一左一右的从这圆厅的后面两道朱色小门出去。
鹰爪王暗中估计:这圆厅至少有九个门户,或者也许有十二个门,这三名领袖是在神坛前全是面向着东首,若是后面有门户,足可以悄悄掩进去。不论隐身在哪里,足可以听听他们讲些什么?万一说的与我们赴会有关也不虚此行了。鹰爪王想到这里,遂撤身形离开焦叶窗下,从走廊下往后面趟过来,身形矫捷,圆形的厦檐整走了半周,这才绕到了西面的厅门前,略辨了辨厅后的形势,只见后面这里也是三道门户,门外离开石阶二丈外,和这圆厅门相对着是一片密松林。
可是正对着这三道厅门,在松荫夹峙中,现出三条道路,可看不了多远出去。此时天光已经快亮,没有多少时光,天光一亮,自己再想脱身就不易了。自己遂不再迟疑,扑奔了圆厅后当中这道门。来到门首,脚步略停,把后面这扇避风门抬开一线往里窥察。好在从这里到当中的神坛毫无遮拦,见那帮匪议事的所在,正被那神坛遮蔽。
鹰爪王遂轻轻蹿进圆厅,虽则有当中的神坛遮蔽着,依然加着十二分的小心,对于凤尾帮这三位领袖,丝毫不敢轻视。身形展动,快如脱弦之箭,身形起落之间,已到了神坛后。鹰爪王抬头相度了上面的情势,见上面有许多处全可以容身,双臂一抖,用“一鹤冲天”的绝技,飞纵上横柁。鹰爪王把身形隐住,不禁有些怀疑,横柁上面并没有灰尘,这座圆厅又不是现时修建的,上面居然会这么洁净,这倒是怪事?
当时随先往下面察看,见这座神位,四周完全被黄缎子帐幔遮蔽,方圆占着七八丈的地方。平地起着尺多高的台子,后面有八扇软屏,作为神坛后面的屏障。这木台子四周,也有矮栏杆。这神案只有两丈余长,八尺多宽,这神案前从屋顶上吊着一盏万年灯,这座神坛被四周的幔遮蔽着,圆厅里的灯光射不进来。
那盏万年灯的灯焰又小,显着这神坛阴暗暗,静悄悄,仅可以看到了大概的情形。神坛上所有布置的一切,全看不甚清,要想仔细察看神坛上一切,非到下面不可。不过这种事深犯江湖大忌,擅闯神坛,若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认为比什么仇都深,自己身为淮阳派掌门人,这种事却冒昧不得。
鹰爪王大致看了看上面的情形,供着木牌的神位上罗列着香花供品;所不同的是从神位前到神案前,摆着一排伍祀,两旁有令旗令牌等,在神案左右两旁摆着好几种刑具。鹰爪王又从横柁上,往前移了数尺,已可看到幔帐前的情形,下面的说话声也可以约略的听出。这时听到下面说话的情形,似乎与赴会的事无关。
忽的听得天罡手闵智说道:“这次事闹到这种局面,实非始料所及。我们十二连环坞历来不容外人涉及,这场事了解之后,据我想必须重行布置一番,才可以免却将来的后患。帮主以为怎么样?”
那位龙头帮主微点了点头,遂答道:“闵贤弟所见极是。不过这种地方,我早已提防到,今夜我请二位贤弟前来也正是为这件事,再者我也想在这里一会赴会人。我深知道前面这种布置,只能挡平常江湖道,至于这次赴会的领袖人物,内中颇有能手。我们若把那浮沙阵形同游戏的布置,用来阻挡赴会的人,未必能行吧!只是候到这时并没有见有人进来,或者也许是我料错了。”
这位龙头帮主说到这,忽的站起来道:“我这有一点东西,给二位贤弟看看。”这位龙头帮主轻描淡写的说着,猛然身形往起一纵,竟也蹿上横柁。这一来把鹰爪王给吓着了,疑惑自己行藏败露,才待现身与天南逸叟武维扬动手,哪知并不是自己行藏败露,只见这位龙头帮主从上面取下一支朱红的竹筒,跟着飘身而下,在上面丝毫没有停留。
鹰爪王不禁暗中窃笑自己,真成了俗话说的贼人胆虚了。自己若是稍一冒失,非闹了笑话不可。这种跟头栽了,定要被江湖道上传为笑柄。当时乃稍定了神,往下面看时,那龙头帮主仍然落坐,那两位香主却凑到他这公案前。那龙头帮主把上面拿下来这支朱红竹筒子上面的罗旋盘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个黄缎子卷儿,把外面黄缎子打开,见里面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仅仅是两份纸卷。
那龙头帮主先展一份,用手指点着上面,向两位香主说道:“二位贤弟看看,这上面有朱笔画着的地方,就是这次淮阳西岳两派的人赴会所经过的地方,那么在这次事完之后,我想把这次外人经过的地方全行封闭。现在我重新辟了几条道路,并且在最近,我又发现了三条秘径,这三条道路全是天生奇险之地。当初我们并不是没到过这几处地方,我们也全都察看过,绝没有可通十二连环坞以外的道路。只是前些日子我在静中想起当年我所遇的奇人,指示我这片世外桃源时,曾向我说过:这十二连环坞本是一位得道高人清修之地,后来这位在这里清修的人走了,遂把这块隐避之地出入的道路全封闭了。
因为这种地方,绝不是平常人可以占据的,可是只要有人一占据这里作匪巢,就是这一带人民的大患。因为这种天生奇险奥秘之地,平庸的绿林豪客,你让他进来,他全不敢进来。没有机智过人,统率大帮口的本领,哪掌得起这么大的垛子窑来?这位修士倒是想防患未然,把这十二连环坞一封闭竟成绝地,不是深知这雁荡山后山的道路的,绝不曾找出这段秘径。”
焉想到地有地运,若干年后竟有这位天南逸叟武维扬,挟一身绝技,凭机智过人,在重建凤尾帮,再定内三堂时,竟把这段人迹难到的秘径发现了。武维扬自身是文武双全,又有那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这种绿林侠盗为助,竟把这十二连环坞布置成为神秘难测的盗窟。
天南逸叟武维扬借着这种天生来的险境,招纳绿林豪强,昌大凤尾帮。可是内三堂主对于这条秘境,仅仅知道个大概情形,仍然是不知详细,武维扬并没有仔细的告诉他们。赶到这次凤尾帮与淮阳派这一结怨,天南逸叟武维扬深知这是凤尾帮的生死关头,淮阳派已经发动全力与本帮较量,这种情形下不能准操必胜之券,不能只虑胜而不虑败。
遂在淮阳、西岳两派已经深入凤尾帮十二连环坞之下,福祸立判,凤尾帮的寿命只在指顾之间。遂在金雕堂、青鸾堂已经邀留赴会的人,略试来人身手之下,龙头帮主想把内三堂香主招集到天凤堂香坛,深宵秘议,把凤尾帮与淮阳西岳派决输赢、判生死的全盘事情计议完了,好与淮阳西岳两派正式会面。
这时那胡玉笙被帮主派去,连夜间在龙头帮主举行全帮朝参主坛的净室,布置几种武林绝技,会斗赴会的两派掌门人。所以只有两位香主在这里,不过比夜闯天凤堂的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到的稍早片刻而已。
且说鹰爪王后面暗暗掩进天凤堂,真是步步危机。更兼此来形迹一败露,不仅失去了江湖道拜山赴会的规矩,这时栽了跟头,明朝有何面目再见凤尾帮的龙头帮主,事情于自身有危险,只有不利。只是情势逼迫到这,不得不有这一举。此时他是一身胆,把一身轻功绝技全发展出来,仗着有那黄幔帐便利了许多,遂蹑足轻步掩蔽着身形,飞纵上了幔帐的左侧,赶紧的用黄幔帐把身形掩蔽着。
鹰爪王把身隐住,突然觉得身后的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一下,鹰爪王一回头,只见那身偏左数尺远阴影中,黄幔帐微微一动,似是风吹的,鹰爪王在这种情况下,哪敢察看敌踪,只得暂时隐忍,暗地提防。只见天南逸叟武维扬,这时在当中那张金漆椅子上坐着,正在说着话,忽的由那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卷,长有一尺,慢慢的展开,铺在龙头帮主面前,用手指点着上面。那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不住点头。
鹰爪王屏息潜伏,要在暗中静听他们到底讲些什么,可是这三位绿林怪杰,虽在这么严密的天凤堂中,依旧不肯过形大意,说话的声低沉,然相离甚近,倒能听得大致情形。
这时正听得那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指点着那张纸卷说道:“按帮主所说的情形,这条秘径要重行勘察一下,是否已为敌人利用,据小弟勘察之后,认定了错非是帮主亲口泄露这条秘径的道路,外人休想要妄窥一步。
就是小弟勘察时还颇费周章,所有出入及所经过的盘道洞穴,全没有什么异样,绝不象在最近有人出入的情形。那么他们所报告本坞似已有人潜入卧底情形,绝不是从这条秘径进来的。他们各舵主任凭怎样推托,终难脱掉疏于防守之罪。”
那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道:“这也并非各舵主疏于防守之过,这次践约赴会的已经倾全力来和我们较存亡、判生死,暗中定有他西岳归隐的前辈全重踏江湖,来助他们西岳与我们凤尾帮来周旋。这班风尘异人,咸具好身手。
据西北第十六分舵用信鸽递传报警,说是已探得西岳派最厉害的老尼多指大师,已率她得意弟子间道赶奔雁荡山,行踪极秘,是否已到了我们十二连环坞不得而知。果真这老尼前来,西岳派还不仅她一人,现在虽说由慈云老尼主持西岳派的门户,可是这位侠尼多指大师依旧具绝大的力量,有号召本派的威名,若是她已到,那巡江二十四舵的各舵主,焉能挡得了她?”
龙头帮主武维扬天南逸叟听了天罡手闵智这番话,面上带着一片微笑道:“我倒也得着查办叛帮背教的胡舵主报称,淮阳派的铁蓑道人也在南路露迹留踪,这全是他两派成名的前辈,全具非常身手。我武维扬正好会会这种武林能手,也叫我们见识见识这两派名震武林傲视绿林的绝技。这次我深知是我凤尾帮生死关头,不过我武维扬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费尽了若干心血,才立下这点基业。我若是从手中这么轻轻断送了,岂能甘心?所以我要尽我凤尾帮的全力,与淮阳西岳派一决雌雄。
定要到了瓦解冰消,势难立足时,也要保全这我十二连环坞的一点实力,用最后下策,利用这条秘径,把重要物件携带一走。只要能够脱出黑鱼套,那里也是终年见不着人迹的一个水套秘径,只凭十二只皮艇,我们三建凤尾帮,重谋复仇大计。我们十二连环坞不能立足,我武维扬也要把他清风堡绿竹塘和西岳上天梯碧竹庵化为灰烬。”
龙头帮主这番话,把个掌淮阳派门户的鹰爪王听得不寒而栗,心说:“好厉害的武维扬,竟怀着这种恶念,这真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了!我王道隆算不虚此行,我倒要听他们还说些什么?此人对于应付大事,颇有机谋,把退步全虑到了,倒实是江湖道上的一个枭雄。”
武维扬今夜一番远虑倒是料着了,可是粉碎凤尾帮却出于他自己人之手,这倒是他始料所不及了。
第一百一十三回 天凤堂四雄深宵谈秘境
且说鹰爪王无意之中窥见了帮中秘密,仍然伏身察看。这时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说了两句什么,因为语声过低听不真切,似乎对于黑鱼套的地方不大清楚。
那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依然是颜色庄严,眉峰微蹙的说道:“二位贤弟,不要疑我武维扬有什么私心,不肯把十二连环坞的秘密,完全告诉贤弟们。只为初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我们正在势力高涨,况且浙南一带缉私营和我们所走的海砂子,没有多少抵触。所有各坛下的党徒,在各舵主严厉导教之下,全能谨守帮规,地面上我们凤尾帮没有什么招惹。何况仅是我们这座主坛,就不是外人所能窥视的,真有金汤之险,高枕无忧,哪还用得着这处险境?所以自从发现之后,连我自己也不过终年走上一两遭,当时就为将来万一之用。更在黑鱼套装备了十二只皮艇,是我从福建带来的。
这十二只皮艇,是可以容纳五六十人,到了紧急时,或许得它之助。我没说与贤弟们,一来是因为既然把它留做秘密的出路,二来知道人一多,时日既久,难免无心泄露,那一来这临危保命的秘境变为无用。所以一向只由我个人秘密布置,始终无人知晓。
今日我令贤弟们重行踏勘,一来认识认识这条道路,万一真遇到危急时,我们还不至就为他人制了死命,并且也细察是否有强敌已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这件事令人看着我武维扬颇有些杞人忧天,我凤尾帮何至就这么不堪一击,只是我另有我的打算,现在时光不早不便细谈。这里有一张秘密详图,和咱们本帮海底在一处存藏,我取出来咱们比对一下看看,欧阳贤弟所勘查的和当日的情形是否有什么出入的地方。”
这位龙头帮主说到这里站了起来,欧阳尚毅、天罡手闵智也全随着站起。天南逸叟武维扬把身后坐的金漆椅一推,往右首退出两步来,抬头向头顶上面的天花板看了看。
暗中潜伏的鹰爪王,见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这种情形,十分诧异,对于他的一举一动也更加注意。一打量上面的天花板,通体是一尺五寸的方格,四周的边框凸起寸许,中间镶嵌的木板,平滑如镜。这槽天花板完全是栗子色的髹漆,虽则上面的光很暗,以鹰爪王的目力,依然看的很是真切。鹰爪王暗想:“这种完整的天花板,焉能容得外人匿迹潜踪,可是看到武维扬的举动,这上面有文章。”
鹰爪王默想的一刹那,武帮主微往下一杀腰,身形一长,“嗖”的用燕子凌云轻功提纵法的绝技,眼看着头顶就要顶着天花板,天南逸叟武维扬双臂往上一翻,竟用一双铁爪把天花板的方形木框抓住,整个身形全悬在上面。鹰爪王暗佩服,自己估计,若以自己的武功造诣,要搁在五年头里,只怕自己尚不敢施展这种功夫。近数年来,期报一梭之仇,在清风堡绿竹塘刻苦锻炼鹰爪力。
练精化气,练气凝神,练神返虚的乾元一气子午神功,虽是尚不够火候,可是身上原有的武功掌力,于不知不觉间,增加了极深功力。象这种小巧之技还能施展,不过也不容易胜过了武维扬,自己的功夫不过和他在伯仲之间。
鹰爪王正在惊诧着武维扬的举动,只见这位龙头帮主这时把身形往上一起,好似半空横卧,用两只靴尖,轻点那天花板的木框。赶到把身形定住,龙头帮主竟用单掌捋住了木框边,用右手把隔开一空的方格木框的竖木框攀住了,往横下里一搬,立刻天花板里“嘎吧”的响了一下,跟着倒换右手,捋住了天花板木框,左手把左边隔开一空的木框竖柱一搬,里面“嘎吧嘎吧”响了两下,立刻相连着的两块天花板往里翻上去,天花板上立刻现出一个大黑洞来。
那天南逸叟武维扬竟自毫不迟疑翻进了天花板内。这时下面的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天罡手闵智在下面静悄悄的等候着。工夫不大,只见天花板现出那个洞口,微有亮光一闪,跟着天南逸叟武维扬往下一飘身,全身斜坠下来。只见单掌捋着洞穴的边口,一个老猴坠枝式,飘身而下,落地无声,这份轻灵不由你不折服。这时欧阳尚毅和天罡手闵智全恭身相迎,天南逸叟武维扬背后多了一个黄包裹,仍然来到那金漆椅子前,伸手把胸前结的蝴蝶扣拉开,跟着把背上的一个黄包裹撤下来。
这边由欧阳尚毅恭恭敬敬接了过来,放在桌案上,这时龙头帮主才落了坐。那黄包裹虽由欧阳尚毅接过去,却不打开,依然放在龙头帮主面前,这种情形足见里面是一只形如装帽缨子的圆筒,另外是四份黄绫子裱面的夹板册籍。武维扬把第一本册子略翻了翻,找出一页,用手指点着向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道:“那双头鸟姜建候自从伏诛之后,票布虽已追还,总海底(即花名册和本帮规律)尚未除名,贤弟你替我劳笔吧。”
欧阳尚毅点点头,把这本册子接过去,提起朱笔在册子上写了几个字,那武维扬容得欧阳尚毅把册籍写完,随又把那圆筒式的插盖拔开,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来,只见武维扬把它展开,借着闪烁的灯光,看去是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画的界线分明。
只听那龙头帮主说道:“二位贤弟,这是我十二连环坞的水旱道路总图,凡是我十二连环坞出入的道路,全载在这张总图上。欧阳贤弟,你把它和你现在察勘的对证一下,是否和当日的图样相符,有没有错误的地方?”欧阳尚毅一面答应着,一面低头仔细看着十二连环坞全图,龙头帮主一旁用手指点着上面道:“这上面用紫色画的线路,就是这条秘径。”
欧阳尚毅和天罡手闵智两人一旁不禁连连点头赞叹。欧阳尚毅道:“帮主一身绝艺,侠骨热肠,更兼心细如发,机智过人,哪会不令人万众归心、坛下全帮用命呢?”
龙头帮主微笑说道:“贤弟们这可过奖了,我武维扬承受弟兄推戴,令我总揽凤尾帮内三堂,以全帮托付之重,岂敢稍涉疏忽有负重望。一向虽不断小有挫折,尚不难应付,如今大敌已深入腹地,是我们凤尾帮存亡关头。贤弟们能够与我一德一心,拼全力御侮退敌,千万不要那么过于重视我,总要大家分担艰巨,就是我全帮之幸。”
天罡手闵智忙答道:“帮主金石之言,小弟们谨记心中,绝不敢忘,现在已交五更,请帮主稍微歇息吧!”
武维扬似乎蓦然想起一件事,向欧阳尚毅和闵智说道:“据密报,本帮掌西路十二舵粮饷的女屠户陆七娘,在凉星山陆家堡一带违犯帮规,纵情声色,以致把凉星山的分坛全断送了。并且还正因为荒淫好色,触怒淮阳派掌门人和西岳侠尼,火焚陆家堡。那陆七娘仅以身免,连那酆伦等全折在淮阳派手下,这厮把我凤尾帮的威名一手断送。
本帮主念她父曾为本帮效力多年,虽则退隐福寿堂,依然为本帮兴衰为念,所以本帮主不肯过甚追问,恐伤她父之心。只是这孽孀怙恶不悛,竟还不知敛迹,来到总舵下,依然敢任意胡为,她简直是藐视帮规,与叛帮背道无异了。
最可恨的是胆大包天,还敢夜入福寿堂,险些作出逆伦犯上的事来。本帮主因为淮阳西岳两派的事,无暇处置她,只是被她一人招我全帮的威名完全断送,太令人痛心了!欧阳贤弟,你趁这时先把海底上给她除名,等她明日随众朝坛归舵,把她先收禁起来,追还票布,明正帮规,戮尸示众,以儆其他。若容她再出十二连环坞,我凤尾帮还怎能掌管总坛,统辖万众?欧阳贤弟,赶紧照办吧!”
天南逸叟武维扬说完这番话,面上犹有余怒。天罡手闵智肃然起立道:“谢帮主的慈悲,不过据本坛的意思,陆七娘总系女流,难免有失检之处,一切事出在她仇家之口,就难免有过甚其辞,帮主必须亲自审讯后,才能得其真相。还望帮主慈悲她,暂不给她除名吧!”
鹰爪王在暗中听着,不禁暗骂这天罡手闵智,竟也与这万恶刁淫的女屠户有什么渊源,居然敢在龙头帮主面前维护。龙头帮主抬头看了看天罡手闵智,口中边带着微笑:“陆七娘蒙受本帮祖师慈恩,掌西路十二舵粮饷重责,不思勉力报效,竟敢任意胡为,不仅故犯本帮最重的帮规,更犯江湖大忌。我们若是再容留这种害群之马,不仅破坏了帮规,也难见江湖同道。
现在更是威望已著的淮阳西岳两派,和本帮较存亡之时,我们若不早日处治这荡妇淫娃,倘若这陆七娘再把她这种淫行,暴露到践约赴会的淮阳、西岳两派眼底,我武维扬还有何面目与这班侠义道相会?闵贤弟,你已经纵横江湖这些年,不要因为私人恩怨遗恨将来,凡事往大处着眼才是。”
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对于天罡手闵智,因私情友谊一时不明,竟要维护女屠户救她一命,这位武帮主倒是真个当机立断,单刀直入的,竟把天罡手闵智的心意点破。
这一来闵香主不由得脸红一红,愧然说道:“小弟实因为陆七娘的丈夫陆琦,是曾经为本帮效过力,更是因公致死,小弟一时想曲予周全,才向帮主面前代她缓颊。如今蒙帮主以大义赐训,小弟实在知罪了。”
天罡手闵智说着这话时退出座位,两手往前面一搭,俯首躬身,以帮礼向龙头帮主谢罪。天南逸叟武维扬见闵香主立时认错,看情形这倒不肯再说什么,只说了声:“贤弟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权衡轻重就是了,何罪之有?”
鹰爪王暗中十分折服,以闵智身为内三堂香主,在凤尾帮也掌着生杀大权,一旦说了这么两句错话,立刻就得认罪。足见武维扬身为凤尾帮主,威望素著,帮规之严,任何人不容漠视。所以统率着全帮一百余舵,没有一人敢轻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天罡手闵智把一本册籍打开,找出一页来,提起案上的朱笔,把女屠户陆七娘除名。写完了,恭恭敬敬推到了龙头帮主面前。天南逸叟武维扬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站起,向欧阳尚毅和闵智说道:“贤弟们看明白了,把从这里到黑鱼套的秘密记清楚了,到了紧要关头,好不致误事。”
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含笑道:“但盼事情不要到了这种地步,才是我们凤尾帮之幸。”龙头帮主也颔首说道:“我也眼盼望能够把这点基业保住了。十余年的心血,真个毁于一旦,我武维扬岂肯甘心。”
说到这里,已把那全帮海底秘密道路详图,仍用黄包裹包起来。武维扬很郑重的仍把它背在背上,那天花板上的洞穴依然还开着,武维扬收藏这点东西,始终不肯假手他人,连近如内三堂香主,全不肯叫他们代替作去,足现这种册籍秘图的重要了。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仍然离座,退了一步,身躯往下微塌,双掌一分,合成柳叶掌式,肩头微微一晃,这次用鹞子钻天的身法,竟自凌空而起,直如一缕轻烟,竟连天花板的洞穴边缘全没沾,身形竟隐入了洞穴内。
这种归还海底,可除非武帮主他自己深知里面形式与着脚之处,别人可不敢这么施展。刹那间龙头帮主身形又现,全身坠下来,仍用双掌捋住洞穴的木框边,依照和初次开这秘密藏匿海底的洞穴一样,身形仍然拔起,足尖点着天花板的木棱,身体全贴到天花板,真是轻如壁虎游蜂。
这时用右手正在旋转开闭这洞穴的机簧,才待倒换左手的一刹那,下面欧阳尚毅和天罡手闵智,也正在凝神静待着。忽的北面的第三个门外有人说话,因为语声低,听不出说什么,突然有一个沉着的声调,喝声:“后退!不要你管!”
第三道门首黑影一晃,立刻飞纵进来一人。欧阳尚毅和天罡手闵智全是一惊,欧阳香主脚尖一点地,飞纵过去,厉声叱喝:“什么人不遵帮主法令,擅闯主坛,还不退去。”
就在欧阳香主迎上前去的工夫,上面这位称雄凤尾帮,独掌十二连环坞的龙头帮主,在收藏本帮秘密文件的时候,竟要被人擅闯进来,把秘密泄露,哪能不又怒又急!
可是这种江湖奇人,应变御侮却另有一种神速的手段。把丹田的气往下一沉,很迅速的把左边洞穴主干推动,旋转的一复原,“嘎吧嘎吧”天花板里面连响了两声,那两扇方格天花板,“沙”的一声,严丝合缝,自己合拢。依然是漆光平整,没有一点痕迹。这位天南逸叟武维扬,猛的上身往下仰着脸一沉,可是两脚依然是捋住了天花板方形木框,全身“咻”的倒翻下来,竟用“金鲤倒穿波”的功夫,“嗖”的借着倒栽下来之力,往北面蹿出去。
竟在身形凌空的工夫,两袖子的风力,竟把那临近的几盏琉璃油灯掮灭,立刻身形轻飘飘的往地上一落。往起一长身,和欧阳尚毅停身不差先后。欧阳尚毅这时已经蓄势待发,只要来人再往前进一步,欧阳香主就要把他迎头击出去;天罡手闵智也跟着赶到了。
这三雄合力御敌,这种情势紧急之下,哪知外面闯进来的竟自发话道:“欧阳老师,小弟来得太冒昧,请欧阳老师多多担待。”
这时龙头帮主从鼻孔了中哼一声,欧阳尚毅往旁一闪身,说道:“帮主在此,贤弟你还不赶紧的向前回话。”原来贸然闯入天凤堂的正是那奉命赴净业山庄,布置会斗淮阳西岳派的八步凌波胡玉笙。
这位龙头帮主看到是手下亲信弟兄,不禁后退了一步,漫然说道:“玉笙贤弟,你怎竟这么行止慌张起来,幸而我们还慎重了一下,若是一齐把暗青子出手,贤弟虽不致当时受伤,可是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么?”
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此时看到帮主全疾遽的扑过来,险些拿自己当外敌对付。更想到连帮主身边的两个亲信小童全屏退,一定是正议秘事不愿泄露,自己此时颇显行止冒昧,忙向前躬身说道:“本坛奉命到净业山庄布置,临回来竟发觉前方浮沙阵,已有人仗着轻功绝技飞渡过来。因为敌人已入腹地,恐怕敌人万一混入主坛,窥察本帮秘密,所以赶紧赶回来,报告帮主提防一切。以致忙中失礼,尚望帮主慈悲,本坛感激不尽。”
天南逸叟武维扬只淡淡说道:“事出无心,何须介意。敌人暗渡浮沙阵,深入内三堂,我们不用惊怪,其实以淮阳、西岳门户之尊,不宜有此举。我们只静以观变,倒看他们怎样施为吧。”
这时胡玉笙等只有唯唯答应着。龙头帮主复向欧阳尚毅和闵智道:“二位贤弟,把适才我所说的一切,说与了胡贤弟吧!”
说了这句,立刻向门外招呼了声:“来呀!”立刻那两名亲信的小童,各持着一只纱灯从外面进来,伺候着这位龙头帮主,从那座神坛侧转奔了后面的当中一道圆形门走去。
这时这天凤堂中只这三位香主,容得这位帮主走去,遂一同来到桌案前,彼此落座。由欧阳尚毅把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刚才所嘱咐的话,向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详细说了一番。
胡香主点头道:“我自以为身为本帮内三堂首领,虽是一时不合,擅闯到帮主面前,可也该特别原谅。帮主虽没当面责难,但是方才那种态度,已令小弟难堪,所以此时心中未免有些怅惘。”
当时欧阳尚毅和天罡手闵智也看出来胡香主有些不满,两人用话忙着给岔开。随又略问了问他发现浮沙阵的情形,这位胡香主始终有些貌合神离,言语勉强。
这一来赶到两派一会面,内三堂叫技,净业山庄三斗神功,胡玉笙一负气,险些把凤尾帮的一班香主断送在当场。
第一百一十四回 盗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异趣
且说八步凌波胡玉笙气恼难消,欧阳尚毅和闵智全是竭力劝解着。立刻吩咐伺候天凤堂的徒党们,把里外全要打扫干净了,大约在黎明后,两派的领袖们全要在天凤堂相会。吩咐完了,随即立刻相率出了天凤堂,各去收拾一切。
这里潜伏在暗中的鹰爪王,见凤尾帮的领袖人物已走,这里可是依然有他坛下的弟兄在这里守护着。自己私意是想着要凭一身的轻功提纵术,一窥他凤尾帮的秘密,并可察看他所出入十二连环坞的秘密。哪知这里帮主香主虽走,依然有香主坛下的弟子在这里监视着,天光又已快亮了,自己焉能再尽自耽搁。
正想设法把这里的帮匪调开,自己好回到前面。就在才一思索之间,突然自己身后的幔帐忽的一动,自己一回头,身后并没有一点别的形迹。上面倏的一股子凉风掠着头顶过去,鹰爪王蓦然一惊,见一条黑影竟飞纵向当中一架巨型琉璃灯。那只主灯是用三根铜链子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这条黑影竟落在那座海灯上面,竟没有一点声音。
这时鹰爪王倒不再想脱身了,倒要看看暗中发动的究属何人?这人所施展的轻功提纵术,虽没看真切,可是以他所施展的这样绝技,武林中能有几人?自己在暗中察看,只见这条黑影落在上面,没见怎么施为。
忽的从北首起,除了方才被龙头帮主扑灭的两盏琉璃灯外,尚有四盏小型琉璃灯,当中一盏主灯。北首这一盏灯,忽的无风自灭,跟着南面近主灯的第一盏也随着熄灭了。
那值坛的共是四个匪徒,不由全带着惊诧的口吻,同时全“咦”了声。内中一个道:“天还没亮,油会干了,这可有点说不下去。”
另一个帮匪道:“你别胡说了,油怎会干了,再有两夜也点不完。”
刚说到这句,“唿唿”的连当中的主灯全熄,这四个匪徒立刻不约而同的连声咳嗽,疑神疑鬼,全往门那儿溜。跟着这个“哎哟”,那个“吭”的低声叫道:“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还玩笑,这可不许闹着玩了。要叫香主察见,你们还落个有口难分辩。快找火种,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四个匪徒说着话,脚底下可明白,齐往外挤,恨不得一脚跨出门去。只是越害怕,越是谁也不让谁。可是越想快出去,反倒彼此被门卡住。内中有一个力大的,猛的一使劲,噗通哎哟,一块儿倒下三个。后面这个年岁略大的稍落后,反倒便宜了他。
这时四个匪徒一出了天凤堂,却把脚步停止住了,内中一个年岁略大的,招呼同帮弟兄说:“千万不要再慌张乱喊乱闹。这座天凤堂是本帮最重要的地方,连帮主每次开坛全在这里,就以这里作了主坛。
历来没听说天凤堂出过什么差错,怎的我们哥几个就这么运气不佳,偏偏今夜我们该着班儿,竟会出这种稀奇的事,我们一个弄不好,就许弄场杀身之祸,这种地方离开帮主的眼皮子下,任什么事没有;只要落在帮主眼中,你哪一步走错了,轻则以家法处治你,重则就有杀身之祸。
所以值这个班的,只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知足了。咱们本坞的粮饷部秦香主,那份冷面无情,他坛下的师傅们谁敢稍存私心,只要在他手下犯了帮规,那么休想活着了。这内三堂灯火供应,全由粮饷部管理,神坛的供奉,更是郑重。琉璃灯就是不用,也总是满灯的油预备着。何况偶有一盏灭了,可以说续油的疏忽,大概忘了,准保不是故意的。本帮虽是最忌畏刀避剑、怕死贪生,可是分什么事,分什么地方。为这种小事不惜命,豁出死去没有那么糊涂的,所以我认为灯灭的太邪性。
我们赶紧找亮子来看看,是油干了灭的,还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你们说是不是?”那三名匪徒听了,全回过头来,果然是事出离奇,四盏灯相继同时灭,怎么也说不出去。内中一名说道:“茶灶上有火烛,我去找纸折来。”这匪徒边说着,往天凤堂后茶灶的房子跑去,这里三人还在互相猜议着。
淮上大侠鹰爪王见神坛前忽现黑影,这人仗着轻功绝技,愣敢在那巨型的琉璃灯上栖身;暗中更做了手脚,只用几粒湿纸球,用金钱镖的打法,脱手打出去,那琉璃灯应手而灭。屋中一黑暗,鹰爪王明白这正是叫自己趁这机会退出去,正可不露些微痕迹。
不过自己实不愿就这么离开,因为全帮秘密已落在自己眼中,正可趁这时一察这凤尾帮的秘密,和帮中究竟有多大势力。良机难得,稍纵即逝。遂飘身落在下面,往外面略一察看:只见那四名匪徒初时受惊,可是跟着略一商量,竟自也有些醒悟,并没去惊动匪首。
分出人去往茶灶上取火种,想要查明琉璃灯怎么灭的。鹰爪王虽知他们没有多少时候耽搁:可是依然没把他们放在眼内。在黑暗中略辨了辨方才武帮主动手的地方,立刻向门外看了看,见匪党们尚在疑神疑鬼的。鹰爪王把气纳丹田,两只光华闪烁的眸子往上一翻,看完了天花板的部位,立刻往起一纵身。
才要纵起,就觉着肩头旁一股子风吹到,鹰爪王身形是往起纵的,借势往左一撑身,斜蹿出丈余远,脚尖点地,用犀牛望月式,斜身跨步,蓄势待发,预备应变御敌。哪知再往对面看,已没有一点踪迹。赶到才转过身来,突听的头顶上,忽的有人用沉着的声音说道:“欲窥凤尾帮秘密,今非其时。倘若帮匪发觉有人深入腹地,在浮沙阵石墙一带,按上几处伏桩暗卡,我们再想暗中出入,势比登天。暗探内三堂,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我们赶紧退吧。”
鹰爪王听发话的声音似乎在近旁,可是当自己方要答话,这人最末的语声已经从身侧纵出去。鹰爪王认定了这种武功卓越,绝艺惊人,只有燕赵双侠才配有这种身手,只是暗中助自己的语声,又不象燕赵双侠。
鹰爪王略加思索间,那第三道门首陡现一点昏黄之光,跟着两个伺候天凤堂的匪首,各持着一盏纱灯,欲进又退;迟疑不决的先把两只纱灯探着身递进来,往里照着察看。天凤堂里偌大的地方,黑沉沉的仅凭这个纱灯的灯焰,更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哪照得出多远去,不过面前方丈之地,看得出一切来,再远的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两个匪党“蜴蜴蜇蜇”往里试着迈步,鹰爪王实没把这班匪党放在眼内。自己只往黑影里略避了一避,要看看这几个鼠辈,发现油灯全系敌人熄灭的,看他们怎样惊慌失措。
这两个匪党才进了门,左首这个匪徒,忽的一哆嗦,连声的咳嗽,用左手不住的抚摸着脖子。右首那个方要开口发话,忽的也哟了一声,右臂往下一垂,把手中的灯笼摔在地上,当时熄灭。这名匪徒口中含含糊糊的招呼了句:“小陈,快走!”
他猛一翻身,向门外撞去。门外还有两名匪党,正在门首向里张望,正想跑进来查看,万没想到这个伙伴逃的这么快,往外这一闯,摔的整个身子撞过来。当时还算他往旁撤了撤,就这么还被撞的倒坐在门旁。从里面摔出去的这个直摔到阶下,竟晕过去。天凤堂中仅剩了那先前自告奋勇的匪徒,也看到情势不好,赶紧往外逃时,不知脚下是什么摔了一下,身形踉踉跄跄的也摔了出去。这一来先前那个还没缓过来,这个叫小陈的匪徒,再摔到他身上,若砸在上盘,是非砸死不可。幸而还算好,只压到他两腿上,底下这个哎哟了声,醒转过来。这一来天凤堂在黑影中,反倒闹得乌烟瘴气。
鹰爪王见时机已到,得赶紧走,恐怕真把欧阳尚毅等招惹来,自己虽不至就被他留住,也恐怕多费许多手脚,还许白输给他一面。想到这里,遂用脚尖一点地,身形迅捷,已落在门首。二次才待腾身,焉想到面前倏的一团灰影,遂落门前。
鹰爪王忙往旁一错步,先避开当面正锋,静观来人是敌是友。这团灰影一落,把那两名俯身救护被摔的同伴的两个匪党,吓得同声“吭”了一声,往后踉跄退避。
这时下来这团灰影一长身,厉声叱道:“无用的脓包,竟自给我凤尾帮丢尽了脸面,瓢儿又没叫人摘了去,何致吓的这种样子,敌人分明就在眼前,还要疑神疑鬼,赶快给我滚开,看你胡香主降妖捉怪。”
鹰爪王隐身在门内,一听来人说话的声音,竟是那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鹰爪王不禁暗暗吃惊。此人适才因擅闯天凤堂,已被龙头帮主严辞暗责了一番,此时离天明已近,若是据他们方才说话的情形,此时各归本坛,得预备调集所部的各舵香主,与我两派赴会的人一会。
可是这时他竟自前来,莫非他已发觉我们潜入天凤堂了么?果然这时那八步凌波胡玉笙竟自冷笑了一声,向这天凤堂门内招呼道:“朋友,既然大驾光临我们凤尾帮,这是看得起我们弟兄,可是朋友你何必这么藏藏躲躲。我胡玉笙在江湖道上,专敬的是磊落光明的汉子,所以我在退出天凤堂之后,赶紧一察看那浮沙阵,知道朋友们尚在这小地方留恋,未曾离此他去。我胡玉笙才赶紧赶了来,我要稍尽地主之谊。朋友要是看的起我胡某,还是请出来与我胡玉笙一会。”
这时隐伏在天凤堂内的鹰爪王,听胡玉笙已然径直说出有人潜伏,自己身为淮阳派掌门人,焉能受他人丝毫轻视。凭自己在大江南北,已经创出万儿来,武林同道、草野英雄,没有敢对自己稍存轻视,今夜若是被他堵在这天凤堂中,岂不把一世英名断送了。
遂想索性先施展淮阳派轻功绝技,闯出天凤堂,把他引到来时那段草坪松林岗,和他较量较量。只要让他占不了上风去,也可以保存淮阳派的威名。他想到这里,在这第三道门暗影中往后倒退了三步,运转内力,气贯丹田,要施展八步赶蟾的轻功,从他们的头顶上飞纵出去。
自己主意才打好,立刻往下塌腰,才要腾身飞纵出去,忽的身侧竟自有人低低招呼了声:“王老师不要忙,我把这匹夫先较量一下,叫他尝尝我的手段。我把这厮诱开,你再渡浮沙阵,黎明还要与他们头儿正式相会呢。”
鹰爪王听这次发话的人近在咫尺,只是自己凭一身本领竟近不得此人,可见此人武功,一切高出自己多多。方要低声发话,突听暗影中又说了声:“随我来。”这句话声更低,跟着一股子凉风掠肩而过,捷如飞鸟,愣从门口蹿出去。
那八步凌波胡玉笙是在用诈语试探是否天凤堂中真个隐伏敌人,胡玉笙并非真个知道内中隐藏着淮阳派领袖人物。此时出其不意,竟有人用“飞燕投林”的身法,从天凤堂中飞纵出来。
八步凌波胡玉笙见来势太疾,不但不敢拦截,反倒微往左侧一偏身,提防来人施展毒手。这条黑影竟出去三丈多远,往一片花棚下一落,只轻轻点地,已两次腾身飞跃上了花棚。
那花棚是竹竿扎架的,并不是什么坚固的东西,这人往上一落,金鸡独立,一拧身,向胡玉笙点手招呼道:“胡香主,身为内三堂香主,不能保护自己部下弟兄,只向暗影中说些鬼话有什么用?我在下久仰大名,特来领教胡香主的登萍渡水草上飞行的绝技。”
这人说罢这话一回身,竟自腾身跃起,那花棚只微响一下,连晃全没晃。胡玉笙怒叱声:“小辈敢潜入我凤尾帮的主坛重地,还敢这么放肆无礼,践约赴会的,本帮主全以客礼相待,你这厮不在名单,我们只有拿你当奸细看待。小辈休走,胡香主要教训教训你这目中无人的狂徒。”
八步凌波胡玉笙身形展动,纵跃如飞的追了过来,也往花棚上一落。再看那人已经从西面的果林前,扑奔北面那段石墙。胡玉笙施展开一身轻功提纵术,追赶到石墙下,只见那人竟蹲在墙头,如无其事的眺望。胡玉笙越发愤恨,这次相离切近,气提丹田,施展“燕子三抄水”的绝技,“嗖嗖”的两次腾身,全是沿着北面石墙,赶到第三次身形纵起,已猛翻上墙头,距那人停身处已有三四尺远。
胡香主左脚一点墙头,右脚往前一上步,喝声:“小辈你接招吧。”左掌往外一撒,是“劈掌”,掌峰立着,用掌缘往敌人的右肩头便切。那人往后一甩右肩,把胡玉笙的劈掌躲开。八步凌波胡玉笙手底下并非弱者,第一招一打空,倏的往回一撤左掌,身形也随着往左一斜,右掌倏的打出来,却是骈二指点那人的二目。
这种“乌龙探爪”的手法,掌力非常劲疾。那人却容指尖堪堪的要点到二目上,一声狂笑,身形原式不动,倒着往墙头上纵出去,依然落在石墙上,身躯稳若泰山。胡玉笙递了两手空招,敌人并没还招,自己分明输给人家。还幸喜敌人是往东北这边下来,渐渐离着帮主住的净业山庄远了,不致被帮主撞见,栽个小跟斗还不至在他人眼内。
只是当时两次输招,实觉面上难堪!越发对敌人想下辣手,奋身追击,一起一落,好似两只矫健的狸猫。那敌人连着退出六七丈去,忽的往斜刺里一耸身,从石墙上往前面那座朱门内纵去。八步凌波胡玉笙喝声:“小辈!你想往哪里去?今夜你不说好的,休想再逃出去。”
边说着边往朱门那儿追赶,只见那人身形轻巧的落到了朱门前,竟自回身说道:“我在下不劳胡香主远送,咱们明朝会吧!”
胡香主心想:“一出朱门就是青鸾堂的香坛,有浮沙阵阻挡着,任凭他多好的轻功,也不易逃开追缉人的手法。”
遂叱喝声:“小辈你真有本领敢和你胡香主到浮沙阵上较量一下?你想就这么容易的逃出浮沙阵,那是妄想。”
胡香主边说边追,相距朱门仅有两丈左右,胡玉笙耸身一纵,已落到了阶前,跟着再看那敌人已无踪影。
胡玉笙才待从正门闯出去,猛听得头顶上有人招呼道:“朋友别卖狂,你那浮沙阵有什么稀罕,我们如履康庄,任意出入。朋友,要想施展你那身轻功提纵术,到这里来咱们比划比划,叫你也认识认识,江湖道上多有能人,你胡香主这回也长长见识。”
胡玉笙一抬头,只见门头上黑影一晃,竟顺石墙往南飞纵出去。
胡香主喝声:“小辈,你敢在你胡香主面前这么信口胡言,你是活腻了。”脚尖点地,腾身飞纵上石墙,追赶了过来。胡香主才顺着石墙进出没有六七丈,瞥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也就是相隔丈余,起落之间,非常矫捷。
胡玉笙因为眼前已有强敌,哪能再顾别处,只有脚下加紧,迅速如飞的眼看着已然追及,忽见前面敌人猛然停步转身,胡玉笙恐怕有什么诡计,遂也脚下略停,提防敌人或有什么暗器。敢情前面敌人并没有什么暗器,竟自斜身向自己招呼道:“送君千里终须别,胡香主有什么不服的,来朝见面自管施为,我们相见不远,恕我不陪了。”这敌人竟自往石墙外纵身逸去。
这一来胡玉笙不禁暗自庆幸,心说小辈你这是自寻死路,我看你还往哪里逃?这位胡香主知道这石墙外,正邻近一片乱石岗,并没有道路。十二连环坞内所有内三堂,以及龙头帮主所住的净业山庄,全是防守十分严紧,半由人力,半借天然的险要。
这天凤堂到前面这段道路,除了明显可以着足之地,只要稍形隐避的地方,不是暗中隐藏着埋伏,就是巧设机械的箭弩。邻近青鸾堂的这段石墙,只有两边石墙里以及石墙头可以走得了,石墙迤南迤北,全是暗隐埋伏,或者不能着脚的险境。墙北是一片片的竹林在墙里面,埋伏着连弩伏墙,石墙迤南却是一片乱石岗,乱石如笋,一片片光锐如刀。
漫说是夜间不好着足,处处危险!并且没有活路,越走越危险。里面盘环曲折,不易走到尽头。即或能够走到尽头去,也是一片百丈悬崖,下临险滩,若走上这种绝地,不退回来,岂非自寻死路。所以胡玉笙十分欣幸,敌人绝难逃出手去,精神一振,遂也跟踪追赶下来。赶到追到敌人逃到石墙外的地方,胡玉笙不禁愕然!只见那敌人已经快似猿猴的飞登乱石岗,竟自如步康庄,如履坦途,往上一轻登巧纵,自己竟不敢再行追赶。
只见那敌人忽的在乱石岗一停身,回身向这位胡香主道:“朋友,既已劳远送,足感盛情,这十二连环坞竟有这些奇险幽秘之区,令人可佩。更蒙胡香主这么厚爱,这么放任我,不加禁阻,我只有拜领厚情,告辞了。”说罢立刻转身,顺着那乱石嵯峨的崇岗,如飞的驰去。
胡玉笙嗒然若丧的顺着这石墙返回来,自己扫兴之下,更是怀疑:凭这种隐秘之地,连身居十二连环坞的人,全不能出入这种险秘之区,叫人实在难解。胡玉笙一边思索着,来到柴门的顶子上,向外面看了看,这里竟是青鸾堂的主坛。大厅后面,静悄悄的万籁无声。两边的箭道矮墙上已有人埋伏,可是并不见什么动静,绝不象发现有什么人从此出入。
胡玉笙这次重返天凤堂,并没敢向一人说及。因为自己贸然闯入天凤堂,原为心惊,敌人既然能够飞渡浮沙阵,就全是劲敌,万一真个被敌人侵入净业山庄,也太栽跟头了。遂想赶紧报告龙头帮主,传令全力搜索一下,哪知正赶上帮主收置本帮海底秘图,自己贸然闯入,反倒险些触怒帮主,面上无光,赶到从天凤堂出来,就着练就的夜眼,能够在黑暗中辨物,竟二次发觉更有多人出入浮沙阵。有人从此飞渡过去,浮沙阵画的花纹,已经有好几处变了原样,可是如非细心留意,就是白天也不易发觉。
八步凌波胡玉笙暗暗吃惊,知道寅夜间已有人挟绝技暗渡沙阵,深入本帮重要之地。本帮规戒至严,天凤堂一带平时任凭是多大名头的江湖道来访,只有在金雕堂青鸢堂延宾会客,绝不往里请。就连本帮坛下各舵,也只一年到一次主坛,非遇本帮大典难得深入。
此时既有赴会的强敌私入本帮禁地,能够搜察着,一来保全凤尾帮的威望,儆戒他们不得再存轻视之心;二来也可在龙头帮主面前找回方才那点面子。哪知所遇敌人,武功卓绝,轻功提纵术竟有绝顶的功夫,自己以轻身术驰誉凤尾帮,较量之下,相形见绌,竟被人家从容逸去。
身为内三堂香主,若是当众有这种情形,还有何面目再在此立足?所幸并没有各坛香主撞见,自己情愿吃个哑巴亏,在本帮倒是保全自己的脸面。这才决意回转金雕堂,明早淮阳派西岳派和龙头帮主三雄相会时,自己暗中留心察看,究竟是不是随他两派赴会的人?
胡玉笙打定了主意,绕到了青鸾堂的巨厅北墙转角,才脚登月台,一眼瞥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全施展登萍渡水的轻身绝技,顺着南面轻如飞鸟,飞渡过去。刹那间,已飞身蹿上了东南角的石墙。看那情形,前边那人分明熟悉浮沙阵的面积度数,晓得可以着脚的实桩部位,轻车熟路,如步坦途,真是件怪事!他又哪知道除了赴会的一班豪侠之外,尚引出好几位惊天动地人物,已深入腹地,待时而动了。
第一百一十五回 鹰爪王遇助脱险内三堂
八步凌波胡玉笙才要跟踪出去,忽的北面又有劲疾的风声,“嗖嗖”的两条黑影,从自己身侧丈余外飞纵过去,疾如飞隼。八步凌波胡玉笙不禁喟然长叹!以自己成名江湖,武功造诣并不在任何人之下,想不到竟为他人所算计,一任强敌在本帮主坛重地横行。看起来明日三雄相会,究竟鹿死谁手,真不敢预断了!
索性容这先后四条黑影逃出浮沙阵,不再去管他,自己反容得敌人走开,才渡过浮沙阵,回到自己寝所,明知淮阳、西岳派,今夜已有领袖人物潜入内三堂,索性任他等施为,不再去理他们。
八步凌波胡玉笙这种措置,还算是不错,总算为自己保全了脸面。因为鹰爪王、西岳侠尼和燕赵双侠的蓝二侠,虽明知夜探内三堂,失了身为上客的身份,更因为贪功过甚,险些被胡香主所辱。幸有风尘异人暗中相助,使淮阳派掌门人,仍从浮沙阵从容脱身。连西岳侠尼和矮金刚蓝和,全仗这位异人暗中接引。
那时经这位异人用江湖神偷八法、金蝉脱壳、仙人换影的障眼法,把那横行江湖的八步凌波胡玉笙,戏弄的扑朔迷离。自己知道不是暗中这人的敌手,自己无形中就算让了步。暗中和他为难的这人,见胡香主有退步之意,遂也不再逼迫。当时胡玉笙若是恃浮沙阵这点埋伏,上前一拦阻,暗中这异人,定要施展自己武功绝技,把他打下浮沙阵,当场现丑。暂且按下这里不提。
且说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深入天凤堂,要一察凤尾全帮的组织和实力,究有多大来头。十二连环坞这么深秘险难,正好得着一条秘径,以备不虞。不料自己操之过急,险些当场被八步凌波胡玉笙识破行藏,若不是暗中有异人相助,真是不易脱身。只是暗中相助的这位异人,在先认定了是矮金刚蓝和故意和自己开玩笑,只是所听到的语声,又不象那矮金刚蓝和。
后来又看到了这人的轻功绝技已到炉火纯青,比起燕赵双侠尚高着一筹。果然被引到浮沙阵,鹰爪王已看出这人,绝不是自己人的身法。几次探问来人的姓名,来人只是微微一笑,悄语低声说是:“本人还不到现身和大家相见之时,请王老师速回宾馆,毋见稽延……”
鹰爪王知道此人完全对淮阳派存着友谊,只是凭自己的四十年闯荡江湖,竟看不出来人的路道,这就得算栽了。赶到回到宾馆,天光已到了黎明,院中静悄悄的,各屋中没有一点声息。
鹰爪王走上台阶,那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正从屋中出来。彼此相视一笑。蓝二侠随说道:“掌门人多辛苦了!”
鹰爪王微点了点头道:“我在天凤堂隐身,身后两次风动,大约是师兄你和侠尼慈云庵主吧?”蓝二侠往角门外看了看,恐怕那派来伺候宾馆的四名壮丁,此时到来偷听了去,向王道隆微摇了摇头,赶紧退进了上房。这时屋中的一班人,有的并非入睡,只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那武功不到火候的,却只有就着预备的床榻安然入睡。只是心里全悬系着身入龙潭虎穴,危险万分,哪还睡的牢实。
蓝二侠这一说话,立刻全起来了。中州剑客钟岩、老镖师蒋恩波、太极柳逢春、神拳计筱川,金刀叟邱铭、续命神医万柳堂等对于掌门人潜入贼党腹地十分担心。本来自入十二连环坞,看到了贼党处处严密防守的情形,令人真不敢轻视。掌门人身为淮阳派表率,一身关系甚重,若有失闪,不仅于威名有损,更把赴会的事影响了。
所以赶到四更左右,掌门人、蓝二侠等先后失踪,大家更是担心,万柳堂和蓝大侠却是毫不介意。此时见蓝二侠和掌门人相继回来,大家虽是不敢贸然开口,但是邱老英雄是老江湖,一望掌门人的面现沉郁,就知道此行不甚得意,遂不再细问。
只略一周旋,由邱铭首先说道:“天光已亮,派到宾馆伺候的匪徒,定然跟着进来。道隆师弟安然回来,这是我全体赴会人之幸,我看你还是趁这时候休息一会儿,也好恢复疲劳。这次与龙头帮土相会,吉凶祸福,未可预定,到时就许把一身所学献与识家。师弟你连日来过嫌劳剧,再连着失眠,精气神不能凝一,足以牵掣你那几桩绝技。师弟你纵然把一身安危没看重,也应该看在淮阳派全派托付之重为是。”
鹰爪王知道这位退隐师兄关心太切,遂蔼然答道:“师兄不用担心,小弟负此重责,身履险地,所会的全是劲敌,焉敢那么不谨慎。”二侠矮金刚蓝和也从旁说道:“掌门人近年深得炼气调元、心潮子午之法,这是内家上乘功夫,对于数夜不眠毫无妨碍,只在正子、午两个时辰稍得休歇即足。邱师兄不用牵挂了。至于那四个贼党虽是精明,难道还想在我们面前探查了什么去吗?我们对于这种小卒无足介意,只管商谈正事要紧。”
掌门人鹰爪王落座后,果然那四名派来伺候宾馆的壮丁,进来伺候大家梳洗、进晨餐小食,伺候供应的十分周到。鹰爪王明知侠尼也早巳回来,便没再问。慈云庵主却在自己静室中与门下弟子一同净面,略事歇息,缓步来到上房。进门来向一班老英雄略事周旋,所有小一辈的全给侠尼请过早安。
侠尼和鹰爪王此时是彼此意会,唯有相视微笑,谁也不说起夜里的事。赶到伺候的壮丁退了出去,二侠矮金刚蓝和向侠尼说道;“我们昨晚不谋而合,竟走上一条途径。我知道王师兄是想从暗中一察凤尾帮的虚实,也好作个准备。因为这种蹈危履险,只有自己甘心去尝试。就是遇到什么危险,不至落什么怨言,掌门人所以绝不向一人打招呼。
我是另有一点未了之事,错过了昨夜,就算输着他一招,所以势必一试。至于庵主是与王师兄的心意大致相同,不过图谋各异罢了。只是我蓝和纵横江湖二三十年来,向以游戏三昧、浪迹江湖为本。
我弟兄这点末学微技,倒还在大江南北以及关外白山黑水间,办过几件为武林所重的事。只是昨夜算遇见克星,栽了个大跟头。凤尾帮虽是尽有能人,我蓝和所会过的都是鸡毛零碎,象内三堂两位香主,虽是各具不凡的身手,也不过平常。入十二连环坞所入目惊心的,并非什么奇才异能,只不过处处炫露机警狡诈,浮沙阵就是一例。”
“可是发现天凤堂秘密之后,忽觉身旁另有一人。但是以我的夜行身手,只觉出此人未离左右,任凭怎样追踪他,只觉这人年岁并不大,身形瘦小。身形那份轻快,以我蓝和这么多年来行道江湖,尚没见过。
赶到我听到那帮主等说出内三堂之外,尚有一处净业山庄,为帮主所独掌的庄院。听话风,我们践约赴会人,尚须瞻仰瞻仰他这种本帮领袖人物,非经龙头帮主亲谕,不敢妄入一步的重地。我就有意趁势探查究竟。不料我离开天风堂,暗中这位异人竟对我蓝和横加阻挡。
可是看他情形,并无恶意。后来这异人时隐时现,竟自失踪。我才待赶奔天凤堂,看看师兄已否退出,哪知这时庵主竟也被这人引来。原来这位异人竟引我们退出天凤堂,重渡浮沙阵。连庵主也没判明此人的路子,只知道这人的身法及轻身术,非我们两派中人,既是安心引我们回宾馆,绝无恶意。我与庵主既知是友非敌,哪好再和此人尽力较量?若再逗留,定于我们此行不利。果然王师兄也被此人引出,我与庵主出浮沙阵,和王师兄不差先后,只是怎样思索,也想不出是哪派的能人。”
鹰爪王皱眉说道:“这么说起来,我隐身神幔后,两次觉出身旁有人;神幔连动,只疑是蓝二弟所为,敢情从那时这人就跟在我身边。我王道隆还掌着清风堡绿竹塘门户之重,如今竟自遇这种能手,连人家的面貌全没看出,真真愧煞了!”
续命神医万柳堂眉头一皱道:“据师兄说此人的行径,正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把凤尾帮中领袖人物全没放在眼中。可是此人年岁并不大,竟有这么精纯火候。据我想此人,颇似盛传江湖的独行侠铁笔边天寿。此人和丐侠有江南二怪之名,绿林盗匪对于这两个怪人,畏之如蛇蝎。
这两位怪人行道江湖,游戏三昧,与北方我派燕赵双侠齐名。只不过这两个怪人虽与绿林道为难。自身却依然作着侠盗生涯,除了他绝想不起第二人来。师兄以为怎么样?”鹰爪王尚没答言,二侠矮金刚蓝和鼓掌说道:“还是神医本事大,不仅能指下活人,更能替人解决疑难大事。我穷思冥想,把大江南北成名的人物全想到了,竟会把这位成名的人物忘了,我蓝老二真有些泄气。按他年岁本领,不是这位侠盗又是何人呢?”
鹰爪王道:“我也久闻江南道上有这么位怪人,只为他在江湖道上时隐时现,有一个时期差不多有好几年销声匿迹,所以我哪会想得起他来?这倒是件意想不到的事。只是此人与我王道隆素昧平生,竟肯这么热肠帮忙。听他暗中对我打招呼的情形,颇象有交情似的,这倒是怪事。”
蓝二侠道:“我辈行道江湖,本着侠义门规,到处做些快意之举,行云流水,哪记得许多。这位独行侠铁笔边天寿,此番既对我淮阳派完全出于善意,我们就该默然接受,不用再存疑惧。反正此人名重江湖,我们得这么个朋友是求之不得的。”
正说到这里,外面有贼党持帮主、内三堂名帖来给两位掌门人问早安。慈云庵主冷笑道:“武帮主礼貌过周了。”遂向进来的贼党道:“烦劳寄语龙头帮主及三位香主,就提我们这里修帖不及,谢帮主的盛谊款待吧!”
把这名贼党打发走,泗水渔家简云彤在厢房歇息,这时走过来,向一班老前辈及掌门人慈云庵主道过早安,遂向慈云庵主说道:“今日是正式赴会之期,据弟子想,我们现在可称得起孤军深入,毫无外援,无论如何这里不是久居之地。人心难测,天南逸叟武维扬虽不失英雄本色,可是他部下良莠不齐,难免另生诡计。这种地方有主客劳逸之别,我们处处全站在不利地步,我们早作退步的打算才是。”
西岳侠尼冷笑一声道:“贫僧蒙佛祖慈悲,执掌西岳上天梯碧竹庵的门户,稍延香火,不料这次以细微末节牵连。凤尾帮若仅与我一人为难,还算不得什么。贼党竟仗爪牙遍布,胆敢火焚我碧竹庵,幸仗佛祖慈悲,未曾同归于尽。这叫贫僧修道数十年,尚不能保全香火之地,贫僧掌中镇海伏波剑还要它何用。云彤师弟,你是洞悉此中利害,愿意早早脱离是非之地;只是这种意思,要被外人听了去。难免疑心我们为凤尾帮声势所慑,已存惧敌之意。贫僧这次与王师兄联袂下江南,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武帮主不还我个公道,贫僧焉肯和他甘休!”
鹰爪王听侠尼这么严辞责难泗水渔家简云彤,恐怕他面上难堪,遂赶紧用话拦着道:“简师傅也是深受西岳成名的老师们嘉惠,十分慎重。自己又多历江湖,曾经过多少风浪,遇事越发仔细,这倒不算这位简师弟小心多虑。我们现在已经处在履危蹈险的境地,哪好稍存大意呢!”
鹰爪王从旁一解说,才挽回僵局。鹰爪王遂向侍立在前面的弟子华云峰说了声:“你把厢房里的众位师傅,以及师兄弟们全招呼过来,我有话和他们说。”
华云峰应命而去。不大工夫,一班武师和两派门弟子全相率鱼贯而入,立刻把宾馆的正房全占满了。
一班晚辈的全垂手侍立两旁,鹰爪王遂起立向不属淮阳派门下,全是本着江湖道义之交,仗义应援来的这班人一一象太极柳逢春、神拳计筱川、三才剑司马寿昌、伍宗义伍镖头、北路镖头蒋恩波、飞刀卢建堂、兖州义和镖主双刀金和、临城赵云龙的门下孙玉昆、孙玉岗等,全是武林同道一一抱拳拱手道:“我淮阳派此次与雄据浙南的凤尾帮结怨,深蒙众位师傅慷慨帮忙,热肠援手,先后赶到清风堡绿竹塘,不辞风霜之苦,又远来浙南,使我淮阳派平添不少威风,长若干声势。
不过这两下里一到正式会面后,天南逸叟武维扬定要以全力来对付我淮阳、西岳两派。他怀着独霸江湖,大江南北得让他凤尾帮独步称雄的私心,就事实上看,是极显然的。此次从潼关事起,凤尾帮上下一心合力谋我,并无丝毫退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所以这次我从乾山归云堡我万师弟那里已看出来,此行不易和平解决,两派非分个强存弱亡不可。”
“来到浙南雁荡山,更看出武维扬已怀成见,两下的怨仇愈结愈深,两下均成骑虎之势。我们纵存退让之心,因为一路上所警戒的贼党,全对我两派恨之刺骨。有这班宵小在旁,焉能不以兵戎相见。
只是众位师傅们全是仗义而来,谁又肯落后?众位临到我王道隆与慈云师太和他真个说翻了,千万不可贸然出马。众位若是任意争先,固然是捧我王道隆,可是敌人的虚实强弱,尚未摸清时,我们绝不愿损失一点实力。
众位贸然出马,论到武功各有师传,各有所得;但隐闻凤尾帮中此次颇罗致了些草野异人、绿林豪客,内中颇多能手。我到时当派两位江湖上名虽不重,手底有真功夫的出头,看他凤尾帮中倒是全是怎么个路道?稍识轻重虚实,那时再行借重众位老师的绝技,以保我淮阳派的门户。这样只是未免令一班好朋友避屈,好在所有来的,全是和我王道隆有交情。少时没有和诸位说话的时候,我这里拜托了。”
所有来的一班武林豪客,全是精明能干的,哪有不明白鹰爪王意思的。由北路镖头蒋恩波答道:“王老师不要客气,我们来给王老师助助威,算不得什么,就是有什么危险也不算件事。我们寄身江湖道,终日就得说是在刀尖子上滚,早把这条蚁命交付于天。
从来军中不可一日无主,蛇无头不行。我们虽处在朋友地位,可是一切事愿遵王老师的命令,免致临时误事,请不要客气才好。我蒋恩波当着这位武术名家,绝不敢说假话,论到事忙,未必准帮的了什么忙;我们多半存着借这个机会,也开开眼界,哪好再给他们两家误事呢?”
鹰爪王道:“蒋老镖头太客气了,现在我们心照不宣,事完再谢吧!”遂又向本门的一班年岁武功名望全和自己不差上下的,象金刀叟邱铭、鲁南老镖师侯泰、中州剑客钟岩、燕赵双侠、续命神医万柳堂等拱手道:“诸位师兄师弟,现在已到了紧要关头,我们已深入虎口,不是再客套的时候。承大家抬爱,令我王道隆做淮阳派领袖,此时我深望师兄师弟们有什么意见,趁此时赐教才好。”
金刀叟邱铭道:“我们从清风堡绿竹塘起身,就是请凤尾帮龙头帮主,以江湖正义和我们一论是非,清算淮阳西岳两派的旧债。依我看我们直到现在仍然是一本初衷,绝无他意,只请武维扬还我们个公道;至于武维扬是否肯听信麾下一班宵小挑拨离间,那也只有听其自便了。师弟你不用客气,还是由你掌着淮阳派的门户,一分皂白。他若真敢颠倒是非,不顾江湖道义,我们再与他以武力周旋,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中州剑客钟岩等也从旁说道:“邱师兄说的很对,请掌门人不要对自己人再存客气之意才是。”
鹰爪王随着道:“既是众位师兄师弟,这么抬爱我王道隆,我倒不好过却师兄师弟们的美意,只有一切僭越了。此次淮阳派结怨,与凤尾帮既有新仇,又有旧怨,已成门户派别之争。凤尾帮更怀着独霸江湖排除异己的私心,所以与我淮阳、西岳两派,更成不两立之势。就是当日我王道隆与凤尾帮鲍香主一梭之仇,和最近掳劫我两派门人之恨,我两派再打算在大江南北行道,只怕凤尾帮也未必相容。
所以这次凤尾帮就是不故意和我两派为难,我也不能再漠视凤尾帮的行为。我王道隆身为淮阳派掌门人,哪能再隐忍下去,只有和凤尾帮龙头帮主一决存亡,倒是件痛快事。事关我淮阳派开派以来荣辱,唯有带累同门师友,同来浙南,到十二连环坞观光这龙头主舵的威严。
我们借着这种机会,也可以会会凤尾帮一班成名的英雄豪杰。不过王道隆有句话交代在头里,所有来仗义帮忙的众位老师,无论听到凤尾帮匪党怎样霸道无理,千万不要出手帮忙。这场事是我淮阳、西岳两家存亡关头,但分派本门中能够应付强敌,理应由我本门人动手,也好叫帮匪甘服,无所借口。可是天南逸叟武维扬这次也是把全力用上,他也会传绿林箭,约请绿林同道。但是我王道隆的心意,还是先由我淮阳西岳派门下招呼下来,倘有挫折,再请众位老师帮忙,我王道隆承情不尽。”
西岳侠尼也点头说道:“王老师所说,倒是很要紧的事,到时候敬求众位良朋好友稍候一时,我们真有个接不下来,自然要请大家捧我们两家一场。在座的全是有交情的,也不用贫尼再托付。此次决不是江湖上雪仇报复的事,事关淮阳、西岳两派存亡,我们只有和武维扬分一下强存弱亡。
贫尼居心不愿带累好朋友,和这种江湖枭雄结梁子。只是贫尼末学微技,我派又因沙门规戒至严,本门弟子,武功不够年限,禅功不够年限,绝不准入江湖。凡是能身入江湖的,全是已受过佛法慈悲,摩顶受戒坐关三载,方算完了自身修为。
再入江湖,还是时受师辈严加监视,故此门户不显昌大。这次赴会,我西岳派人数寥寥,有几位前辈师傅,和贫尼的几位师兄,全是已参禅门真谛。或静参佛典,不惹牵缠;或侠踪不愿受丝毫拘束,须要看他们兴之所至,届时或许自来全未可定。
贫尼不敢再指望别人,既已掌着西岳派门户,只有凭掌中一口镇海伏波剑,与这班江湖怪杰一争长短了。”
这位侠尼当众表明了心意,鹰爪王又向本门弟子朗然说出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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