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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愿为新主效犬马
书名: 吴三桂 作者: 周鹏飞 本章字数: 10817 更新时间: 2024-04-26 09:40:42

刘宗敏昂然挺立,怒视吴三桂:“小儿,你认清奴为父,引狼入室,令我大好河山一朝沦于清奴之手,罪该万死、天地不容!我中原百姓世代咒骂你这个卖国的奸贼!”一顿臭骂,让吴三桂无地自容……

大顺天子李自成,自真定城被吴三桂再次击溃,急急率部撤退,经获鹿至固关,尔后进入山西,命李过率精兵守固关,防备清军进入山西。

此时,河北、山东、河南诸省原被大顺军占领的地方,除归降清军者外,其他地方亦被故明降官及地方士绅控制。故明宣府巡抚李鉴集数千人,杀掉大顺军在该地的将领十几人,向清朝称臣;故明大同总兵姜降而复叛,于元月初六日杀掉大顺军将领张天琳等人,占据宁武、代州等城,并公开降清。

九月初,大顺军协守保德的原明降将唐通也降而复叛,十五日,其降表送至京师。唐通降清后率兵突入陕西,攻占米脂,凶残屠杀大顺军的家属,并丧心病狂地命令兵士查找到大顺皇帝李自成的祖坟后,给掘了个底朝天。

正在山西的李自成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昏倒在地。被手下将士扶起后,用颤抖的声音传令:“添兵来复保德,活捉唐通……”

但是由于清兵调来“西洋大炮”,围城时即予强攻,大顺军太原守将陈永福竭力抵御,最后战败。太原陷落后,所属五州十二县均为清军占领。李自成无奈,只得率部退到陕西……

十月十九日,摄政王多尔衮命英亲王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率清兵经山西攻陕北,令平西王吴三桂随军出征。

多尔衮并以顺治帝的名义赐予阿济格敕文说:“朕以流寇李自成诸贼肆虐,生灵涂炭,陕西居民,久罹荼毒,天人共愤。今英王充靖远大将军,率兵前征,一切机宜,必与诸将同心协谋而行。毋谓自知,不听人言;毋谓兵强,轻视逆寇。仍严侦探,毋致疏虞。如有抗拒不顺者戮之,倾心归顺者抚之,严禁兵将,凡系归顺地方军民,不得肆行抢掠,务使人知朕以仁义定天下之意。其行间将领功罪,察实纪明汇奏,如系小过,当即处分;至于护军校、拨什库以下,无论大小罪过,俱与诸将参酌,径行处分。王受兹重任,宜益殚忠勤,用张挞伐,立奏荡平。钦此。”

多尔衮又单将吴三桂召至宫内,当面鼓励:“平西王此次出征,正是为君复仇,为父报恨之时,闯贼与汝誓不两立,但一直据兵冒犯,贼心不死,只有竭尽全力,共同戮之,使其彻底覆灭,方可告慰汝父母在天之灵也。”

被赐坐在一旁的吴三桂,脸上呈现毕恭毕敬之情,其实内心却自语:“汝借给我兵以复仇,为何又反而弃约,今日我既跟着阿济格而行事,何必还要再来单单嘱我?你是想利用我仇恨李贼之心,用我之力为大清打江山。”

吴三桂听完多尔衮一番嘱咐,特予表明心志:

“王爷在上,我吴三桂杀贼之志不减,忠于皇帝之心更坚,我将亲手缚贼杀之,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多尔衮闻听此言,心中异常高兴:“汝只要言行一致,陛下将会重赏重用。”

“谢王爷千岁!”

英亲王阿济格、平西王吴三桂奉命出兵西征,完全是按照多尔衮的严密部署而行。为防李自成阻关固守,又恐其败走甘肃,多尔衮即采用两面夹击之法:阿济格、吴三桂由大同边外会诸蒙古兵,赴榆林、延安,出陕西之背;豫亲王多铎为定国大将军,率孔有德等由河南攻潼关,最后两军会师西安。

率兵出征的前一天夜晚,吴三桂与陈圆圆在灯下话别:

“官人,此次出师西征,能否将奴婢带上,路途遥远,关山险恶,风寒沙疾,战事瞬变,奴婢在你身旁,当可终日为官冷暖操之,饮食细精,专心侍之。”

吴三桂听了,心中感到万分温暖。但是,为此事他曾再三思虑:此一去,京师吴府上下无人照管,而张夫人此时尚在山海关未归。若不留下陈圆圆甚有不妥。平心而论,他是想将圆圆带在身边,可是,恶战、险情是令人无法设想的,贼人诡计多端,此一去又是攻占贼人老巢,山高林深,水恶途险,稍有大意,必会有终生大悔。于是最后决定将陈圆圆留下。

看到吴三桂久久不开口,陈圆圆自知他已有不带之意,于是便又开口抚之:“官人,如感到带奴婢从行不妥,奴婢绝不勉强。”

“爱妾,此时大清已建国,京城内外安稳妥贴,绝不是李闯占京之时。你尽可放心置身府上,稍有变化,即可令亲兵以八百里快传告诉我。”

陈圆圆听了,备受感动,随即扑入吴三桂怀抱:“官人,此去征战几时归?”

“这要一看天意,二观民心,若天民遂愿,数月可获胜凯旋;若天意民心不从,不仅旷日持久,还会败阵退回。”

“官人智勇双全,当可预测此次西征后果。”

吴三桂笑笑:“爱妾心中爱我,但不要一味奉承我。我本凡人肉身,人间烟火每日必食,何来诸葛孔明之智?你我不妨敬问天地。”

说后,即取香一炷,于庭院燃之,二人伏地拜后,吴三桂向天发问:“天神在上,我吴三桂此次率兵西征,为国仇家恨,杀贼灭寇,本天经地义之大事,不知其后果如何,愿天神示之。”

那炷香于金炉之中,挺立不动,青烟袅袅盘旋升腾。

吴三桂惊喜道:“大吉也!此次出征必能获全胜而归。”

陈圆圆不解:“此为何,奴婢不懂也。”

“如香炷熄灭,为不利;如香炷倒地,更为大凶也。”

五更鼓响,吴三桂披挂走出府门。陈圆圆将一块洁白如雪、光滑温润的玉佩亲自为吴三桂系在腰间:“官人,此玉佩即奴婢也,你若有心想我,即可观之,你若有心为奴婢复仇,更要观之,上有龙虎护卫,更有彩凤祥云罩之,奴婢的一片心意俱在其中,望官人放在心上。”

“爱妾吉言相送,柔情暖心,我吴三桂必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二人相对叩首,依依惜别。

阿济格、吴三桂率兵出边之后,会合蒙古兵马,日夜兼程,向西进发,自保德结筏渡黄河,进逼绥德。

大顺军李锦部在此迎战。

阿济格未知贼人深浅,执意让吴三桂先与之交锋。吴三桂坐马上,观其阵营不整,兵卒混乱,知其不是嫡系精兵,便令何进忠、吴国贵二人率兵先突入其阵。那李锦何以能与二将交锋,只三个回合,险些被斩于马下,兵卒更是各自逃去。阿济格望其势,即率大军掩杀。绥德被占领之后,又乘胜进军延安。

十月二十一日,大顺帝李自成下令兵分三路出潼关,立志夺回失地,杀回京城。

一路向归德府(今商丘),一路向裕州(今方城、舞阳)一路向郏县(今辉县)。

李自成决意以河南为基地,收复失地。

但是,大军还未出师,早有飞马来报:清兵攻入绥德,延安危急。李自成无意东征,只好将主力调集北上,去迎战阿济格、吴三桂。正当他亲自率兵由同州过白水赴延安坐阵指挥抗敌时,探马又急急来报:清军自河南向潼关进发,其势之猛,无可阻挡。

李自成骑在马上,只感到心里一凉:清人这是南北夹击,要置于我死地。只得派兵援助延安,自率精兵回师西安,坐阵指挥,立志抗南拒北。

这时,多铎、孔有德率兵从孟津渡河,打败大顺军张有声部,占领洛阳城。随后沿河攻逼陕州,大破张有曾部于灵宝,尽收潼关关外之地,兵至潼关城下,决意大战。

十二月二十九日,新年已到。但潼关城内外却是一派杀机。

当天,据守潼关的权将军刘宗敏据山为阵,首次率兵杀出关外,多铎兵盛,步骑军同上,矢如飞蝗,刘宗敏初战失利,退回关城,紧闭不出。

初一至初三日,为新年大节,关内与关外,大顺军与清军各自欢度春节,只是刘宗敏无心过节,时时巡于关城,惟恐清军乘过节之时进行偷袭。

初四日,大战开始,大顺军战将刘芳亮领兵两千,齐声呐喊,攻入清军营寨。清护军都统图赖部领兵迎击,二将大战一个时辰,眼看清军呈包围之势,刘芳亮急急败走关内。

大顺帝李自成闻讯后,放心不下,因为潼关一失,西安将被包围。只有死守潼关这一大门方为上策。于初四日夜,率兵赶来潼关。于初五、初六日两个夜间,指挥将士出关攻打清兵大营,均被拦截分割击之,大败而回。

初九日,清军西洋红衣炮队赶到潼关城下,猛击关城。大顺军便用“凿重壕、立坚壁”阻止清军炮火轰击。同时,又派数百骑兵横冲清军阵前,扰其眼目,而用数兵士迂回到清军阵后着力袭击。但是,多铎镇定异常,立足阵营,分别派兵拒之,一一杀败进攻的大顺军。

正月十一日,清军全线出击,先用重炮轰击城楼,后又架云梯攻城,整个上午,轮番激战,守城的大顺军眼见招架不住。

当天夜里,攻城更急,潼关城上下火光亮如白昼,炮声、杀声一阵急似一阵。在重炮连续猛轰之下,多处城墙坍塌,清军一涌而入。

李自成看到再也无法坚守,只好下令全部撤回西安。

但是,守城的大将马世耀偏偏将其所部七千余人全部留下。待多铎率军入关之时,马世耀则在道旁伏地投降。

多铎大喜:“尔等弃暗投明,归降我大清,实为明智之举,我封你为大将军,仍率原部,随我追杀贼寇。”

马世耀受封之后,回到大营,摒去左右,唤来心腹:“你可携带我亲笔书信,乘夜色奔西安,面见陛下。”

实未料到,那心腹策马出城西去,正在疾驰之时,突被拦道的绊马索别倒,栽地后,被一群兵士捉去,搜去身上的密信之后,即将其心腹杀死。

原来,多铎入城时,看到马世耀率部归降时,其阵容整肃,无累战疲倦之相,心中顿生疑虑。

他表面上好言安抚马世耀,暗中派兵守候西去大路。果然缴获马世耀暗通李自成的密信。

次日,天气晴和,艳阳高照。

多铎令全军扎营休息,自带数十亲兵,出城打猎。临行前,将马世耀召来:“我将去狩猎,不知城外何处最佳?”

“城西南处林茂草丰,野物出没最多。”

“汝可带百十将士为我带路同去否?”

马世耀欣然往之,即选精兵二百人,并马齐驰西南处。马世耀看到多铎只带数十人,暗自惊喜:“离关城远了,我可将汝擒杀,再派人入城率七千兵马西去,清军必予追赶,那时,我将引诱清军入陛下所设的伏道上。”内心欢喜,不免精神爽朗,在多铎身边絮絮叨叨介绍周边风土人情。

不知不觉已走出十余里,刚入金盆坡口,马世耀便暗示部将乘机下手,当其时,只见林中一片牛角号响起,两旁草丛中杀出千人兵马。围在多铎身边的亲兵,早将马世耀擒住,其余百十人皆大惊失色,纷纷滚落马下乞饶。

就在多铎出城之后,部将下令:为庆祝攻占潼关大捷,全军举宴庆贺,马世耀的降兵一并参加祝贺。当七千多将士放下兵器坐在酒宴上时,又是一声牛角号响起,清兵将手无寸铁、毫无准备的马世耀将士一举全部捉获,一一缚捆,十人一串,一齐押到城关西南的金盆坡,在多铎的亲自监视下,七千多人全被斩杀。

连夜败回西安的李自成,心如乱麻。入得内宫之后,先是静思:潼关本陕西大门,此关失守,三秦难保。而北路的清兵正在围困延安府,若两路清军同时杀来,西安安能守住?眼下清兵进攻神速,时不我待,必须当机立断!

李自成召来文武重臣会议,最后决定:大军南下,经蓝田、商州转入河南,再图后起。

正月十三日,李自成率大军撤出西安城。临走时,下令负责殿后的大将军田见秀:将城中的粮食及所有库存之资和宫殿、官舍,一并烧掉。绝不给清兵留下粒米寸草。从来执令如山的田见秀,此次看见堆积如山的粮食和华丽的官舍,心中实不忍以火焚之。于是便以“秦人饥饿无奈,留米以活百姓”为由,只把西安东门城楼和南门城楼燃火焚烧,匆匆而逃。

正月十八日,多铎率部由潼关出发,沿渭河河谷进入西安城。

清兵未动刀枪,未伤一兵一卒,尽得大量粮食物资,欣喜异常。

二月初,攻克大顺军老巢西安的喜讯传至京城,多尔衮无比兴奋。他首先率文武百官齐集武英殿向顺治帝行礼称贺,随后,下令多铎将西安城一切事宜交与靖远大将军阿济格,率本部兵马,直趋南京,进攻南明。

而其时,令多尔衮恼火的正是北路的靖远大将军、和硕亲王阿济格。

原来,阿济格率兵入陕时,曾绕道蒙古土默特、鄂尔多斯部落,在那里妄行需索,因而进军缓慢。随行的吴三桂,只管带好本部人马,对其所作所为,不闻不问,既不参予,更不索要,只管听令行事。待大军进攻到榆林、延安时,遭到前来支援的大顺军将领李过、高一功部的抵抗。每遇战事,吴三桂部必充当先锋,但吴三桂密令部下:贼为败寇,狗急跳墙,当倍加防范,交战时,以不伤本部为前提,能战即战,不战必要大造其声势。何况大顺军李过部兵士,早先在山海关吃过吴三桂的苦头,每次交锋,士气极低,交锋即溃,最后,只好固守延安城不出,前后二十多天,待城中弹尽粮绝,才弃城向汉中逃去。

阿济格占领延安城后,正欲向京城报捷,却接到摄政王的命令:“尔等自京起行在先,定国大将军和硕豫亲王起行在后,今豫亲王已至潼关,攻破流寇,克取西安,尔等之兵未知尚在何处。……尔等枉道越境,过土默特、鄂尔多斯,妄行需索,为所欲为,辜负陛下圣恩,该当何罪?……今已命豫亲王恪遵前旨往赴南京,尔等可仍遵前旨,将流寇余孽务期剿除,以赎从前逗留之咎。”

阿济格眼望书令,额上冷汗直冒。当天,急令吴三桂部为先锋,直入河南,抄近道追击大顺军。

李自成率部在内乡歇马十余天,正与部下计议攻打南明天下时,忽接探马飞报:多铎部已进入河南;又报,阿济格正率部从后面杀来。为再次摆脱清军前后夹击之势,李自成决定率军转向南,奔黄州而去。并下令权将军刘宗敏在黄州城抗拒追赶的清兵。自己则率人马进襄阳,经武昌入九江。

权将军刘宗敏领命后,即率精锐兵马在此驻扎,布阵还未结束,吴三桂已率铁骑杀来。

当吴三桂从探马嘴里得知刘宗敏率兵在黄州城布阵时,心头如被沸水浇之,一阵灼痛。眼看着杀父母、占爱妾的贼寇就在眼前,浑身热血沸腾,立即传令:三军将士,夺时奋前,有怠后者,斩无赦!

落日含山,晚霞喷血。

急驰奋蹄的关宁铁骑追到黄州城,将正在布阵的大顺军团团围住。

当天夜晚,刘宗敏得知将其围困的清兵是吴三桂部,心里免不了直泛冷气。仇人冤家,再次狭路相逢,必有一场恶战。为尽快突出重围,趁吴三桂立足未稳之时最佳。三更造饭,四更天便率兵冲进吴三桂营中。

吴三桂布营围困之后,终夜未眠,他召来诸将发令:“刘贼是闯贼手下的悍将,手下又拥精锐之卒,我等必要齐心合力,绝不能让其突围而逃。

“各将军兵士,执械而眠,巡营兵卒,穿梭往返,有放走刘贼者,提头来见。”

是夜三更,阿济格也统大军来至。听吴三桂叙述军情,大喜:“我将在黄州夺大捷,不许迟怠。”

刘宗敏率兵刚入吴营,即被早有准备的吴将士拒之,一阵砍杀,大顺军兵士怯而返回,丢下一批横七竖八的狼藉尸体。

大顺军败退回营之后,刘宗敏十分恼怒,先抓来十个怯阵的兵士,当众斩之,又拿出万两黄金,组成一支千人先锋队,再次上阵突围。

吴三桂故意让出一豁口,待大顺军兵到,飞矢乱击,火炮轰之,随后,关宁铁骑上阵,一一击杀,大顺军如冲溢堤岸的洪水,又被死死截住。

如是三次,均未能突出。

这时,南走襄阳的李自成得知权将军刘宗敏部被围困在黄州,心中甚为忧郁。这些兵士皆为老兵精锐,开拓新区,勇不可挡,今必要解围救出。立时率领十三万大军,挥师北上,沿原路杀向黄州。当兵马杀至黄州城三十里处的山道之中,火炮顿起,火箭飞窜,早早埋伏在此的阿济格的清兵从两旁一齐杀来。大顺军突遭埋伏,兵士大乱,各人只顾逃命,无心再战。阵中的李自成,在亲兵的护卫下,急急逃回襄阳,此次回救刘宗敏没有成功,反又损失数万人马。

冲出清军的埋伏圈之后,李自成在马上面向黄州方向,心中默默祈祷:“权将军好自为之,天不灭李,他日必能冲出吴贼的围困,朕在武昌候你。”

知道李自成救援不成反遭伏击的消息后,刘宗敏的心中更加灰冷。他似乎感到此地已是自己的尽忠之处。他眼望围困大营连接,灯火如白昼,只得暗暗叹息。但是,目下自己手中还有数万兵马,绝不能在此白白等死。况且我堂堂权将军当年举事,经过无数恶战都闯了过来,今天,虽然连续突围不利,但仍有人有枪,何不再次拼搏?胜败不能以一时论,必须再鼓斗志,奋力突围方有一条生路。

当天夜里,刘宗敏召集将校计议,有的决议声东击西,有的献计四面开花。刘宗敏听后,不动声色,最后,他决定:集中兵力,猛攻一处,只许前行,不准后退。当时下令:把军锅砸掉,每人只带三天干粮,所存银两,大部分分给兵士,借以鼓劲。

第二天早晨,乌云遮住东方半边天,阳光被挤压得从云缝间伸出一道道光柱。四周阴云齐集,随风翻卷漫游。

大顺军将士马紧鞍带,人整刀枪,除去干粮和银两,士兵把别的物件全部抛弃,多数兵士赤膊紧腰,一切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恶战即将到来。

刘宗敏抛去官服,右膊赤露,坐下的青鬃马时时腾空奋蹄,他怒目环视手下将士,面露悲壮之色。他把举刀的手伸向空中,声嘶力竭地叫喊:“弟兄们,我等随闯王举义,身经百战,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今日,三桂小儿,要借清奴长辫儿之势,穷追于我,妄图在此将我等困死,这全是他娘的一厢情愿,我大顺人从来都是越硬越吃,越凶越战,想让弟兄们躺倒,没门!今日之战,鱼死网破,在此一举,携手冲阵,杀出血路,跟着闯王打向江南!前进者生,后退者死!敢拼者生,怯阵者死!”喊叫时,刘宗敏把大刀一挥,顿时,黄州城下,迸发山崩地裂之声,大顺军像自天而下的黄河之水,咆哮奔腾,汹涌而前!

早早在阵外率兵围困大顺军的吴三桂自知今日必有一场恶战。困兽围之,必要猛突,何况数万贼寇。自从阿济格设伏击溃李自成之后,吴三桂心中既有轻松,又感沉重。轻松,是因为外围无援兵;沉重,是因为被围兵士必要死拼血战突围,要想在围困中全歼贼寇,实属不易也。

他骑在马上,伸手摸着爱妾赠给的玉佩,实在是温柔可心。猛然间,爱妾涕泪纵横地控诉言语,犹在耳边回响。吴三桂一张阴云密布、杀气充溢的脸,刹时变成青紫色:“爱妾,为父母报仇,为汝解恨,在此一举!刘宗敏,我必擒汝!”

火炮轰隆,战马嘶鸣,犹如猛虎冲涧,蛟龙腾空。大顺军将士在刘宗敏的率领下,一齐涌向包围圈的南方,与严阵以待的吴三桂将士血拼起来!

一拨倒下,又一拨冲上去,战马倒地步行冲,重伤卧下轻伤行,待双方兵士胶着在一起时,火炮止熄,飞矢停弓,只有刀对刀钢铁的撞击声和利矛刺入肉体的声,喊叫的气力已竭,冲杀的劲头未减。

刘宗敏终于率领一部人马冲出重围,直奔江上急驰。

正在阵中指挥兵马拦截拼杀的吴三桂,一转脸不见刘宗敏的身影,知是已经冲出阵围,急忙呼铁骑扬鞭急追。

冲出重围的刘宗敏不敢有丝毫懈怠,快马加鞭,率一小部人马一气奔到江边,拦截几只舟船,急急向江心驶去。

此时,江面飞驰而来十几只大帆船,桅竿上一面“吴”字大旗高扬,风急船速,像箭一样直驶过来。

刘宗敏见之,心中暗暗叫苦:“今我必死矣!”

为求一线生路,刘宗敏急令兵士拿出百两黄金,交给艄公:“你只管快速与我划走,能逃出那几艘大船的追赶,我另有重赏!”

没想到那艄公竟对他笑了笑:“大王,我若不急驶呢?”

刘宗敏一怔,拔出佩剑:“你若不急驶,我将杀了你!”

“大王,你将我杀死,眼下又有谁来为你驾船呢?大王,你是旱鸭子,不会水吧?”

两人急速说辩时,那几艘大船眼见来到面前:船头上,吴三桂双脚踏实,如铁塔耸立,众将士紧簇身旁。两边执刀的兵士齐声呐喊:

“活捉刘宗敏!绝不让刘贼逃窜!”

刘宗敏船上的艄公,非但不摇船逃走,反而将船摇着迎上前去,刘宗敏一见大事不好,急得哇哇直叫,执剑朝那艄公刺去,那艄公早有准备,纵身一跳,扎入水中,刘宗敏急令兵士放箭,但终不见人影。突然,他感到脚下的船左右剧烈摇晃,船上的人不是跌倒就是恶心呕吐。刘宗敏直感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心肺像被摘去一般的疼痛,两眼一黑,栽倒船板上,待醒来时,早被吴军兵士捆缚结实,与部下其他将士一起被押送到黄州城下吴军大营。

黄州大战,清军大获全胜,刘宗敏全军覆没。

兵士将刘宗敏押到清军大帐前,眼望吴三桂,刘宗敏毫不畏惧,破口大骂:“三桂小儿,你认清奴为父,引狼入室,让清奴占我中原,罪该万死!天地不容!三桂小儿,我中原百姓将世代咒骂你!你将落下万代骂名!三桂小儿,快快送爷爷上西天!”

吴三桂仍不动声色,脸上是浅浅的轻蔑之笑。他转身向正坐帐前的阿济格拱手:“亲王大人,刘宗敏系闯贼嫡系,罪大恶极,犯入京师,滥杀无辜,还将吾父母杀害,今天,我要将其寸磔,以解心头之恨,为先帝、父母报仇,为无辜之人平冤。”

阿济格听了,竟摆手止之:“刘宗敏罪恶滔天,处死是应该的。但寸磔之刑,我大清国无有此刑法,不可滥用。”

此话实令吴三桂心中不畅,无法,只好令手下亲兵,将刘宗敏推出去斩首。

当天,阿济格不敢在黄州久留,即下令全军渡江南下,追杀李自成。

被迫丢下刘宗敏的李自成,在襄阳被清军击溃后,败走武昌、九江,连战连败。

军师宋献策、大将左光先被俘,二人便伏地投降。

丞相牛金星在乱战之中,偷偷躲开,后又单身潜回襄阳城。其子原在大顺朝时任襄阳府尹,清军占领此城后,他即归降清人,仍被命为襄阳府尹。牛金星来到儿子府衙中,隐匿不出,直至寿终。

李自成最后率残兵来到湖北通山县境内的九宫山,不幸受难死去。从此,大顺政权便在中原消失。

顺治二年闰六月,英亲王阿济格将此消息报于京师:

“流贼李自成率西安府马步贼十三万,并湖广襄阳、承天、荆州、德安四府所属各州县原设守御贼兵七万,共计二十万,声言欲取南京,水陆并进。我兵亦分水陆两路踵其后,追击于邓州、承天、德安、武昌、富池口、桑家口、九江等七处,降者抚之,拒者诛之,穷追至贼老营,大败贼兵八次。贼兵尽力穷,窜入九宫山,遂于山中遍索自成不得,又四出搜缉。有降卒及被擒贼兵俱言自成窜走时,携随身步卒仅二十人,为村民所困,不能脱,遂自缢死。”

摄政王多尔衮闻之大喜,立即率领文武百官上朝向顺治帝拜贺。

而后,令阿济格、吴三桂班师回朝。

八月,秋高气爽,长途跋涉入京的吴三桂,在殿前拜见顺治帝时,受到皇上特赐的锦绣朝衣一袭、马二匹。并在特赐的御宴上,与摄政王、阿济格等亲王、贝勒、公子,尽情同欢、朝贺。

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吴三桂带亲兵离内宫回府,陈圆圆早带家人在府门前迎接。红灯高挂,鞭炮齐响,鼓乐齐鸣,盛大的迎候,给吴三桂志得意满的心里又加上一勺甜甜的蜜糖。走进府门,他一手携爱妾,双足踏在朱红的地毯上,缓步进入大厅:“爱妾,刘贼、李贼俱死,国仇家恨全报了。爱妾,我的誓言没有落空吧?”

陈圆圆今天特别高兴,一是看到盼望已久的官人胜利凯旋,二是积在心中的大仇已报,自己心上人又受到朝廷的嘉奖,朝野齐贺,誉满大江南北,自己备感荣幸。

“官人受天地佑护,百姓拥戴,又备神勇之力,贼人怎不被歼?”

当下,吴三桂又命家人在后厅堂设灵位,他与陈圆圆共同伏拜父母。

“父母在天之灵,不孝子吴三桂奉朝廷之命,率兵驱贼,纵横十余省,踏万重山,渡千条河,累时半载,终将李贼、刘贼歼灭。今朝野同贺,万民同乐,愿父母在天之灵安然无虞。”

夜深人静之时,吴三桂解下腰间玉佩,双手送还陈圆圆:“爱妾,此次出征,玉佩伴我晓行夜宿,随我上阵杀贼,真如爱妾随我左右一般。今大功告成,我当将此珍物完璧归赵。请爱妾收回。”

陈圆圆粉面绯红,莺言吐口:“官人,玉佩本是奴婢的一片真心,送将与你,定要佩戴终身。今日初获大捷,怎能奉还?”

吴三桂拱手谢之:“爱妾放心,有玉佩在身,吾将豪气长存,英勇不减,有玉佩在身,我将与爱妾在天地间携手共度荣华富贵,永记爱妾之言,终生不改对你的情谊。”

“官人,此次班师回朝,受赐受贺,不知能否在京城久住,你我终日为伴,再不分离。”

“为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禄,必听朝廷调遣,看来留在京师是不可能。以我愚见,可能要率兵下江南,能在那儿打出一片天地,在那儿驻守,远离京师,岂不更为乐哉?”

“好呀,江南本我家乡,四季水丰,山青水秀,鱼米之乡,胜似天堂呀!”

“到那时,我若驻守苏州,更是走入天堂,无人管我,我只管人,心中无忧,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吴三桂的一片痴心,在三天后被顺治帝的一道谕旨给彻底粉碎。

当吴三桂接到摄政王多尔衮之令,进入大内皇宫时,在武英殿前,顺治帝下旨,晋封吴三桂为亲王。宣读圣谕的太监话音刚落,吴三桂的内心随之注入一股暖人的春风。他心中默言:“圣上还没有忘掉我吴三桂的功劳,圣上还把我吴三桂当作心腹。”

他一声“谢主龙恩”还没有出口,第二道圣谕又送入他的双耳:

“敕令亲王吴三桂率本部兵马,速离京出关,镇守锦州,兼管广宁,中右、中后、中前、前屯诸地……”

吴三桂胸中的温暖之风被突然袭来的寒冷之气吹得荡然无存。待圣旨宣读完之后,吴三桂还伏地怔怔发呆。

当他双脚跨出午门时,自感心中空荡荡,手足发凉,嘴里一直默默低语:“兔死狗烹,兔死狗烹……”

回到府上,他一言不发,卧榻而眠。

陈圆圆善于察颜观色,知道此次入宫,官人必受皇上斥责,使官人一蹶不振,昏然而卧。直至夜半三更,吴三桂方缓缓起身,灰面冷颜,一言不发。

陈圆圆一直坐在身旁,见其状,先予洗面更衣,又置夜宵充腹。然而,任她殷勤有加,关怀备至,吴三桂仍不言语。

“官人若有嫌弃奴婢处,吾可即予避之。如知奴婢有负官人之举,吾当在官人面前自刎,万不可以怠慢之情待之。”

吴三桂怒吼道:“清奴,欺人太甚……”

陈圆圆一听,急忙上前,用手捂住吴三桂的嘴,嘴里急切求道:“官人勿喊,清人探子时时有之,万不可以言语伤身呀!”

吴三桂心中的火气未尽,只得在卧房中踱步,恼怒之色不减。

“官人,古人云,大丈夫站如松,坐如钟,腹可纳百川,意可睿四海。你为一世英豪,朝野盛赞,绝不能为一事毁前程。”

陈圆圆一席话将吴三桂的怒气消去大半。而后,他才将入宫受封亲王、领兵出关镇守锦州的事叙说一遍。

“官人,”陈圆圆听后不仅不气不怒,相反更显得异常欢乐,”这是皇上看重你,为何不乐?汉人只有你一人得亲王殊勋,为何发怒?”

“皇上不该让我率兵出镇锦州,那是……”

“官人,有此封地,你更应该心欢意乐,坐镇锦州,比在中原更加安稳。你入关后,身不离鞍,手不离刃,终无一日安稳,率兵谋策,布阵灭贼,身心积劳,终不得恢复,今有此圣谕,真可谓天地降福于官人呀!要是奴婢我,定要高高兴兴请百官大贺三天方休。”

吴三桂苦苦一笑:“爱妾,你一妇人,焉知朝廷之险恶用心。他多尔衮当年据欢喜岭上,看我求救心切,便用兵马诱之,并与我盟约,而今,他渔翁得利之后,又怕我再言及当年之事,便以皇上圣谕,令我出关去冷清地方住下来。他怕我在中原,手中握有重兵,起兵举义,恢复大明,乱了他的朝纲,故用此法将我赶出关外,免去他的心腹之患。”

陈圆圆这才收起欢喜之容,正色劝之:

“官人,你武艺高强,谋略过人,既然心中已知清人此举之意,为何还要显出厌烦恼怒之意,这岂不是授人以柄,毁坏自己的身家性命?”

自此,吴三桂的身心完全冷静下来。他起身离开卧室,在书房内苦苦思考。五更天,房中灯火仍未熄灭。

陈圆圆在卧室,空自独守。当黎明的寒风穿窗而入,秋意袭人,她又急急抱起一纱袭,轻步来到书房,给全神贯注的官人披在身上。

两天后,当顺治帝进封吴三桂为亲王的诏书颁发下来,吴三桂却立即上疏,请求辞去亲王封号:

“荷蒙圣恩,特授王爵,又复蒙恩加封亲王,臣万难祗承,伏恳允辞亲字,以安愚分。”

摄政王多尔衮收到吴三桂的上疏后,颇感惊讶,人人好官称王,而吴三桂竟然要恳辞,可见此人无野心也。于是立即以顺治之意复旨:准予恳辞。

紧接着,吴三桂又呈上一封上疏:

“臣愿蒙准,准给锦、义、宁远、中后所安插臣众,后内院传出义州土地尚留牧马,将宁、锦、中右、中后、前屯、中前所给臣安插人民,又按丁给地五饷。查各所房屋灰烬,地土瘠洼,仰祈增给改拨。”

此疏被多尔衮收到后,又是一个惊讶:“这个平西王不爱权、专惜财,真小人之见也,何能成大事也。”于是,立即下谕:“军饷将如数按期发放,不必顾虑。”

至此,吴三桂心中喜庆有加,立即下令三军速作出关准备。

陈圆圆这时才讪讪问道:“官人,收到诏谕为何如此高兴,与数天前实判若两人。”

“爱妾,幸亏经你点拨,吾心中方才省悟:逢事需适时应变,今韬晦之策为上。”

“官人,此计甚妙,不知从何处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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