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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名： 火速出击 作者： 周环玉 本章字数： 4539 更新时间： 2024-07-01 16:57:31

趁着天还没有亮，真子要被他们带到翠莲家中，这是他们初步商量的结果。翠莲是个寡妇，几乎没有人去她家里，真子暂时去翠莲家里比较安全。大家摸着夜路向后村走着，再过不久，村里就会有人出来做早活了。

又是黑暗中，又在陌生的地方，真子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任由这几个中国人指使。她走在他们中间，时刻提防着。她想过一有机会就逃出去，可是在这个地方，即使逃出去，又该逃向哪个方向？她一时陷入了迷茫。一直往前走着，天还没有亮，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跟着这几个中国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身边都是一个个黑影，应该是房子，又好像是一个个人影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真子越想心里越发毛。

真子仔细地听着这几个中国人在嘀咕着什么，声音太小，不容易听见，很神秘，好像说什么不能让她听见一样。真子一边走着，一边紧握着父亲给她的防身的短刀，只要这几个中国人对她实施行动，她就会用这把短刀保护自己。

“进去。”大家来到一个院子门口，真子被推进门，其他人也都跟着进来，门被反锁起来。

“进去。”真子又被推进了院子左角处一个黑暗的柴房里，她在挣扎中被这三个中国人用绳子绑在柱子上，还用一条有些发臭的毛巾塞进她的嘴里，她觉得很恶心，有一种想吐的冲动。父亲给她防身的短刀也被这个中国男人搜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门被关上，从门缝的月光中看见这几个中国人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才离开。

在翠莲家堂屋，铁锁、翠莲、周素梅三人坐在土墩上商量着如何处置这个日本人。按照翠莲的意思，应该用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这把短刀宰了她，然后把她拖到村后的老坟茔埋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也算是给死在日本人手里的中国人报仇了。翠莲坚决的态度让铁锁和周素梅一时沉默了，气氛有些紧张。

“对，就这么办。”好久，周素梅开口说话了，她最终还是同意了翠莲的想法。被翠莲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了被小鬼子残害的铁锁的妹妹，她恨得直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翠莲见周素梅和她站在一条线上，更有理由坚持自己的说法，她从桌子上拿起那把短刀就要去杀真子，周素梅也赶紧跟过去。刚走到门口，她们又停住了，返回来站在铁锁的面前，看着他。其实当翠莲拿起这把刀的时候，她的心里在打战。周素梅见此情景，也有些害怕地指着桌子，示意翠莲将刀放下。她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何况面对的又是真子这么一个弱小的姑娘，她们如何下得了手？只好又回来，等待着铁锁发话。

“怎么不去了？去啊！回来干吗？”铁锁抬头看看周素梅和翠莲。

“就你们去杀人，你们杀过人吗？你们知道这刀子捅进人的身体时，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吗？刀子抽出来时，血会跟着刀尖一起出来，喷得你满脸都是。”铁锁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比画着。

周素梅和翠莲被铁锁这么一说，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确，她们没有杀过人，真的让她们拿起刀去杀一个人，她们是不会下得了手的，又加上被铁锁这么一说，她们又坐回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铁锁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这个日本姑娘怎么一个人在山里出现，还穿着中国老百姓的衣服？是偶然迷路了，还是充当小鬼子的哨子？这一想倒让铁锁提高了警惕。虽然起初是误认为老乡而救了她，但是村里人要是发现了可不这么认为。村里有很多人都在怀疑铁锁为小鬼子做事，他们只是怀疑，一直没有证据才不会把他怎么样，这回要是真的发现他救了一个日本人，那可是给了他们一个话柄了。铁锁的心里乱得很，一时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不能杀。”又沉默了一会，从铁锁的嘴里蹦出这三个字。

“杀又杀不得，留又留不得，留在这里早晚会被村里人发现，那也得有个主意。”周素梅急切地对铁锁说。

“素梅说得没错，那也得有个主意。铁锁，你说说看。”翠莲也在一旁着急起来。

“还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不能杀，还要保护好。我听周连长说过，如果发现有可疑的人，一旦抓住，首先要想办法弄清对方真实的身份，然后再杀也不迟。所以，我看，先不杀，想办法摸清她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出现在山里到底要干什么。”

铁锁的这一番话倒是说服了周素梅和翠莲，她们不住地夸铁锁想得周到，还一个劲地说自己差点误了事。最终，大家都同意了先看好这个日本姑娘。

“先让她跟着你，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铁锁对翠莲说。

“跟我？那我……”

“早餐店先关门几天，我要把这事赶紧汇报给周连长，他主意多。”

“那也只好先这样了。”翠莲还是有些担心。

“听你的，你的主意比我们多。”周素梅笑着对铁锁说。

天亮了，真子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她觉得双手反绑在背后已经酸痛得有些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她想活动一下手指却动弹不得，她努力地挪了挪身子，尽量让自己靠得舒服一点。嘴里的毛巾一直塞得她两边的腮帮有些疼痛，她曾无数次想把嘴里的毛巾吐出来，结果都失败了，连嘴里的唾沫吞咽都很困难，她第一次感觉到中国人的这间屋子就好比魔鬼一样可怕。终于见到一丝阳光了，从门缝里射进来一丝阳光照在她身边的柱子上，她又挪了挪身子尽量让阳光照到自己，今天是个好天气，她突然渴望外面有阳光的世界。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周素梅端着碗从外面走进来，蹲在真子的身旁。真子嘴里的毛巾被她取出来，她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嘴里好像空空的，上嘴唇和下嘴唇一时还不太适应合在一起，她反而感到有些难受。

“会说中国话吗？”周素梅一边问，一边给她解开了绳子，然后把碗递到她手里。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这是野菜汤，这里也只有这个了，粮食都让你们的人抢光了，就喝点这个吧！我叫素梅。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反正你也听不懂。”周素梅慢慢地对真子说着，虽然她给这个日本姑娘送来吃的，但是心里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要不是铁锁让她来，她才不会对这个日本人这么好。

“你们的人杀了我们好多人。铁锁，知道吧？就是救你的那个男人，他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也被你们的人糟蹋了，也死在你们的人的手里，你都没有见过那天的场面。一想到这些，我就想杀了你。可是铁锁不让我杀你。”周素梅坐在地上，扭头看着真子，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一股似乎要爆发的火焰，也是仇恨。

“我叫真子，对不起。”

“你会说中国话？”周素梅被真子这一句吓了一跳，她迅速地站起来，看着这个朝自己低下头道歉的姑娘，内心的怒火依然没有消除。

“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真是哑巴，说话就好。你是什么人？”铁锁和翠莲这时也进来了，刚好听见真子说的这一句话。

真子看着问她的这个男人，想必就是周素梅刚才提到的铁锁了。此时真子觉得这个中国男人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可怕，寒气逼人。她本能地向旁边挪了挪，有点害怕的样子，低下头便不再看铁锁，双手捧着碗，碗里的野菜汤也洒了出来。

“别怕，告诉我，你是什么人？”铁锁也向前挪了一步，又问她。

“好了，等等再问吧，先让她吃点，看她的身体很虚弱，你们先出去，我来看着。”周素梅把铁锁和翠莲支出去了。对于周素梅这样的举动，真子突然有些感激她，瞬间觉得周素梅不是一个坏人，便对她放松了戒备。她捧起碗咕噜咕噜喝着野菜汤。虽然她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菜汤，但是总觉得现在空空的胃里非常需要这些。

“谢谢！”真子把碗递给周素梅，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她不敢直视周素梅的眼睛。

“刚才听你说你叫真子，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

面对周素梅的提问，真子不再回答，虽然眼前这个中国女人似乎不是坏人，但她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戒备心。自从他们的人踏上中国人的土地，她就知道，她不会受到中国人的欢迎。所以，对于这几个中国人的接近，她心里依然有着一份不安和惶恐。

这个叫周素梅的中国女人出去了，门依然被锁上，只是她不再被绑起来。这间小屋没有窗户，只有这一扇低矮的木门能够透进来一丝光线。她很小心地走过去把手伸进门缝里用力拉了拉门板，无济于事，她所用的力气都是无用的，门被一只满是铁锈的铁锁锁住，她只好重新回到被绑住的地方坐下，她想起了父亲和母亲。

真子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少了小时候在家乡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的变化是从那天晚上父亲把一份地图刻在她的后背上开始的。现在一想到父亲，心里总有一种被刻刀刀尖划过的疼痛，似乎也有从刀尖处流出血的感觉。她不知道这份地图到底有什么用，即使有对父亲的不满，她也要保护好父亲交给她的东西。父亲说过，这份地图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关系着这里战争的胜败。真子觉得自己还小，不懂得父亲那些和战争有关的说辞，不能够更深地去理解父亲的意思，但是面对更多死在战争中的人，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同胞，她都觉得这场战争非常残酷。

真子又想到了母亲。从长崎坐船一路来到中国，母亲和她说过好多次这次来中国要想办法说服父亲尽快申请调回国，母亲也对她说到了其实她不应该跟着来中国，她记得母亲说过中国人都是魔鬼，会吃人，真子是不信的，她知道母亲对她说的那些都是父亲告诉母亲的。现在想起来，也许母亲说的是对的，她不应该来到中国。那天在长崎登船，码头来了很多人，很多都是来中国看望丈夫和儿子的，还有一些是国内安排来中国慰问的女学生，后来才从母亲的嘴里得知所谓的慰问团，就是国内安排了女人来中国供帝国的官兵享乐的。那天在码头，人山人海，好多人被挤得从登船板上掉入了海里，真子和母亲也差点掉下去，那时母亲看人多打算放弃了，是她非要坚持上船，现在想想真后悔，自己的坚持让自己差点送了命，也连累了母亲。想到这里，真子有些难过。她想尽快回到母亲的身边，也不知道母亲此刻在哪里。她希望父亲来救她出去和母亲团聚。

这两日，黄姑镇的周边安静了很多，周边也似乎没有再听到枪炮声，听说驻守在黄姑镇的日本兵撤走不少。铁锁在村里转悠了一圈，看看有什么异常，一路走着，一路和大伙打招呼。铁锁心里在想，村里人出来多了，真子就多了一分危险，只是他见到村里人依然很平常地说说笑笑，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他来到翠莲家交代几句对真子的安排，就转身去周素梅家了。

对于铁锁交代的这件事，翠莲丝毫不敢马虎，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她比对待任何一件事都上心。铁锁走后，她又不放心地来到柴房看了看真子。翠莲不像周素梅那样还能够和真子说上几句话，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日本人。在她的心里，日本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是铁锁有交代，现在她就会拿来菜刀要了她的命。这些也就是想想，她还得想办法保证真子的安全，尤其不能让村里人知道。村里人都和日本人有仇，一旦知道有个日本人被藏在这里，她和铁锁就会跟着这个日本人送命，不被村里人活活打死，也会被村里人当成汉奸。

翠莲看真子还算老实，没有什么反常，就又锁上门，拿起一个木头桩子坐在院门口缝补着布鞋上磨出来的两个洞。

铁锁偷偷地来到周素梅家的后院，打算翻墙进去找周素梅，没想到刚爬上墙头，就发现院子里的院墙边满地都是玻璃碴，一看这墙头翻不成了，本打算原路返回，回头一看，身后正是周素梅的父亲周金海带着管家拿着棍子站在下面等着他。

“叔，这都是您老设计好的吧？”铁锁蹲在院墙头嬉皮笑脸地问。

“就知道你小子会来狗上墙，你看看你，整天不学好，游手好闲，还学会了翻墙头，我们家素梅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周金海气急败坏地说。

“叔，你误会了，我一直都学好呢！再说，我和素梅从小就好上了，能不能和我在一起，也是素梅说了算，你说是吧？”

“你还犟嘴，下来。”周金海举起棍子试图去打铁锁，可他怎么也够不着，于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铁锁扔过去。

铁锁的小腿被石头击中了，摔了下去，屁股正好坐在院墙里的玻璃碴上，铁锁尖叫着，血从他的裤子里渗出来，他直喊周素梅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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