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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捞针,各怀鬼胎
书名: 猎罪者:我在重案队的日子 作者: 刑警万安 本章字数: 5329 更新时间: 2023-12-28 17:25:30

夏夜。

东海市,南城区。

车水马龙喧嚣依旧,霓虹灯下,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编织着夜的美景,却依然抹不去暗淡的色彩。

迈过天地汇夜总会的门槛,便能闻到奢靡的气息,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有。入目处尽显奢华,地上铺着意大利的大理石拼花地砖,头顶挂着捷克的水晶吊灯,到处摆设着描着金边的欧式家具。西装革履的“少爷”和穿着蓝色晚礼服的“公主”们,笑容满面地迎接着天南海北的“有钱人”。

专供VIP客户的888号,是天地汇最豪华的总统包间,分为两个区域,外面是K歌区,里面是娱乐休闲区,这里也是宝泉信息咨询公司的“长包房”。

此时包厢中,十几个穿着背心短裤,身上描龙画虎的混混,聚集在昏暗的娱乐休闲区,有的在打台球,有的在赌骰子,有的抱着浓妆艳抹的陪酒公主,在角落里打情骂俏,一片乌烟瘴气。

桌子上堆着数不清的啤酒瓶、生蚝壳、烧烤铁签,还有几十个啤酒瓶。其中有一个混混,蹲在桌球角落里,津津有味地嘬着螺蛳粉。酸臭味弥散出来,混合着酒味、烧烤味和烟味,那叫一个令人窒息。

外面K歌区比里面好上一点,桌子上散放着果盘、烧烤和黑方威士忌。黄欣倍感亲切地打量着包厢内的一切,他的脸上指印未消,身后的石军换了一套新衣服,手上拿着冷透的烤腰子,鼓起腮帮子艰难地咀嚼着。

在黄欣崇拜的眼光中,站着一座“肉山”,“肉山”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与万子良等人交过手的豹哥。

豹哥名叫李果良,早年从皖南来东海跑码头,靠着心狠手辣和贪得无厌,与一群乌合之众成立了宝泉信息咨询公司,他担任副总。

李果良左拥右抱,两个浓妆艳抹的陪酒公主衣着暴露,他右手拿着话筒,嘶唱着《真心英雄》,左手在陪酒公主身上游走,揉捏她的敏感部位,引得娇嗔连连。

石军没来过这种地方,嘴里吃着冷透的烤串,眼睛却在不停乱瞟,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口水涟涟。

李果良唱完《真心英雄》,抱着两个妞坐回沙发上,黄欣赶紧凑上去,殷勤地递上一根烟,把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豹哥,那人自称炮爷,是个暗挂子(恃强凌弱的习武人),我说我是豹哥的人,这货却说他打的就是豹哥……”

“去,给老子点歌。”李果良松开两个陪酒公主,在她们屁股上各拍了一巴掌,等两个妞去了点歌台后,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蠢货,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用脑子,怎么还去做这种低端的活,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不是,豹哥,我跟石头刚出来,手头有点紧,腿也没那么长,想就近盘盘地皮(用不法手段搞钱),谁想到,他们吃生米儿(黑吃黑不讲规矩)……”

“贼不空手,骗不回头,都让人家找上门了,还不是没脑子?”李果良怒气不减道,“行里行外,哪个不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有能耐的人多着呢。你都蹲了几回了,还没学会长记性?”

“豹哥,这哪是在打我的脸呀?”黄欣侧过脸颊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是?”

“操!还真下黑手。”李果良瞥了一眼道,“咱们地盘上,有炮爷这号人物?”

黄欣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金石交错的声音。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不称爷,谁敢称爷?”

黄欣转身望去,见后排的沙发上,居中坐着一个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大汉戴着劳力士金手表,脖子上挂着纯金佛牌,面目狰狞,全身肌肉虬结,胸口左右两边各有一套凶神恶煞的文身,左边纹的是“骷髅头”,右边纹的是“奥尼面具”。

李果良这座“肉山”在彪形大汉面前,瞬间变成了毫无气场的“小土包”。

大汉名叫朱宝泉,江湖人称“宝爷”,是宝泉信息咨询公司的总经理,李果良的大哥,靠着一套狠辣的劈挂掌,在东海市打出了一片天下。

朱宝泉一出声,整个包厢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他的身上,洗耳恭听他的“教诲”。

“宝爷,洗手间没人。”一个小弟毕恭毕敬地伸出手道,“这边请。”

朱宝泉从晦暗中站起来,缓缓走向K歌区旁边的卫生间,即使不动声色,他全身仍散发着慑人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每走一步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黄欣有点把持不住,吓得直咽唾沫。石军更是愣在原地,双腿发软,刚咬了一口的烤串,从嘴里掉到了地上,他差点又跪下。

“宝爷问你话呢,还不快说!”见朱宝泉走出来,李果良赶紧呵斥黄欣。

“宝爷好。”黄欣急忙上前汇报道,“那人自称炮爷,我听得真真的,绝不会错。”

“炮爷?”

朱宝泉停下脚步,似乎在思索什么,整个包间的气氛愈加凝重了。小弟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朱宝泉冷哼一声,走了进去。

片刻后,朱宝泉出来,声音轰隆隆道:“道上敢以‘爷’自居的,不是‘大哥’就是条子(警察),这个炮爷的‘炮’,怕是炮局(公安局)的‘炮’吧,簧点不清(不识时务)。”

李果良恭敬道:“大哥的意思是,那炮爷真是条子?”

“出来混,错了要认,被打要站稳。不管是不是,这事都过去了。”朱宝泉不容置疑道,“别因为一点小事,招惹了条子,耽误了火做(大生意)。”

“是,大哥。”李果良弯下腰,恭顺地应了一句,转身对黄欣声色俱厉道,“宝爷的话听见了?这件事揭过了。”

“听见了,以后烂在肚子里。”

“继续。”朱宝泉不屑一顾地瞥了眼石军,转身走回休闲区,“哼,小赤佬。”

石军这才发现,朱宝泉的后背上文了一只斑斓猛虎,张开血盆大口,随着朱宝泉走动,老虎也“活”了过来,仿佛要从背上扑出来,择人而噬。石军吓得一个激灵,心里战战兢兢,低下头不敢再乱瞟。

“继续,继续。”

朱宝泉回到沙发上坐下,招呼身边的小兄弟们,喧闹声再度响起。

沉重压抑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黄欣和石军还是大气不敢喘,畏惧到了骨子里。

“别在那儿杵着了,给你个杵门子(挣钱的方法),”李果良瞥了一眼黄欣道,“糊口去,小年子(生意),练练手。”

“多谢豹哥,一定办好。”

“四明路锦园小区有个叫张黎的豆儿(丫头),欠了我们不少钱,想办法挖点银子出来,肉偿也可以。”李果良露出淫荡之色道,“记住了,我们是有公司的人,做的是正经买卖,合理合法地搞钱,不是耗子会的混子,把你以前那套收起来,多动动脑子。”

“是,豹哥,您是我师傅,以后我跟您多学着。”黄欣低眉顺眼道。

“豹哥我混世界,全凭三样东西:脑子、义气、兄弟。”李果良看了一眼石军道,“这就是你带的新兄弟?”

听李果良提到自己,石军立刻绷紧了身体。

“石头是我在苦窑里结拜的兄弟。”黄欣侧过身子,把石军让出来道,“出来没活路,想在公司求口饭吃。”

“怎么进去的?”

“在工地上偷钢筋。”石军如实回答。

“祖上什么营生?”

“啥意思?”

“屎拉裆,豹哥在问,你爸是干啥的?”

“噢,老爷子开个小卖部。”

“出身平平,脑子也不好使。”李果良随手打发道,“既然是你兄弟,那就让他挂个职吧,你亲自带他,如果出了幺蛾子,家法不容。”

“是是是。”黄欣赶紧扯了扯石军道,“还不快谢谢豹哥!”

“谢谢豹哥,我一定好好干,绝不给公司丢脸。”石军深鞠一躬,对李果良感恩戴德。

“走吧,走吧。”李果良随意挥挥手打发他们。

黄欣没有立即退走,而是看向桌子上剩下的没人吃的一把烤板筋,露出希冀之色。

“拿走吧。”

“谢谢豹哥。”

黄欣大喜过望,抓起剩下的烤板筋,带着石军退出了包厢。

包厢外,黄欣把凉透的烤板筋分给石军,石军毫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欣哥,豹哥身上的文身,怎么是带鱼和软脚虾啊,一点都没宝爷的文身霸道。”

“你个拉裆货,懂个屁!”

黄欣一巴掌拍在石军后脑上,传出“啪”的一声闷响,石军“哎哟”一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豹哥文的那是天龙和毒蝎,只是后来长胖了,文身才走了样。”

“真的很像带鱼。”

石军知道说错了话,往嘴里拼命又塞了几块板筋。

“说起来,你小子也真够幸运的,才来拜山头,就有幸见到了宝爷,够你以后吹了。”

“这都是欣哥牛呀。”石军奉承道,“欣哥,宝爷他们来这里耍,得花不少钱吧。”

“开玩笑。”黄欣与有荣焉道,“宝爷他们的总统包,光包间费少说就要两万,加上公主、酒水,一晚上至少要花十万。”

“乖乖哟,这么多钱。”石军一脸羡慕道,“这算不算一掷千金?”

“屎拉裆,你考研呀,成语还懂得不少。”黄欣继续吹嘘道,“告诉你,天地汇只有宝爷能把烧烤拿进去,这叫什么?这叫实力,叫面子。跟着宝爷混,准没错儿。”

“太好了,进去之前,服装厂门口有个摆摊算命的瞎子,说我今年能走大运。”

“嘁,那还用说,我小的时候就有一个算命先生说我命好,是遨游骨,嘴大吃四方。”

“怪不得欣哥在哪儿都能混到一口吃的。”

“那还用说,我走过南闯过北,厕所后面喝过水。混了这么多年夜场,见的世面大了。”

“欣哥,你以前不是夜场的保安嘛,站在门口算混夜场吗?”

“滚滚滚!”黄欣脸色一僵,又一巴掌拍在石军的后脑勺上,恼羞成怒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翌日,上午。

按照宋立的侦查思路,一探组兵分两路,陈强和万子良前往东海市第二监狱,惠俊豪则和胡秋飞去滨海区的滨海监狱。

陈强和万子良开着警车一路向北,用了一个半小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目的地。

监狱办公室的副主任马杰长得白白净净,神似天王巨星刘德华,早已经等候在大门口,接到陈强和万子良后,快速办理好相关手续,便带着二人走进了监狱。

这是万子良第一次走进监狱,他好奇地四处打量,周围是一圈高墙,墙头上缠绕着电网,白色的墙上用黑体字写着红色的标语:强化教育监督,坚持惩防并举。各个主要出入口,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来回巡逻。

高墙下的空地上,剃着光头的犯人们身穿蓝色的囚服,在管教们的监管下,喊着响亮的口号,整齐划一地跑步,神情略显麻木。

“罗狱长,陈探长他们来了。”

马杰带着陈强和万子良来到狱长办公室,罗狱长头发花白,瘦削刚毅,马杰为双方做了介绍后,便退了出去。

“罗狱长,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四年前判刑入狱,并在最近出狱的犯人情况。”陈强开门见山。

“东海五座监狱,在押人犯加起来近五万人,第二监狱算小的,在押人数只有八千多人,四年前判刑入狱,最近出狱的犯人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有没有更具体的方向?”

万子良拿出了工作笔记本,认真地记录起来。

“目标对象,身体强健,有较强的控制欲,对女性有变态执念,从事过体力劳动的社会底层人员,年龄在40~50岁之间。”陈强道。

“具体情况,狱侦科的包德荣同志比较熟悉。”罗狱长轻轻颔首,面露思索之色,道,“他天天和犯人们打成一片,现在让他过来,你们再沟通。”

罗狱长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包德荣便敲门进来。

包德荣油头粉面,中等身材,眼睛非常明亮。

听了陈强的简单介绍,包德荣思索片刻道:“按陈探长的要求,我们监狱在四年前判刑入狱,并于今年出狱的犯人,总共有三十二人,完全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

“谁?”

“回泽强。”

“他是什么情况?”

“他本是苏北农民,身高体壮,四十岁出头,一直未婚,四年前因强奸罪入狱,在狱中我跟他打过交道,感觉这个人愣头愣脑的,也没什么朋友,他于今年3月出的狱。”

“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目前在东海工地上当小工。”

“回泽强,泽强……”陈强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工地具体的地址是?”

“南郊区大场镇市八建的工地。”包德荣翻看了一下工作笔记,“不过,回泽强不太合群,经常和人发生矛盾,搞不好现在不在这个地方了也有可能。”

“噢,这小子还是条独狼!”陈强顿时大喜过望,此人跟他心里刻画的明珠案凶手画像越说越像,几乎完美重合。

“请把回泽强的联系方式给我们。”

包德荣不仅给了联系方式和地址,还把三十二人的资料一并拷贝给了陈强。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陈强婉拒了罗狱长的安排,带着万子良一路风驰电掣向南郊区大场镇而去。

艳阳高照。

北郊区通往南郊区的绕城高速公路上,一辆帕萨特警车穿梭在车流中,闪着警灯,呼啸而过。

“头儿,能慢点吗?这一路上全是大卡车。”万子良坐在副驾驶上,双手死死拉着把手,一脸惊恐道。

“去晚了,回泽强就跑了。”

“这款帕萨特,中保研的碰撞结果,A柱断裂,车毁人亡啊。”

“别怕,相信我的车技,刑警的荣誉至高无上,剩下的交给浩然正气。”

陈强说着快打方向盘,脚下把油门踩到了底,警车如离弦的箭,再次超越了一辆集装箱卡车。

丰富的办案经验告诉陈强,战机稍纵即逝,而且在常年的办案过程中,他发现了一条很有趣的规律:“一山容不得两强”,即凡是犯罪嫌疑人名字中有“强”字的,必然会栽到他陈强的手中,正如上次的傅小强。此时,多年的艰辛也化作源源不断的斗志,明珠案他势在必得。

南郊区市八建的工地上,陈强和万子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回泽强摁在了沙子堆里,扎上背铐后,押回了刑侦总队。

然而,事与愿违。

经过连夜突审,回泽强确实栽到了陈强手中,只不过与明珠案毫无关联。他出狱后一边在工地打工,一边在夜间拦路抢劫强奸夜归的独身女性,在出狱后短短四个月内,已经作案八起,只不过这些女性出于羞耻心而没有报案。

虽然抓获了一个夜间行凶的恶魔,但是陈强依然闷闷不乐,他心心念念的明珠案线索再次断掉,而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却是出入境管理局、各大医院,以及各个省市的海量协查情报。

6月14日,周末。

新城区,通达公寓。

接连几日的高强度工作让万子良疲惫不堪,昨天更是加班到凌晨,回来后倒床便睡,迷迷糊糊中,他又陷入了那个梦境。

跟以往不同的是,梦中那幅诡异的“图画”这次竟然格外清晰,好像有无形的力量正在把它凝聚起来。

万子良屏气凝神,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图画”的真容。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手机铃声,“图画”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瞬间支离破碎,梦境也自此消散。

万子良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冷汗淋漓。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抓过来一看,现在已是早上8点钟,来电显示是苏桐。

“呆木头,到你楼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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