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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抢婚
书名： 袍哥传奇 作者： 重庆姐儿 本章字数： 5955 更新时间： 2024-11-18 15:12:06

李二开门时手有点发抖，半天都没能对准锁眼。窦天权以为他的白姑娘就在里边，哪等得及，照准门就是一脚。

木门哐当一声开了，白姑娘没看见，只见狭小的屋子中间立着一个做工精细的木柜，门上还有字——杏儿你还好吗？杏儿，我是你阁楼前徘徊的少年。围着木柜转圈，他先看到：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看到：此水几时收，此爱何时达。只愿你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看到：蝶去莺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当目光滑到最后，他又看到：倚危亭，思念如芳草,萋萋铲尽还生。窦家小子，速来见我！此时，他像遭了雷击，抱着脑袋傻站了好半天，突然亢奋地抱住李二转圈：“白姑娘回信了？她同意了！”

幸福来得过于突然，窦天权有些措防不及，他推开李二，先是打来水洗脸，又就着水岔开指头梳头，感觉捯饬得有点模样了，就急不可待冲李二喊：“快，跟我去见她。”

“少爷，明天，她就结婚了。”李二说话那声音，跟哭没两样。他恨死自己了，咋就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回信。

“你说啥，她和哪个结婚？”窦天权自己都能感觉到，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明天，和涂德胜。”

“你狗日的，”窦天权在李二屁股狠踢了一脚：“她回信了，你为啥不告诉我？”

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自责，那眼泪就跟滚豆子似的，李二说：“少爷，火锅店开张后，我爸要我守到十二点才回家。他说，做人得讲良心，赚不到钱，至少也不能让少爷往里赔钱。他白天不让我乱走，收工再回去，那天早就黑了。”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窦天权拍着木柜子道。

“前些日子，我突然发现江面上那些木板都不见了，就跑去昌泰找你商量，守门那夏大爷说，你忙得很，不晓得啥时候回来。”李二顿了顿又道：“今儿一大早，我哥让我去上河街染木匠哪儿抬新柜子，这才看见上面有白姑娘给你的回信。”

要说，这事也挺有意思。李老大早就看中那些个漂在江水中的木板，都是刷了桐油的，做好了柜子连漆都不用刷。估摸着能打个柜子了，他就一股脑捞起来送到染木匠那里去。染木匠当时还问他，要不要把字刨了，再刷一道漆。他说不用耗那钱，反正他也不识字。还好李老大节俭，否则，白杏给窦天权回信这事，就变成永久的秘密了。

“哪个说的他们明天结婚？”窦天权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请柬都发了，就在对面白玫瑰餐厅。”

看来白杏即将结婚的消息不假，窦天权发现他根本冷静不下来，抱着脑袋转了好几个圈，脑袋还是乱哄哄的。他啊地叫了一声，说：“不管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少爷，”李二一把抱住了他：“你这样去，白姑娘还不当你是醉酒说胡话？。”

“那我该怎么办？”窦天权感觉自己的智商像被清零了，啥办法都想不出来。

“你睡会儿，酒醒了再说。”

窦天权只得听了李二的建议，躺在李老大的床上醒酒。他闭紧双目，想让自己尽快入睡。可是，根本不可能，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白杏，还有涂德胜春风得意的鬼样子。不行，再这样想下去会疯了。他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翻身爬起，却又重重地撞在木床架子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快，给我弄杯浓茶醒酒。”

李二只听说浓茶解酒，但搞不清绿茶和老阴茶哪种效果好，为求稳妥，分别抓了两大把泡成一杯。茶叶太多，那茶水粘稠得发黑，味道更是苦得跟中药差不多。窦天权捏着鼻子才喝了半杯，随后忍不住又哇哇呕吐起来。

说来也怪，呕吐过后，窦天权不但觉得人清醒了，也有了明确的行动方向—马上去找白杏。

这个时候，黄桷垭路口的懿友社，一片喜气洋洋，窗上贴着大红囍字，房檐下、两边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懿友社的姐妹们，穿红戴绿，打扮得天仙似的。这是懿友社大姐的大喜日子，谁也不愿有丝毫懈怠和马虎。

楼下的姐妹们都在忙碌，即将大婚的白杏却懒洋洋倚靠在二楼窗台上，她咬着嘴唇，看着那些被秋风催黄了的梧桐树叶，正一片一片，晃晃悠悠地飘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她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短暂得很呐，难道这辈子就跟了他吗？咋感觉像那秋风摧残却执意不肯落下的树叶，有万般不甘呢。

“姐，吃点东西？。”翠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来到跟前。

“不想吃。”

“我晓得的，你根本就不喜欢那涂德胜，”翠姑将碗重重搁在窗台上，有点赌气：“哼，换做是我，不喜欢，死也不嫁。”在抬眼的瞬间，她看到铺满梧桐叶的青石板路上，出现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少年，他心事重重，脚步急促，每走一步，脚下的梧桐叶就一通乱飞。咦，那脸那嘴那眉眼好熟悉，翠姑往前凑了凑。嗷，是他？没错就是他！当年在码头救她的少年，她发誓要嫁的男孩！只是，他怎么来了？他莫不是知道，自己在这里？这时，她身体发紧，嘴巴干涩，嘴里不自觉地喃喃道：“要是喜欢的人，天天吃糠咽菜都愿意。”

白杏也看见他了，她扶着窗台探出了半个脑袋。那个扰得她心神不宁的家伙来了，那个罪该万死的家伙终于出现了！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窦天权一抬头，就看见二楼的白杏。她一袭白衣，美得像仙女下凡。两人目光相遇，像两块强有力的磁铁相互吸引，刹那间，仿佛时空静止，万物寂寥。

男孩他，在看我！翠姑激动得脑子一片空白，她用力晃动白杏的肩膀，喃喃道：“姐，是他，是他！”

“嗯，是他！”白杏咬着嘴唇狠狠点头。

“少爷，赶紧上去啊。”李二用力捅了捅正在发呆的窦天权，可他的眼神却一直留在翠姑脸庞上。姑娘可真好看，那双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就像带着花柄的豌豆荚。

窦天权像是突然梦中惊醒，拔腿就往楼上跑。

翠姑和白杏同时转身，等待着爱人的到来。

来了，来了，他来了。白杏的心脏咚咚撞击着胸腔，仿佛快要蹦出来一般。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嗷，难道是上天的安排吗？

他来了，来了，一步一步走近，他的眼神痴情又执着，难道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翠姑紧张得无法呼吸，她的双手抬起又放下，她不知道该以哪种姿势迎接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向姐姐解释这突然出现的少年。

他来了！来了！只是，他旁若无人地经过自己，径直走到白杏面前，还用力把她抱住，那说话的语气倔强又坚定：“杏儿，我不要你嫁给他！”

他，竟是姐姐等待的人？翠姑捂住嘴想要后退，双腿却软得像面条，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只得任由软软的身体倚靠在墙壁上。翠姑的所有变化，都没能瞒过站在楼梯上的李二，他看到了翠姑从惊喜到绝望的全过程。其实，这何尝不是他的心路历程呢。这会儿，他甚至幻想把翠姑抱在怀里，并告诉她，别难过，还有我呢。

“你，这是干啥子嘛。”窦天权的怀抱温暖又有力，怀中的白杏幸福又羞涩，她抬眼看到旁边的翠姑，一张脸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窦天权这时才发现，旁边还站在另外一个姑娘。他可不管这些，一把拽住白杏的手，声音霸道得让人无法拒绝：“你跟我走。”这会儿，白杏不忍也不愿拒绝，她的身体、她的内心还有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充溢着从未有过的欢喜。

翠姑倚着窗，眼睁睁看着她的男孩来了，又牵着姐姐手走了。他对自己，似乎没有任何记忆。在两人手牵着手消失在楼梯转角那一瞬间，她的眼泪无声落下。

李二定定的看着翠姑，他仿佛听到了两颗心脏破裂的声音，难道，有的感情还未开始，就注定要被宣告结束吗。他跟在少爷身后，脚步从未有过的沉重。

三人离开茶馆的时候，桃花正坐在转角处为大姐绣结婚用的鸳鸯枕，这玩意费功夫得很，一对鸳鸯得弄半个月，好在很快就要完工了。想着明天大姐新婚就能用上她的手工，心里开心得要命。这辈子，她最感谢的人就是白杏，是她，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为了大姐，再苦再累都值得。就在她揉捏着酸痛脖子当口，冷不丁看到一男的拽着大姐的手出了懿友社。她楞了楞，突然缓过神来，举起绣枕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大姐，你这是干啥？莫忘了，你明天结婚喔。”

未等白杏接话，窦天权抢先开了口：“明天的婚不结了，从现在起，杏儿是我的女人。”

白杏侧头看着这个稍显稚气又一脸坚定的男孩，她想笑又想哭，这场景可真像是在胡闹。可就算是胡闹，她喜欢也愿意陪着。人生已太无趣，就算跟他瞎胡闹，也比嫁给那人要好。

“你是哪个？就不怕涂五爷找你麻烦？”桃花只瞅个背影也看不出这口出狂言的家伙是谁。不过这没关系，在她看来，只要搬出涂德胜的名号，他一定会知难而退。再则，她也想借此给大姐敲下警钟。她想不明白，懿友社堂堂的大姐大，怎么会被一个看似毛头小子的家伙弄昏了头。

“你说的是涂德胜吗？麻烦姑娘转告他，从今儿起，杏儿和他不再有任何关系。”说话的同时，窦天权偷偷瞄了一眼白杏，只见她脸蛋红扑扑的，一副娇羞可人的样子，他心里一动，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杏儿，我们走。”

这会儿，白杏身体软软的、心儿甜甜的、脑袋空空的，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她愿意这样傻乎乎地跟着身边的男孩走，无论去哪儿，心里都是开心的。他们踏出的每一步，脚下都有金黄的梧桐叶在翩翩起舞。

直到大姐背影消失在石板路的转角处，桃花这才看到站在楼上的翠姑，她如获救兵一般，朝她一通狂挥手：“翠姑，快，快把大姐追回来。”

翠姑没回话也没动，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他们走了，她的心也空了。

18浪漫行

窦天权突然心血来潮，想背着白杏走黄桷古道。白杏顺从得像个小姑娘，她把头轻轻埋在他的颈窝处，仿佛又回到了哥哥在时的童年。一路上，两人谁也不说话，但内心都幸福得像那天空翱翔的小鸟儿。

“你要带我去哪儿。”快靠近上河街的时候，白杏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一路过去，必将经过涂德胜的大公口，万一碰到了该怎么办。她并不担心涂德胜会拿她怎样，这背上的温暖足以抵她一辈子的幸福。只是，他会不会要了这男孩的命？哼，只要他敢动手，自己就敢玩命，看谁横过谁。意识到自己竟有为之舍命的想法，她的内心反倒变得平静起来。

“杏儿，你最想去哪儿？”窦天权也很惊讶，他的声音竟可以温柔成这个样子。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白杏羞涩地将下巴搁在男孩的后背上，江湖上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姐不见了，剩下的是一个傻傻的沉醉于爱情的小姑娘。

这些日子，窦天权恍如在梦境中一般，他脑子里想的是找到她并和她在一起。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在找到之后，到底要带她去哪儿。是啊，该去哪里呢？带她回家吗？不，父亲不同意，大哥也会棒打鸳鸯的。他不愿意也不想让心爱的女人受半点委屈。去江湖海底吗？那里也不是栖身之地。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还没准备好迎接白杏的到来，原本坚定的脚步变得迟缓起来，他有些忐忑道：“杏儿，如果，如果我一无所有，你愿意跟我吗？”

“当然愿意！”白杏想也没想，回答得干脆而坚定。反正苦日子早就习惯，索性把好日子当成一种理想和憧憬也不错。

“咱们去城里听戏？”白杏的回答无疑给了窦天权极大的信心，他还年轻，他们都还很年轻，不久的将来，他一定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准备背着我去吗？”这会儿的白杏，并不在乎窦天权带她去哪儿，只要是跟着他，心里就开心得要命。只是人来人往，一双双探寻而好奇的眼神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只要你愿意，我想一直背着你。”窦天权说完这话，感觉整个脸都在发烫。天啦，这是情话吗？他竟也会油腔滑调说情话。不，这不仅是情话，这就是此刻他的真实想法。

那天，窦天权就那样张扬地背着白杏走过黄桷古道，走过上河街，直到在码头上了渡船，这才将她放下。两人手牵手来到国泰剧院，买好票刚要入场，就发现窦璇也在不远处，正想要避开，她已一脸警惕过来了：“我的天，你就不怕哥和父亲的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窦天权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举起白杏一只手道：“姐，这是白杏，”然后戳了一下窦璇，对白杏说：“这是我姐，窦璇。”

此时的白杏竟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将半个身子藏在窦天权身后，怯怯地叫了声姐。

窦天权挺起胸脯，心里比喝了蜜还甜，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窦璇看出来了，这家伙是真恋爱啦，那脸上，眼睛里都流淌着满满的爱意。她对白杏笑了笑：“我喜欢你的戏，还是你的戏迷。”

白杏不知如何接话，只是甜甜地笑着。

就在这个时候，窦天权突然瞥到，有个身穿灰色西服，戴副金丝眼镜，模样还算好看的家伙，总是不远不近跟在窦璇身后。最终那人在窦璇旁边坐下来，他看出了端倪，于是俯身问了一句：“这男的是谁？”

窦璇扭头看了那男的一眼，说话有些结巴：“看你两个，弄得我晕头晕脑的。他，叫蒋信琳，二哥在日本的同学。”

蒋信琳的表情也有些尴尬：“天玑让我带东西过来，所以……。”

窦天权从头到下将蒋信琳打量了一番，随压低声音冲窦璇道：“姐，这人不错，我支持你。”他心中暗喜，原来在窦家自己并不是唯一不听话的，他有一种找到同谋欣喜感。

“你这没良心的，”窦璇用力在窦天权后腰上掐了一把：“也不问问二哥的情况。”

他还没问，蒋信琳先做了答：“天玑要参加论文答辩，这次没时间回来，他给你们带了礼物的。”

“看嘛，二哥不回来，你又成天不在家。”窦璇故作委屈道：“家里好不容易来个壮丁，这不就抓他陪我嘛。”

窦天权看了看窦璇，又回头盯着白杏看，两个女孩的眼神惊人的相似，都有一点醉酒后的迷离状。要换以前，他不一定能懂，可是，现在他懂了，那就是喜欢，那就是动了心的样子，于是扭头冲着蒋先生意味深长地笑。

“对了，明天我就回垫江。”蒋信琳也看出来了，这姐弟俩的表情有点不对头，看来还是早点离开好。出于礼貌，他还是顺口带了一句：“你们要一块吗？永安镇的梅砸酒不错哟。”

“好啊，好啊，”窦璇几乎是未加思索，就忙不迭应道：“咱们一块去。”担心窦天权不答应，又加了一句：“上回你不说要去的吗？”

“你呢？”窦天权手指拨弄着白杏的发丝，眼神深情得让人迷醉。

“好哇。”白杏说。这会儿她心里想的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这些年，追她的男人倒也不少，经商的、从政的、当差的都有，也不乏用珠宝玉器向她表达爱意的。可是，无论那些男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到，那些人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貌。还有那涂德胜，先用抛弃情人表决心，后以不再去风月场所表专一，懿友社的姐妹们都被他感动了，说他真心又痴情，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只有白杏清楚，他和别的男人没两样，见面的时候，那眼神就跟长出了手一样，恨不得黏在她身体上。她清楚得很，他使了这么多手段，不过就是想用得到她来证明，他比其他男人更有能耐而已。唯有这家伙，对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怎么就稀里糊涂跟他走了呢？。

一听窦璇愿意跟着去垫江，蒋信琳抽自己一大嘴巴的心都有。回垫江原本就是想要远离是非，现在反倒把是非揽了回去。这下该怎么办？他悔得肠子都青了，真不该一时心软接了这趟差事。

自他到窦家起，窦璇姑娘就高兴得不成样子，除了晚上睡觉，平时就跟他长出的尾巴似的。吃饭跟着，散步跟着，就连和窦老爷聊天她也寸步不离。都是青春悸动的年龄，窦璇喜欢他，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老实说，从内心来讲，他也是乐意被她黏着的。只是，她毕竟和哥哥有婚约。况且，他也清楚，哥哥对她也是上了心的，催父亲上门提亲都有好几次了。父亲拖着一直没办，原因大家都清楚，大哥无论是外貌还是德行都配不上窦璇。

就算他配不上，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做弟弟的，可不能把这事搅得一团糟。哎，这次回去，还是尽快劝父亲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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