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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女人的微笑是武器
书名： 红唇 作者： 郭晓燕 本章字数： 5816 更新时间： 2020-07-30 15:10:55

原来微笑真的可以是武器。

叶梦微第一次见识了一个她看见过的最具征服力量的笑容，一位女副局长的微笑。

农业局局长范思平已经跟江怀岸建议过好几次，说要去一个美籍华人在潇湘市郊开办的特色农场去看看，一来表示政府的关心、鼓励和支持；二来，也取取经，毕竟对方比较熟悉美国农场的情况。

这个农场，江怀岸早已有所耳闻，是从朋友圈子里听到的，据说这个地方拥有多种功能，既是一家很好玩的农家乐，吃喝玩乐一条龙，又是一个很大的农场，是近郊旅游的好去处。他想了想，给旅游局副局长向薇薇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去看看。

向薇薇三十来岁，是个非常养眼的美女。以前江怀岸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她就是那个县的旅游局局长，山不转水转，这次，向薇薇居然也转到市旅游局当副局长来了，在局里坐第四把交椅。据说她之所以得到提拔，是因为市长洪海涛非常欣赏她。江怀岸一直把她当妹妹看。此前向薇薇好几次约江怀岸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吃饭喝茶，江怀岸恰好都没空，于是今天借这个机会跟她见个面。

江怀岸最近在跟进一个国际招商项目，非常忙碌。对方是一家全球五百强的跨国公司，从事食品加工及贸易，有心在潇湘市开办一个肉禽类食品加工厂。这家公司湖南分公司的总经理是个女强人，跟江怀岸接洽了好几次，工作有了实质性进展，江怀岸带她看了几次场地，双方准备签协议。那一天，江怀岸好容易抽出时间，正好范思平找他汇报工作，他终于决定去农场看看。范思平觉得此行很有新闻宣传的必要，于是直接打叶梦微的手机。叶梦微赶紧报题。

“美女记者，你要多跟我们去基层体验生活才行啊！”在市政府门口碰头时，范思平跟江怀岸一行打过招呼之后，就跟叶梦微开起了玩笑。这个社会的精英人物似乎都是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叶梦微对这个年龄段的男士最容易有好感。

“只要范局长一声令下，我们是随喊随到的。”叶梦微也笑着回答。他们平常打交道比较多，彼此相处显得很随意。叶梦微一眼就看到了向薇薇。美女官员在清一色的男性阵营里，自然是非常打眼的。叶梦微对范思平说：“范局长，能不能介绍一下这位美女领导给我认识？”不等范思平开口，向薇薇赶紧主动向叶梦微伸出手：“噢，美女记者好，我是市旅游局的，刚来，请多多关照。”边说话，边有一个笑容在向薇薇唇边绽开。

这个笑容真真把叶梦微惊倒了。那向薇薇生得固然眉眼清秀，一副俏模样，然而她不笑的时候，旁人只是觉得她好看，这一笑，简直当得上倾国倾城的分量，如同拍摄的时候哪里突然亮起一束光，让整个面容变得无比生动；或者如同绘画的时候，来了个高手，唰唰唰神来几笔，整个画面不可思议地改观。如此有魅力的笑容本身，实在不常见到。遥想当年杨玉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笑得这样刚刚好，朱唇轻启的幅度、眉眼展开的向度，是不是对着镜子练习过千百次的结果？

叶梦微忖度着，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笑了。就像当年李白来到黄鹤楼，读到崔颢题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诗仙只能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她定定神，还是笑着说：“应该要请美女领导多多关照我才是呢！”

范思平打着哈哈说：“你们都是美女，不用操心，大家都会关照你们。”叶梦微悄悄向范思平进一步打听向薇薇的情况，才知道她的身份。

叶梦微猜对了，向薇薇确实对着镜子无数次练习过自己的笑容。倒不是她多么有心机，而是追求完美使然。也许正是这样一个相同的特质，使得向薇薇和江怀岸成了真正的朋友。

不仅仅是训练面部表情，向薇薇平常说话还特别注意措辞。最近《人类简史》这本书大卖，向薇薇也在学习。赫拉利这位被称为“天才历史学教授”的作者在书中表达了一个观点，他认为我们现代人类之所以能够从生物链中胜出，抵达顶端，成为地球上的主宰，就是因为人类掌握了一整套容量大、相当灵活的语言。语言既然有如此重磅的威力，当然不可不慎。

这次考察可谓轻车简从，加上电视台的采访车，一共也才三辆。范思平知道那位名叫侯雨轩的美籍华人讨厌人多嘴杂的场合，故而严格限制了随行人员。

侯雨轩现年五十多岁，这位农民的儿子不高不矮，给人身强体壮的感觉。凭着天资聪颖再加勤奋好学，他二十几岁考取了美国的公费留学，拿到博士学位后，勤奋工作，终于在美国扎下根来，成为一家全球知名石化公司的高级研究员，可以拿到近百万美金的年薪。这两年，他思乡之心日切，带着妻子回到祖国，一双儿女倒是仍然留在美国。侯先生不想再上班，谢绝了国内几家大公司的邀请，回到家乡租了一大片地，经营起特色农场来。

“江市长，这就是侯雨轩先生，侯先生经营的农场短短两年就大有起色，非常了不起啊！”

“侯先生，这是我们潇湘主管农业的副市长江怀岸先生，他一直很关心您，今天特意抽空前来拜访。”

江怀岸跟侯雨轩紧紧握手。江怀岸说：“我们潇湘市的发展需要各类人才，侯先生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的情怀令人感动。”

侯雨轩说：“谢谢市长关心！我在美国，一天到晚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圆圆自己少年时候的梦。我一直梦想在家乡建一座现代化的农场，现在，这个梦想总算实现了一半，走，我带大家参观一下。”

范思平边走边继续介绍：“侯先生，再来给您介绍这两位美女，这位是市旅游局新来的副局长，向薇薇，你们以后应该会有机会打交道；这位是潇湘电视台知名记者叶梦微，她专门负责报道潇湘市的农业发展状况。您的农场经营得这么好，她在电视上报道出去，潇湘市的农民兄弟都可以向你学习经营农场的经验，也可以引来更多的人到这里来游玩。”

侯雨轩注意地看了两位美女几眼，笑着说：“向局长好！叶记者好！很荣幸认识你们。”

向薇薇边说“你好！”边绽开她招牌式的笑容，笑着跟侯雨轩握了握手。

叶梦微手里拿着话筒，她平常也不太喜欢跟人握手，于是也没跟侯雨轩握，只是扬扬手里的话筒，微笑着说：“侯先生好！非常敬佩您的家国情怀。我会尽力把报道做好，让观众朋友、尤其是让农民兄弟受益。”

侯雨轩的农场果然有特色，整个农场占地面积大约五百亩，各个功能区域规划得井井有条，每条路的路边上都种满了银杏树，那些银杏树非常漂亮，如果有风吹来，满树碧绿的扇形叶片宛如蝴蝶翩翩起舞。叶梦微好奇地问侯雨轩：“侯先生，您为什么要在农场里种这么多银杏树？”这个问题让侯雨轩眼睛发亮，他笑着说：“因为我非常喜欢银杏树。和银杏树同门的其他植物都已经灭绝了，只有这种树保存了下来，可见它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而且它的寿命很长，我国现有的银杏树中，最古老的已经有3500岁。另外，你看，银杏树不仅树形很漂亮，可以用来美化环境；它还全身都是宝，树叶可以用来做银杏茶，果实可以吃，能够滋阴养胃，不过不能多吃，一次最多30粒，否则会中毒。”叶梦微听得津津有味。

整个农场被侯雨轩分为果木区、养殖区、休闲区，其中的现代化机械设备以及一些从没见过的物种让叶梦微眼花缭乱。在养殖区，叶梦微见到了蜗牛、果子狸、珍珠鸡、奶牛等潇湘普通人家通常不会饲养的动物。

侯雨轩边带大家四处看，边亲自当解说员：“我这个农场应该说是中美结合的产物。美国地广人稀，他们的种养是高度集约化的，决定种一个品种，就是一眼望不到边全是那一个品种；决定养一种家禽家畜，基本上就全部养那一种东西，尽可能做到专业。当然，有的地方出于生物习性的需要，也会间接搭配一些不同的物种；但是在国内，主要是受我国国情的制约，毕竟我们是全世界人口最为稠密的一个国家，人多地少，所以，我们需要发展立体农业，优化品种，增大每亩地的产值，不过这样带来的土地过度使用的问题是需要引起重视的。”

侯雨轩正解说着，一头小牛犊跑了过来，用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简直像个撒娇的孩子。大家都乐了。叶梦微惊喜地看着这一幕，示意摄像记者赶紧拍下来。侯雨轩爱怜地拍拍小牛犊的头，吩咐身边的工人把它牵走，然后继续做解说。

“大家可以看到，我这个农场种的东西、养的东西都很杂，因为我这里承担了一个职能，我是在做实验，实验成功，才大规模种养；而且，我能够给附近的父老兄弟提供一些不太常见的品种，我这里现在基本上成了一个种苗、种养基地。我不是学农业的，但我请了一些专家级的技术人员来帮我做事。我是农民的儿子，这两年对农业有一些研究和思考，也算还有那么一点心得。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各位领导和专家指正。对了，我强烈建议各位领导、专家、新闻媒体的同志去美国考察一下，去各个农业发达的国家考察一下，学习人家的经验，结合我国国情，摸索出更多更好的发展道路。农业其实是大有希望的，还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江怀岸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范思平跟叶梦微开玩笑：“小微大记者，你们新闻媒体的同志要去美国考察一下嘛，去把人家的先进经验带回来，也好造福家乡父老。”

叶梦微笑着说：“我非常乐意去考察，只要领导安排，一定不辱使命。”

这段对话恰好被江怀岸听到了，他含笑着瞥了他们一眼，但没说什么。叶梦微注意到了江怀岸这意味深长的一瞥。她心里产生了某种模糊的预感。

江怀岸对这个农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停地四处看、四处问，不知不觉快十二点了，侯雨轩盛情邀请大家在他的农场里午餐。

午餐后，大家分散开来，稍作休息，四处走走看看。叶梦微和摄像记者一直留意着江怀岸，但跟他隔了一点距离。

江怀岸看到路边两棵树之间有一个秋千，突然童心大发，坐到秋千上去。向薇薇正好在江怀岸身边，见他上了秋千，于是笑着去推他。

叶梦微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平常都是女人坐在秋千上，男人在下面推，这两个人倒好，反过来了，于是开玩笑道：“江市长，我把你荡秋千的镜头拍下来怎么样？这镜头非常生动哦。”

江怀岸知道叶梦微只是开开玩笑，于是笑笑说：“我从不干涉舆论宣传自由。”

向薇薇笑着说：“叶大记者，你拍江市长可以，但别把我拍进去就行了。虽然江市长已经是我的老领导了，但一直是江市长在台前，我在幕后努力做服务工作，就像现在这样，所以上不了台面。”那向薇薇对自己公开场面的一言一行，确实是随时高度警惕的。在一个官本位的国家，或者说在一个官本位的时代，政坛确实分外引人注目，要么不要涉足，既然登场，就要随时随地有漂亮的姿态。

听了向薇薇简短的这么几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叶梦微就觉得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女人从政，大多数时候会被人看作政治花瓶。而向薇薇反应如此敏捷，说话既有分寸又能直指要害，该是一个又漂亮又有头脑的女人，也怪不得仕途走得这么顺利。再看看江怀岸，他在秋千上被美女推着，依然安之若素，一点都不拘谨，但也并不让人觉得他轻浮，叶梦微便揣测他对于美女们的照顾和青睐习以为常。

也许绝大多数男人的梦想，大抵是左拥右抱，美人无数；而事实上，最有魅力的男人，恰恰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个人；或者说，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那个男人。叶梦微不知道江怀岸生命中究竟有过多少女人，但她希望，如果有朝一日她成为他生命中的女人之一，她一定要做那个让他无法忘记的女人，他们相爱的时候，她必须是最受他宠爱的那一个，她绝对不做可有可无的人。

叶梦微嘴里说：“你们玩，我们要再去拍点镜头。”然后和摄像记者一起走远了。

稍作休息之后，大家听完侯雨轩介绍经验，准备动身打道回府，这时，一只果子狸从窝棚里跑了出来。叶梦微跟着摄像记者去追拍那只果子狸，一下子跟队伍走散了。

农场里的植物长得密密麻麻的，遮断了他们的视线，两个记者一下子找不到江怀岸他们一行人。

叶梦微觉得拍摄到的镜头已经足够，干脆就不去找他们，直接回电视台算了。两个人乱转了一气，后来又问了一个在农场干活的工作人员，才找到出口。一出门，叶梦微见江怀岸他们仍然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他们，于是红了脸，尴尬地过去打个招呼。

江怀岸笑道：“小叶，怎么，你们两个是不是迷路了？”

叶梦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向薇薇说：“哎呀，我跟叶记者一样，方向感也很差。”

江怀岸哈哈笑出声来：“看来把你们卖掉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叶梦微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让领导看笑话了。不过，幸亏没有影响我的拍摄任务。”

向薇薇笑：“好吧，卖掉我们的时候，我们帮着你一起数数钱。”

他们开着玩笑，各自上了车。江怀岸坐在车上，脸上还挂着笑容。他曾经听人说，一个方向感很差的女人，往往心地善良单纯，看来这话说得没错。这话对于向薇薇是否适用他不知道，虽然他和她一起工作好几年，但他认为自己不够了解她，也不愿刻意深入去了解她，政界的女人，或者说成为精英阶层的女人，私生活和背景往往都比较神秘，云遮雾罩的，犯不着有太多了解；但这话用在叶梦微身上肯定是不会错的。

江怀岸转头看看车窗，他发现路的两边种满了银杏树，连绵几公里，让人印象非常深刻。江怀岸突然来了灵感，他决定要把潇湘市的大街小巷全都种满银杏树，让这些树成为潇湘市最打眼的标志。不是说人类是地球上绿色植物的客人吗？人类离不开植物，可以说没有植物人类只有死路一条；但植物却无所谓地球上是否有人类。善待植物，也就是善待我们自己的生存环境。

江怀岸说干就干，召集林业局、农业局等相关部门的领导人，进行可行性论证，商讨行动方案。

一时之间，潇湘市到处都有人栽种或者移植大小不一的银杏树。

对于江怀岸决定的这一举措，坊间褒贬不一。说歹的认为江怀岸搞官僚主义，说好的认为江怀岸是在着力打造城市新名片，有利于树立城市良好形象。

叶梦微坚定站在江怀岸这一边，旗帜鲜明地做了好几篇关于支持栽种银杏树的正面报道。

银杏树，如此长寿的树种，一定见证过人世间许多的悲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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