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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靖南府阮侠闹书斋 抱月轩藩王审刺客
书名: 八剑十六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209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7
却说阮侠才上墙头,就听得下面犬声大嚎,心中着急,就听得远远呼喝奔走之声,光景是藩府护卫将士闻声奔集呢。瞧见一株合抱大树,急忙纵身上了树,就枝叶茂密处躲藏了身子。此时护卫将士已将奔到,那十多头犬还向着墙头狰狞狂吠个不已。众将士提了灯四面照看了一回,见没有什么,才把犬呼叱了一顿。那犬被将士呼叱了,就垂头夹尾地走向他处去了。众将士查了一回,也就退去。
阮侠见他们走得远了,才从树上轻轻地溜了下来,蹑足潜踪,鹭行鹤步,按方向往内行去。抄过两条回廊,经过三重宫殿,又见一座很大的大殿,龙翔凤舞,连丹墀外耸立的凌空石柱,都斫就抱龙戏珠的样子。庭中参天大树,好似拱卫这座大殿似的,作对儿排列着,共是八株。这便是承恩殿,是藩王府的内殿。再进去就是藩宫内苑了。
阮侠进了承恩殿,听得殿后有人讲话,有灯光射出来,因被暖阁遮住,只左右两边略见些光亮。阮侠隐身暖阁中,听得一人问:“今晚谁值夜班?这会子还不来。”
一个道:“轮日子该老四老五。”
先一个道:“原来是陈家弟兄,老四说过要请假回籍去呢,如何还没有走?”
一个道:“假是请过的,王爷因出兵在即,用人当儿,不准呢。”
阮侠从屏隙里张进去,见殿后坐着五六个人,腰间都插有钢刀,只两个在那里一问一答地讲话。灯光之下显得一个个熊腰虎背,英雄模样。阮侠见殿后宫门守得这么紧急,断然不能自由出入,遂潜步退到丹墀,仰首瞧时,殿角高挑,离地足有四丈开外,一蹭身,作势腾扑而上,宛如鹞鹰扑食,早抓住了椽头,两腿凌空,滴溜溜身体一转,已经翻到了殿角。狼腰一折,便翻腾上了殿屋。就屋上施展夜行之术,轻如飞燕踏瓦无声。越过屋脊,又望见一道宫墙,越过了宫墙,就是内苑了。每遇灯光所在,就闻有妇女笑语之声。
探至一处,恰是耿王贮藏公文所在。藩府世子耿精忠正在那里阅看公事,太监侍卫随侍了八九个。阮侠便用脚尖蹬住砖牙,右手一扬做了一个探海式,倒爬而下。使出壁蟢功,并不落地,即从门额翻身入屋。贴住了墙壁,渐渐地轻行,渐行渐上,就藏身在二梁之上。向下瞧时,见耿精忠暴眼阔腮,满脸都是横肉,哪里像王侯世禄之家、富贵簪缨之族的公子哥儿?
只见他手拆一封书信,自语道:“哦,这就是郑经的回书了?”遂听他念道:
日在鹭铜,多荷指教,读诚来诚往,延揽英雄之语,虽不能从,然心异之。阁下中国名豪,天人合征,金戈铁马之雄,固自有在,然顷辱赐教谆谆,所言尚袭游说之后谈,岂犹是不相知者之论乎?
耿精忠念到这里,摇头道:“这厮倔强得很,倔强得很。”遂又下念道:
东宁偏隅,远在海外,与版图渺不相涉,虽夷落部曲,日与为邻,正如张仲坚远绝扶余,以中土让太原公子,阁下亦曾知其意乎?所云贵朝宽仁无比,远者不问,以耳目所闻见之事论之,如方国安孙可望,岂非竭诚贵朝者,今皆何在?往事可鉴,足为寒心。
精忠点头道:“这几句颇有点子意思。”遂又念下道:
阁下倘能以延揽英雄、休兵息民为念,即静饬部曲,慰安边陲,羊陆故事敢不勉承?若夫疆场之事,一彼一此,胜负之数,自有天在,得失难易。阁下自知之,毋庸赘也。
瞧毕之后,折叠好了,藏在抽屉里。也是合当有事,阮侠在梁上偶然一动,一大缕烟尘堕下,恰好堕在案上。耿精忠抬头,瞧见梁上有人,惊喊有贼。各侍卫齐都抬头,便忙抽矢扣弦向上射来,太监们已急忙奔出去唤值夜护卫了。阮侠执刀格拒左右飞舞,哧哧哧哧飞蝗似的箭,二梁上椽子上已经射中了两枚。只听得门外大声道:“贼在哪里?把门闭上了,休要放走。”
阮侠在梁上,不能施展本领,大喝一声,跳下地来挥刀而前,光华四射,把钢刀舞得雪花一般。此时陈四、陈五已经进来,都各手舞钢刀,飞跃而前,公事室中顿时开了战场,六七个人围住了阮侠,伺隙飞斫。阮侠虽然英雄,究竟单人两手,哪里招架得许多。那陈四、陈五更是刀刀逼紧,路路精通。阮侠自料断然战不过,也断然走不脱,急极智生,想出一个败中取胜擒贼擒王的奇计,把钢刀左右格拒,格开众人的兵器,单刀直入,径奔耿精忠来。
精忠大吃一惊,急举座椅迎拒,一刀斫在椅上,把只楠木椅斫了个粉碎。再要斫第二刀时,陈四的刀已经到了,刀与刀一格,叮当火星乱迸。耿精忠吓怕了,早逃出室外去了。陈五跟上就抢阮侠的下三部,阮侠跳上了案,高踞形胜,顷刻心雄胆壮,就把案上的端砚、古铜瓶、水盂、笔架、铜鼎、铜狮、笔筒、铜压、墨匣、铜尺等各种文房小件,权当作暗器,一件件飞下来,一个侍卫被端砚飞中了头角,顿时鲜血直流。阮侠又把铜鼎向陈五掷去,陈五一闪,恰中后面一个侍卫的胸口,哎呀一声,捧住胸口,呼痛不已,陈五身上也沥了满身的香灰。
话休絮烦,阮侠居高临下,占着形势把案上十多件暗器一一发完,倒也打伤了两三个人。陈五见他厉害,便丢下钢刀,外面去找了一条很长的坚木门闩来,不问情由,不分架数,只望准了阮侠的脚踝骨,狠命地掠。阮侠的刀短,够他不着,只得谨守门路,蹭身拒格。一来案子地位狭小,不够他大气盘旋,二来陈五力大而勇,门闩重笨而长,夜行人全恃机灵活泼,以巧取胜。至巧遇着至拙,倒也是个克星,无法可施。门闩到来,急用钢刀格时,沉甸甸刀都几乎震掉。连格了五六闩,手臂就有点子酸麻,一个暇怠,左踝骨上早着了一下,哎呀一声,跌了一个倒栽葱。众人蜂拥上前,就此擒住,把阮侠反剪了两手,捆了个结实。
此时靖南王已经闻知,传出话来,贼子擒获之后,押到抱月轩,王爷要亲自审问。于是众人押着阮侠,推推挽挽出了书斋,向西转弯,走了不少的路,到一座小小的抱厦里。见这抱厦一共是三间,窗棂枢户栏杆挂落,一式都是楠木的,名匠雕刻,花纹都很细巧。满堂红上红蜡高烧,照得阖室通明,中间悬有匾额,写着抱月轩三字。向外安着嵌八宝紫檀大炕床,两旁椅子一溜烟地排列着。阮侠虽然两手背剪着,却昂首鹤立,毫不露惧怯的样子。
只见两个太监簇拥了一个五十开外年纪的老头儿出来,只见他大眼阔腮,两鬓的短发,嘴上的胡髭却都已花白。众侍卫见了他都打千儿迎接,想必就是靖南王耿继茂了。可煞作怪,并不顶戴,只穿着紫绛色宫绸箭袍,扣着蓝色扣带,脚蹬平底缎靴,光着头,两鬓短发黪黪,背后拖一条很细的辫子。那随侍的人倒都翎顶辉煌,齐齐整整。
看官,这靖南王耿继茂,是清朝三藩之一,声势很是厉害。耿继茂的父亲耿仲明与孔有德、尚可喜本都是明将毛文龙的部将。崇祯年间,毛师被袁督师戮之后,耿、孔、尚三人遂率众投清。清太宗正在延揽英雄之际,立封三人为王。入关之后,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那孔有德战死在广东,阖门殉难,只剩一个女孩子,名叫孔四贞,经太后抚为义女。现在平南王尚可喜开府广东,靖南王耿继茂开府福建,并着借兵入关的平西王吴三桂,号称三藩。这三藩都是以降将封王,休戚与共,荣则俱荣,辱则俱辱,藩封边陲,位极人臣。讲到他的声势,比了目今的巡阅使,有过之无不及。你想阮春雷竟敢单身飞入王府,被获之后,毫不畏惧,这个胆是什么胆?
当下只见耿继茂就炕上坐下,喝令带上贼子。他那声音宛如劈开毛竹,使人陡吃一惊。早有侍卫推上阮侠,喝令跪下。阮侠不肯,两个侍卫过来强力按捺,一时哪里按得下?
阮侠大声道:“你们听了,我的头可断,我的膝不可屈。”
耿继茂道:“不跪也罢,不必强他。”遂问道:“你这贼子,你到本藩这里要行刺?要偷盗东西?我瞧你带着钢刀,定然是要行刺本藩,到底是谁的主使?说了出来,本藩并不难为你,立刻放你出去。快讲。”
阮春雷见他这么愣头愣脑地问事,心中暗自好笑:我也做过州县,问过不少的案,哪有此种问法?姓名籍贯都不问,就硬指人家刺客起来。遂道:“你知道我是谁?怎么就说我是刺客?”
两边护卫齐声呼喝:“问你的话不讲,倒敢反问王爷!”
耿继茂道:“不必喝他,听他讲话很不像草泽之辈,你到底姓甚名谁?黑夜来此究有何干?不是行刺,带着刀做什么?”
阮侠道:“我是大明兵部职方司主事,南直隶六合县知县阮春雷阮大老爷的便是,到你这里,不过要侦查军机。现在既然被你擒住,要杀要剐一随你便,你阮大老爷是好汉子,不怕死的。”
众人见了阮侠这种倔强的样子,尽都骇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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