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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请神容易送神难
书名: 吴三桂 作者: 周鹏飞 本章字数: 12056 更新时间: 2024-04-26 09:40:42

手捧多尔衮的谕令,吴三桂心头浮起不祥的预兆:“多尔衮不许我拥大明太子入京登位,反命我西去追击李自成,这里面怕是有些个名堂!搞不好清兵反客为主、鸠占鹊巢,借机夺了大明的天下,那我吴三桂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多尔衮得知吴三桂甘心情愿受封赐赏,便放心一半。于是对受诏赶回山海关的英亲王阿济格下令:“明天,你即率一万精骑,再回到永平,与吴军相伴。遇战事,要让吴军作先锋,先与大顺军交战,你在其后观阵,若吴军实在力不能支之时,尽快救援杀向前去。若发现吴军有异常,要先发制人,绝不能让其跳出我大清国的手心。”尔后,又向所有清军发布号令:

“此次出师,所以除暴救民,灭流寇以安天下,今入关西征,勿杀无辜,勿掠财物,勿焚庐舍,不如约者罪之。”

向北京进发之前,多尔衮又将范文程、洪承畴二人约至大帐,细心研讨进发京城的大计。

范文程说:“王爷下令,严明军纪,使关内百姓不惧我,这是其一;其二,必须对地方官员进行安抚,对士绅、百姓的利益予以看重,民心向我,则大事成矣。”

洪承畴说:“凡有降官,全予接收,并授予官位,使之能全心全意为我大清服务,使地方趋于安定,前去京城途中,安人心为大计,人心定,我进军必顺畅也。”

多尔衮细心听之,并决心完全照此执行。

二十四日清晨,大军整装待发之时,多尔衮再次向全军发布旨令:

“谕官兵等人知道,曩者三次往征明国,俱俘掠而行,今者大举,不似前番,蒙天眷佑,要当定国安民,以图大业。入边之日,凡有归顺城池,不许杀害,除剃头而外,秋毫勿犯。其乡居散屯人民,亦不许妄加杀害,不许擅掠为奴,不许拆毁房舍,不许妄取民间器用。其攻取之城,法不可赦者,杀之。可以为俘者,留养为奴。其中一应财物,总收公用。其城池不论攻取投顺,房舍俱不许焚烧。犯此令者,杀以儆众。”

三声炮响,牛角号齐吹,金鼓齐鸣,车辔前往,直奔京城。

当天,多尔衮率大军抵新河驿,先让兵士将进关击败李自成贼寇的捷音奏闻盛京,向顺治皇上报喜讯。

二十五日,清军抵抚宁县,知县侯益光率百姓出五里外迎候,多尔衮十分高兴,立即赐侯益光袍服,让其仍旧供职。并向迎候的百姓说道:“我大清军是为你等复君父之仇,非杀你百姓,而专诛闯贼也。你等可为我传话:官者归来复其官,民者归来复其业,师律严肃,必不害官民。”

尔后,令兵士开仓赈济百姓。并发告示一张,让百姓各安其业,军兵绝不许入城,一律在县城之西十里外宿营。

清军于第二天傍晚来到昌黎。知县徐可大率百姓出迎,多尔衮仍赐袍服,慰谕一番,令其供职,军队仍未入城。

第三天,清军至滦州,州学学正孙维宁率百姓迎接。多尔衮当即下令,提升孙维宁为知州,慰谕一番,让其开仓济民,其大队军马仍在滦州城南十里地扎营。

二十八日,开平卫指挥陈任重、李培元率部下投降多尔衮,尔后接赐袍服,并受命仍在此驻扎,保护开平卫。

当天夜晚,便发檄文送往沿边各州县及山、陕等地的明朝官员:贼寇战败,必定西逃,各地官员应与士绅、百姓举义,齐力于各处截杀,毋令入城,毋给粮草,扼守城池,使贼寇无喘息之机。

二十九日,玉田县的经略张彦、主簿王家春、守备卢文宇率部下迎降大清军,多尔衮令王家春为丰润县知县,赐予袍服,并勉励一番。

清军到达蓟州时,已是四月三十日。多尔衮仍令军士驻扎城南十里地。蓟州监军李永昌、丰润副将赵国祚等十余名官员前来清军大营投降。多尔衮对其一一封赏之后,听到赵国祚报信说:李自成昨夜逃出京城,吴三桂已前去追击。

多尔衮兴奋不已,即令大军五更进发。

五月初一日晚,清军便赶到通州西十二里处宿营,初二日一早,大军整装进京。

晨风掠去尘埃,京城的轮廓已现多尔衮眼底。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心奋:“苍天佑我大清,大业初定矣。”

当时,二十万大军雄心勃勃东征,却惨败而归的大顺军,仅剩下不足十万之众。尽管闯王尽量表现得趾高气昂,在守城官军迎接入城时,两旁的百姓看到归来的队伍步履松垮,衣冠不整,残旌破旗,便知其已被吴三桂击败。散乱的步伍,又给明朝遗老的心里注入一丝快感:大顺军不久于京城矣。他们纷纷暗里串通,积极准备里应外合,击溃大顺军,另立新主。街市上谣言四起,士绅百姓内心也蒙上一层恐惧,争相逃出城去。

四月二十七日,尾随而至京城的吴三桂传帖京师,言义兵不日入城,凡我大明臣民,皆为先帝服丧。接着,吴三桂又以太子的名义传谕京师:京中官民,各宜整肃静候。

前帖后谕,接连飞入京城,城中士民如沸腾之水,欣欣然,惶惶然。

李自成以和议手段,取得安全回京之便。入得宫中,他立即召来刘宗敏、李过、李岩等将军,当面授命:“尔等各率本部兵马,在城外布阵防守,防备吴三桂小儿攻城。”

随后,又命牛金星、宋企郊等人加速筹备登极大典事宜:“我起兵举义十余载,惨淡经营,几起几落。今占领京师,夺得大明,必要在此举行登极大典,以此号令天下,天下者我大顺之天下,臣民者我大顺之臣民,即使日后离京西去,各地百姓皆不会与我作对,知我为当今皇上,必身心向我,维护我的尊位。这样,明朝必不能安稳,日后,我李自成必会重来北京坐殿!”

独有军师宋献策再次进谏:

“陛下,我王师入京,诸事不利,其中利弊,还望陛下三思。”

“尔不必多言。我李自成虽然在山海关失利,实为中了小儿吴三桂借兵救助之计谋,今番小儿已被我好言迷惑,但这口气我不能咽下。”

“陛下,吴三桂在永平城的盟约,万不可改变,与其私下谋合,对我大顺必有好处。”

“朕意已定,尔不必多言。”

第二天,李自成下令,将吴三桂父母及全家三十余人,一齐捉拿斩杀,并悬首城上示众。率追兵赶到北京城外的吴三桂,刚刚扎下大营,便接到探马飞报:“贼寇刘宗敏、李过、李岩,在城外连摆阵营,要与我大军决以死战。”

“大胆的草寇,贼心不死,竟敢毁盟弃约,实为小人之举,我必杀之!”

金鼓震天,战马奔腾,吴三桂一腔怒火,率将士杀上阵前。

刘宗敏、李过二将率兵迎上来。见昔日仇敌,吴三桂双眼喷火:“卑鄙的贼人,竟敢毁盟约,天人诛之!”

刘宗敏用刀指着吴三桂大骂:“三桂小儿,你在山海关,认清人为干爹,引外人异族来杀我汉人,狗胆狼心,人共唾之,今天看爹爹我亲手将你捉拿。”

吴三桂稳住心绪,猛抖马缰,白马腾空而飞,嘶鸣震耳。

刘宗敏舞刀迎上来,与吴三桂杀在一起。在三个回合之后,吴三桂横刀猛劈,飞砍在刘宗敏架迎的刀口上,金星飞溅,刘宗敏直感到受箭伤的肩胛处酸痛难忍,但是自感绝不能露出破绽,他咬牙挺住,极力拼杀。吴三桂一双利目早已看到刘宗敏痛楚异常的脸色,他乘势飞环舞动,上砍下斩,娴熟的刀法引得阵上吴军兵士连声喝彩,吴三桂更是劲头倍增,舞刀之时,闪身露一破绽,刘宗敏果然将刀砍去,吴三桂趁势落刀,正砍在刘宗敏的左臂上,再次挥刀之时,却被李过的金枪在空中拦挡,刘宗敏只得败下阵去。

见此情景,吴国贵忙与马鹏等将领呼啸着冲上去,大队兵士,随之呼喊杀起。

早在山海关已被吓破胆的大顺军阵势大乱,在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追杀之下,整个营寨接连被吴军击溃,损兵两万。

刘宗敏负伤战败的消息传入城内,李自成自知京城实不可久留,暗暗下令兵士急速整装。

二十九日清晨,闯王李自成在武英殿举行登极大典。

鼓乐齐鸣,香火焚烧,文武官员皆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依次入殿参拜。

李自成皇冠头顶,黄袍加身,正端坐龙椅御案前,司仪官有气无力的呼喊,百官参差不齐的跪拜,使登极仪式显得仓促而杂乱。丞相牛金星代行郊天礼,然后颁布诏书,以今年为大顺永昌元年。

李自成立妻高氏为皇后,追尊考妣为帝后。

大典结束后,大顺朝廷出牌晓喻百姓速速出城躲避清兵。大顺军兵士奉命将干柴、硝磺之类燃火物源源运入承天门。

二更鼓声刚刚响起,金碧辉煌的宫殿及高耸云天的九座城门楼上空,燃起一柱柱浓烟,冲天的烈焰腾空而起,飞窜闪动,哔哔剥剥的声响,令人惊骇胆颤。

早早骑在马上的闯王李自成,望着万丈烈火,心中不时闪过白日稳坐龙案的盛况,雕梁画栋,紫幔红帐,一切一切尽将化为乌有。四十二天,像一场春梦,在闯王面前一闪而过,天堂瑶池,美女佳人,山珍海味,九五之尊,……

连破八营,凯旋回寨的吴三桂正在兴奋之时,有早被派入城中的探马来报:“贼寇将老太爷、太夫人及全家三十多口一齐杀了……”

如遭惊雷猛击,吴三桂头脑一懵,栽倒在地。众亲兵急忙将其抬入帐内安卧。

许久,吴三桂慢慢睁开双目,只感到头疼剧烈,身骨散架,胸口如鲠堵塞,一阵咳嗽,一口鲜血从腔中迸出。吴三桂咬牙挺身站起,抓过佩剑,刺臂饮血:“不杀尽贼寇,难平我胸中怒气!李贼,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必擒之,食其肉、饮其血,焚髓烧骨以祭在天父母。”

马鹏、吴国贵及一班将军来大帐内慰问,并命医生认真调治。

吴三桂全然不顾众人所劝,立刻命令高得捷、何进忠二人,率三千兵马,绕去城西大道,设疑兵于西山,又让兵士取酒罂数千,掺上石灰,埋在齐化门道路上,上覆浮土。

又令三军将士:刀不离手,枪不离身,马不卸鞍,怀抱弓箭,和衣而卧,一旦下令,全军跃起。

最后,吴三桂又召来一名亲兵,附耳小声吩咐:“尔可乘夜色入城,想方设法,询问爱妾陈圆圆下落,事成必有重赏。”

暖日消失,夜幕蒙天。

吴三桂令亲兵设案摆香,杀五牲供祭,又令人扎一草人,缚于柱上,上面写着“李自成”三个大字。吴三桂含着悲天痛地之感,大跪案前,面对父母灵牌,拜了又拜,恸哭表意:“不孝儿三桂,误信贼寇奸言,致使父母遭此劫难,三桂以身许国,万难之中请兵助战,终取大胜,今贼寇难于京城立身,妄想逃往西天,我三桂将铭记深仇大恨,奋勇追杀草寇,誓将贼逆斩杀,供奉父母在天之灵,为黎民百姓尽责立功。”

说完,又是一阵哭泣。

最后,起身拔佩剑,将草人斩剁粉碎,又引火焚烧,才缓缓吐出一口闷气。

这时,面东而立的吴三桂只觉得身后亮光如昼,急回身,见京城中火焰噬天,知是贼人烧大内,而后必要逃走,便下令三军拔营起寨,朝京城飞奔。

匆匆逃出京师的闯王李自成,由于携带重金财物,为防吴三桂在后面追赶,下令谷可成、左光先两人率其部殿后。自己随中军西行。刚刚来到齐化门道上,正中吴三桂之计。

罂陷马足,马惊慌乱窜,争相嘶鸣,前骑倒地,后骑相压,尘土蒙天蔽日,石灰迷目。此时,高得捷、何进忠擂鼓呐喊,大顺军知其遭遇埋伏,个个惊恐万状,各自夺路,自相践踏,队伍顿时紊乱无序。

这时,吴三桂已率大军赶来,乘此混乱出击,大顺军兵士将领,无人恋战,尽管把坠身的辎重和被掠来的妇女抛下,盔甲战衣沿途皆是。吴三桂只令小部分人马在此收拾,大队兵士紧追不舍。

及至中午,在定州清水河,吴三桂终于追上大顺军的殿后军——谷可成、左光先部。

看着实在无法逃掉,谷、左二员将领,只得领兵布阵,与吴三桂决战。

吴三桂看到此二人竟敢率兵在此挡道,下令冲杀过去。为首的正是吴三桂嫡系关宁铁骑,战马横道,排空而过,弦响矢飞,一排排大顺军先后倒地。谷可成急忙拍马挺枪向吴三桂刺来,吴三桂只是不动声色地轻蔑一笑,舞刀迎战,仅一个回合,谷可成便被砍于马下。左光先见状大惊,刚要回身逃走,吴三桂拉弓弹弦,一飞矢正中左光先坐骑,那马嘶叫一声倒卧在地。手下兵士百余人急忙护之,匆匆逃走。

吴三桂初战取胜。

眼望着已经远远逃走的大顺军,吴三桂心中之恨犹难消尽,他下马亲手将谷可成的首级砍下,再设供案,遥祭父母在天之灵。同时,令部下扎下营寨,将从大顺军手中获得的金银分给兵士,并对有功的的各位将领大加褒奖。

吴三桂在定州杀一将伤一将的勇武之举,令在逃的大顺军更为恐慌,但凡有人叫一声:“吴军来矣!”皆丢弃物品,夺路而逃。

闯王李自成从定州退至真定以后,原打算率兵向河南退去,但是,接连听到河南各处投降大顺的原明朝官吏纷纷反叛的事,原来被李自成派往鹿邑、考城、杯城的几个县令,先后为明丁参将用计诱来缚执,一起送往南郡。河南多动乱,从根本上打乱了退守中州的计划。为此,李自成在真定驻下之后,立即召开将领议会,研讨对策,没料到在此又爆发一次内讧。

议会大帐内,各将领皆埋头不语,连打败仗,犹如巨石压身,愁闷不堪。

李自成一拍桌案,激愤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自举义至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崇祯老儿也奈我不得,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夺取半个天下了吗?今日虽然丢下京城,暂时转移,日后必还要来夺京师!为何如此晦气?”

大将李岩率先直言:“陛下所言极是,丢下京城实为丢下一个包袱,我等将士更加灵活自便,目下,退出京城,必要守住中原,中原定,则天下定,中原不稳,则后路绝矣。”

“中原降将,纷纷反叛,何以稳住?”有人直言反问。

“岩甘愿请缨,请陛下予臣精兵二万,驰往中州,郡县必不敢动,有敢反叛者,我必剿之。”

李自成先是听了李岩的前两句,认为有理。但听到后来,心中疑虑重重,暗自道:“此时后退,你竟要单独领兵,必有他图。”紧蹙双眉,一时未置可否。

没想到坐在身旁的牛金星竟极力赞成:“李将军慧眼独具,自愿率兵独闯中州,精神可嘉,陛下,以臣之见,你还是从了李将军的意愿。”

李自成一时难于启口,更不能明说,只是吱吱唔唔,最后,不得不赞成李岩的意图。

会议散了之后,李自成闷闷不乐地回到后帐。牛金星紧随而入。

“陛下,为何心中不乐?”

“你为何让我发兵于李岩?”

牛金星听后,淡然一笑:“河南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又是李岩故乡,给他二万精兵,无疑于送蛟龙入海,猛虎归山。”

“知此意为何还要成全他?难道你也有所求?”

“陛下,宋军师的谶语还记得吗?”

“十八子主神器乎?”

“正是。陛下在京师还听到李岩闻宋军师谶语,欣然自负否?”

“当有此事。朕自入京师,就看他不顺眼。”

“然也。”

李自成立时来了精神,正襟侧耳静听。

牛金星则细细摆出原因:“ 今河南各地,均有降将反叛,势态严峻。李岩不推荐别人,却争先请兵入中州,此目中无人也。吾大顺军刚撤离京师,人心动摇,怨声沸沸。他李岩却是正要趁此时机,与陛下分道扬镳,窃权自立为王,日后势盛,必威胁陛下也。臣早见此人叛谋在心。议会上,臣故意从他之意,为的是暂时让他安心罢了。”

李自成被牛金星一席话说得心底愈加分明,”好你个李岩,你胆敢与朕分庭抗礼!”

“陛下,应下令除之,以绝后患。”

“正是。此事就交给你办理,朕不出面,亲兵侍从任你调选。”

次日上午,牛金星亲自来到李岩帐中,拱手请之:“李将军不日将率兵赴中州苦战,此时分手,不知何日再能会面,老臣今特备水酒,为将军饯行,不知赏光否?”

李岩听了,十分高兴:“昨日幸亏丞相大人为吾说服陛下,方使计划定下,丞相如此器重末将,我欣然从之。”

中午,李岩携弟李牟,便服空腰,来到牛金星帐中。宾主相敬入席。李岩今日显得特别高兴,互相敬酒,从不推诿。

酒酣时,牛金星突然小声询问李岩:“李将军,宋军师谶语道:十八子主神器,你应承此话否?”

李岩已有醉意,眯眼笑笑:“宋军师之谶语,是玩笑耳,我岂能认从?”

没料到牛金星竟沉下脸来,厉声责问:“何为玩笑耳?你是有篡位谋权之意!”

李岩酒醒,指着牛金星怒斥:“你入城后,不向陛下进谏,而是一意从之,弄得现在兵败而逃,是何意矣?”

牛金星大怒,猛掷手中酒杯,大声喊:“还不给我动手?!”

帐后突然窜出三五十个亲兵,将李岩、李牟围住,乱刀砍死。

消息传出,全军哗然。

宋献策扼腕叹息:“二将殒失,实为我大顺军不幸之大事矣。”

正在帐中养伤的刘宗敏闻听之后,突地从榻上蹦起,夺过佩刀,就要冲出帐外,被亲兵拦住。

刘宗敏双眼冒火,切齿骂道:“你牛金星身无寸箭之功,胆敢狠心杀了两员大将,我必砍下你这狗头不可!”

愤怒之时,伤口又迸出鲜血,众亲兵忙好言劝说,将他送回木榻上。

最为激动难止的是李岩、李牟二人的手下将士,他们纷纷执刀挑枪,要抓住牛金星杀之。而丞相的亲兵、侍从更是怒目相对,一场厮杀在即。

一直佯装全无所知的闯王李自成此时不得不亲自出来调停:“各部暂回大营,此事严重,朕必彻底清查。如有敢滋事生非者,定当严惩不贷!”

整个大顺军营中,一时蒙上一层阴影。军心浮动,文臣与武将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鸿沟。正当纷争之际,探马来报:“吴三桂率大军逼近真定。”

在定州夺取胜利的吴三桂,略事休整,又统兵杀向真定。此时,吴军将士人心大振,争先上阵立功。而辽东巡抚黎玉田又率兵前来与吴军合作,兵势更加强大。

闯王李自成闻听吴三桂率兵杀来,怒火中烧:“三桂小儿实不知天高地厚,一次再次前来寻死,今朕必成全于你!”他亲自点精骑两万,挥刀上阵。

吴三桂自率关宁铁骑,首先冲出阵营。

曾经在山海关尝过吴三桂厉害的将士无不胆怯,但在李自成点名之后,被迫出阵。吴三桂凭着一腔为父母复仇的雄心,风卷残云,三个回合连斩三将,本来就怯阵的大顺军顿时一片混乱。在铁骑的掩护下,吴军奋勇杀向前去,大顺军又丢下万余尸首纷纷逃窜。

回到大营,李自成更加愤怒,大声吼叫:“朕自起事以来,雄边劲镇,无不摧灭,长驱数万里,纵横大河上下,无人敢挡。今吴三桂小儿屡屡与我作对,却屡遭败绩。如不杀败此小儿,朕何以面世?”

即刻又点五万军马,再次出营,直扑吴三桂阵营。此时,大顺军将士的志气也被李自成重新燃起,个个精神十足,纷纷争先跃前。

吴三桂远远望见大顺军数队齐进,气焰嚣张,自感眼下必有一场恶战,立即传令三军稳住阵势,绝不许盲目冒险出击。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喊杀声如雷贯耳。李自成率兵杀到吴三桂阵前,但见吴军将士,威武挺立,一字排开,无一人妄动,不禁为之暗暗叫绝:“此人真丈夫也!”

李自成催马来到阵前,手指吴三桂大声叫道:“吴三桂小儿听之,今日朕与汝在此决一死战,勿令外国奴才助阵,乃为豪杰也!”

听着狂妄无忌的骂声,眼望着杀害父母的元凶,吴三桂全身的肌肉气得直抖,恨不能立时跃马腾空奔上前去亲手斩下李自成的首级。但是,今日的吴三桂极为冷静,他知道大顺军兵多势众,且又下决心背水一战。此时的战场,不是昔日的山海关,阿济格的兵马离此尚远,稍有不慎即会败下阵来。

冷静、沉着,沉着、冷静。

看到吴三桂如此平静,大顺军兵士感到愕然。吴三桂用手抚摸一下鼻梁上的那道伤疤,转身下令:“分兵迎战!”

吴国贵拍马呼啸而上,李自成麾下李过挺枪刺来。二人在阵前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高得捷大叫一声:“逆贼吃我一刀!”大顺军即刻掩杀过来,吴三桂急命放箭。

李军上阵,吴军应战,一队队轮番拼斗,一拨拨互相残杀。

大顺军气壮如牛,吴三桂兵士沉着应战。

自辰时至酉时,双方互有伤亡。

大顺军锐气不减,吴三桂的将士愈战愈勇。

正当两军酣战之时,东风乍起,愈刮愈猛烈,尘土漫天,黄沙蔽日。

李自成心有余悸:“天公为啥又与朕作对,难道清军又会乘风而上?”

料想不及,一个风头掠过,大顺军阵中的大旗突被刮倒,其兵士立时心乱神慌。

吴三桂兴奋大叫:“天助我也!”遂令铁骑作先锋,全军出击。

大顺军兵士仿佛看到又一次山海关大难临头,一个个无心再战,各自回头奔蹿。

李自成眼见各路军马失去号令,有的在战,有的逃跑,军阵乱成一团,自相践踏的惨像又已发生,急忙下令鸣金收兵。在乱军阵中,自己也拨马而回。突然,一支飞矢,穿过漫漫沙尘,击中中胁。亲兵、侍从急忙护卫。

吴三桂早早盯上李自成,此时亲率铁骑,急驰追赶,狂奔之中,吴三桂连发三箭,射死三名亲兵,继续追击时,突从左右两旁一齐杀出四员大将,将吴三桂紧紧围在其中。刀枪寒光,绕身缠体,重重杀气,贯顶而下。吴三桂毫不畏惧,一手执大刀,一手拔出佩剑,斩杀刺砍,挥洒自如,大顺军四员大将,团团围住他,风车似的咬住转战,吴三桂把牙一咬,瞅准一个隙缝,一刀劈去,同时把宝剑对准偏在一旁的将官的胸口抛去。砍死一将,刺杀一将,剩下的两人,惊叫一声,勒马回跑。

李自成率军自真定城向南而逃,兵败狼狈,择路而奔。

吴三桂杀败李自成,下令收兵。

众将大惑不解:“乘胜追击,方可再次获胜,大将军为何下令收兵?”

“李贼西逃,已入他的后方,孤军深入,险象丛生,万万不可。”

其实,吴三桂这时要班师回京,拥立太子即位,要使已经灭亡的大明朝再次复兴。

得胜回营,吴三桂大开庆功宴,面对众位将士,他把杯问盏,激情满怀:“诸位将士,我吴三桂自勤王入京,屡遭坎坷,几近危难。然凭着忠于大明朝廷的心意,众志成城,击贼剿寇,死里求生,天助我也,今终于将李贼赶出京师,杀得落荒而逃,我吴三桂先为忠勇献身的将士敬酒祭灵,”他把满满一杯酒洒地,而后跪地,全营将士亦随之跪拜。嗣后,他又直立斟酒,与全体将士痛饮三杯。

“大战初胜,我即班师回京,拥立太子即位,重振大明雄风。”

将士闻听,齐声欢呼。

五月一日,吴三桂在回师途中传谕军民准备迎接太子入继大统。檄文至京,城中明朝遗老遗少,无不欢呼雀跃,弹冠相庆。为表示对吴三桂的敬意及其褒扬忠烈勇威,西江米巷商人决定合出巨资为吴三桂父母及全家人发丧。刚刚为避战祸逃出京城的士民,又再次回城。一时间,京城上下,为太子继位之事闹得红红火火。

吴三桂为拥太子入京,连夜为其做成一紫红辇车,上挑黄绫天伞,为二王配置金鞍银辔,壮马玉环。

清晨,红日东升,紫霞万里。

大营中传出九声震天炮响,五百名仪仗,执龙旗前行,亲兵护龙辇随之,吴三桂率虎贲将士后拥,真定城内鞭炮齐鸣,百姓沿途跪拜,万人欢呼。

刚刚走出二里地,突遇清兵快马传书:令吴三桂率兵就地休整,尔后继续西进追击贼寇。

薄薄的一张纸谕,如千钧巨棒,当头击下,将吴三桂打得懵然木呆。

“吾拥太子即位,天经地义,大明京师必由太子掌权,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今日贼人离京,我正当前往,为何阻之?

“你大清只是出兵助阵,为何要反客为主,指挥我的行动?”

种种疑虑带来一个令人心颤的后果,但吴三桂尽力不去想它。

“传令仪仗队,继续向京师进发!”

吴三桂向来就有一股倔犟之气,凡是自己要做的事,必须干下去,别人无法阻拦。

大队军马来到榆河时,又有清军快马来报:

“摄政王有令:吴三桂率兵扎于榆河,听候令行。”

此时的吴三桂已由疑虑变为愤慨:“我堂堂大明平西伯,为何要听你清人调遣?走!继续向京师进发!”

这时,忽有探马来报:英亲王阿济格在三里路外布阵,令我军只能停下扎营,不准回京。

吴三桂甚感愤怒,立即下马挥毫书信一封:

“逆贼逃遁,京师安定,正是拥太子即位之时,我大明不可一日无主,此乃正大光明之举,天经地义,望摄政王辅助成功,后必深谢。”

书信发出后,旋得回音:

“平西王吴三桂,要遵军令而行,不许入京。”

吴三桂仍不甘心,再次致书多尔衮:

“大清军为大明出兵平叛,忠勇可嘉,今大功先捷,望汝率兵撤出山海关,助阵救援之功,大明将倍加丰富补偿,今后将永保友谊,永世相存。”

多尔衮立即回书:“大清国神勇将士此时不宜回师,京师虽占领,逆贼仍存,虽被击溃,定当卷土重来。贼首在陕西首府西安称帝,占据富庶之地,稍加休整,当如虎狼扑来。如大清撤兵,贼人更肆无忌惮,你吴军势单力薄,明军早土崩瓦解,更无抗衡之力,惟歼贼务尽,去掉心中大患,四海升平之时,迎立新帝,为时不晚。我大清素以友谊为重,为明助阵,必不要报酬。追杀逆贼为当务之急,不容耽误,汝速率兵开往陕西,清军则进军山东,清剿流寇,永固和平。”

一股冷气顿时由脚心钻到头顶。

一双悲凉的眼睛紧紧注视着黄尘遮蔽的北方。

事已至此,吴三桂知其已被多尔衮的圈套牢牢套住且愈勒愈紧。

清人乘鹬蚌之争,稳稳夺得渔人之利。

进犯中原的企图已变成残酷的现实。

清人毁约弃盟已成不争的事实。

复明无望。太子即位实属一己妄想。

怒气充溢胸腔,愤慨贯于全身,但是无奈最终又使他心灰意懒。

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将为大明江山带来万世的遗恨。至此,复明大志已变成微弱的凉风消失在广袤的山水之间。

太子、二王望见颓丧的吴三桂,已知大事不妙,各人竟默然低首,无声哭泣。

吴三桂慢步来到辇下,直身跪地,木然的脸上滚动着泪水:“臣愚昧无知,拒恶狼而引猛虎,报君父之仇又为仇人开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逆贼未除又遇新敌,臣上对不起万岁,下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中原百姓,罪不可赦,乞太子处之。”

太子、二王忙命吴三桂平身:“汝功可比天,夺得京师,赶走逆贼,安抚黎民,绥靖一方。清人野心勃勃,路人皆知,汝军力孤弱,不可急于求逆,只要汝心中有我大明即可。”

哀声怜语,令人备感辛酸。

吴三桂只有号令部下在此驻扎休整。当天,连接多尔衮两书:一为补充吴军兵员,拨一万精锐清兵,随吴军阵前调发;二是命英亲王阿济格及其部下,与吴三桂一起西征,一切均听英亲王调遣。

两封书信如一副铁枷,将吴三桂牢牢套住。

尔后,吴三桂又得探马密报:多尔衮又从清国调入大量物资,并从所属之地(朝鲜、蒙古)调进数万兵丁。二十多万清兵进入中原,我吴三桂纵有三头六臂也难同清军交战。

擦干泪水,再鼓杀贼之志,暂息雷霆之怒,仍埋韬晦之心。

对多尔衮的命令,吴三桂一一执行。在休整之时,他又命两名亲兵,乔装入京,寻找义父高起潜。经过多方打探,深居家室的高起潜终于被寻到,当他手捧吴三桂的手书,心中越发激动:“义父大人在上:子欲拥太子入京即位,然风云突变,无力回天,只好将太子、二王派人潜送京师,暂居你处,安全供奉,等待吉辰。”

高启潜急忙放下书信,命使者速回,约定时日,急速送来。

吴三桂听到高起潜的回音,为免夜长梦多,便于当日深夜,命五十名亲兵护卫,将太子、二王乔装成商人,于黎明前潜入京城,来到高起潜家中。

入进堂室,高起潜摒去家人,独自将太子迎入大堂,跪地大拜,而后,在偏院置一静室,将三人供养在此。

早早被派往京城中打听陈圆圆下落的亲兵此时才赶来大营:“小的无能,在城中经日寻找,终不得谋面,后听说陈夫人已被贼人掠去,随军西撤。”

悲伤之心又添痛感:“爱妾,今日你在哪里,若不在人世就望托梦于我;若仍存人间,还望捎书递信,以慰我相思之情。”

皇宫大内的冲天烈火,吞噬残夜,蒙蔽京城,结巢于重檐画栋之中的泥燕,在荒凉残破的京城上哀鸣翻飞。

宫中除武英殿、文华殿,宫外除大明门、正阳门之外,无不焚烧殆尽,洁白无瑕的白玉石桥蒙上一层褐黑斑驳,残垣断柱,狼烟藉藉,幸得一场大雨,熊熊烈火才渐渐熄灭,雨水拌着黑灰,将宫廷涂得丑陋不堪。

吴三桂拥太子回京师即位的消息传来之后,故明旧臣空前活跃,如经严冬出蛰的蛙虫,鼓噪而鸣,争先蹿跳。

原故明御史曹溶自任城西巡视,率众守城,并严加搜剿躲在城内的大顺军兵士。张懋爵、柳寅东、韩文铨、朱朗也各自充任其他四城的御史,暂时行使统治职权。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与侍郎沈惟炳等人在城隍庙中设立了崇祯帝的灵位,故明遗老高尔俨、孙承泽、梁兆伍等人纷纷哭临。就连当时投降大顺军的明官王鏊永,也加入哭灵行列,号啕明心表志。他们决心用自己的泪水,感动崇祯帝的在天之灵,也让世人看其忠于大明的决心,为不日即位的太子献上一份殷勤之心。

五月初二日,灰蒙蒙的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雨后的天空仍被一层薄云遮盖,空中仍散发着刺鼻的烟气。

一大早,故明官员便在朝阳门外等候,他们把尘封多日的官服穿在身上,乌纱戴在头顶,极自觉地按官品高下,排列道旁。锦衣卫都指挥骆养性早早令人准备好銮仪法驾、百官随卤簿于朝阳门前,等待那令人激动的一刻。

太阳升入半空,随着有人一声喊叫:“大军入城了!”等待不及的百官急忙下跪伏于地面,叩首而迎。士商百姓便随即焚烧香火,高呼万岁。

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欢呼喧闹的人群立即沉静下来,一阵马蹄声飞驰而过,随之,是车轮的轧轧声,敬伏迎拜的朝臣内心一齐感到:“太子的圣辇驾到了!”但无一人起身观看。而站在官员身后的市井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震人心弦的话:“啊!满洲人!”一语如急风将伏地跪拜的人惊醒,当他们一个个仰起脸观望时,不禁大惊失色,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面前千真万确的事实令他们不容置疑!一个个顶戴花翎,短袍阔腰,马蹄褂束手。一辆辇车缓缓而至,摄政王多尔衮笑容可掬,面对惊愕万分的官员,频频点头,以表示对迎接的谢意。

瞬间,明朝故员十分清醒地意识到:大清入主京师,天下换成清人的了!

惟有顺应潮流,方能保命保官。当时能投降大顺军,今日为何不能投降清人?

识时务之人必要见风使舵。

故明官员随着将多尔衮簇拥至武英殿,竟争相干起“劝进”之举来。他们要在新皇帝面前尽表忠心,相邀得宠。

随在多尔衮身后的清大学士范文程看到无耻之人的下流举止,大声道:

“我大清国皇帝去岁已经登极,何劝进之有?”

百官听之,不觉面红耳赤,悻悻然退下,跪在一旁。多尔衮则宽宏大量地说:“我乃效法周公辅佐幼主,特先入京安定天下也。”

多尔衮下令把卤簿向宫门陈设,排仪仗于前,奏乐。尔后,对天行三跪九叩礼,再向关外方向行三跪九叩礼,尔后,踏入武英殿,以金瓜、玉节罗列于殿前,升座后,接受故明大小官员及宦官七八千人的朝拜。

随着此起彼伏的万岁声,清人顺利占领了京城。

当下,多尔衮即刻给尚在盛京的顺治帝报捷:“臣统大军,前往燕京,自山海关以西各城堡文武将吏皆争先奉表迎降。四月二十六日,流贼李自成尽抬金银币帛载发长安,三十日,自成焚毁宫阙遁走。臣遂遣内外藩王、贝勒、贝子、公、固山额真、护军统领等率师追击。臣亲统余兵,于五月初二日抵燕京,京城文武官吏、耆老士庶悉出城迎降,己刻入城。”

当日,多尔衮下令严肃军纪:“诸将士乘城、厮养人等,概不许入,百姓安堵,秋毫无犯。凡军兵出入城门者,须持有九王标旗方得出入。宿营做饭,于道旁埋锅,不准擅入百姓家,敢于违令者,论以斩罪。”

接着,向京城内外发布安民告示:

“大清国摄政王令旨:谕南朝官绅军民人等知道。曩者,我国与尔明和好,永享太平,屡致书不答,以至四次深入,期尔朝悔悟耳,岂意坚执不从,今被流寇所灭,事属以往,不必论也。且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军民者非一人之军民,有德者主之,我今居此,为尔朝雪君父之仇,破釜沉舟,一贼不灭,誓不反辙。所过州县,能削发投顺、开城纳款者,即予爵禄,世守富贵。如抗违不遵,大兵一到,尽行屠戮。有志之士,立功业千秋,如有失信,将何以服天下乎?特谕。”

为安定社会秩序,多尔衮再下告示:“养民之道,莫大于省刑罚,薄税敛。自明季祸乱,刁风日竞,以越诉诬告为常。设机构讼,败俗伤财,心窃痛之!自今咸与维新,凡五月初二日昧爽以前,罪无大小,悉行宥免。违谕兴讼,即以所告罪罪之。斗殴婚田细事,就有司告理,重大经巡按结案,非机密重情,毋得入京越诉。讼师诬陷良民,加等反坐。前朝弊政,莫如加派,辽饷外又有剿饷、练饷,数倍正供,远者二十年,近者十余载,天下嗷嗷,朝不虑夕。更有召买加科诸名目,巧取殃民,今与民约,额赋一切加派,尽为蠲除,各官吏仍混征暗派,察实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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