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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书名： 傲慢与偏见 作者： （英）奥斯汀著 本章字数： 3076 更新时间： 2025-05-09 16:23:07

第二天，浪博恩展开了新的一幕。柯林斯先生正式提出求婚了。他的假期只到下星期六，于是决定不再耽搁下去，况且当时他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便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凡是他认为必不可少的正常步骤，他都一一照办了。刚吃罢早饭，看到班纳特太太、伊丽莎白和一个小妹妹在一起，他便对那位做母亲的这样说：

“太太今天早上我想要请令嫒伊丽莎白赏光，跟我作一次私人谈话，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噢，好极了，当然可以。我相信丽萃也非常高兴的，我相信她不会反对的。……来，吉蒂，跟我上楼去。”她把针线收拾了一下，急匆匆地离开了，这时伊丽莎白叫起来了：

“亲爱的妈，别走。我求求你别走。柯林斯先生一定会原谅我。他不会有什么只能对我说而别人又不能听的话。”

“不，不，你别胡扯，丽萃。我要你待在这儿不动。”只见伊丽莎白又恼又窘，马上就要逃走似的，于是她又说道：“我一定要你待在这儿听柯林斯先生说话不可。”

伊丽莎白不好违抗这样的命令。她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能够赶快悄悄地把事情解决了也好，于是她重新坐了下来，时时刻刻当心着，掩饰自己哭笑不得的心情。班纳特太太和吉蒂走开了，她们一走，柯林斯先生便开口说话：

“说真的，伊丽莎白小姐，你的羞怯，非但对你没有丝毫损害，而且更增加了你的天生丽质。要是你不这样稍许推委一下，懂得我在说些什么。可是请你允许我告诉你一声，我这次跟你求婚，是获得了令堂大人的允许的。尽管你天性羞怯，假痴假呆，可是我对你的百般殷勤，已经表现得十分明白，你一定会明白我说话的用意。我差不多一进这屋子，就挑中你做我的未来生活的伴侣。不过关于这个问题，也许最好趁我现在还控制得住我自己感情的时候，先谈谈我要结婚的理由，更要谈谈来到浪博恩选择一个妻子的理由。”

想到柯林斯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居然会控制不住他自己的感情的说话，伊丽莎白不禁觉得非常好笑，因此他虽然说话停了片刻，但她并没有来得及阻止他说下去：

“我结婚的理由是：第一，我认为凡是像我这样生活宽裕的牧师，理当给全教区树立一个婚姻的好榜样；其次，我深信结婚会大大地促进我的幸福；第三（这一点或许我应该早提出来），我三生有幸，能够遇上这样高贵的一个女施主，她特别劝告叮嘱我结婚。蒙她两次替我在这件事情上提出了意见（而且并不是我请教她的！），就在我离开汉斯福的前一个星期六晚上，我们正在玩牌，姜金生太太正在为德·包尔小姐安放脚蹬，夫人对我说：‘柯林斯先生，你一定得结婚。像你这样的一个牧师，必须结婚。好好儿去挑选吧，挑选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人要长得活泼，要能做事，不求出身高贵，但要会理家，把一笔小小的收入安排得妥妥贴贴。这就是我的劝告。赶快找个这样的女人来吧，把她带到汉斯福来，我自会照料她的。’好表妹，让我说给你听吧，咖苔琳·德·包尔夫人对我的体贴照顾，不能不算作我优越条件之一。她的为人我真无法形容，你有一天会看到的。我想，你这样的聪明活泼一定会叫她喜欢，只要你在她那样身份高贵的人面前显得稳重端庄些，她就会特别喜欢你。大体上我要结婚就是为了这些理由，现在还得说一说，我们自己村里多的是年轻可爱的姑娘，我为什么看中了浪博恩，而没有看中我自己村庄的呢？事情是这样的：在令尊大人谢世后（但愿他长命百岁），得由我继承财产，因此我打算娶他的某个女儿作为妻子，使得将来这件不愉快的事发生的时候，可以尽量减少你们的损失，否则我实在过意不去。当然，正如我刚才说过的，这事情也许要在许多年以后才会发生。我的动机就是这样，好表妹，恕我不揣冒昧地说一句，你不至于因此就降低对我的看法吧。现在我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了，只想用最激动的语言向你倾诉我最炽热的情感。说到妆奁财产，我完全无所谓，我决不会在这方面向你父亲提出什么要求，我非常了解，他的能力也办不到，你名下应得的财产，一共不过是一笔年息四厘的一千镑存款，但这笔钱要在令堂过世后才会归你所有。因此关于那个问题，我也一声不响，而且请你放心，我们结婚以后，从我口中永远不会说出小里小气的责怪话。”

现在可非打断他的话不可了。

“你太心急了吧，先生，”她叫了起来，“你忘了我根本没有答复你呢。别再浪费时间，就让我来回答你吧。多谢你的恭维。你的求婚使我感到荣幸，可惜我除了谢绝之外，别无它法。”

柯林斯先生郑重其事地挥手回答道：“年轻的姑娘们遇到人家第一次未婚，即使内心深处想接受，口头上总是拒绝；有时候甚至会拒绝两次三次。因此刚才的话并不会让我灰心丧气，我希望不久就能领你到神坛跟前去呢。”

伊丽莎白嚷道：“不瞒你说，先生，我的意思已经表明，你还要存着指望，那真太奇怪了。老实跟你说，我不是那种胆敢拿自己的幸福冒险等待男方第二次求婚的小姐。我的拒绝是十分严肃认真的。你不能使我幸福，而且我确信我也绝对不能使你幸福。唔，要是你的朋友咖苔琳夫人认识我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发觉，我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不配做你的太太。”

柯林斯先生郑重其事地说：“就算咖苔琳夫人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她老人家也决不会不赞成你。请你放心，我下次有幸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在她面前把你的淑静、节俭、以及其他种种可爱的优点，大大夸奖一番。”

“说实话，柯林斯先生，所有这些对我的称赞都是没有必要的。这自己的事自己会有主张，只希望你能够赏脸相信我的话。我祝你幸福豪富。我所以拒绝你的求婚，也就是为了免得你发生什么意外。而你呢，既然向我提出了求婚，那么，你对于我家里的事情，也就不必感到过意不去了，将来浪博恩庄园一旦到你手里，你就可以取之无愧了。这件事就这样一言为定吧。”她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要不是柯林斯先生向她说出下面的话，她早就离开那间屋子了。

“待我下次有幸再跟你谈到这个问题，我希望得到一个比你刚才回答我喜欢的答复。我不怪你这次冷酷无情，因为我知道，你们小姐们拒绝一个男性的第一次求婚已成惯例，也许你刚刚听说的一番话，与女人家微妙的性格相一致，反而足以鼓励我继续追求下去。”

伊丽莎白一听此话，不免有些恼火，便大声叫道：“柯林斯先生，你真弄得我太莫名其妙了。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要是你还觉得这是鼓励你的话，那我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拒绝你让你死心。”

“亲爱的表妹，请允许我说句自以为是的话：我相信你拒绝我的求婚，不过是照例说说罢了。我所以会这样想，简单说来，有这样几点理由：我觉得我向你求婚总不至于不值得你接受，我的家产你总不至于不放在眼里。我的社会地位，我同德·包尔府上的关系，以及跟你府上的亲戚关系，都是我非常优越的条件。而且希望你考虑一下：尽管你有许多吸引人的地方，不幸你的财产太少，这就把你的可爱、把你许多优美的条件都抵消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向你求婚了，因此我就不得不认为：你这一次并不是一本正经地拒绝我，而是彷效一般高贵的女性的通例，欲擒故纵，想要更加博得我的喜爱。”

“先生，我向你保证，我一点也没有假装高雅去折磨一位体面的绅士。但愿你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我就很有面子了，承蒙不弃，向我求婚，不胜感激，但要我接受，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感情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吗？请不要把我当作一个故意作弄你的高贵女子，而要把我看作一个说真心话的平凡人。”

他神气又尴尬又殷切的叫道：“你始终都那么可爱！我相信只要令尊令堂作主应承了我，你就决不会拒绝。”

看到他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伊丽莎白可懒得再去理他，马上不声不响地走开了。她打定了主意：倘若他一定要把她几次三番的拒绝看作是有意讨他的好，有意鼓励他，那么她就只得去求助于她父亲，叫他斩钉截铁地回绝他。她父亲出面不见得再让他误认为是一个高雅女性在装模作样，卖弄风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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