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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名：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 作者： （美）马克·吐温（Mark Twain） 本章字数： 2213 更新时间： 2024-06-05 13:16:52

早饭后，我想和吉姆聊聊那个死人，猜猜他是怎么被害的，可吉姆不想和我聊。他说这会带来霉运，他还说，说不定死鬼会缠上我们的。他说入土为安的人一般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可是没埋的死人就很可能会四处游荡。他的话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所以我没多说什么，可我心里总是忍不住琢磨，想弄明白谁把他开枪打死的，又是为了什么杀了他。

我们翻了一遍捡来的旧衣服，在一件旧呢子大衣里面找到八块银币。吉姆说，他觉得大衣是房子里的人偷去的，不然他们走的时候绝对不会扔下里面的钱不要了。我说，我猜他们还杀了那个人。吉姆明显不想谈论这件事儿，想把话题岔开。我说：“你现在还以为谈死人倒霉。不过前天我把在山顶上捡的蛇皮拿回来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你说用手摸蛇皮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事。哈哈，看看你的霉运吧！捞到这么多东西，外加八块钱。我倒是希望天天能交到这样的霉运，吉姆。”

“别着急，我的孩子，别急。别高兴太早了。倒霉事就要来了，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就要来了。”

倒霉事还真来了。我们是星期二说的那番话。星期五吃过晚饭，我们一起躺在山顶的草地上。烟丝抽完了，所以我回山洞去拿，路上却碰见一条响尾蛇。我把它打死了，盘好放在吉姆的毛毯脚下，看起来和活的蛇没什么两样，心里想等吉姆看见蛇的时候，可有好戏看了。到了晚上，我早把蛇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点灯的时候，吉姆往毯子上一躺，谁想到，那条死蛇的同伴守在那里，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灯光之下，只见那条毒蛇蜷起身子，想再咬他一口。说时迟，那时快，我抄起棍子一下把它打死了。吉姆抓起我爸爸的威士忌罐子，大口往肚子里吞。

他当时光着脚，那条蛇正好咬中了他的脚后跟。都怪我这个傻瓜，竟然忘了不管死蛇在哪儿，它的伙伴都会找来。吉姆告诉我把蛇头剁下来扔掉，剥去蛇皮，烤一块蛇肉。我一一照做了，他吃了烤好的蛇肉，说是有助于解蛇毒。他还让我剁下蛇的响尾，绑在他手腕上，他说这也有利于恢复。然后我偷偷溜出去，把死蛇扔到远远的灌木丛里了，我心想，一定要想尽办法，不让吉姆知道这是我的错。

吉姆抱着酒罐子，喝个没完，他间歇式地神志不清，蹦来跳去，大喊大叫。每次恢复神志时，他总是又抱起酒罐子继续喝。他的脚肿得厉害，腿也一样，不过慢慢地，酒开始起作用了，所以我想他会好起来的。不过，换作是我，宁愿让蛇咬上一口，也不愿意喝爸爸的威士忌。

吉姆整整躺了四天四夜，肿才慢慢消了，可以起床活动活动了。知道了拿蛇皮的惨烈后果，我决定，以后打死我也不这么干了。吉姆说，他觉得下次我会信他的话了。他还说，碰蛇皮会倒大霉，也许更倒霉的事儿还在后头呢。他说他宁愿朝肩膀后看一千遍月牙儿，也不愿意用手去碰蛇皮。唉，我也开始相信他的话了，尽管我过去总以为扭过脑袋看月牙儿是最笨最蠢的事。老汉克·邦克这么干过一回，还到处吹嘘炫耀。谁知，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喝得酩酊大醉后从塔上摔下来，摔成了肉饼。人们拆下两扇谷仓门，对付着钉成个棺材，把他往里面一塞，草草埋掉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没亲眼看到，那事是爸爸告诉我的。像个傻子一样地看月亮，就这样以悲剧收场了。

日子一天天滑过，河水又退下去了，回到了两边堤岸之间。接着，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剥了皮的兔子挂在一个大鱼钩上当诱饵，把钩下到河里，结果抓住一条一人高的大鲶鱼，它大概有六英尺两英寸长，重两百多磅。当然，这条鱼太大了，我们对付不了它，它能把我们一下子甩到伊利诺伊州那边去。我们只好干坐着，看着它在水里翻滚折腾，直到累死在水里。我们在它的胃里找到了一颗铜纽扣和一个圆球儿，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用斧子劈开那个圆球儿，里面竟然有个线轴。吉姆说，线轴在它胃里不少时间了，各种分泌物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变成一个圆球儿。我感觉这么大的一条鱼，没准是密西西比河里钓到的最大的鱼了。吉姆也说他从没见过更大的鱼，拿到镇子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人们在市场上论磅卖这种大鱼，每个人多少都会买点儿。鱼肉像雪一样白，煎起来非常好吃。

第二天早上，我对吉姆说，我觉得无聊死了，想做点什么刺激的事。我说我想跑到河对岸，看看那里的形势如何。吉姆也赞同我的主意，可是他说我只能天黑了再去，还要万分小心。他又琢磨了一会儿，问我能不能套上那些旧衣服，装成个女孩，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我们动手剪短一条花裙子，我把裤腿挽到膝盖上面，套上那条裙子。吉姆用鱼钩帮我在背后收紧，让裙子看起来更合身。我戴上太阳帽，在下巴颏那里绑好带子。这样，别人要想看清我的脸，可没那么容易。吉姆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即使大白天都没人能认出我来。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练习女孩的样子，慢慢地越来越像了。可是吉姆说，我走起路来不像女孩，他还告诉我千万记得不能撩起裙子，把手插在裤兜里。我把这些都一一记在心里了。

天刚一黑，我就坐上独木舟，划向伊利诺伊州那面的河岸。

我从渡口向下一点的位置划向镇子，一阵急流把我冲到了镇子尽头。我绑好独木舟，沿着河岸向上走。有间像是很久没人住的小草屋里发出微弱的灯光，我想知道谁住在这里。我轻手轻脚地靠过去，透过窗户向里偷偷一望，看到里面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借着松木桌上的烛光在织毛活儿。我不认识这个人，她是新来的，因为这镇上还没谁我不认识的。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因为当时我正心虚，生怕有人听出我的说话声，把我给认出来。不过，要是这个女人到镇子上两三天了，我就能从她嘴里套出来我想知道的一切。于是，我敲了敲门，同时再三提醒自己，我现在是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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