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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罗整庵Ⅲ少宰书
书名: 一读就懂的传习录 作者: 王阳明 本章字数: 8169 更新时间: 2024-04-18 10:11:25
【原文】
某顿首启:昨承教及《大学》,发舟匆匆,未能奉答。晓来江行稍暇,复取手教而读之。恐至赣后人事复纷沓,先具其略以请。
来教云:“见道固难,而体道尤难。道诚未易明,而学诚不可不讲。恐未可安于所见而遂以为极则也。”
幸甚幸甚!何以得闻斯言乎?其敢自以为极则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道以讲明之耳。而数年以来,闻其说而非笑之者有矣,诟訾之者有矣,置之不足较量辨议之者有矣,其肯遂以教我乎?其肯遂以教我而反复晓喻,恻然惟恐不及救正之乎?然则天下之爱我者,固莫有如执事之心深且至矣,感激当何如哉!夫“德之不修,学之不讲”,孔子以为忧,而世之学者稍能传习训诂,即皆自以为知学,不复有所谓讲学之求,可悲矣!夫道必体而后见,非已见道而后加体道之功也;道必学而后明,非外讲学而复有所谓明道之事也。然世之讲学者有二,有讲之以身心者,有讲之以口耳者。讲之以口耳,揣摸测度,求之影响者也;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者也。知此,则知孔门之学矣。
【译文】
某人谨致敬意地禀告:昨天承蒙您指教《大学》的道理,我因匆匆搭船,未能一一领教和答复。今晨在江上航行稍有空闲,便又拿来您的教诲阅读。恐怕到江西后事情又繁忙起来,所以先在这里简略地谈谈我的看法,请您指教。
您来信说:“明白圣道固然困难,而身体力行圣道尤其困难。圣道的确不易明白,但学问也的确不能不讲。恐怕您不能安于自己的见解而把它当作最高标准吧。”
我很幸运能看到这样的教诲!哪里能得到这样的言论呢?我怎么敢自以为达到最高境界而安心于此呢?我正想探讨天下所有的道理来加以阐明。然而,近几年来,有人听到我的学说就非议嘲笑,有人就大骂,也有人认为不屑一顾,他们肯教导我吗?他们肯教导我而反复晓谕,怀着深切的担忧只怕不能及时纠正我的错误吗?这样看来,天下爱护我的人,再没有像您这样深切而周到的了,我该如何感激您啊!对于“品德不培养,学问不讲习”,孔子认为这是值得担忧的。但现今世上的学者,稍能传习训诂,就都自以为懂得学问了,于是不再有所谓讲习学问的探求了,这很可悲啊!圣道必须身体力行后才能明白,并非明白了圣道以后才需要身体力行圣道;圣道必须通过学习才能通晓,并非在讲学之外另有什么通晓圣道之事。然而,世上讲学的人有两种:有用身心来讲学的,有用口耳来讲学的。用口耳讲学的,只是揣摩猜测,寻求语言的解释;用身心来讲学的,则是身体力行,切实体验,有所收获。知道这一点,就懂得了孔门的学问了。
【解读】
王阳明对于“道”的理解非常深刻。他认为,“道”并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或者头脑中的理论,它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理体验,一种流淌在生命中的状态。要想真正掌握“道”,不能靠单纯的“见”,也就是仅仅停留在理论认识上,而必须通过“体”来实现,也就是要亲身去体验、去实践。
王阳明认为,那些自称已经“见道”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把握“道”的本质,因为他们缺乏亲身体验和实践。只有那些真正去“体道”的人,才能算是真正明白了“道”。
在这个问题上,王阳明对朱子和他的后学提出了批评。他认为,朱子和他的后学们过于注重“见道”,也就是过于注重理论认识,而忽略了亲身体验和实践。他们只是用口耳来传授学问,而没有真正用心去体验。
相比之下,王阳明的目标则是“体道”,他主张要用身心来讲学,而不仅仅是用口耳。因为只有通过亲身体验和实践,才能真正把握现象和本质,才能真正理解“道”的内涵。
王阳明的这种观点对我们今天的学习和生活也有很大的启示。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书本上的知识和理论上的认识,更要注重亲身体验和实践。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事物的本质,才能真正把握生活的真谛。
【原文】
来教谓某“《大学》古本之复,以人之为学但当求之于内,而程、朱格物之说不免求之于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补之传”。
非敢然也。学岂有内外乎?《大学》古本乃孔门相传旧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缉之,在某则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失在于过信孔子则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传也。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且旧本之传数千载矣,今读其文词,即明白而可通,论其功夫,又易简而可入。亦何所按据而断其此段之必在于彼,彼段之必在于此,与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误,而遂改正补缉之?无乃重于背朱而轻于叛孔已乎?
【译文】
您来信说我对《大学》古本的恢复,是因为我主张做学问只应该在内心求取,而程朱的格物之说则不免向心外求取,于是废弃了朱熹所分的章节,并删去了他增补的传注。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做学问难道有分什么内外吗?《大学》古本是孔门流传下来的旧本,朱熹怀疑它有遗漏和错误的地方,所以进行了修改和补充。但在我看来,这个本子原本就没有遗漏和错误,所以我只是完全依照它的原样而已。我的过失可能在于过分相信孔子,但并不是故意废弃朱熹所分的章节和删去他的传注。
做学问最重要的是用心体会,如果在心里认为不对,那么即使是孔子说的话,也不敢认为是对的,更何况那些不及孔子的人呢?如果在心里认为是对的,那么即使是普通人说的话,也不敢认为是错的,更何况是孔子说的话呢?
而且,《大学》古本已经流传了几千年,现在我们读它的文词,仍然觉得明白易懂;论说它的功夫,也觉得简单容易入手。那么,我们凭什么依据来断定这一段必须在那里,那一段必须在这里;这里为什么缺了,那里为什么错了,并因此进行修改和补充呢?这岂不是对背离朱熹过于重视,而对违背孔子过于轻视吗?
【解读】
这里,阳明先生展现了一种极致的自尊和无畏精神。他坚信,每个人都应该通过自己内心的洞察去探寻和理解真理,不被外界所左右。在他看来,即便是孔子、朱子这样的圣人所说的话,如果与自己内心的认知相悖,也不能盲目接受;反之,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说的话,但与自己内心的判断相符,那也同样值得重视。
这种观念实际上是在强调,权威并非来自于外在的圣人或者经典,而是源自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认识真理、鉴别是非,就像圣人一样。在当时那个极度尊崇孔子和朱子的时代,阳明先生能够勇敢地提出这样的观点,确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从阳明先生身上学到这种自尊和无畏的精神。因为只有当我们真正尊重自己,坚守自己的信念和判断,才能够赢得别人的尊重。这样的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上骄傲地活下去,活出自己的价值和风采。
【原文】
来教谓:“如必以学不资于外求,但当反观内省以为务,则‘正心’‘诚意’四字亦何不尽之有?何必于入门之际,便困以‘格物’一段功夫也?”
诚然诚然!若语其要,则“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诚意”?“诚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功夫之详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为“精一”之学,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讨论,未尝非内也;反观内省,未尝遗外也。夫谓学必资于外求,是以己性为有外也,是“义外”也,“用智”者也;谓反观内省为求之于内,是以己性为有内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故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茅德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学矣。
“格物”者,《大学》之实下手处,彻首彻尾,自始学至圣人,只此功夫而已,非但入门之际有此一段也。夫“正心”“诚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日可见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诚意”者,诚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岂有内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则谓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则谓之心,以其主宰之发动而言则谓之意,以其发动之明觉而言则谓之知,以其明觉之感应而言则谓之物。故就物而言谓之格,就知而言谓之致,就意而言谓之诚,就心而言谓之正。正者,正此也;诚者,诚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谓穷理以尽性也。天下无性外之理,无性外之物。学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认理为外,认物为外,而不知“义外”之说,孟子盖尝辟之,乃至袭陷其内而不觉,岂非亦有似是而难明者欤?不可以不察也。
凡执事所以致疑于“格物”之说者,必谓其是内而非外也;必谓其专事于反观内省之为,而遗弃其讲习讨论之功也;必谓其一意于纲领本原之约,而脱略于支条节目之详也;必谓其沉溺于枯槁虚寂之偏,而不尽于物理人事之变也。审如是,岂但获罪于圣门,获罪于朱子?是邪说诬民,叛道乱正,人得而诛之也,而况于执事之正直哉?审如是,世之稍明训诂、闻先哲之绪论者,皆知其非也,而况执事之高明哉?凡某之所谓“格物”,其于朱子九条之说,皆包罗统括于其中。但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谓毫厘之差耳。
然毫厘之差而千里之缪,实起于此,不可不辨。
【译文】
您来信说:“如果学习不必向外寻求,只需要反观内省,那么‘正心’‘诚意’这四个字,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在学习之初,就要用‘格物’这种功夫困扰人呢?”
您说得没错!但如果要说到核心,‘修身’两个字就足够了,何必再说‘正心’呢?‘正心’两个字也足够了,何必再说‘诚意’呢?‘诚意’两个字也足够了,又何必再说‘致知’,再说‘格物’呢?这些功夫虽然详细周密,但归根结底只是一件事,这就是所谓的“精一”之学,这一点我们不能不考虑。
其实,理没有内外之分,性也没有内外之分,所以学习也没有内外之分。讲习讨论,并非只是外在的;反观内省,也并非只关注内在而忽略外在。认为学习必须向外寻求,这是把自己的性看作是外在的,这就是“义外”,是“用智”;认为反观内省是向内寻求,这是把自己的性看作是内在的,这就是“有我”,是“自私”,这都是因为不明白性没有内外之分。
所以说,“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从这些话中,我们就可以理解“格物”的学问了。
“格物”是《大学》实际下手的地方,从开始学习到成为圣人,都离不开这个功夫,并不仅仅是在入门阶段才有这一段。而“正心”“诚意”“致知”“格物”,都是用来“修身”的,其中“格物”是我们每天都能看到的用力的地方。
所以,“格物”就是格去心上的物欲,格去意上的物欲,格去知上的物欲;“正心”就是使心回复到没有物欲的状态;“诚意”就是使意变得真实无妄;“致知”就是推广、扩充我们的知识。这些哪里有内外、彼此之分呢?理只有一个。
理凝聚起来就是性,性的主宰就是心,心的发动就是意,意的明觉就是知,知的感应就是物。所以,就物而言叫做格,就知而言叫做致,就意而言叫做诚,就心而言叫做正。正就是正这个,诚就是诚这个,致就是致这个,格就是格这个。这些都是所谓的穷理以尽性。天下没有性外的理,也没有性外的物。
学习之所以不明白,都是因为世上的儒者把理看作外在的,把物看作外在的,而不知道“义外”的说法。孟子曾经批判过这种观点,但现在的人还是陷入了这个误区而不自知。这难道不是因为有些相似而难以分辨吗?我们不得不仔细察觉啊。
您之所以对“格物”之说产生疑问,一定是因为您认为它是内在的而不是外在的;一定是因为您认为它只注重反观内省,而忽略了讲习讨论;一定是因为您认为它只关注纲领本原的简约,而忽略了详细的支条节目;一定是因为您认为它沉溺于枯槁虚寂的偏见,而不能完全应对事物和人情的变化。如果真是这样,那岂止是得罪了圣门和朱子?这是邪说欺骗百姓,背叛正道,扰乱正义,人人都可以诛杀他,更何况您这样正直的人呢?如果真是这样,世上稍微明白训诂、听过先哲绪论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对的,更何况您这样高明的人呢?
我所说的“格物”,把朱子的九条之说都包罗统括在其中了。但我的说法有要点,作用与朱子不同,正所谓毫厘之差。然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实际上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能不仔细辨别。
【解读】
阳明学所探讨的核心是价值理性,这与工具理性有所区别。简而言之,它更关注道德伦理,而非科学技术。在阳明学的理念中,无论是日常行为还是个人修养,都是理性和本性的体现。因此,可以说理、性、学都是无分内外的,它们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
当我们谈论“格物”时,虽然它看起来是一种对外在世界的探究,但实际上也包含了对内心的洞察。格物不仅仅是观察事物,更是理解知识、意念和心灵的过程。同样地,“致知”“诚意”和“正心”这些看似内向的修炼,也必然会在我们的行为中体现出来,最终都表现在格物之上。
正因为这样的理解,王阳明认为朱子将内在和外在分开,将格物视为纯粹的外在功夫,而将致知、诚意、正心等看作纯粹的内在功夫是不准确的。在王阳明看来,对良知的理解不能有丝毫的偏差,因为即使是最微小的差异,也可能导致我们远离圣学的真谛。
【原文】
孟子辟杨、墨,至于“无父无君”。二子亦当时之贤者,使与孟子并世而生,未必不以之为贤。墨子“兼爱”,行仁而过耳,杨子“为我”,行义而过耳。此其为说,亦岂灭理乱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则比于禽兽、夷狄,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也。
今世学术之弊,其谓之学仁而过者乎?谓之学义而过者乎?
抑谓之学不仁、不义而过者乎?吾不知其于洪水、猛兽何如也!孟子云:“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杨、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时,天下之尊信杨、墨,当不下于今日之崇尚朱之说。而孟子独以一人呶呶于其间。噫,可哀矣!韩氏云:“佛、老之害,甚于杨、墨。”韩愈之贤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坏之先,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其亦不量其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呜呼!若某者,其尤不量其力,果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夫众方嘻嘻之中,而独出涕嗟若;举世恬然以趋,而独疾首蹙额以为忧。此其非病狂丧心,殆必诚有大苦者隐于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
其为《朱子晚年定论》,盖亦不得已而然。中间年岁早晚,诚有所未考,虽不必尽出于晚年,固多出于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调停,以明此学为重。平生于朱子之说,如神明蓍龟,一旦与之背驰,心诚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为此。“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盖不忍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与之抵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则道不见”也。执事所谓“决与朱子异”者,仆敢自欺其心哉?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学,天下之公学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故言之而是,虽异于己,乃益于己也;言之而非,虽同于己,适损于己也。益于己者,己必喜之;损于己者,己必恶之。然则某今日之论,虽或于朱子异,未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图而“小人之过也必文”。某虽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
【译文】
孟子批评杨朱、墨子,说他们“无父无君”。但杨、墨两位在当时也算是贤者,如果和孟子活在同一个时代,未必不会被人认为是贤人。墨子的主张是“兼爱”,虽然这也是仁爱的一种,但做得太过了;杨朱的主张是“为我”,虽然也算是行义,但也做得太过了。他们的学说,难道真的严重到违背常理、扰乱纲常,足以迷惑天下人吗?但他们的学说流传下来,造成的弊端确实很大,孟子甚至将他们比作禽兽、夷狄,认为他们的学说会祸害天下后世。
现在学术的弊端,是不是就是学仁爱但学得太过了呢?或者是学行义但学得太过了呢?还是学不仁不义但学得太过了呢?我不知道这些学术弊端和洪水、猛兽比起来会怎么样!孟子曾说:“我难道喜欢辩论吗?我是不得已啊。”在孟子那个时代,杨朱、墨子的学说盛行天下。当时人们尊信杨朱、墨子,大概不亚于今天人们崇尚朱熹的学说。而孟子却独自一人与他们辩论,唉,真是可悲啊!韩愈曾说:“佛、老的危害,比杨朱、墨子还要严重。”韩愈的贤能虽然不及孟子,但孟子却无法在杨朱、墨子的学说还没造成大害之前拯救世人,而韩愈却想在杨朱、墨子的学说已经造成大害之后来挽救世人。他也不衡量一下自己的力量,最终落得身死而无人相救的下场。唉!像我这样的人,更是没有衡量自己的力量,如果也落得身死而无人相救的下场,那也是自找的!当大家都在嘻嘻哈哈的时候,我却独自哭泣叹息;当世人都心安理得地随波逐流的时候,我却独自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这如果不是我疯了或者丧心病狂,那就一定是我心中有大苦衷,如果不是天下最仁爱的人,谁又能察觉我的苦衷呢?
我写《朱子晚年定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中所引用的朱熹的话,有些确实不是出自他晚年,但也有很多是出自他晚年的。我的主要意图在于委曲调停,以阐明圣学为重。我一生对朱熹的学说奉若神明,一旦要与他的学说背道而驰,我内心确实有所不忍,所以不得已才这样做。“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不忍心与朱熹的学说相抵触,这是我的本心;但不得已而与之相抵触,是因为圣道本来就是这样的,“不直则道不见”啊。您所说的“决与朱子异”,我怎么敢自欺其心呢?圣道是天下的公道,圣学是天下的公学,不是朱熹可以私自占有的,也不是孔子可以私自占有的。既然是天下的公道和公学,那就应该公开讨论。所以,如果你说得对,即使与我不同,也是对我有益的;如果你说得不对,即使与我相同,也是对我有害的。对我有益的,我一定会喜欢;对我有害的,我一定会厌恶。那么,我今天所论的,虽然有些地方与朱熹不同,但也未必不是他所喜欢的。“君子的过错,就像日食和月食一样,改正了过错,人人都仰望他。”而“小人犯了过错却一定会掩饰”。我虽然不才,但也不敢用小人的心态来对待朱熹。
【解读】
王阳明在撰写《朱子晚年定论》这部著作的时候,展现出了他的独特见解和大胆态度。他并没有直接对朱子进行尖锐的批评,而是巧妙地指出朱子在晚年时期倾向于心学,对自己早年的观点有了深深的悔悟。王阳明用“委曲调停”来形容朱子晚年的这种心态变化,这也是王阳明后来所承认的一种过于迎合他人、缺乏坚定立场的心态。
然而,王阳明在编写这部书的时候,决定抛弃这种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态度。他选择公开与朱子的观点背道而驰,甚至大胆地将朱子之学比作凶猛的洪水猛兽,这无疑是对朱子学说的一种强烈批判。王阳明不再把封建时代的圣贤,如孔子、朱子等,视为不可动摇的权威。他认为,真正的道,是天下人都可以追求和探讨的公道;真正的学问,也是天下人都可以学习和研究的公学。无论是孔子还是朱子,他们都不能垄断对道和学的解释权。如果他们有了错误,后人完全有权力和责任去修正这些错误。
王阳明以其大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敢于质疑和挑战权威。他勇敢地突破了权威的束缚和限制,最终成就了自己在心学领域的伟大事业。他的这种精神,不仅体现了他对真理的执着追求,也为我们后人树立了一个敢于挑战、勇于创新的光辉榜样。
【原文】
执事所以教,反复数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说。若鄙说一明,则此数百言皆可以不待辨说而释然无滞。故今不敢缕缕,以滋琐屑之渎,然鄙说非面陈口析,断亦未能了了于纸笔间也。嗟乎!执事所以开导启迪于我者,可谓恳到详切矣,人之爱我,宁有如执事者乎!仆虽甚愚下,宁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舍其中心之诚然而姑以听受云者,正不敢有负于深爱,亦思有以报之耳。秋尽东还,必求一面,以卒所请,千万终教。
【译文】
您对我的教导,反复数百言,都是因为我未能完全理解您的“格物”之说。如果我能够明白您的学说,那么这数百言都可以不用辩解而自然而然地消解。所以现在我不敢再赘述,以免增加琐碎的言辞,但是我的理解并非通过纸笔就能清晰表达的,必须面对面地详细陈述和分析。
唉!您对我的开导和启迪,真是恳切周详,别人对我的关爱,哪有像您这样的呢!我虽然很愚笨,但怎么会不知道感激和佩服您呢?然而我不敢轻易地放弃自己内心的真诚,而姑且听从您的教导,正是因为我不想辜负您的深爱,也想有所回报。
等到秋天过去,我必将东归,一定会请求与您见面,以完成我的请求,希望您千万能给予我最后的教诲。
【解读】
这段文字是对整封信内容的概括和总结。从中我们可以看到,王阳明对于别人的评价和赞赏持有一种非常谦虚和感激的态度,他深感惶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同时也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之情。这种对待他人赞赏的态度,不仅体现了王阳明的谦逊和低调,更是展现了他内心的真诚和善良。他深知,每一个赞赏和肯定都来之不易,都是他人对自己努力和付出的认可,因此他倍加珍惜,并以此为动力,继续努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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