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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樱花俱乐部
书名: 袍哥传奇 作者: 重庆姐儿 本章字数: 4601 更新时间: 2024-11-18 15:12:06
樱花俱乐部是日本人建在租界内的一个豪华娱乐场所,面积足有篮球场那么大。这地方是多功能的,用来开舞会可以,当作酒吧也没问题。这不,今儿个又改了用途,前一半搭了个临时戏台,后半部却摆放了十几张大饭桌,桌上摆满了诱人的美食。
窦天权进去的时候,靠近戏台的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人。为离戏台近一些,他毫不犹豫去了前排只剩一个座位的那张桌子。等他一屁股下去,才发现,这桌不光全是日本人,旁边挨着那位,竟是当年差点一枪毙了他的日本水兵。此时,这家伙已不同往日,身上穿的是一件崭新的军官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
那人似乎也认出了窦天权,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窦天权暗中运力,提防那人向他突然发难。没想到那货突然站起身,还向他热情地伸出了手:“窦少爷好!”好家伙,手上还挺有劲,窦天权暗中运力带着笑容回敬了一下。
对方笑了笑道:“感谢你来参加我父亲的生日宴会。”随即端起一杯酒冲窦天权晃了晃:“我叫山本犬郎,山本太郎是我父亲。哈哈,你可还记得,那年在码头,我俩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啊。”
“喔,哈哈,”窦天权拍了拍脑门,故作恍然大悟状。实则心里在骂,狗日的,中国话学得挺溜嘛。你这一副卖乖讨好的样子,是想干啥呢?
“我们应该算朋友了吧?”山本犬郎满脸的殷勤,眼神里那高高在上的傲气也收敛了不少。窦天权不知道的是,那年山本犬郎刚从码头回到舰上,就被山本太郎啪啪地赏了俩大耳光:“你知道那小子是谁不,你就敢贸然动枪?”
他当时还不服气,脖子一梗道:“不就是个自不量力的支那人嘛?我堂堂大日本帝国军人,毙了他又怎样?”
“你知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山本太郎语重心长道“就算日本是条龙,但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得有帮手才行的。”紧接着,他又介绍了窦天权父亲窦万臣的背景,说他虽只是个商会的副会长,在重庆城却比正会长更有号召力。他是个相当聪明的人,父亲一提点,他立马明白了其中的玄机。这不,今儿简直是天赐良机,可得搞好关系,因为他父亲说了,以后估计他会长期留在重庆发展。
窦天权不懂其中的玄妙,也想不明白那山本犬郎为何突然变得像一只哈巴狗。而这时候,台上的鼓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快,让人感觉像是在密巷里遭了堵截,在被逼到绝望边缘的那一刻,一声清亮高亢的声音陡然而起:更阑静,淡月色,回忆往事心忐忑……
窦天权仔细一听,好家伙,居然唱的还是《石怀玉惊梦》。唱戏那人身穿状元服头戴状元帽,声音浑厚又富有磁性,好一个声音动听又帅气逼人的小生!可是,窦天权方才只是在门口瞄了一眼,就已看出台上那‘男子’分明是他心仪的姑娘。
他不想让人搅和自己看戏,就端起酒杯主动和山本犬郎碰了一下:“要不,咱们先看戏?”
“好。”山本犬郎倒也爽快,一口干了杯中酒,坐回椅子专心看起戏来。
又一阵密集的鼓点之后,只见那小生在场上来了一串凌波微步,再加上惟妙惟肖的眼神、轻盈的手势,仿佛要把石怀玉的形象清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她高声道——想当初,在原籍,祖宗留下好家业。二双亲,把命绝,表兄与我把诗书。大半年,赴京阙,一心要把丹桂折。淮河渡,把病得,旧病复发吐鲜血。恨石宝,那狗贼,盗取我的马匹还有银三百。二艄水,太恶劣,船舱不让我安歇。胡莲娘她的心痛切,闻声驾舟把我接。接过舟,医病结,煎汤熬药甚贤德。病愈后,把亲说,永结同心我们不分裂。夫上京,妻难舍,她赠我的马匹还有银三百……
这出《石怀玉惊梦》的川剧一直很火,窦天权在城里的双庆剧社听过,据说改编自聊斋志异,讲的是武孝廉石怀玉进京赴考,途中旧病复发,危急关头,幸得狐仙胡莲娘吐红珠相救。二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妻。后石怀玉高中状元,招赘相府,得新厌旧,恩将仇报,用计将莲娘杀害。莲娘死后,石怀玉做贼心虚,惶惶不安,一夕数惊,终于在一夜噩梦后精神崩溃而死。
窦天权对川剧没什么兴趣,上回去双庆剧社看戏还是窦璇硬拽着去的。那时他还不认识白杏,也没注意演石怀玉的是不是她。当时他就觉得,唱得一般,但故事感人。迷恋川剧的窦璇就不一样了,那狐仙胡莲娘还没上场,她已哭成了泪人,想来这戏她看过很多回。回去的路上,窦璇好像还提起过白杏的名字,说这女子不光有才气,还很有个性,绝不是那种见钱眼开,有钱就给你唱戏的主。当时他对这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嗯嗯啊啊敷衍了一阵。
这个时候,窦天权好希望窦璇就在身边,给他好好说她的戏,说她的人,总之只要跟她有关都行。就在他恍神的功夫,那扮演胡莲娘的女演员,身子轻盈如一缕幽魂就飘上了舞台。那姑娘不仅扮相漂亮,那眼神还勾人得要命,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狐狸精!她上台后还未开口,台下的男人们已经骚动起来,有嗷嗷号叫,有口齿不清喊白杏姑娘的。
那山本犬郎更是双目放光,眼神追着台上那位演狐仙的姑娘喃喃道:“嗯,这姓白的果然漂亮,名不虚传呐。”
“嗯,是漂亮。”窦天权嘴上附和,心里却在暗笑,狗日的,白杏是哪个都不晓得,还在一个劲瞎拍马屁。
在又一阵鼓点煽情与多人和声之后,整部戏曲进入了男女对唱的高潮部分——
? ? 胡莲娘:淮河救你的命,负义又忘恩!
? ? 石怀玉:淮河救了我的命,哪个忘了你的恩?
? ? 胡莲娘:大比把京进,相府招的什么亲?
? ? 石怀玉:错把相府进,他估到我成亲!(估到,四川方言,强迫之意。)
? ? 胡莲娘:既然已成亲,就该修家音!
? ? 石怀玉:领兵去出征,家书修不赢。(家书修不赢,四川方言,来不及修家书的意思)
? ? 胡莲娘:差将为的甚?杀奴可是真?
? ? 石怀玉:纵然夫不是,妻要让三分。
? ? 胡莲娘:按律条,要挖眼睛!
? ? 石怀玉:娘子莫非要绝情?
? ? 胡莲娘:叫你快些走!
? ? 石怀玉:偏要慢点行。
? ? 胡莲娘:我今不要你的命,石怀玉,退我红珠了孽根……
在白杏掀帐进幔那一瞬间,窦天权觉察到她似乎朝自己瞟了一眼,只觉心脏一阵怦怦狂跳。他选择坐在最前面,不就是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吗?心中那兴奋也就保持了一会儿,他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要是误会自己和日本人关系暧昧,该如何是好?
那天,戏还没看完,窦天权就找了个理由,偷偷溜出了樱花俱乐部。刚跨出租界,他又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能把她独自留在这个地方呢?万一那帮不要脸的东西对她心怀不轨,该怎么办?虽然他留下未必能阻止一切,但至少是一个肯为她舍命的人。
窦天权双手托腮,坐在离岗哨不远的一块石头上。他脑子里想象着各种与白杏有关的场景——她可能正被人拉着陪酒、被犬郎纠缠?被犬郎他爹纠缠?越想脑中的故事越完整,细节也越清晰,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于是站起身,将路边的石子一块块踢飞出去。
数小时漫长如年。
他的白姑娘终于出来了,就跟在窦天枢身后。她穿的是一件灰白长衫,头上戴了顶礼帽,虽说还是男装打扮,可在他看来已经俊俏得要人命了。
“又见面了。”白杏冲她抿嘴一乐。
“我,我等我哥呢。”白杏那一笑,让窦天权觉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双腿发软,喉咙发紧,嘴唇蠕动着,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才合适。
“方才看到你了。”白杏觉得窦天权窘迫的模样可爱极了,上滑竿之后,又回头逗了他一句。
“诶,你不是先回去了吗?”见窦天权没走,窦天枢有些诧异。
“我哪敢啊,回去还不得找骂吗?”窦天权故意苦着脸道。
窦天枢会心地笑了——也就是个孩子,成不了什么大事,这个家还得靠他窦天枢才行的。
窦天权默默地跟在后头,可他那心就没空闲过。他想不明白这白杏怎么会和大哥走在一起,莫非他也动了心思?要知道,风流倜傥的窦家大少爷是很有女人缘的。就他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女的主动投怀送抱。赵明艳要不是有权高位重的父亲撑腰,恐怕家里早就多出些个好嫂子喽。
自从有了那想法,窦天权心里就直打鼓。很明显,真拿他和窦天枢比,明显他没有胜算。外貌长相就不说了,窦家的几个孩子外形都是出类拔萃,谁也占不了太多便宜。最主要的是,窦天枢是目前是窦家生意的掌舵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掌管钱袋子的,这一点可比潜力和未来这种虚东西的吸引力大多了。他越想,越是觉得沮丧,有一阵子,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有一点希望了。
总算到了目的地。在目送白杏进到双庆剧社大门后,窦天权这才将悬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哥,你和白姑娘很熟?”
“不熟,前几天刚认识。”窦天枢耸了耸肩道。
“啊?”
“是山本会长对她有兴趣,指名道姓要她到现场唱戏。你知道的,山本是我们家的财神爷,他有需求,我必须满足。”窦天枢摊了摊手道:“再说了,不就一唱戏的吗,砸多点银子一准能行。嘿嘿,只要是钱能办的事,就难不倒我。”
窦天枢抚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又道:“嘿,我没想到这戏子还挺有性格,听说是给租界的日本人唱戏,价钱都没问,直接甩了我俩字,不去。”
“那,怎么还是去了?”
能完美处理这事,连窦天枢都佩服自己。刚碰壁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办法,肯定是砸钱和找关系嘛。没想到,啥招都用尽了,白杏就是不松口。当时那个挫败感呐,简直没法形容,连找人把那戏子灭了的心都有。
诚然,以他的财力能力,要找个跳滩匠去弄死个唱戏的,还不易于张口吹灯吗。难的是,这戏子如果不能准时出现在宴会上,势必会在山本太郎那里留下,他窦天枢能力不强,在重庆影响力不够的印象。要知道这印象可是独揽业务的基础,那是数也数不清的银子!
既然是这么个关系,这事就算难于上天,他也得继续想办法。对喔,那女的咋死活不愿给日本人唱戏呢,肯定有原因的吧。嘿,没想到,缘由还真让他找到了。原来白杏有个表妹叫翠姑,据说有一回在江边洗衣服,如果不是有人出手相助,已经被租界的日本兵给糟践了。得知真相如此,窦天枢气得拍桌子打板凳:“娘的,这不是弄了个死疙瘩嘛,我咋解?”
在一次聊天中,窦天枢意外地发现,狗日的山本压根就没见过白杏,只是听说她长得好看,这不,就动了色心。他灵机一动,觉得这死疙瘩有解了。在山本催问此事的时候,他故意道:“我跟你一样,也没见过那女的。不过,我一定会为你办好此事。”
现在他知晓了山本的目的,也清楚白杏坚决不答应的原因,在一番冥思苦想之后,他决定冒险和山本玩一场精彩绝伦的狸猫换太子——白杏以男装出场,再找个长相更出众的女子搭档演胡莲娘。白杏来了,就在台上,山本就看你孙子有没那眼光。
这事他早想好了,如果山本事后发现演狐仙那女的不是白杏,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嘛,毕竟事先他说了,并不认识那女的。不过根据他的判断,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在他看来,演胡莲娘那个叫荷花的姑娘可比姓白那女的好看多了。实话实说,白杏还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一女的,经常穿得爷们兮兮的,关键还嗨袍哥,当女舵把头,女性该有的柔媚感一点都没有。
“有钱能使鬼推磨,”窦天枢嘴角微翘,不自觉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来。装什么清高,讲什么气节?戏子无情,这话说的多精准啊。想当初白杏拒绝得可是斩钉截铁,到最后还不是做了金钱的奴隶。只是,他不知道,最终白杏答应去,还真不是为了他多给的那俩钱。
“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窦天权脸憋得通红,就差急眼了。
“嗷,”窦天枢一脸玩味地看着窦天权:“你小子思春了?”
“我要让她做我的女人。”窦天权说话的语气很笃定。
“哈哈,戏子而已,”窦天枢神秘地笑了笑:“玩玩还可以,何必当真。”
窦天权不喜欢窦天枢叫白杏戏子,更不喜欢他说那话时的神情,原本的对话就变成了嘶喊:“你除了爱钱,就是爱自己,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啊哟,这货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戳他的痛处?窦天枢气得差点就将耳刮子甩了过去。在挥手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事似乎对他有利,于是改了手的走向,抚摸着自己锃亮的头发意味深长道:“那就等你们爱给我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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