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英毛姆著王纪卿译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英毛姆著王纪卿译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三章
书名: 刀锋 作者: [英]毛姆著,王纪卿译 本章字数: 6359 更新时间: 2024-05-13 13:22:19

1

此后十年我既没有见过伊莎贝尔也没有见过莱雷。我仍然见到埃略特,并且由于我在稍后将要告诉读者的原因,我和他见面比以前更频繁了,并不时地从他那里听说伊莎贝尔的情况。但是关于莱雷,他无法告诉我任何事情。

“就我所知,他仍然住在巴黎,但我不大可能碰到他。我们不在同样的圈子里活动。”他不无自满地补充说,“非常令人痛心的是,他潦倒得不成样子了。他出身很好。如果他愿意听从我的安排,我肯定能够把他培养得像个样子。总之伊莎贝尔是幸运地躲过一劫了。”

我的熟人圈子不如埃略特那么严格,在巴黎我认识不少人,是他认为根本不该结交的。在我每次短促但并非不频繁的居留期间,我向这些人当中的某甲或某乙打听是否碰到过莱雷,或是否有他的消息;少数人跟他有过点头之交,但谁也不能声称跟他有深交,因此我找不到一个人能给我提供莱雷的消息。我前往他常去吃正餐的餐馆,却发现他很长时间没去吃饭了,他们认为他肯定是已经离开了此地。我在蒙帕纳斯大街上的每个咖啡馆都没见过他,而住在附近的人一般是会去这些咖啡馆的。

伊莎贝尔离开巴黎后,莱雷原打算去希腊,但他放弃了这个计划。他究竟在干什么,他在多年以后才告诉我,但我觉得应该现在就讲出来,因为尽可能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事情,是更为方便的。他在夏季待在巴黎,不喘息地用功,直到深秋。

“那时觉得自己需要合起书本休息一下了,”他说,“我两年来一直是每天用功八到十个小时。于是我去一个煤矿干活。”

“你去哪里干活?”我嚷道。

他见我如此吃惊,便笑着说:“我认为干几个月体力活对我会有好处。我觉得这会使我有机会整理自己的思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沉默着。我不知道他采取这个出人意料的步骤,其原因究竟是否只有这一个,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否跟伊莎贝尔拒绝嫁给他有关。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对伊莎贝尔的爱有多深。大多数人在恋爱时,会想出各种理由来使自己相信,只有为所欲为才是明智的,我认为这就是会有那么多灾难性婚姻的原因。他们就像有些人,把自己的事情交给某个他们明知是骗子但碰巧又是他们密友的人去摆布,因为他们不肯相信骗子首先是骗子,其次才是朋友。他们深信,不论这骗子对别人是多么不诚实,但对他们是不会如此的。莱雷足够坚强,能够拒绝为了伊莎贝尔的缘故而牺牲自认为应该过的生活,但他有可能在失去伊莎贝尔之后,感到的痛苦比他预料的更加难以忍受。也许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他既想吃掉蛋糕,又要蛋糕还在手里。

“哦,请讲下去。”我说。

“我把书和衣服打包在两个箱子里,送到美国运通公司存放起来。然后把一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日用织品塞进旅行袋,就出发了。我的希腊语老师有个妹妹嫁给了朗斯附近一个煤

矿的经理,老师给我写了一封给他的介绍信。你知道朗斯吗?”

“不知道。”

“它在法国北部,离比利时边界不远。我只在那里住了一宿,住在车站旅馆,第二天我乘慢车到了那座煤矿的所在地。你到过矿区村庄吗?”

“在英国到过。”

“嗯,我想是大致相同的。有矿,有经理楼,有一排排整齐的两层小楼,全一样,一模一样,单调极了,使你心往下沉。有一座教堂,还算新,很难看,还有几间酒吧。我到达时天气阴冷,下着小雨。我走到经理办公室,把介绍信交给他。经理是个两颊泛红的矮胖男人,看他那副样子,一定很会享受食物。他们缺少工人,许多矿工在战争中阵亡了,有很多波兰人在那里干活,我想总有两三百人吧。他问了我一两个问题,他不大喜欢我是个美国人,他好像认为这不是味儿,但他的妻兄却在信里讲了我的好话,总之他还是高兴地留下了我。他想给我安排个地面上的工作,但我告诉他我要到井下干活。他说如果我过去没有干过,我会觉得井下干活很苦,但我告诉他我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于是他说我可以给一名矿工当助手。其实那是小孩干的工作,但男孩人数不多,轮不过来。他这人很不错;他问我是否去找过出租屋,我告诉他还没找,于是他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地址,对我说,如果我去那个地方,那所房子的女主人会给我一个床位。她是一名阵亡矿工的遗孀,她的两个儿子都在煤矿干活。

“我提起旅行包,按地址走去。我找到了那幢房子,为我开门的是个瘦高个子的妇女,头发斑白,两眼又黑又大。她五官端正,肯定有过很漂亮的时光。除去缺了两颗门牙之外,她当时并不显得多么衰老。她告诉我她没有空房,但她有个双床房租给了一个波兰人,我可以睡那张空床。楼上的两个房间,她的两个儿子住一间,她住另一间。她给我看的房间在一楼,我想那原来是当客厅用的;我当然喜欢单独住一间房,但我想还是不要太讲究为好;蒙蒙细雨已经变成了绵绵小雨,我已被淋湿了。我不想再跑路,以免被雨淋透。于是我说那正合我的需要,我住进去了。他们把厨房当客厅,里面有一对快要散架的扶手椅。院子里有个煤棚,也是浴室。两个男孩和那个波兰人已经把午餐带到工地,但女主人说中午我可以跟她一起吃饭。后来我坐在厨房抽烟,她继续干活,一边给我讲她自己和她家的情况。那三人下班后回来了。波兰人先回,然后是两个男孩。波兰人穿过厨房时,女房东告诉他,我要分享他的房间,他对我点点头,一语未发,从炉架上提起一把大壶,上煤棚洗澡去了。那两个男孩身材颀长,尽管脸上有煤尘,仍然显得很帅,看上去挺友好。他们把我看作怪物,因为我是美国人。其中一个十九岁了,几个月后要去服兵役,另一个十八岁。

“波兰人转来了,接着两个孩子去洗澡。这个波兰人和所有波兰人一样有个难念的波兰名字,但他们都叫他科斯蒂。他是个大个子,比我高两三英寸,块头壮实。他脸上多肉,面色苍白,鼻子宽扁,嘴大。他的眼睛是蓝色的,由于他未能将眉毛和眼睫毛上的煤屑洗掉,他看起来像化了妆。黑色的睫毛使他那双蓝眼显得有点吓人。他是个丑陋而粗野的家伙。两个男孩换了衣服就出门了。波兰人继续坐在厨房里,抽烟斗,看报。我衣袋里有本书,于是我把它掏出来,也开始阅读。我留意到他看了我一两眼,很快他放下了报纸,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把书递给他,让他自己看。那是一本《克里夫斯公主》,是我在巴黎火车站买的,因为书很小,可以放进衣袋。他好奇地看了看书,又看看我,把书还给我。我注意到他嘴唇上有讥讽的笑容。

“‘你喜欢这本书?’

“‘我觉得它很有趣,甚至吸引人。’

“‘我在华沙上学时读过它。我觉得乏味极了。’他法语讲得很好,几乎不带一点波兰口音,‘现在我只看报,看侦探小说,别的一概不看。’

“迪克勒克夫人,就是我们那位老太太的名字。她一边照看为晚饭炖的汤,一边坐在桌边织补袜子。她告诉科斯蒂,我是煤矿经理派给她的,又把我觉得合适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科斯蒂倾听着,抽着烟斗,两只蓝闪闪的眼睛看着我。他的眼光有力而精明。他问了几个有关我个人的问题。当我告诉他我以往从未在煤矿干过活时,他的嘴唇又裂开了,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你不知道你会吃什么苦头。只要有别的活可干,谁也不会到煤矿来干活。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你在巴黎的时候住在哪儿?’

“我告诉了他。

“‘有段时间我每年都去巴黎,不过我老是待在格朗兹大街。你到过拉律饭店吗?那是我最喜欢的餐馆。’

“这使我有点吃惊,因为,你知道,那里可不便宜。”

“太不便宜了。”

“我猜想他看出了我的惊讶,因为他再次冲我嘲讽地一笑,但显然认为没必要进一步解释。我们继续东拉西扯地聊天,接着两个男孩回来了。我们吃晚饭,饭后科斯蒂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块上酒馆去喝啤酒。那酒馆只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房间,一头有个吧台,还有许多大理石桌面的桌子,周围摆着木椅。有一架机械钢琴,有人朝缴币缝里塞进去了一个硬币,它正在弹奏一支舞曲。除我们以外,只有三张桌子有人占座。科斯蒂问我会不会玩毕洛特。我跟几个大学里的朋友学过这种游戏,所以我说我会玩,于是他提议我们玩游戏赌啤酒。我同意了,于是他叫人把牌拿来。我输了一杯啤酒,又输了一杯。然后他提议赌钱。他总拿好牌,而我总是运气不好。我们下的赌注很小,但我输了好几法郎。赢钱和啤酒使他兴致很高,于是他高谈阔论。根据他的言谈举止,我很快猜出他受过教育。当他又讲到巴黎时,他问我是否认识某某、某某美国女人,那些女人我是在埃略特家认识的,当时路易莎阿姨和伊莎贝尔住在埃略特家里。他好像比我还要熟悉她们,我奇怪他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时间并不晚,但我们得在破晓时起床。

“‘我们再喝一杯啤酒就走吧。’科斯蒂说。

“他小口地喝着啤酒,精明的小眼睛凝视着我。这时我知道他使我想起了什么,他像一头凶暴的猪!

“‘你为什么要来这破煤矿干活?’

“‘为体验生活。’

“‘你疯了,小伙子。’他用法语说。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干活?’

“他耸了耸他那结实笨拙的肩膀,说道:‘我小时候上过贵族军官学校,上次战争中,我父亲是沙皇手下的一名将军,我是个骑兵军官。我不能容忍毕苏茨基。我们计划要干掉他,但有人把我们出卖了。他抓了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把他们枪毙了。我设法及时地逃过了国境。除了外籍军团或煤矿,我没有其他去处。在这两样苦差事中,我选择了较好的一样。’

“我已经告诉科斯蒂我将在煤矿里干什么工作,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可现在,他把手肘搁在大理石桌面上,说道:‘试试把我的手推回来。’

“我了解这种比赛气力的老办法,我把手掌贴在他的手掌上。他笑着说:‘几个星期后你的手就不会这样柔软了。’我使出所有的力气推,但对他那巨大的气力起不了一点作用,他逐渐把我的手推回来,压到桌上。

“‘你力气不小,’他好心地说,‘没有多少人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听着,我的助手不行,是个弱小的法国人,力气还没虱子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上工,我会让工头把你换给我。’

“我说:‘我很高兴和你在一起。你认为工头会这么做吗?’

“‘有报酬就会干。你能挤出五十法郎吗?’

“他伸出了手,我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钞票交给他。我们回去睡觉了。我劳累了一整天,睡得像根木头。”

“你不觉得那活儿重得可怕吗?”我问莱雷。

“一开始把我累坏了。”莱雷咧嘴笑道,“科斯蒂买通了工头,我被派做他的助手。那时候科斯蒂在旅馆浴室那么大的空间里干活,你只能通过一条低矮的隧道到达那个地方,所以你只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那里面热得要命,我们只穿一条短裤干活。科斯蒂那肥白的大躯干上,有某种令人极为恶心的东西;他看起来像只巨大的鼻涕虫。风动剪的吼叫声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我的工作是收拢他挖下的煤块,用筐子装起来,经隧道把筐子拖到洞口,在那里会有人把煤块装进货车厢,每隔一段时间,列车会在驶往升降机的途中经过这里。这是我平生见过的唯一煤矿,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最合适的办法。在我看来这并不专业,而且是累死人的工作。干到一半时间,我们停下来休息,吃午饭,抽烟。一天的活干完之后,我并不遗憾,天啊,洗个澡真是舒服!我觉得我再也无法把脚洗干净了;它们和墨水一般黑。当然我的双手起泡了,疼得要命,但它们又恢复正常了。我习惯了这份工作。”

“你坚持干了多久?”

“那份活他们只雇我干了几个星期。把煤运到升降机那儿去的车皮,是由一辆拖拉机牵引的,司机不怎么懂机修,引擎总出毛病。有一次他开不动了,不知所措。嘿,我是个相当不错的机修工,于是我去看看,用了半小时就把引擎修好了。工头把这件事告诉经理,经理把我叫去,问我会不会修汽车。结果是他给了我机修工的工作;这活儿当然挺单调,可是不费力,而且由于不再会有引擎方面的问题,他们很喜欢我。

“科斯蒂在我离开他时难受极了。我适合于他,而他习惯了我。我跟他混得很熟了,整天跟他一起干活,晚饭后和他一起去小酒馆,还和他共住一屋。他是个有趣的家伙。他是会对你产生吸引力的那种人。他不跟波兰人混在一起,我们不上波兰人去的咖啡馆。他忘不掉自己是个贵族,当过骑兵军官,他把那些人当作垃圾。这自然引起他们的怨恨,但他们无可奈何;科斯蒂强壮如牛,要是打起来,无论动不动刀,对方六个人一起上,他都能对付得了。尽管如此,我也认识了他们当中的几个人,他们告诉我,科斯蒂的确在一个优秀团队里当过骑兵军官,但他说他是由于政治原因离开波兰,那是谎话。他在华沙被踢出了军官俱乐部,并被革职,因为他在牌桌上出老千被抓了现场。他们告诫我不要和他玩牌。他们说那就是他躲着他们的原因,因为他们知道他的底细,不会跟他玩牌。

“我老是输钱给他,输得不多,你懂的,一晚只输几法郎,但是当他赢的时候,他总是坚持要付酒钱,所以其实等于没有输赢。我原以为我只是一段时间手气不好,或者是牌技不如他。但从那以后,我开始睁大眼睛,我完全肯定他在出老千,可你知道吗?哪怕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老天,他真聪明!我知道他总不能每次都拿最好的牌。我像只山猫一样盯着他。他像狐狸一样狡猾,我猜他已经看出有人把他的老底透给了我。一天夜里,我们玩了一会儿之后,他看着我,脸上带着那种有几分冷酷的讥讽的笑容,那种他唯一能够做出来的笑容,说道:‘要我给你露几手吗?’

“他拿起整副牌,要我报出一张牌的名称。他洗牌,要我从中抽出一张;我抽了,抽出的正是我说的那张牌。他又表演了两三个把戏,然后问我玩不玩扑克牌。我说我玩,他便给我发了一手牌。当我看牌时,我发现我有四个尖和一个王。他问道:‘你有这手牌,会愿意大赌一把,对吧?’我答道:‘押上全部筹码!’

“‘你上当了。’他摊开他给他自己发的那手牌。那是同花顺。怎么能够弄成这样,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他见我惊愕,便笑着说:‘如果我为人不诚实,我早就让你把衬衣都输掉了。’

“‘你还没有这么狠心地算计我。’我笑着说。

“‘赢点鸡食而已。不够到拉律饭店吃顿饭。’

“我们每天夜里仍然玩得很开心。我下了结论,他出老千主要是为了取乐,而不是全为骗钱。他故意把我当傻瓜耍,这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我觉得,他知道我在留心他耍什么手法,却看不出其中的破绽,他从中得到了很大的乐趣。

“不过那只是他的一方面,使我对他产生深厚兴趣的是他的另一面。我觉得这两方面是格格不入的。尽管他夸口,除了报纸和侦探小说之外他什么都不读,但他却是个有教养的人。他健谈,尖刻,严厉,冷嘲热讽,但听他讲话你会振奋。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在床的上方挂了耶稣受难像,每个礼拜天他按时去做弥撒。星期六晚上他总是大醉一场。我们去的那家小酒馆当时总是塞满了人,空气里烟雾浓烈。那里有安静的中年矿工,带着家人;有成群的年轻人,发生激烈的争吵;还有些人满头大汗,围着桌子,大叫大嚷地打毕洛特,他们的妻子坐在一旁,靠在他们身后,看他们打牌。人群和吵闹对科斯蒂产生了奇妙的效果,他会变得一板正经,开始讲话,谈各种不靠谱的话题,谈神秘主义。那时我对此一无所知,仅仅在巴黎读过梅特林克的一篇论吕斯布洛克的文章。但科斯蒂谈到普罗提诺,谈到古希腊雅典最高法院的法官丹尼斯,谈到鞋匠雅各布·勃默,谈到迈斯特·爱克哈特。听着这个被自己的社会驱逐出来的流浪汉,这个讲话尖刻、心怀怨恨的潦倒者,谈论万物的上帝,谈论皈依上帝的幸福,令人产生怪诞的感觉。这一切我是前所未闻,我感到困惑而兴奋。我仿佛睁眼躺在黑屋子里的人,突然看见一束光线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我知道我只须将窗帘拉开,沐浴在晨曦中的田野就会展现在我面前。但是如果我试图在他清醒时叫他继续谈这个话题,他会对我大发雷霆。他会两眼射出凶光地吼叫说:‘当时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现在怎么可能知道我在那时谈论了什么话题呢?’

“可我知道他在撒谎。他完全清楚他当时谈论了什么。他知识渊博。当然他是喝醉了,但他的眼神,他那张丑脸上专注的表情,并不完全是喝了酒才有的。还有喝酒以外的原因。他第一次那样谈话时,说了一些话,我至今没忘,因为它让我吓了一跳;他说世界不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因为空虚只能产生空虚;世界只是永恒自然的一种表现;哦,这还不算什么,可是他接着又说,恶和善一样,也是神意的直接表现。在那肮脏喧闹的酒馆里,在那架机械钢琴演奏的舞曲伴奏中,这听上去真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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