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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她下意识将自己防御向沉誉，掩饰自己真心的刺收起了那么一丁点。
书名： 忆我旧星辰 作者： 鹿拾尔 本章字数： 6377 更新时间： 2020-05-09 17:27:16

两人紧紧贴着地面，潮湿的枯草扎在辛栀的脸颊上，又麻又痒，辛栀却毫无所觉。

她抛开所谓埋伏杀人的对与错，冷静地分析：“你的意思是，鸠爷单独联系过你？”

向沉誉不置可否，他缓缓起身，将辛栀搀起来。他很快注意到她手臂的刮伤，上次的刀伤才好没多久，又再次受伤，他眉头皱了皱：“痛吗？”

“还行吧，我没那么娇弱。”

辛栀飞快地抽出手，她的视线在四周一扫，随处可见不少尸体，有和他们一道而来的熟面孔，也有不认识的生面孔，估计就是鸠爷的人。

而这些人的死亡，居然都是在向沉誉计划之内发生的事情。

手中一空，向沉誉僵了半秒，随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他移开目光静静扫视周围，对着惨烈血腥的一幕并没有过多反应，他语气平静道：“只许他对我暗下黑手，就不许我回击吗？秦老大甘心让我过来，本就是想借机会在这边除掉我。”

他伸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亲密地别至耳后，淡淡道：“正如他本想借警察之手除了你。”

辛栀默默咬唇，她当然明白这一点。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让我来克钦邦？”

向沉誉唇畔染上讥嘲的笑：“两边都设了死招，没什么太大区别，更何况，我用苏心溢的消息和他进行了交换。”

辛栀没回话。

向沉誉看她一眼：“别这么看我，他既然开始怀疑苏心溢，势必会查出真相，我只不过先一步告诉他而已。”

“你担心我？”辛栀打断他，她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所以宁可交换消息带我在身边，是不是？”

向沉誉并不知道她的卧底身份，她现在不在秦潮礼的掌控范围内，即便苏心溢泄了底也没太大关系了，更何况鸠爷也已经不打算再重用秦潮礼，这是她能想到的所有理由。

但这种种理由归根到底，是因为你忘不了我是不是？因为你还爱我是不是？

是不是，向沉誉？

这下子轮到向沉誉沉默了，他逃避似的转开话题：“鸠爷疑心极重，性子古怪。他愿意扶持谁就扶持谁，而现在，他已经对秦老大失望了。”

“他准备扶持你？”辛栀一字一顿，“你打算取代秦姐夫。”

向沉誉定定注视着她，眼底情绪未知。

老半天他才缓缓开口：“这次来克钦邦，如果我死了，那么——”话说到一半，他停住，警觉地住了口。

向沉誉态度不明，辛栀有些气馁，并没过多注意他语气的变化。

“那么怎样？”

向沉誉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眼底的宠溺转瞬即逝：“那么，照顾好自己。”

辛栀疑惑地抬头。

“你这话是什——”话语声戛然而止，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向沉誉的手顺势抬起她的下颌，唇温柔地贴在她的额头上。温热的温度，透过额头一下子让她的心变得滚烫起来。

没几秒，她很快注意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头脑一瞬间变得清明，她猛地退后一步，脸上适时地飞起红霞，故作娇嗔作势要打他，正好被向沉誉整个拉入怀里，他嗓音低低的：“别闹。”

辛栀一怔，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角。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向沉誉的种种举动，是形势所迫的伪装还是下意识的亲昵，她也分不清向沉誉对自己，到底是怎样，是真抑或是假。

“哈哈哈，美人在怀，向三哥真是好兴致。”身后传来一把清爽的声音，向沉誉顺势松开她。

辛栀侧头，一个年轻的男人热情地拥抱住向沉誉，大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久不见！”对方一身小麦色皮肤，笑容很灿烂，是容易给人留下好感的英气相貌。

向沉誉也淡淡笑：“鸠爷，好久不见。”

辛栀惊了惊。她原以为鸠爷会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没料到居然这么年轻。

鸠爷松开这个怀抱，似笑非笑地打量辛栀几眼，二话不说就直接示意自己的人将她绑住。

向沉誉拦住他们的动作，沉声道：“鸠爷，这是我的女人。”

“我知道她是你的女人。”鸠爷无所谓地抱胸点点头，他眼神霎时间变得狠辣，示意那几个手下不用管向沉誉，“但是女人碍事，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你身边一直没有女人，我想你该懂这个道理。”

向沉誉没有动。

等那几个手下再度靠近辛栀时，向沉誉很干脆地抬手朝离辛栀最近的那个手下开了一枪，冷声道：“滚开。”

鸠爷脸色一变，又细细审视了辛栀一番，这个女人固然漂亮，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什么特别的。但联想到刚才他们之间亲昵的动作，他狭长的桃花眼里暗光一闪。

他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下被打伤。

“算了算了，我可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为了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你也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向沉誉伸手将辛栀揽住，恭敬地颔首道：“多谢鸠爷。”

辛栀眼眶微红，带着颤音道：“谢谢鸠爷。”

鸠爷满意地点点头，他吹了声口哨，口哨像某种暗号，一声接着一声远远地传开。

辛栀眯眼小心翼翼顺着声音看过去，在某棵参天大树后面看到之前那个向导的身影一闪而过——他也是传口哨的人之一。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向导在的时候发生的一切，自己与向沉誉的互动，确认没有纰漏，才隐隐松了口气。

鸠爷所居住的地方在密林深处的寨子里，四周不仅围着围栏，还有不少武装力量在不停巡视，易守难攻，安全指数很高。

简单地吃过晚饭后，辛栀率先在保镖的陪同下去了房间休息。她这次来克钦邦，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带了几件贴身的衣服，什么也没拿，即便想与郑闻贤取得联系，也暂时做不到。

鸠爷让自己的几个亲信离开了，亲自给向沉誉倒上酒。

“在你们离开克钦邦之前我就说过，”鸠爷慢条斯理地说，“我要你，取代秦潮礼。”

向沉誉目光微微一凝，却没立即回话。

鸠爷细细打量着他，见他委实没有任何表情，戏谑地笑了笑：“别紧张，不就背叛一个昔日老大嘛，没什么大不了，说到底，你们都是为我做事，谁能力大就谁当老大，不是很正常吗？”

鸠爷散漫地笑笑，把玩着酒杯，无所谓的口气：“倘若哪天，你自觉能坐到我的位置上来，我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鸠爷说笑了，沉誉只是做好分内的事。”向沉誉不卑不亢道。

鸠爷若有所思地笑笑，桃花眼里划过一丝狠绝：“秦潮礼想必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居然栽在一个普通人手里，提早暴露了自己。”他冷笑一声，将一小袋白粉丢到向沉誉跟前。

“老鬼那厮失了一双儿女，果然方寸大乱。他在整个缅甸猖狂了这么多年，也该让让位置给年轻后辈了。”

“恭喜鸠爷。”向沉誉说。

鸠爷点点头，沉思片刻：“春望市是个好地方啊……这次从老鬼那里得来的货我打算全权交给你去交易，如果成功，不止秦潮礼的位置可以给你坐，把老鬼的位置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向沉誉闻言依旧没有过多兴奋的情绪：“多谢鸠爷。”

鸠爷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道：“啧，向沉誉啊向沉誉，我有时候，真是看不透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向沉誉淡笑，举起酒杯，和鸠爷对饮。

倘若他流露出一丝一毫对位置的觊觎，估计马上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辛栀在保镖的陪同下回到房间，她洗过澡后，默默爬到那张唯一的大床上。瞟一眼床头柜上的东西，嗯，鸠爷果然很贴心，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知道向沉誉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好歹是第一次和他同房间睡觉，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索性蒙住被子一边等他回来一边捋今天获得的信息点。

这么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她突然回忆起了当年与向沉誉的往事，那是她在向沉誉离开后，怎么也不敢触碰的回忆。

梦里所有人都是模模糊糊的，唯独向沉誉很清晰。

那时候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向沉誉喜欢辛栀，这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啊。向来性子冷淡的向沉誉居然喜欢上了高傲骄纵的辛栀。即便后来辛栀答应了向沉誉，还是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地想，他们两个肯定不对盘的。

辛栀不服气得很，凭什么自己第一次恋爱成不成功要受到大家的猜测？

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便气冲冲地跟向沉誉说起了这回事。

夜晚校园的香樟树下，两人十指紧扣。

“你很在意别人的想法？”听她说完后，向沉誉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眼睛定定注视着辛栀，他永远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生人勿近的样子。

辛栀愣了愣，有些不甘心承认：“也不是……只是，很讨厌别人这样说……”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夜风很凉，他的唇却更凉。

但很奇妙，相触的那一刹那，却好像有一股电流划过，飞快暖遍她的全身。

辛栀捂住被他轻吻过的额头，脸有些发烫，好在，周围行人并不多，没有人会看破她的小小尴尬和窃喜。

她不管不顾地对他发脾气：“喂！你！你亲我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吗？”

“不能。”向沉誉微微勾唇，此刻他眼底倒映着漫天星光，深邃如海。

“你无赖！”

辛栀瘪嘴翻翻白眼，掩饰自己飞快的心跳，作势要打他，却正好被他牵住手，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别闹。”他嗓音低低的，明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却莫名让辛栀心跳愈发加速。

“我……”

她还未来得及继续说几句掩饰的话，就被他的猝然低头怔住，剩下的话语梗在了喉咙里。他覆上她唇的动作有些生疏青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缱绻温柔，每一次唇齿间的试探都牢牢牵动着她的心，引得她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向沉誉才松开她，他紧紧锁着她的目光，不容她回避。

“我喜欢你，阿栀。”他一字一顿说得无比郑重。

辛栀有些害羞，眼神罕见地有些躲闪，全然忘了自己刚才在为了什么事情生气。

“嗯……我知道啊，干吗突然说这个，你不是说过吗？”

“对，我说过。”

他揽住她，脸上的笑容很浅，口气不容置疑：“怕你忘了，我想再说一次。”

“我不可能变。”他说。

……

他们两个肯定不对盘的，他们一点也不般配，他们迟早会分开。

不，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简直荒谬。

只要遇到对的人，便会心甘情愿为对方改变，且甘之如饴。

恍惚间，辛栀好似真的感觉到有人在朝自己靠近，没一会儿，有一双手臂牢牢箍住她，触感如此真实。

辛栀猛地睁开眼睛，从那个不知是梦还是回忆的幻境里醒来。黑暗中，她正好对上向沉誉紧合的眼。

惊醒的瞬间，她立马意识到是房间里的熏香有催眠效果。自己怎么就无知无觉地睡着了？倘若进来的人不是向沉誉而是别的什么人，那她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警觉性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你喝酒了？”

问出口的瞬间，辛栀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她莫名有些窘迫，又补充道：“我出去问问看有没有醒酒汤之类的东西。”

向沉誉眼睛都没睁开，手臂仍然隔着被子牢牢箍在辛栀身上，他呼吸沉沉地低笑一声：“不用。”

辛栀明白了。

他醉了。

不然他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抱住自己？

不然他和自己说话的口气，怎么会突然变温和？

此刻向沉誉浑身酒味很重，不知道被鸠爷灌了多少。虽然他在夜总会的时候，也经常喝酒，但和今晚相比明显醉得不是一个程度。

“不用就算了。”辛栀犹豫了半秒，还是打算起身，“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去睡地板。”

“别动。”向沉誉按住辛栀的肩膀，他冰凉的唇瓣贴在她的脖颈处，“我没醉。”

辛栀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因这番亲近而骤然加速的心跳。

“向三哥，你这是在耍酒疯吗？”她突然想起什么，语气有些酸，“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吧？”

脖颈处是他清浅的呼吸，辛栀有些痒，不适应地偏了偏头，向沉誉却轻轻喟叹了一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阿栀。”

辛栀僵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喊过自己了，久到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还未从梦中醒来。

老半天她才干巴巴地应一声：“干吗？”

向沉誉没有再回话，他好看的眉头微蹙，唇线微扬。是一个古怪的表情，担忧又满足。

这个夜晚实在很奇怪，他们明明身处危险重重的鸠爷老巢，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而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又或者说，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信任感突然重新涌现出来。

辛栀全身柔软下来，她甚至弯了弯嘴角，颇有些无奈，口里却嘟嘟囔囔地埋怨了一句：“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睡，你身上酒味这么重……”

话虽如此，她却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刚才那个梦过于美好，她下意识将自己防御向沉誉、掩饰自己真心的刺收起了那么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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