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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宁波城寻花问柳 总督署寄柬留刀
书名: 八剑十六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516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7

却说吕元听了席文延要替自己做媒的话,不禁怒形于色,开言道:“席大哥,你把我当作什么人?我为图谋老婆才去拯救人家的?也太不像个人了。”

席文延道:“吕三弟,你却误会了,这是我们的好意。一因见郎才女貌,恰好相配。二因茕茕孤女,没有依靠,全是我们撮合的,又不是你在未救之前先存娶她为妻之念,那才是非义举动。并且你嫂子已问过周小姐,周小姐也已首肯,人家允了,你偏不要,女孩子最重是廉耻,试想叫人家何以为情?”

吕元一想,果然自己太莽撞了,遂道:“大哥美意,我谨领就是。”

席文延大喜,于是就替两家联了姻。吕元约定二年后才成婚。住了几天,就告辞往别处去了。

席文延与张婉贞成亲之后,就劝婉贞丢下强盗事情,改从捕鱼种山为业,遇着贪官污吏,偶然出手,抢掠一两回,寻常商客,安分良民,却并不损及丝毫。夫妇两人在东西两洞庭山都建下了住宅,冬住东山,夏住西山,春秋两季却依然浮家泛宅,在湖中居住。

一日,文延正在督领佣工摘采杨梅,忽报有客来访,急忙回家。认得一个是大侠魏耕,一个却不认识。魏侠为介绍道:“这是王笃庵侍郎部将江子云先生。”

席文延道:“不就是宁波大侠陆周明的好友江子云么?”

江子云道:“贱名何足挂齿。”

文延道:“渴慕久了,笃庵司马殉国之后,官吏把他的头悬挂在宁波城头,陆周明屡思收瘗,总因官府派兵日夜看守,不能下手。陆周明与吾兄商量,经吾兄想出奇计,趁端阳龙船时候,游人杂沓,吾兄却头戴红笠,手执镰刀,带了十多个从人,登城游玩。到枭头所在,问守兵道:‘这是谁的脑袋?’守兵回是王笃庵。吾兄假装出大怒的样子道:‘嘻,这是我的大仇家,你也有今日么?’举刀一挥,绳断头堕。陆周明却早在城下等候,接了就走,龙船正划得热闹,锣鼓喧天,城上城下的人,要紧瞧热闹儿,都没有注视,王公的头就此取着了。这一件事情,江湖上哪一个不知,江湖上凡是知道陆周明的,没一个不知道吾兄。”

江子云笑道:“那都是从前的事。”

席文延又问魏耕从哪里来,魏耕道:“你却在这里渔樵自乐,不问世事,外面沿海五省为了迁界的虐政,人民流离迁徙,尽失了故业,叫人如何能够坐视?这位江兄因与我有一日相知之雅,特来找我同去设法,现在总算办成了一半的功。”

原来江子云在宁波地方,遇着了好几起难民,扶老携幼,拖男带女,沿村募食,遇镇乞钱。那难民中大半是壮年男女,很该自食其力的,江子云就问:“这几年来风调雨顺,谷麦都各丰收,何致逃荒乞食?你们都是哪里来的?”

那难民头目道:“相公你老人家不知道呢,我们都是沿海人民,原都有田有地,有屋有船,有的出海捕鱼,有的在家晒盐,有的贩货漂洋,都各有钱有业。自从那年官府下令迁界之后,逼我们搬到内地,又禁止出海,我们沿海人家是靠海为生的,离了海就不能活命,何况田房业产、祖宗坟墓尽都丢了呢。在内地坐吃了这许多年,富的变穷,穷的饿死,没奈何只好出来求乞了。”

江子云听了很为愤怒,遂问:“失业流离的人,想必不少了?”难民头目道:“五省合计起来,怕有一二十万人。”

子云记在心头,暗忖魏耕现在海外,海外土地必然广阔,不如到他那里商量一个安顿难民的法子。当下就设法偷过了界墙,才拟瞧船渡海,忽见劈面迎上来三个人,内中一个正是魏耕,大喜招呼。

魏耕问:“怎么你在这里?”

江子云道:“正拟渡海来瞧你呢。”

遂问这两位是谁,魏耕道:“这位是天台紫凝道人宗衡宗老先生的高徒顾肯堂兄。”

子云忙与见礼,见礼过后,魏耕问有什么事,子云就把沿海人民失业流离的话说了一遍。魏耕道:“江兄意思要如何办理?”

子云又把所拟的办法说了出来。魏耕道:“海外情形今非昔比,况运载这许多人出海,一来界墙难过,二来船只难求,我看不大好。”

江子云道:“此外更有甚好法子可以救这起难民呢?”

魏耕道:“一时间哪里想得出好计策?我的癖性没有酒喝就心地糊涂,再想不出好法子。没有美妓陪侍,便就一滴酒也喝不下。此番回来为在台湾郁闷极了,一想访周德林这醉和尚,二想访江北岸名妓水海棠,跟她叙叙。现在你既然要找我,我们就先到水海棠那里去,宗师顾兄都是道学先生,由他们做圣人去,我们各由各便,各干各的是了。”

江子云见他狂态可掬,不禁笑道:“好好,依你依你,不过这界墙不能堂皇进出,我是买通了一个守兵,说是出来找人的,现在正好一同回去。”

于是江子云为头,三人随后,安危度过了界墙,就此分手。宗顾两人自向天台雁荡去了,这里江子云魏耕便径投名妓水海棠家来。

水海棠恰在家中,殷勤接待。江子云是不喜女色的,倒也不觉着什么。魏耕却谑浪笑傲,乐不可支。坐了一会子,魏耕道:“我们去访德林和尚吧,就拖和尚到这里来喝酒。”

江子云道:“好好。”于是出了妓家,径投西枝隐轩来。将次行到,忽见许多人哄然奔逃,好似有人在后面追捕似的,口中喊道:“快走呀,醉和尚又要拖人灌酒了。”

江、魏两人见了不解,正这当儿,一个和尚飞一般迎面而来,瞧见江子云,一把揪住道:“同我喝一百杯去。”

魏耕认得就是德林,遂道:“德林,放了手,这位是江子云,我们正来访你,正要请你喝酒去呢。”那和尚才松了手。

原来这个和尚俗家姓周,名叫元懋,鄞县人氏,是尚书周应宾的胞侄,做过两任知府,明亡之后破家输饷,助鲁王监国。丙戌年得着江上失守的警报,他就大哭投水求死。偏偏被人家救起了。于是入灌顶山中,削发为僧,题名叫德林和尚。这德林和尚本来是善饮的,现在做了和尚,索性纵酒无度,素性不喜独酌,于是常呼山僧,不问他能喝酒不能喝酒,拖住了喝一个通宵达旦。山僧不堪其灌,都逃匿他去。山僧逃空了,他就呼樵柴的樵夫同喝,樵夫为了天晚,跪着求去,他拖住了定不肯放。后来樵夫逃了去,没人陪饮,他就拖侍者同喝。侍者醉倒卧地,他乃呼月酹饮。月落之后,又呼云酹饮。后因灌云山去家百里,酒不能按时送来,又因穷山难觅酒徒,于是回到城西枝隐轩,每日晨起就呼子弟同饮,子弟去了,就呼他人,有时真真没处呼人,他就出来把路上行人拖到家中同喝。

一日,拖着一个行路的人,恰恰此人家有要事,被他拖住,再也说不明白,说到个舌底开花。德林大声道:“任你什么大事,再大不过喝酒的事。”因此出名叫作醉和尚,行人要经过他家,都是改从他路兜避的。但是江湖侠客因事来投奔他时,哪怕大醉酣睡着,立刻会起身接见,讲话很是清醒,有这么的奇异。这日,德林正出来拖人,人家都跑了,一把恰拖住了江子云。

魏耕道:“我们本来访你,请你喝酒去。”

德林见是魏耕,大喜让入枝隐轩。坐定之后,德林道:“我这里没有茶,只有酒,咱们就喝酒吧。”

魏耕讲说别后情形,谈了一回,魏耕道:“德师,你却以酒为乡,我却非妓不饮,肯同我水海棠家去一叙么?”德林欣然允诺。于是三人同到妓家,畅叙了一镇日。

魏侠奇趣横生,果然就想出了一条妙计来,附着江子云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个备细。江子云大喜,又附耳告知德林,德林也拍手称妙,三个人计议已定,且暂按下。

却说闽浙总督李率泰自从厉行迁界之后,威重令行,心下十分满足。一日清晨,才起身穿衣,忽见床柱上一柄刺刀插入,足有一寸余,不禁毛发悚然,瞧门枢户依然关闭很好,很为诧异。上房中出入的人都不会武艺,这柄刀不是极有功夫的人再插不入。

隔上两宵,睡梦中听得有巨大的声响,惊醒瞧时,见枕头旁又插着一柄刀,刀下却有一纸字柬,急忙披衣取来,就灯下瞧时,见上写着“欲保尔命,速开海禁。尔禁海民,我取尔命”。

李率泰十分惊骇,就这日起把督标中军的兵,飞调来卫,在辕门内外,头二堂驻扎。上灯之后,更是严紧,前后门都派将把守,明盔亮甲,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灯球火把彻夜通明。衙门外马步队穿梭似的巡哨,锣梆之声连续不绝。李率泰并且不敢在上房睡觉,一夕之间,总要换上五六处地方。这么的严紧这么的秘密,以为安如磐石,稳过泰山。不意李率泰这夜披衣起身,才要调换房间,陡见床沿上插有一柄尖刀,寒光逼人,刀上钉有黑茸茸的两件东西,仔细瞧时,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原来是一条发辫、一个发髻。伸手摸时自己的辫子没了,这一吓非同小可,那发辫下还有一纸,写着:“姑取辫髻,以示薄惩。倘再抗违,定摘尔首。”

李率泰自经这夜大吓之后,就此吓出一场大病来,病中却叫幕友代拟奏稿,奏言海禁太严,迁移之民,尽失故业,宜略宽界限,俾获耕渔,稍苏残喘等语。奏折发出之后,刺客倒就此不来。

看官,这寄柬留刀,都是魏侠干的勾当。只可怜赫赫总督,经他开了这么几回玩笑,竟然吓得一病不起。延到次年正月,竟然瞑目去了。临终口授遗折,还谆谆以开海禁为情。果然谕旨下来,准小民于近洪驾筏捕鱼。谕旨虽然降下,那胆敢出海捕鱼的人,依然一个也没有,所以魏侠说只办成一半的功。

江子云见谕旨效力很微,再向魏侠求计。魏侠说可惜席文延不在此,君若在,定有妙计。江子云便要求魏侠,同访文延求计,二人方才结伴同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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