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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民族的悲痛
书名： 居里夫人自传（名人传记系列） 作者： [法]居里(Curie,M.) 本章字数： 3106 更新时间： 2020-07-30 15:56:20

我不想在这里赘述皮埃尔的不幸逝世留给我们家庭的伤痛。从我这本小书的描述中，大家可以意识到，对于他的父亲、兄长以及妻子，他有多么大的意义。他是一位很负责任的父亲，深爱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喜爱陪同孩子们嬉戏，并耐心地与孩子交流沟通，可惜的是她们两个当时年幼还没有办法理解这场悲剧给我们带来的压力。她们的祖父和我还不得不强压住内心的悲痛，尽力使她们的童年不因这场灾难蒙上阴影。

悲剧消息的传来也给法国以及世界各国的科学界带来不小的震撼。巴黎各大学的校长和院长们以及教授们纷纷写信来表达沉痛的哀悼；同时国外的部分科学家的唁电信函也不时传来。尽管皮埃尔在公开场合一直少言寡语，却仍给公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并且威望甚高。从我所收到的或相识或不相识的为数众多的私人信函中，完全可以看出公众因为他的去世而产生的悲痛之情。与此同时，新闻界也就此发表了大量的悼文，表达深切的惋惜与哀悼之情。法国政府发来了唁电。另外还有一些国家元首也以个人名义发电表达沉痛哀悼。①20法国的一颗光芒四射的星星殒落了，举国上下都在哀悼国家的这一重大损失。

我们遵照逝者遗留的心愿，丧事一切从简，把他的遗体安葬在位于苏城小墓园的家族墓穴中。那时既无官方仪式，也无任何悼词，有的只是几位故友护送他前往他的安息地。他哥哥雅克回想已撒手尘寰的弟弟时，对我说：“他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①　我只想于大量的唁电唁函中选出今已辞世的三位伟大科学家的信函内容。

夫人：

我非常急切地想要向您表达我的深切悲痛。同您一样，法国及其他各国也失去了一位伟大的科学家。闻听噩耗，我们无不惊愕无语！我们本来期望着这样卓越的，为科学和人类作出了如此大的贡献的天才，能够作出更大的贡献，可是转瞬之间，斯人已去，空留嗟叹……我于旅途中突闻这一噩耗，就像痛失了一位亲兄弟。在这之前，我并没有觉得同您的丈夫具有多深的感情，今天才意识到了。

贝特洛

夫人，希望您节哀顺变。

里普曼

忽闻噩耗，不胜惊愕。明天上午我即返回巴黎，前往府上吊唁。

开尔文

于戛纳圣马尔丹别墅

为保证皮埃尔未竟的事业能够持续下去，巴黎大学理学院邀请我接替他的教席。我深感荣幸，最终接受了他留下的这副重担，内心深切盼望着有一天能够成功创建他曾为之呕心沥血却未能如愿的实验室，并使其他人也可以利用这个实验室来实现他们各自的梦想，以此作为对他的深切缅怀。如今这一愿望已部分地得到了实现，这多亏了巴黎大学与巴斯德研究所的协同倡议，有幸得以创立一个镭研所，其中内设两个研究室——居里研究实验室和巴斯德研究实验室，目的在于研究镭射线所具有的物理化学特性及生物效用。另外为了表达对逝去的伟人的怀念之情，通向镭研所的那条街正式命名为皮埃尔?居里街。

然而，这个研究所目前来看仍无法满足需要，因为放射学及其在医学上的应用一直在飞速地发展。眼下，最具权威的那些人也持观点认为法国国内必须拥有一个能够与英国及美国并驾齐驱的镭研所，以便使镭更好地应用于临床治疗，因为镭疗法已被公认为是治疗癌症最行之有效的手段。希望在慷慨且开明之士的赞助下，一个设施完备、规模庞大、无愧于我们国家的镭研室在不久之后能够诞生并逐渐发展壮大。①21①　这方面取得了很大的发展，由雷戈医生担纲，创建了一个医学治疗所。除此之外，一个专门的组织——居里基金会——也于1921年成立，以便聚集发展镭研所必需的资金。亨利?德?罗希尔德医生第一个对居里基金会捐赠巨款。

法国的物理学会决定编订出版皮埃尔?居里的论文全集来缅怀他。这部全集由朗之万主编，是600页左右的一卷本，出版于1908年，并且我为那本书写了一篇序言。这部单卷本论文集拥有广泛的题材，丰富的内容，忠实地展示了皮埃尔的思想精髓。我们从中可以看出论文作者视野之广阔，实验之精准，结果之明晰与确凿，无可指摘，并堪称经典，可惜的是他未能做到把自己的全部才华都展现在书中。主要是他没有运用自己所具有的科学家和作家的才情来编写内容广泛的论文或书籍，也没有著书立说，当然这并不是他不想这么去做，事实上他在这方面还有过不少的计划，只可惜都不能付诸实践，这是因为在他劳碌的一生中一直困难重重，他不得不与之抗争，无暇顾及其他。

现在，让我们大体上来看一看我所写的这本传记吧。我在试图追忆一个不屈不挠的为了自己理想而奋斗的人，他的形象使整个人类感到无上光荣，他以自己伟大而纯洁的信念与天赋默默无闻地为人类谋求幸福。他拥有那些独辟蹊径、开拓创新的人所具有的坚定信念，他深知自己肩负着一个必须完成的崇高的使命。青少年时期的神秘梦想不断地在驱使着他，叫他不要因循守旧，激励他走上一条被他称为反自然的新路，对他来说，这条路就意味着要放弃温馨的生活。然而，坚决地，他让自己的思想和欲望服从了自己的梦想，并且越来越适应这种状况，由必然走向了自然。他只信任科学与理性平和的力量，所以他一生中都在找寻真理。在研究自然现象和对他人以及自己的理解之中，他既不偏见也不固执己见。他没有任何的关于功名利禄的欲念，他淡泊权位和荣誉，所以他也没有一个敌人。皮埃尔严于律己，他那卓越的精神面貌使他成为了任何文明时代都会具有的那种精英人物中的一员。他能够像历代的精英们一样，通过自己内在的力量在很大的程度上影响着他人。

应该知道，这样的生活需要多么大的牺牲精神。伟大的科学家们在实验室里的生活并不像许多人所想象的那样是一首田园牧歌。更经常的，它是同艰苦环境、内心的欲念进行的一种艰苦卓绝的斗争。伟大的发现是科学家日积月累得来的劳动成果，而不是科学家头脑里呼之即出的，也不是像智慧女神密涅瓦那样突然从主神朱庇特的脑子里冒出来的。在成果涌现之前，是有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处于左右摇摆、犹豫不决中的，总是认为不会成功，似乎大自然在同自己作对，令人不免感到沮丧失望但却又必须鼓起勇气，继续下去。皮埃尔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总是保持着不骄不躁的情绪，有时候他对我说：“我们选择的生活真的是够艰难的。”

但是，社会对于这些富有才华的科学家，以及他们为人类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又有什么样的回报呢？这些追求理想的人，他们拥有自己必需的工作条件吗？他们能够在生活上没有后顾之忧吗？皮埃尔?居里和其他许多科学家的例子显示，他们简直是一无所有，而为了争取勉强说得过去的研究条件，往往要先为了日常琐事操心劳神而将自己的青春年华与精力消耗殆尽。我们的社会物欲横流且又充满奢靡之风，它不懂得科学的价值，也不懂得科学是它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并且它还不太清楚科学是减轻人们生活负担、减轻痛苦等所有进步的基础。政府当局和私人的慷慨捐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能给科学以必要的支持和资助，来使科学家们得以完全有效地进行研究。

在将这篇传记结束之前，我想引述巴斯德的使人赞叹的呼吁：

假如对人类有益的发明创造能将您的心打动的话，如果面对电报、摄影术、麻醉术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发明，您会感到惊叹的话，如果因为这些奇异的发明在别的国家发展之后，使您感到嫉妒的话，那么我恳求您多关心一下我们称之为实验室的这些神圣地方吧，要求增加实验室吧，呼吁完善它们的仪器设备吧，它们是未来的圣殿，是财富与幸福的圣殿。人类发展壮大和日益变好，都是源自那里。人类在那里学会读懂大自然的、进步的、宇宙和谐的杰作，但往往大自然的这些杰作又是凶残、疯狂与毁灭性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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