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鸡鸣寺胭脂清浅田畈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田畈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十七章 鸡鸣寺胭脂清浅
书名: 祝你幸福 作者: 田畈 本章字数: 9803 更新时间: 2021-01-29 16:58:02

南京的春天是一路在花期中过的,2月梅花山望梅;3月鸡鸣寺赏樱、小桃园看桃;4月六合吃蟹黄汤包照油菜花,玉兰随处点白。

祝福在电脑前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原来组的同事、实习生小美发来短信:“祝姐,有空不?我们去鸡鸣寺看樱花。”

祝福今天非常忙,这时候就恨不得长出十只手来,立即回:“今天估计没空了,过几天好吗?明天中午我去找你吃中饭。”她比小美大4岁却老爱把小美当晚辈,凡事照顾。

小美回道:“要等你都等到花谢了。你不知道,我都辞了,不在电视台了!”

祝福有点惊讶,想了想,她记得爱漂亮的小美老爱说:“要不是我爸,我才不在电视台呢。我早参加选秀了!”

祝福问:“哈,真的?你现在圆了明星梦了没?”

小美在电话那边回:“没呢,别提了。”想想说:“祝姐,我觉得吧,以前我老是觉得当记者委屈想辞了,但上月辞了,我又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参加,也拉不下脸去选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祝福连忙安慰她,说起来奇怪,或许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了,两人说的话居然比平时搭档时要多很多,其实就搭档时聊的话题也基本都是化妆品、衣服之类不沾边的,她从来没想到小丫头小美其实还是个挺有思想的小女生。

最后,小美居然也说:“祝姐,看你平时什么都不上心的样没想到你蛮会关心人的嘛!我失业了,改天请我吃饭啊!”

祝福笑着应了挂了电话。

看,人与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奇怪,离得远了反而近了,例如她和小美;离得近的反而远了,例如她和林岚。

林岚没有打电话给祝福,但祝福通过母亲知道她出国后一切都好,两人在线上碰到了会聊上几句,问问好和不好就没什么话说了。

突然这天下午,林岚打电话给祝福:“姐,我今天看到这边的高中生校服真漂亮,我想起我们学校当年的校服了,丑得不得了!”

约摸是勾起了祝福的回忆,她一下子笑出来。

林岚的高中明明是南京前三的学校,可校服丑得可以排第一。怎么个丑法?中间一白杠,男女不同色,女生荧光粉,男生荧光绿。荧光到夏天骑车出去荧光色回来变黑色,纯天然的黑,全粘的小虫子。那丑的程度也是惊世骇俗的,举一例子吧,林岚和祝福去买臭豆腐,老太太问:“小姑娘那所学校的?”林岚说:“×中。”本来以为那老太太会像回答祝福一样答:“挺好的学校。”那老太太却诡异地一笑说:“我知道,你们那校服老丑了!”

多年后,《星球大战》的制服开始流行,林岚拍着大腿对祝福说设计者一定是按这个设计的,硬是把一帮少男少女全穿得青红惨绿的!

回到正题,祝福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有点想念那样穿着校服白驹过隙的日子,她笑林岚:“得了,你现在想穿还没得穿了呢!”

那在校服里套着一礼拜五种颜色吊带的林岚,那把校服上空白处画满卡通图案的自己,还有明明穿着校服也是最帅却变着方法不穿校服的景初!而她现在又是多么想再看看他穿校服时的模样。

林岚问祝福:“你说时间为什么会那么快呢?我怎么觉得突然就不用穿校服了,突然就不用写作业了!”

祝福靠在椅子上伸了伸后背,看着各个小格间一颗颗黑压压的脑袋,听着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杂乱的应答声,她揉了揉眉心,缩回自己的格子间回答林岚:“我曾经以为上学已经是很麻烦的事情了,要看书,要写作业,后来却发现,工作是更麻烦的事情,不得不去读书,不得不去加班。上学时不交作业老师不会炒你,上班后不交任务一定被老板炒!我现在觉得,上学是件好事!”

半晌林岚打来:“你觉得目前为止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是哪段时间?”

祝福毫不犹豫地答道:“现在。我怀念过去的我,也喜欢现在的我。”为了使自己40岁时不像现在遗憾蹉跎了十几岁的校服时光一样地怀念起20岁,不如活好当下!可以怀念,但不要遗憾。

祝福这样想通顿时就觉得非常的油菜花(有才华)!她想到底自己是林岚的表姐啊!当之无愧嘛!谁说她笨来着!

突然,张姐的办公室“砰”的一声打开,张姐的狮吼功顿时传遍办公室:“祝福呢,人死哪去了?白金今天下午不是在鸡鸣寺有记者会的吗?赶紧给我打着火箭过去!”

祝福连关电脑的时间都没有,立即夹着屁股跑起来了。

在梦想中,我很牛X;在现实中,我只能吹牛。

白金地产的新闻发布会在鸡鸣寺路进行,宣布二期工程的开幕顺便解释那破楼板的问题。

好家伙,真会选地方。鸡鸣寺路上两排的樱花都怒放了,黄墙黑瓦的大道,飘着一片片的樱花瓣,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粉色,太梦幻了,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今天不小心打翻了颜色最浅的胭脂盒,全部泼洒了一片。

祝福想起秦微笑承诺她带她去看樱花,武大还是青岛随便挑,她想哥们,还是跟姐走吧!连忙掏出手机噼啪按:“微笑牙医,快来鸡鸣寺看樱花!”

祝福眯着眼睛看樱花飞,一个个粉花枝攀过了乌瓦顶。祝福今天还担任摄像工作,她咔咔地掏出单反来拍着,已经不管存储问题了。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有人金山银山都不能满足,有人却因为一朵花开乐上一天。

但祝福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上次采访的业主女生一看到她就跑过来和她搭话:“祝姐,谢谢你,多亏了你们媒体,白金答应赔偿我们4万块呢!真是赚到了,告诉你,等下据说白金的总裁要给我颁支票,我刚偷偷瞟了眼,那老总长得真是帅疯了,要真他给我颁我都不用洗手了……”

底下的话祝福听不清,因为她已经透过黑压压的记者群,透过汹涌的人潮看到他。

那人站在开得最艳的樱花树下,黑色的V领套衫,半捋着袖子露出麦色的小臂肌理,藏青色长裤包得腿型笔直修长,不知他工作太忙还是这衣服领子有些宽大,越发清瘦了,都要赶得上他高三那年了。

傅景初和旁边的西装男在说话,似乎不经意间瞥了眼祝福的方向,那么远远的,又似乎眉梢微翘唇角勾了一下。那片的风过,樱花云动,又像下了场浅浅的雪,而这雪化云开的明媚,竟及不上那人偶挑起的眉眼。祝福才赶紧想起把自己张着嘴巴名副其实的看花看到花痴的模样收好。她抿了抿嘴,一瓣花瓣正好落在她的唇间。

秦微笑到的时候将将要开场,祝福跑过去嬉皮笑脸了一阵,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秦微笑面前像个做什么都没关系的孩子,而碰上了傅景初却捧了一盆水一样心里晃晃,怕做错怕说错,一下子全泼了。前者是他逗她开心,后者是她要努力使他开心。这三人前辈子一定有债务关系。

祝福对秦微笑说:“等我,完了我代你拍很多靓照!”

秦微笑点点头说:“好。”眼里是细细碎碎的光,伸出手去,拂去祝福耳畔发上的一片落英,悄悄地握在手心里。

同一时间,台上侃侃而谈的傅总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了顿,眼神骤冷,提问的小记者冷汗直冒,赶紧翻本子,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祝福傻不拉几地跑回记者群,挤啊挤终于挤到了前排,虽然傅景初很可拍,但张姐的狮吼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只有举手发问,偏偏台上的人就像是没看到她一样,连个余光都不给,就是不点她。祝福个子本来就不高,可怜了她跳啊跳死活都没戏,她慢慢就被挤到队伍最旁边,都要到二期工程的大楼门口了,她那个恨啊,傅景初做得太绝了,她有那么对不起他吗?不由在心里把他骂了一遍又一遍。

她骂到一百零八遍时,有人突然大声叫“小心”,台上话筒“铛”一声击地,周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一切快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面就涌来好大一股力,腰上环上有力的手臂,一下子趴倒在地上,脚后跟响起“啪”的一声,玻璃瓶裂开的声音。

祝福坐起来扭头一看,地上一摊水正冒出烟来,这该不是传说中的硫酸吧?

她一转头看到傅景初深黑的眸子,他环在她腰上的手往上一提,拉着她肩膀这才使腿软的她站起来。傅景初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握在祝福手臂上的手却握得死紧。祝福贴着他,能闻到他衣服上的味道,他的气息,近到能看到他黑色毛衣上粘着的粉色花瓣,他绵延的锁骨,是最傲然的山。她颤着牙抬头,他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眸子深得像一潭水。

周围的人跑上来直喊傅总,她听到秦微笑低低的声音唤她:“祝福,有没有伤到?”

而贴着身的这个人,眸光一闪,像有几尾不知名的小鱼游过,腕上的手收紧,又放开,他转身,不再看她,大步地走回台上。

祝福愣愣地被秦微笑揽在怀里,秦微笑抬起她的手腕,呼了口气:“还好,只是这只手腕有点擦伤,我扶你去坐一下。”她皱着眉头不说话,她看着傅景初大步流星的背影,他的小臂外侧全是斑驳的擦痕。突然想到,刚刚倒下去的时候,她是被他圈在怀里的。

搞成这样,祝福是可以有理由不采访了,她坐在花坛边,秦微笑去买了矿泉水帮她洗伤口,明明就蹭到了点这秦医生偏偏紧张得不得了。

台上的一切已经进行到尾声,那业主女生满脸绯红地接过傅景初颁发的支票。

台下,秦微笑拧开矿泉水瓶。

台上,记者问了最后的问题:“傅总,请问您有什么对这次事件当事人说的?”

真是不怀好意,钱都出了,非让他跪着道歉吗?

台下,秦微笑单膝跪着,低头刘海柔柔,托住呆愣愣的祝福的手腕。

台上,年轻的男女站在一旁,清浅的胭脂片片飘落在他的发上、衣上,他的声音朗朗,不大不小正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他说:“如果年少时相爱,请一定不要放开对方的手。”

台下,她的矿泉水倒出,她颤了手腕,红了眼睛。

当一个29岁的男人交往上一个26岁的女人,他见过她的父母、家人,她见过他的父母。那剩下最后的一步是否就是求婚?

到底每一个女人是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向她求婚的男人的?惊喜?兴奋?总之,终于有一天这事儿搁在了祝福身上。

说来也巧,“硫酸”事件之后,许是被吓的,许是惆怅的,祝福感冒了。感冒对祝福来说并不是件大事,反正她三天两头地感冒,但这场感冒似乎如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样没有源头并且来势凶猛。当她坐在会议室,撑着沉沉的脑袋,鼻涕都媲美星爷《喜剧之王》里的莫小姐那鼻涕飞流直下三千尺时,张姐总算动了恻隐之心放她回家休了假。

搭着难得空荡的公交,回到家拉上窗帘,钻进被子,那感觉像学生时代正常上课日老师却突然宣布“下午不上课”。奇怪的是人长大了却无福消受这样的兴奋,她只想一睡方休。一觉睡到天黑,头更重了,那鼻子就像灌了铅,只能像晒死在沙滩上的鱼,用嘴巴大口呼吸,感冒似乎更严重了,起来站在凳子上翻柜顶的药箱,一不小心脚一滑,药箱里的药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各种纸药盒,中文的英文的,天女散花地砸在地上。

祝福叹了口气,人背的时候不是喝凉水都要塞牙,而是吃个药都要去见佛祖了。她看着乱七八糟一地的药,一气干脆不想吃了。

正这么想上帝就派了个天使来,“叮咚”一声,门铃响了,她爬起来支着腰慢慢挪去开门。

秦微笑一身月白的棉质衬衫站在门口,右手里一个袋子,眼睛浅笑吟吟。祝福恍惚地想:果然,天使都是穿白衣的。

秦医生训练有速,收拾药箱,为祝福拿水喝药,边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冰箱里放,边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祝福想也没想地答道:“粥。”又愣了愣问:“你怎么来了?”

秦微笑捋起袖子,葱白的手浸在水里淘米道:“我之前打过电话给你。”

祝福这才依稀地想起,睡梦之中似乎是有电话声响,她也似乎是接了,又忘记了到底说了什么。

她的公寓很小,厨房更是窄得堪比浴缸,也不知是嫌她堵着碍事还是觉得她站在这看他干活太不好意思,秦微笑抚抚祝福的额头,没有发烧,笑着把她推了出去:“等下开饭,去沙发上坐会儿看会儿电视去。”口气呢哝,似乎她是他的大女儿。

祝福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电影频道里在放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梁朝伟的眼神很忧郁,还以为他是真的爱着张曼玉,现实中他却已和另一个女人携手一生。他最爱的人到底是谁?刘小姐?张小姐?曾小姐?还是年少时窄巷深处的少女?无人得知,也无人会问。

反正大家都说:走到最后的不一定是最爱的人,却是最合适你的人。

祝福抬头去看,厨房橘黄的灯下,一人宽的小地方,秦微笑正掀开锅盖撒下殷红的枸杞,袅袅的烟袭上他俊逸的脸,朦朦胧胧。

这人把那句“为你买菜,把你的冰箱填满,等你一起吃饭,是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事,也是我以后都可以为你做的事!”贯彻得相当彻底。

祝福偎在沙发里,张大嘴努力呼气吐气。她想,她是不是该感到幸福?但心中急切流转的不安是什么?有那么一块小小的角落、一个声音微小地叫着,她却选择塞上耳朵。

幸福=爱情?

大家为什么都在说着“祝你幸福”?到底什么是幸福呢?有爱情就是幸福吗?幸福一定是相爱着吗?那,到底有多爱?

该死,为什么不像儿时“1+1=2”那么简单呢?

祝福十分懊恼,想不通,却足以催眠,吸吸鼻子。今天的脑袋不适合思考,不如睡去。

“祝福,祝福。”她被轻轻摇了摇,睁开眼睛。

“吃点东西再睡。”秦微笑另一只手里托着盛粥的小碗。

祝福坐起身,薄薄的毯子滑下,是他为她盖上的。她说:“谢谢。”接过碗,糯糯的散发着白雾的粥上点缀着红艳艳的枸杞。

电视里已经被换到新闻联播,秦微笑伸长腿坐在地上茶几旁的小垫子上,背靠着沙发,他腿很长这样的姿势应该不会舒服,但他眼里的温润却又让人觉得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也很安然。

已播到国外消息,这边的火山喷了,那边的飞机掉了,又地震了……电视台的人总结新闻联播的顺序是:前面10分钟,总理很繁忙;中间10分钟,人民很幸福;后面10分钟,世界乱糟糟。

祝福想这总结真经典,拿勺子拨开粥面,边听新闻,边吹着粥,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祝福,给我个机会照顾你。”他的声音不大却坚定,响在火山、地震的新闻里却比之都震撼。

祝福撅着嘴吹粥的动作被雷劈中一样顿在那里,秦微笑却抬头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如水,三分笑意七分认真:“祝福,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这个人啊,为什么老是能这样问着!

“祝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看?”

“祝福,你可愿意和我一直这样走下去?”

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她是该像那片春雨里一样的低头,还是那天雨夜里那样的回避?她不知道,兵荒马乱,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一口气吞咽下一大口粥,真烫!手忙脚乱,秦微笑递过纸巾来,她匆匆接过,胡乱一抹,抬头看到他清澈的眼,又被烫到一般低头,抓过遥控器,随便按了一个台,是城市频道在播本城的新闻,她眼睛死死盯着电视,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房间里很安静,白粥在碗里泛着热气,钟表在“嗒嗒”地走,电视里传出记者清晰的新闻播报声,她却只能听到身边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一侧脸,秦微笑单膝跪地,掌心里是一个小方盒,浅浅的绿,欣欣的嫩。

她瞪着盒子,瞪着他。上次,她手腕擦伤他帮她拿水消毒也是这样的姿势。不是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吗?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个秦微笑做起这样的事情却坦坦荡荡,眉间如朗朗明月无一丝屈折?

秦微笑伸手,轻轻把祝福被汗染湿的碎发别在耳后说:“这样的事,我第一次做,也是最后一次,可能做得不好。但我想以后的将来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彼此练习,嫁给我吧,祝福。”他的声音清润安定,太安定了,以至祝福都没有觉察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说的是实话,从去她外婆家吃过饭后他就买了戒指,一遍又一遍躲在浴室里放开水龙头盖住他的声音练习着,有些愚蠢,有些笨拙,但他想这不是一个女人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吗?他秦微笑要她祝福以后能骄傲地想起这一天!让她即使坐在摇椅里颤巍巍地摇起扇子回忆起他的求婚能微微笑!这样的事儿他做得自然是因为早已练习了无数次,连戒指都每日带在身边只等一个契机,有一次被他母亲发现,还戏言:戒指的钱要不要赞助?他好笑地回了,他想她的所有幸福都应该是他秦微笑来给。

一个女人遭遇平生第一次求婚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祝福不知道。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秦微笑,细软的刘海,会微笑的眼,时间仿佛又回到初见的那一天,他的狗扑上她,他低头对她笑。

他就保持那样的姿势,修长的身子不动,坚毅得像一座山,温柔的人其实最为固执。他说过:“我也知道我们这个年纪,谁是没有什么过去的呢。我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我对你好,你不能拿我对你的好和其他的人比,但我自己知道,我对你的好是在我能付出的程度上最多的了。”

暖暖的小壁灯下,他白色的棉质衬衫被打上橘色的光晕,荡漾的像一幅画,这个像棉质一样的男人应该是最最适合她的吧。

母亲在那次聚会后偷偷对她说:“你小姨父说他长得挺好,你大姨说他人好!”连阅人无数的外婆都拉着她的手说:“这孩子不错,以后你们好好过!”

手抬,眼垂,指尖触到了盒子绒绒的边角……

突然电视里传来声音:“白金地产的二期工程于本月揭开帷幕,其总裁傅景初………”她停下手侧头看,向来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比自己的名字反应还要大。遇上这三个字,听力比狼狗还要灵敏。

屏幕里,那人那天的黑衣在漫天樱花中由远及近地拍过,最后的一幕是他站在台上,站在那舞动的樱花树下说:“如果年少时相爱,请一定不要放开对方的手。”

明明是在电视里,可他眼神里的光还是一下子灼到了她。她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痴痴地望着他,望着樱花瓣静静地飘在他乌黑的发上,黑色的衫上,望着他的身影渐渐在胭脂清浅中影没。

这一边,她触到盒子的手指被蛰般的收了回来。那一边,年少时光,匆忙一场,她却终是,舍不得,放不开,他的手。

良久,祝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秦微笑,我不……”她想说秦微笑我不能……到底不能怎样她却也说不清,到底能怎样她也想不到,她只是不甘心,她想她错了。

我以为没有了你,我也可以幸福。可是如果没有你,我还幸福给谁看?

什么是最合适的人?不去试怎么知道合适?

秦微笑没有阻止她的前言不搭后语,反手伸出握住她欲收回的手,他很耐心地看着祝福,但眉眼下有不可觉察的痛苦,他说:“祝福,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可以给你……”素来温厚的嗓音里带了几丝急切也有点无法掌控的尴尬,“前几日,省院的人来找我,要我调去S城,和我一起走吧。如果……如果你想过……富裕,我都可以。”并不只有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从那天之后或许应该从更久的校庆,她扭伤脚时他就觉得她和那个男人有什么。他向来都不是猜忌的人,却第一次觉得如此心慌,他虽不是自大的人但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不如别人。尤其在感情上的付出,他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他是小小私人诊所的牙医,他是地产公司的一把手。但没事,以他的学识,他家的人脉,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感情可以,地位可以,金钱可以……只要她要,只要她在。

祝福瞪大了眼睛,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秦微笑却抬头,惨白微笑:“那是为什么?不是因为他吗?”他的笑容向来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世界美好,可第一次,她看到他这样的笑,心里却像被打了一拳一样的惨烈。

祝福这才明白秦微笑前一句话的意思,她只觉得无限的愧疚排山倒海地将她掩埋。她了解他虽然不会自视甚高却也傲然着自己的工作,不想走只是想守住外公的诊所,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悠然自在,却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决定。他都“了解”她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了,还宁可去做以前不屑的事情,去改变自己去配合她的“拜金”吗?

祝福握了握秦微笑的手,急忙说:“我和他早就是认识了,我们……我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才是最好。

秦微笑站起来,坐到沙发的另一头,手遮住脸揉揉眉心,没有看她,只说:“说吧,你和他的故事……”掌下的唇角自嘲一笑,他没想到他才是后到的。

那个夜晚,祝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秦微笑说起傅景初的故事。

待她说完,室内一片宁静,她闭了闭眼睛想一切估计是结束了。

谁知却听到秦微笑平静的声音:“你确定吗?他已经订婚了,你也拒绝过他了。祝福,你若拒绝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也不一定大。”他伸手去揉揉她的头发,似真非真地调侃:“所以,要不要再考虑我看看?”

祝福在这一刻,心情难得好了起来,因为她知道秦微笑能这样说出来已是不再怪她。她顿时又觉得惭愧,这人永远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为她考量。

是啊,如果是林岚也一定会说她是在做亏本买卖吧,这样的胜算不大,而且她也已经26岁,再去和景初折腾,或是以后再遇见一个秦微笑又是要两三年的光阴,何况她也明白不可能再遇见第二个秦微笑。到了她的这个年纪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反悔或者重来的机会了,这真的是一种可悲!但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想反悔一次!

她曾经对自己说过,景初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她再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再为他吃多少委屈都没事,就等下辈子吧!

可是她现在反悔了,她不想等来世。哪怕结局未必圆满,哪怕她会输得一无所有她都想这样任性一次!她对自己说:“切,谁26岁,我21岁!”就当作她还是21岁,还是那么冲冲撞撞,青春就在指尖的年纪,她不要来世那种虚无,只要他!只有他站在他面前!她就想抛开一切现实地坦诚起来!

祝福这么想着,突然有一种很悲摧、很无畏的感觉!

她看了看对面的秦微笑,秦微笑眼里也认真地看着她,他说:“要不要再考虑我看看?”其实并不是假话。

祝福红了眼睛,生命中曾有一个男子为她剥蒜,为她把冰箱填满,在电话里弹琴给她听,对失意的她说“重新认识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事”……生命中曾有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子,眼神如秋水,掌线如暖山,他为她看牙,给她的脚敷药,他几乎就快治好她,手指都触到盒子了,却只差一线,她还是伤害了他。

祝福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秦微笑,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他值得更好的,但她无法对他说出口:“你很好,但是……”怎么说出口啊?她终是欠了他。

秦微笑却轻笑呓出声来,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傻瓜,不要说对不起,没有什么好对不起,你做错了什么了吗?”指尖微颤,言语柔腻得像掺了融化的巧克力,可也终究是化掉了。

她是没做错什么,她不过,是不爱他。

看不下去她这样,他宁可她是因为爱他也不要她因为愧疚而为他流泪,他攥起小盒子起身,打开大门,却又停住脚。

他问:“祝福,你有没有爱过我?”身子靠在门框边,握住门把的指节却已泛白。

她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这样的男子只要他有心,谁都会爱上他的吧!可惜她心里装着太多,多到无法承受。她说:“秦微笑,我喜欢过你!”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单一一种,她喜欢他、敬他、感激他……

他的身子晃了晃,白色的衫角轻飘,又轻轻地问:“如果,我是说有如果……你会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明了,简洁地答:“会!”

如果景初死了,会!如果景初就算活着她没有遇见也不曾知道,会!如果早一点遇见,会!如果时间够长,会!

如果没有他,如果早点遇见你,如果时间够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你!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秦微笑咬牙,迈步,关上门,他没有回头,所以她永远看不到他微红的眼眶。

门关起来的时候掀起了一阵风,吹动地上的一张小卡片,祝福蹲下身捡起,是那戒指盒上的LOGO,许是从盒子里掉下的,她不经意地翻到背面,一下子捂住嘴巴。

“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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