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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
书名: 汉武大帝刘彻 作者: 杨发兴 主编 本章字数: 8083 更新时间: 2025-04-25 18:29:15

姚定国来了。

他坐在王美人榻旁,一只手攥着美人的手,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来回摩挲着:“娘娘,您要想开点,您入宫不到十年,皇上对您如此宠爱,您应该知足了。且是,因您之故,那栗妃的后冠就像煮熟的鸭子已经到手,突然飞了,您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至于太子吗?皇上并非不想立彻儿,只是碍于春秋大义,大臣的舆论,违心地立了刘荣。”

他打住了话,拿眼四处望了望,宫里除了新拨来的太监李云,别无他人,方放下心来,继续劝道:“栗妃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性傲慢,心底狭隘,口无遮拦,除了貌美之外,一无所长,据说,窦太后对她十分不满。说到窦太后,臣想提醒您一句,别看她是个瞎老婆子,却是个是非精儿,朝中大小事她都想插手,而皇上又是出了名的孝子,您要设法靠近她,抓住她,瞅准时机,拱倒栗妃,树根一刨,树还能活得下去吗?”

姚定国这番话,好像一把开心锁,句句说到王美人心里头。她忽地坐了起来,满面感激地说道:“多谢仙师开导,我一定照着你说的去办!”

“抓住窦太后,死死地抓住!”姚定国叮嘱道。

她咬着嘴唇,使劲点了点头。

她正想如何抓住窦太后,一个女人把机会双手捧了过来。

这个女人叫刘嫖,史称长公主,是堂邑侯陈午的妻子、景帝的姐姐,窦太后的独生女儿,窦太后视她为掌上明珠。不只窦太后,景帝对她也很看重,言听计从,出入皇宫就像进出厨房那么容易。

刘嫖下嫁陈午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阿娇。因为刘嫖没有其他的儿女,只有一个阿娇,自然娇生惯养,视作生命一样对待,一心一意地想要使独生女成为皇后。因此,她对后宫皇储之争是很关注的。长公主见栗妃在这场皇储之争中取得胜利,栗妃的皇儿刘荣被立为皇太子,便使人去栗妃那里示意,要将女儿阿娇许配给太子刘荣,使阿娇成为太子妃。她认为阿娇和刘荣的年龄相当,又是姑表之亲,以阿娇做太子妃合情合理,是顺理成章的婚配,谁料想却被粟妃断然回绝。这一下可激怒了长公主,她在宫内宫外,自认势力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更主要的是如果女儿阿娇不能嫁给太子,那她让女儿成为皇后的野心就无法实现了。为此,长公主就要直接介入皇太子之事,与栗妃结仇而制造易太子事件。

栗妃为什么会回绝长公主的亲事呢?原来长公主经常出入宫闱,在众妃之间走动,经常帮助受冷落的妃子去接近景帝,而景帝对长公主的话几乎是有言必从。贾妃、程妃、唐妃,原来不过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因为她的帮助,才得以接近景帝,荣升为妃的。栗妃心胸狭窄,生性妒忌,一心一意要得到景帝的专宠,故而对长公主在后宫的所作所为很是忿恨。她见长公主不惜放下架子,托人来提亲,于是就不失时机地给长公主一次重重的打击,断然回绝了提亲之事。

消息传到绮兰阁,不,它已经改为宫了。刘启登上九五之尊不久,便把绮兰阁改为绮兰宫。王美人得到了消息,暗自喜道,天助我也。

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着以长公主与景帝的姐弟关系,又有窦太后撑腰,长公主要使女儿阿娇成为皇后的野心很有可能实现,如果彻儿能与阿娇成为夫妻,那么长公主就可以帮助彻儿成为皇太子。她正算计着如何和长公主联姻,长公主寻上门来。

长公主提亲受拒,对栗妃恨之入骨,便不厌其烦地到处诉说。当她带着女儿阿娇来到绮兰宫时,王美入就很热隋地接待了她们母女。王美人假装不知长公主向栗妃提亲遭到回绝之事,拉着阿娇不住地夸赞说:“阿娇长得真是福像,长大后准能做皇后。”只一句话就把个长公主说得心花怒放,一时忘了被栗妃羞辱之事,随口说道:“那就把阿娇许配给彻儿做媳妇吧。”

长公主说出了王美人最想听到的话,正合她的机关,心中喜欢,口中却假意谦逊说:“这怎么能行呢?彻儿又不是太子,又做不了皇帝。阿娇可是注定的皇后命,嫁给彻儿,岂不委屈了阿娇。”

这几句话马上就激起了长公主对栗妃的怨恨之心,忿忿地说:“不是太子又怎么样,太子又不是皇帝。别看如今立了那荣儿为皇太子,岂不知古今废立太子的事很多吗?我看那呆头呆脑的荣儿就没个太子的样。彻儿额宽颈长,眉突口阔,声音洪亮,是大器之相,彻儿才像个皇太子呢。”王美人知事有望,便进一步唆使挑逗,见彻儿正和阿娇在一起玩,便过去问道:“彻儿想不想要媳妇?”

彻儿只是个几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就知道媳妇肯定很好玩,忙说:“要,我要。”

王美人指着带她玩耍的两个宫女说:“彻儿愿意娶哪位为媳妇?”

刘彻看了看两位宫女,摇头不语。

王美人又指着阿娇说:“让阿娇姐姐做你媳妇好不好啊?”

阿娇比刘彻大三岁,表姐弟俩经常在一块儿玩耍。阿娇总是对彻儿呵护有加,彻儿也很喜欢阿娇,听了娘的话,马上闹着说:“我就要阿娇姐姐做我媳妇。”

王美人进一步问道:“彻儿若是娶了阿娇姐姐做媳妇,你将如何安置阿娇姐姐呢?”

这一说刘彻犯了难,搔着头皮儿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我该怎样安置阿娇姐姐呢?”

小孩子都爱捉迷藏,刘彻也爱。他忽然想起了捉迷藏游戏,小手一拍道:“有办法了,我要盖座金屋子,把阿娇姐姐藏进去。”说得王美人和长公主哈哈大笑。

王美人止住笑,对长公主说道:“姐姐,有道是小孩嘴里掏实话,阿娇和彻儿的事就这么定了吧?”

长公主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当即应道:“就这么定了。”

尽管长公主答应的很干脆,王美人心里清楚,彻儿是皇子,皇子的婚姻,岂能由两个女子说了算。若是直接给皇上讲呢,又怕他拒绝。皇上若是一拒绝,连退路都没有了。

长公主见美人突然沉默不语,大奇道:“皇弟妹这是怎么了?”

王美人轻叹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长公主仗着是皇帝姐姐,不以为然地说道:“女人怎么了?有许多大事,就是女人操办的。远的且不说,就说惠帝伯伯吧,他的婚姻大事,乃吕太后一手操办。”

王美人摇头说道:“吕太后和高祖爷是患难夫妻,为大汉朝的创建和稳定建下了不世功勋,你我怎能和她相比?你我不是吕太后,皇上也不是高祖爷,彻儿的婚事还得皇上说了算。”

“如此说来,我这就去面见皇上。”刘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皇姐莫急,妹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就说吧。”

“阿娇和彻儿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皇上会不会认为,这么早地谈论他们的婚事,为时有些过早?”

长公主蛮横地说道:“早什么早?古往今来,指腹为婚的也不在少数,且莫说阿娇已经七岁了。”

王美人本想说,阿娇大彻儿三岁,话到口边改为“彻儿小阿娇三岁,年龄悬殊有些太大,皇上怕是……”

“这你就多虑了,女比男大几岁怕啥?你没听说过女大三抱金砖嘛!”王美人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此话不谬也。皇姐这番开导,真令我茅塞顿开。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后对阿娇和彻儿甚为溺爱,应该告诉她老人家一声,也好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再说,儿女的婚姻大事,总得有个中人,这中人再没有比太后她老人家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是的,你刘嫖和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毕竟只是姐弟关系,皇上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但太后就不一样了,彼此是母子关系,而皇上又以大孝闻名于朝,为立太子之事,皇上没有征求太后意见,太后将皇上召到昭阳殿,好发了顿脾气。彻儿和阿娇的婚事,若有太后出面,万无不允之理!

景帝挨训之事,王美人只是听说,长公主可是亲见,想不到温文尔雅的一个瞎老婆子,训起人来,一点儿情面也不讲,连皇帝也不例外,事隔两个多月,仍历历在目。

太后以杖击地说道:“皇上,你是要我叫你陛下呢,还是叫你皇上呢?”

景帝躬身回道:“孩儿既是皇帝,更是母后的儿子,且永远是母后的儿子,母后见了孩儿,应该直呼其名。”

太后频频颔首说道:“好,你还不算十分狂妄,你还认我这个母亲。既是认我这个母亲,我便以母亲的名义教训教训你。你给我跪下!”

景帝乖乖地跪了下去。

太后声色俱厉地说道:“我问你,太子是什么?”

这话难不住景帝,当即回道:“太子是皇储,是天下的根本。”

“立储之事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和大臣们商量?还有我这老婆子,我眼瞎心不瞎。我历经四朝,好赖比你多吃了二十几年干饭!”

“孩儿知错,孩儿罪该万死!”景帝口中如此说,心里并不服气,说了这句话后,话锋一转又道:“对立储之事,孩儿尽管没有请教母亲,可孩儿也曾征求过几个大臣的意见。”

“谁?”

“魏其侯窦婴。”

一听窦婴二字,太后愈发恼怒起来,用手杖敲打着木板恶狠狠地说道:“窦婴算个什么东西,先帝若不是看着我的老面,封一千个侯爷也封不到他的头上。要商量,你就应该找周亚夫、找许昌、找庄青翟、找石奋、找汲黯和郑当时……”

景帝无话可说,只有磕头认罪而已。

想到这里,长公主将记忆的闸门关闭起来,对王美人说道:“皇弟妹所言甚是,咱这就去面见太后。”

王美人不想把这事做得太明显,笑辞道:“我就不去了吧!太后对我再亲,毕竟是婆媳关系,哪像你们母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长公主一想也是,便不再勉强。欲要向王美人告辞,美人倒先开了腔:“皇姐去见太后,最好也把阿娇和彻儿带上。”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

“论智商,你我姑嫂二人,给太后拾鞋提衣也赶不上,说话时要婉转一些。”美人故意拍打着脑门:“彻儿那句话怎么说呀?”

“什么话?”

“他说是,若能娶阿娇姐姐做媳妇,怎么着呀?看我这记性。”

长公主笑道:“彻儿说,若能娶阿娇姐姐做媳妇,要盖一座金屋子把阿娇姐姐藏进去。”王美人使劲拍打着脑门儿说道:“对,就是这句话。一个乳毛未褪的四岁娃娃,便知道‘金屋藏娇’,这莫不是天意吗?”

“这正是天意。”

长公主说完这句话,便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乐滋滋地去了昭阳殿,见了窦太后,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得窦太后莫名其妙,娇声斥道:“傻女,有啥好笑的,讲出来也好叫母后听听。”

她这才收住了笑,抿着嘴问道:“母后,男女情窦初开,当在什么年龄?”

窦太后想了一想说道:“这没准,一般来讲,女孩子开窍早一些,男孩子开窍晚一些。”

“早一些当在什么年龄?”

“女孩子约在十二三岁,男孩子吗,要比女孩子晚个一二年。”

“四岁孩子呢?”

“乳臭未干,懂个啥?”

长公主得意地大笑起来:“母后啊母后,你英明一世,洞察秋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太后翻动着一双白蜡眼瞅着长公主。长公主便将彻儿金屋藏娇的始末讲了一遍。

太后一脸惊诧地问道:“竟有这等事。闺女,你是在给母后讲故事的吧?”

长公主收住笑,一脸认真地说道:“母后,这不是故事,您老人家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彻儿。”

听了这话,太后把手一招呼道:“彻儿,来奶奶这儿。”

彻儿正在和阿娇拉着手玩,听了这话,瞅了长公主一眼,在长公主的示意下,挪动着两只小脚,走向太后。

太后把彻儿双手抱起,置于膝上,抚摸着他的头顶,柔声问道:“彻儿,你皇长姑说的可是实话?”

彻儿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太后追问道:“彻儿若是娶了阿娇姐姐做媳妇,你将如何安置你的阿娇姐姐?”

彻儿比划着一双小手,稚声稚气地回道:“我要盖一个大大的金屋子把阿娇姐姐藏起来。”

那憨态太后虽说无法儿看到,却也想像得到。噗嗤一声笑了。她一边笑,一边拍着彻儿的头说:“指甲盖般一个娃娃竟也知道娶媳妇,莫不是天生一个情种。好、好,奶奶成全你。”

当即命随侍太监,去未央宫前殿召宣景帝。

景帝来到后,向太后请过了安。长公主欲行君臣大礼,被他拦住了。

“母后召孩儿来,可有什么吩咐?”景帝毕恭毕敬地问道。

太后笑咪咪地回道:“我今日遇到了一件鲜事,想道给你听听。”接着便将金屋藏娇之事讲了一遍。

景帝听了,也是半信半疑,拉过刘彻,仔细地考问了一番。喷喷赞道:“奇事,奇事,千古奇事。”说着,双手把彻儿抱了起来,举过头顶,转了一圈。

太后笑吟吟地说道:“皇儿,指甲盖大个孩子,竟然知道‘金屋藏娇’,咱成全他吧!”

景帝频频颔首道:“母后说得极是,孩儿这就召告太史令,择一个皇道吉日,为他们搞一个订婚仪式。”说毕,将刘彻放了下去。不料那刘彻双脚刚一落地,突然冒出一句话:“父皇,父皇两字孩儿会写了。”

景帝闻言,十分高兴,二次将他抱起,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说道:“彻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彻儿忙点了点头。景帝大声说道:“内侍。笔砚伺候。”

随侍太监不敢怠慢,不一刻儿便将笔砚办齐,放在几案之上。刘彻挣下怀抱,一蹭一蹭地来到几案旁,踮着脚,张着嘴,饱蘸浓墨,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写下两个大字:父皇。把个景帝乐得合不住嘴,正要夸奖刘彻几句。忽听他稚声稚气地说道:“父皇,孩儿还会写‘天子’二字。”

景帝越发高兴,点头说道“那好,皇儿索性连‘天子’二字也写了吧!”

刘彻又伏在几案上,把“天子”二字写了出来,额头上爬满了亮晶晶的汗珠。

长公主正要帮他去擦,他却把长公主拉到一旁,附着她的耳朵,小声嘀咕起来。长公主一边笑一边点头,扳住他的小手,用食指在掌心上比划着。

小刘彻使劲点了点头,疾步走了回去,掂起毛笔,在“父皇”与“天子”中间写了一个是字。把个景帝喜得,那嘴像裂开的小瓢,第三次将刘彻举了起来,使劲吻了一口说道:“我儿,你真行!”

太后看不见,又很想知道,大声问道:“皇儿,彻儿写些什么?”

长公主代答道:“彻儿写的是,‘父皇是天子。’”

太后喜道:“这小家伙,简直是个人精。”

长公主笑道:“彻儿如此聪明,这都是爷奶的积德,坟园的风脉,大汉的希望啊!”

听到大汉的希望这几个字,景帝心中一震,姚相士的话便在耳边响起:“恭喜太子,此梦大吉,必有奇胎,异日当为我大汉盛世之主。”

好一个盛世之主!景帝照着彻儿脸蛋又吻了一口,笑嘻嘻地问道:“彻儿,你想做大汉天子吗?”

话一出口又后悔了,想不想做天子的话能是随便问的吗?彻儿如果回我,他想做天子,我该怎么说?若是一个物件,我可以收回来,这话一出口,能收回来吗?他后悔死了,以忐忑不安的心情瞅着彻儿。

“父皇!”彻儿奶声奶气地说,“我不想做天子。”

这话大出景帝意料,其实也是他最想听到的话,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扑嗒落地。但又觉着奇怪,彻儿既然知道金屋藏娇,不可能不知道做天子的妙处,既然知道,又不愿做,内中必有原因。止不住问道:“彻儿,你说做天子好不好?”

彻儿扑闪着一对长睫毛回道:“好。”

“既然好,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天子?”说完这句话,二目直直地盯着刘彻,看他如何回答。

小刘彻不慌不忙地回道:“孩儿一做天子,父皇就得驾崩,孩儿不想要父皇驾崩,孩儿要父皇千岁万岁!”

啪啪啪,不知谁带了个头,大概是长公主吧,满屋的人全都鼓起掌来,把个景帝激动得热泪盈眶,照着彻儿的小脸蛋亲了又亲,喃喃说道:“好孩子,你真是朕的好孩子。”

长公主把女儿许给刘彻,并不是只要想做一个王妃,她眼中盯的是皇后。但若不把彻儿推上皇帝的宝座,她的愿望就无法儿实现。但要彻儿做皇帝,不能绕过太子这个坎,今儿何不趁着皇上高兴,来一个旁敲侧击!

“唉,孩子好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太子,是好是孬对社稷无碍。”

太子是景帝立的,又是新立,他不想听人议论这件事儿。把彻儿轻轻往地上一放,对着太后躬身一揖说道:“母后,孩儿还有几件要紧的奏折要看,孩儿告辞了。”

他回到了未央宫前殿,两眼看着奏折,心中却在想着太子之事,我选错了人么?荣儿的智慧到底和彻儿有几许差距?奏折横竖是看不下去了,倒不如把荣儿召来,考问一番。

荣儿闻召慌慌张张地前来见驾,行过了君臣大礼,颤颤惊惊地问道:“父皇,孩儿前来见驾,可有什么训示?”

景帝示意他坐下,满面慈祥地问道:“皇儿近来所习何书?”

刘荣忙起身回道:“回父皇,儿臣所习乃贾谊先生的《过秦论》。”

景帝二次示意让刘荣坐下。

“皇儿以为秦朝二世而亡,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儿臣以为秦之所以失天下,最主要的是其‘攻守不分’,即所谓‘仁义不施而攻守势异也。’”

“皇儿以为我大汉治国当采用何术?”

“儿臣以为我大汉治国可行黄老之术,与民休养生息,无为而治。”

景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话锋一转问道:“当天子好不好?”

“好。”

“皇儿想不想做天子?”

“想。”

景帝最怕他这样回答,他偏偏这样回答了,恨不得上前掴他几个耳光。想了一想又忍住了。挥了挥手,半是厌恶,半是懊丧地说道:“你下去吧!”

斥退了太子,景帝独坐御椅之上,闭目叹息,忽听一个声音说道:“看起来,这太子立得过于仓促,倒不如废了吧!”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马上反驳道:“太子乃国家根本,立了还不到仨月,太子又没多大过失,怎么说废就废了呢?”这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一个声音立马跳了出来:“错矣,正因为太子是国家根本,故而应择贤而立。太子平庸无能,你千秋万岁之后,把国家交给这样的人你放得下心吗?”

第二个声音反驳道:“太子并非平庸,只是没有彻儿那么鬼精罢了。大汉开国五十余年,行的是无为而治,需要的是守业皇帝,就无为而治这个国策而言,太子为人宽厚仁慈,小心谨慎,做事不敢越雷池一步,当是皇帝最合适的人选。”

想着想着,他的心情惭惭平静下来。也许是晚饭多喝了几樽酒的缘故,也许是两日没近女色了,忽然生出想做那事的冲动。高声叫道:“摆驾绮兰宫。”

王美人闻听圣驾到了,忙对长公主说道:“皇姐,赶快迎接圣驾。”

长公主也不敢怠慢,一边跟着走一边说道:“皇弟妹,皇上虽说十分喜爱彻儿,但刘荣也是皇上骨血,且又没有什么过错,要皇上废刘荣而立彻儿,一时半会怕很难办到。咱不如把刀尖对准栗妃,杀她个落花流水。栗妃一倒。刘荣的太子还能保得住吗?”

王美人一边走一边点头,及至来到官门,圣驾还没到,方松了一口气,驻足说道:“皇姐所言极是,今日便是一个机会。”

长公主道:“咱俩谁打头阵?”

王美人是个有心机的人,不想把自己摆在火山口上,便顺手送给长公主一顶高帽子,“皇姐经多见广,口才极佳,又和皇上是手足之情,当然由皇姐打头阵了。”

长公主最爱听奉承话,当即应道:“好,这个头阵姐打定了,届时皇弟妹可莫忘了为姐姐呐喊助威。”

王美人满口应道:“那是自然。”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圣驾到了,忙一齐迎了上去,扑地朝轿前一跪,口称:“臣妾迎接圣驾。”

景帝笑微微地下了御轿,在姑嫂二人的簇拥下步人大厅。几位宫女慌忙上前服侍,献上果品。

水果是常见的几种,不外乎是梨呀、瓜呀、花生和大枣。景帝把二目盯在鲜梨上,那梨只有两个,还有些泛黄,比集市上的梨小一圈,眼睛突然一亮:“西域梨。”顺手拿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擦了擦嘴,笑对王美人说道:“这梨是西域进贡给朕的,朕把它分作三份,一份留下自用,一份送给了母后,余下的给了你们几个皇妃,大概是一人十个吧,你这九个全入了朕口,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王美人笑接道:“陛下这话就有些见外了,连臣妾都是陛下的,还分什么你我?且是,这梨原本就是陛下的,取之于陛下,用之于陛下,有什么不可?”

这话,景帝听了很受用。他想起了栗妃,栗妃也分了十个梨,不到两天全报销了。一月前,他驾幸飞翔宫,正与栗妃到情浓之时,栗妃哼哼唧唧地说道:“陛下,那西域梨真好吃,酥甜酥甜的,一到嘴便化了。”

他一边动作着,一边回道:“傻女,进贡给朕的东西,不好能进吗?”

栗妃娇喘着说道:“臣妾还想吃那梨,能不能再赐臣妾几个?”

他正在兴头上,满口应允。回到承明殿,忙遣一太监,又给飞翔宫送了十个。前天他去飞翔宫,办完了那事,有些口渴,想吃个西域梨。粟妃笑回道:“那梨,十天前就吃完了。”而美人只分了十个梨,全部拿出来招待了我,她一个也没舍得吃。

想到此处,拿起最后一个梨,一脸深情地对王美人说道:“爱妃,这种梨真的是很好吃的,你就尝一尝吧!”

王美人忙摇头说道:“臣妾有个胃酸的毛病,吃不得甜东西,这梨还是留给皇上吃吧!”

景帝故作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说:“什么胃酸,分明是不给朕面子。这个梨你若是不吃,朕这就启驾回宫。”

王美人听了这话,满脸陪笑道:“陛下不必动怒,臣妾遵命也就是了。”说罢,双手恭恭敬敬地将梨接了过来,切为两半,将其中的一半捧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笑拒道:“皇弟妹不必客气,这梨我已经在太后那里尝过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王美人笑吟吟地说道:“既然这样妹子就不客气了。”

她玉口微张,正要朝香梨上咬去,忽然停了下来,朝随侍的公公李云吩咐道:“把这两瓣梨拿去让阿娇和彻儿吃吧。”

景帝心头一热,脱口说道:“爱妃真是一个贤妻良母。”

长公主不失时机地吹捧道:“皇上真是英明之极!姐也觉着在您这些嫔妃中,论德行,没有一个赶得上美人。今日下午,若非美人妹妹,增成宫非闹出人命不可!”

景帝一脸诧异地问道:“增成宫,增成宫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栗妃!”

景帝愈发不解了:“增成宫住的是程妃,与栗妃风马牛不相及,如何又怪着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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