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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引狼入室02
书名： 吴三桂 作者： 周鹏飞 本章字数： 12859 更新时间： 2024-04-26 09:40:42

环城外，火光映空，如同白昼。攻城的兵卒，个个一手执刀，一手高擎火把，齐声呼喊，鱼贯攀登，同时，李自成又把所有火炮聚集在各个城门前，以炮轰城，以声振威。山海关城在炮声中颤抖，在杀声中耸立。

吴三桂严令各将率兵拼命死守，自己则率亲兵在城上来回指挥，城内妇孺老幼，皆荷 担送食送水，搬运器械，看护伤兵。

激战直至深夜三更方止，大顺军除去丢下无数残肢断体的兵士，糜费无数弹药，无一人登上城楼。

夜风挟着呛人的烟火在空中横冲直撞，繁星映出残火一明一灭，城上城下一片寂然。

吴三桂率领亲兵绕城一周，看到倒地呻吟的伤兵，闻到恶心的血腥腐臭，心中既焦急又憋闷，眼看遭到重创的山海关城，心情愈来愈感深重。

这仅仅是开战的头一天，兵士减员，城池受损，照此下去，能否再支撑一天？

连续派出六拨求援的人，只有两个返回，带给吴三桂一个惊喜的消息：“清军已来到城外十五里外的欢喜岭驻扎。”

“好！”吴三桂似乎看到了救星。但是，心中蓦地又是一沉，默声自语：“那为何还不发兵呢？”

紧随吴三桂身后的方光琛进言：“大将军，此次趁月黑风高之时，可再派人前往清军营中求援。”

“派何人前往？”

“这次可派城中的士绅前去，士绅去清军营中，可将百姓的心愿带去，使清人更加相信。”

吴三桂表示赞同，即请来士绅余一元、冯祥聘、吕鸣章、曹敏时、程印古五人，略备礼物，又命吴国贵、何进忠、高得捷三人率兵送至城外，以免大顺军截道。临分手时，吴三桂心情既伤感，又激动：“各位乡党，三桂不才，无力保住山海关城，备感惭愧。为不让城中百姓遭殃，为振我大明军威，与大顺决一死战，特请各位劳累一趟，亲赴清军大营，直陈求援心愿，让清军速发援兵，护我山海关。”

刚从城头上带兵血战而来的乡绅吕鸣章豪气爽朗：“大将军放心，重任在身，深感荣幸，就是有一口气也要爬到清军营中带去大将军的心声。”

“众位莫要悲观，有上苍保佑，愿速去速回。”

五位乡绅携带重礼赶到欢喜岭大清军营，便被引到威远台摄政王多尔衮大帐中。

听到亲兵来报有山海关乡绅求见，多尔衮便从后帐缓步走出来，神情庄重温和，令手下人给五位乡绅用温水净面，入大帐后，多尔衮十分客气地赐座赐茶，礼仪毕至，和蔼慈祥。

“各位士绅，深夜来我大清军营造访，必有大事，不妨直言。”

余一元起身叩首后即表心意：“大顺贼逆，攻陷京师，逼死我皇上，今又率兵围剿山海关城。

幸得有宁远总兵、平西伯吴大将军率兵浴血奋战，方保得城内百姓，但我明军势单力薄，一时难以取胜，我等身负全城百姓重托，特来大王军中求援，望大王不负渴求。”

多尔衮静心细听之后，慢慢端起龙虎玉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淡淡一笑：“大顺军实草寇逆贼，残害百姓，天怒人怨，不得民心。我大清国虽与南朝动戈争疆，但也有睦和之约。今看到南朝山河破碎，百姓遭灾，于心实不能忍。大顺军恃强凌弱，必将受到上天的严惩。”

一席话如春风拂面，吕鸣章遂起身叩首，恭敬而言：“大王煌煌数语，草民倍感暖心，还望大王发兵，解围救急，百姓将永谢大王之救命恩情。”

多尔衮听了，仍是淡淡而笑，慢饮茶水。

这时，早早奉多尔衮之命，速从盛京赶来的大学士范文程，含笑从后帐步出，温文尔雅之态，令人心怀敬意。

“诸位乡党，我大清国闻南朝崇祯帝殉难之讯，深感悲痛，为尽邻国友谊之情，摄政王大人特带人前来吊唁，以表哀思。没想到在此竟遇到如此激烈的战斗，只好暂时驻扎。你等前来为城内百姓求援，我王师必念体恤之情，出兵援救。但清兵出虎旅，平西伯吴三桂需与我细加磋商，军情之机岂能轻举妄动？”

几位绅士听到此话，认为有理，不免点头称是。

范文程仍接着说：“几位士绅乡党，亦为当地民众之首领，此次回山海关，务必将我大清军此番来意，向民众陈述清楚，并向百姓传言：我大清军入城，不杀不掳，不劫不掠，若有一人违犯，则必重刑处之。”

五人齐立，共同叩首表示谢意：“王师严纪重刑，保民爱民，实为替天行道，我山海关城百姓将夹道迎之，酒肉侍候。”

一番好言款待，一番真情表白，偏偏没有言明何时出兵救援。

在一句送客的话语之后，五人只好走出大帐，随之而出的范文程，依然笑语告之：“回去后，将王爷的心意转告平西伯，他自会明白。”

踏着黎明前的黑暗，五位乡绅好不容易又回到城中，当吴三桂急不可耐地听完几人的叙述之后，不免悲从心起：前后八次求援，清军按兵不动，实不够义气。血性十足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本该拒绝。但是，大敌当前，该屈不屈，实为小人之见，难成大事。大敌当前，我吴三桂只好亲自出马赴大清军营，恳求救援。思虑再三，无第二条路可走。这时，城上五更鼓响，天将破晓，明日又将迎来一场血战，凭手下的兵将，实难保住关城，如不亲往清军营中求援，后果不堪设想。

吴三桂把牙一咬，大吼一声：“备马！”

手下的几位战将看到大将军要亲赴清军大营，便一起阻拦：“大将军三思，切不可轻易出城！。”

吴三桂嘿嘿冷笑：“我十七岁率二十骑，独闯清军阵中救父亲，今日为何不能出城？”

“大顺军围困严密，如有不测……”

“天不灭我，纵使他闯贼有天罗地网我吴三桂也能冲破！”

“大将军，如若清军不派援兵，反将你扣留下来，这城中大事，岂不……”

“此一时，彼一时，今天的清军是与大顺军争雄，我此番前去，他们必不敢无礼。”

东方天际明亮之光正在海面上清晰显现，蒙蒙亮色轻轻揭开人间黑幕。

吴三桂早早点上五百关宁铁骑，来到城下，马鹏等众位将官，紧紧尾随，人人低首不语，依依不舍。

“你等要把精神振作起来，士气绝不能消沉。我不在，贼寇攻城，你等诸将要齐心合力，协同作战，万不可灰心丧志。”

余一元、吕鸣章等一班士绅也来到吴三桂马前，双手捧着酒盅，恭敬送上：“大将军，此行道路险恶，还望上苍保佑大将军马到成功，佑我关城百姓。”

吴三桂举杯连饮三盅，豪气大发，遂下令：“大开城门，火炮齐轰贼人军营，掩护我穿过贼阵。”

刹时，百门大炮齐发，轰鸣之声震山搅海，大顺军营遂淹没在火海之中，吴三桂猛抖马缰绳，大吼一声：“上阵！”白马像一支飞闪的利矢，扬鬃嘶鸣，奋蹄飞奔，五百铁骑兵士，紧紧尾随其后。大顺军看到城中吴军闯阵，急忙开炮轰击，弓弩手齐发利箭。吴三桂率领将士强冒矢林弹雨，迎着黎明的曙光，急奔欢喜岭。

送走山海关的士绅，范文程即与多尔衮说：“吴三桂即刻前来。”

“山穷水尽，必要有求于我。”多尔衮言毕，脸上不禁漾出兴奋的红光。

前两天，清军星夜进发，越过宁远，进抵沙河，然后又急急前行，二十一日便来到距山海关十余里的欢喜岭。在此时，前来求援的吴三桂的手下亲兵告知：“贼寇已出边立营。”多尔衮不免有些吃惊。范文程却神态自若地说：“主公不必惊慌，李自成要攻占山海关，必然要派兵出关堵吴三桂后路，主公只须派精兵杀之，贼寇必退，我大清军即可在此专候吴三桂。”多尔衮即令阿济格手下骑兵两千出发进击，在一片石，正遇唐通的兵马，清军也不答语，一阵急速出击，唐通措手不及，手下兵士死伤过半，只得急急忙忙带着残部，顺着来时的道路，退回关内。

扫清了眼前的障碍，清军便在欢喜岭扎下大营，在此地，已隐约听到关城的火炮轰鸣和阵阵喊杀声。多尔衮便与阿济格、多铎、范文程、洪承畴会商，最后决定，在此按兵不动，分兵固守，以观动静，同时，让兵士披甲戒严，高扬旌旗，安心休息，蓄锐不发。尔后，又派出密探前往山海关探听虚实，以免上了吴三桂的当。

吴三桂快马加鞭，率五百铁骑，冲破大顺军营阵，一阵急奔，来到欢喜岭下。

多尔衮闻听以后，即令兵士列阵迎接。

吴三桂随迎接的清将直奔威远台上。

多尔衮率阿济格、多铎、范文程、洪承畴一班文武官员，大步跨出帐外，盛情迎接。

吴三桂急跨三步，叩首示意：“王爷在上，请受末将一拜。”

多尔衮急忙制止：“吴将军飞骑亲临我大营，请入帐稍事歇息。”

“王爷在上，三桂率军民在山海关镇守，为保住关城，力歼贼寇，今特来向王爷借兵以拒贼，为我大明复仇。”

二人边说边入帐内，双双安座以后，多尔衮未言出兵救援之事，而是先声夺人，”你约我，何以用火炮轰击，拒我于山海关城外？”

吴三桂颇感惊讶：“王爷大军距关城甚远，我怎能用炮击之？那是贼寇攻城时，我军以火炮轰之。”

多尔衮点点头，便入正题：“你吴三桂三番五次约我大清前来救援，但只派信使，连连催促，我未见主帅，何敢轻举妄动？”

“今日我亲赴王爷大营，特来求援兵，王爷可以相信了吧？”

“此借兵大事，必要摆明条件，方可答应。”多尔衮用讨价还价之势，步步直逼吴三桂。

吴三桂不解：“前次派郭云龙、杨糰二人携带书信，条件已经言明，莫非王爷未见此信？”

“书信明白无误，但若事毕后，将军再予反悔，我岂不受骗？”

吴三桂失望地说：“既如是，看来此次我也要空手而归了。”

说着，正要起身，多尔衮急忙劝阻：“古人办大事，为表心意，无不对天盟誓，以示诚心。”

吴三桂听后，颇有受侮之感：“我吴三桂堂堂大丈夫，言语掷地有声，从未有出尔反尔之举。”

多尔衮仍和颜悦色：“不是本王不相信将军，明朝文臣武将，素多无信义，故使吾心生疑虑。将军欲建大功，本王发兵助阵何难？对天地盟誓何难？”

吴三桂应允：“三桂闻勇士不怯死而灭名，忠臣不先家而后国。三桂父子本大明朝臣，受朝廷厚恩，今君遭惨弑，三桂食君之禄，焉有坐视不管之理？请即刻摆祭品立盟！”

多尔衮听了，并未感到高兴，而是呷了一口香茶，再予好言诱之：“将军诚心，我亦赞成，只是还须一条件，不知将军可答应否？”

“王爷只管吩咐，吴三桂一应许诺。”

“好，”多尔衮显得十分兴奋，遂轻声说：“将军能否剃发，以示诚心？”

吴三桂的头脑如被火炮重击，轰鸣痛彻。心中暗暗自语：“你多尔衮妄图以此示我降清。三年来，清人从未间断劝降于我，均被我一一严词拒绝，就连我的亲舅父祖大寿的话语，也未信从。我为的是保我大明江山，示我汉人气节，壮我中原之威。今山穷水尽，你多尔衮乘我危难之机，挟我从之，用心险恶至极矣。”

多尔衮看到吴三桂在犹豫，故意相胁：“将军如心中感到为难，我绝不胁迫。”

说着，独自起身，走入后帐。

吴三桂如被遗弃的孤儿，怔怔发呆。

这时，山海关城又传来隆隆炮声，其间，喊杀声贯满双耳。吴三桂仿佛看到大顺军兵士已经登上城楼，守城的将士倒在血泊之中，夫人张氏正带着幼儿，骑在马背上，由家人呵护，夹杂在纷纷逃难的百姓群中，仓皇奔出城外。而远在京城的陈圆圆，正在贼将刘宗敏府中，孤苦期盼，家事国事罹难遭灾，求清人助阵，又遭要挟，名誉、身家、爱妾，在脑海里飞速旋转，如不为身家，要空名还有何用？

“我吴三桂剃发不是降清，而是为借兵御贼。

“我吴三桂借兵剿寇，为的是复我大明江山。

“不。发为父精母血，为大明汉人标志，何能轻易剃之？

“剃发岂不是自愿归降清人？

“投降清人，我吴三桂一世英名何在？何以再复我大明江山？

“剃发引清兵入关，岂不是引狼入室，坏我中原神州？”

一定一否，两种截然对立的念头在脑海中争斗不息。

“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正当我委屈求全之时，万不能再犹豫！”

吴三桂一拍几案，大声喊：“来人，为我吴三桂剃发明志！”

在帐内单单等着这一句话的多尔衮，笑容满面走出来：“大将军思虑定矣？决不反悔？”

“我吴三桂为复我大明，誓死报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何惧剃发乎？”

多尔衮复又摇首：“将军此言差矣，剃发即要称臣于我，否则，我何以发令？”

环环引诱，步步紧逼，吴三桂已经退到万丈悬崖之前，为保己身，只得从命。

清兵一人执剃刀，一人弯身托盘，正身直跪于地的吴三桂看到自己头上那一绺绺闪亮的黑发轻轻飘落在紫色的木漆盘上，心如被剃刀深深刺中：“万岁我主在天之灵，我吴三桂为你报仇，必须如此受辱。祖宗呀，我吴三桂为了给父亲复仇，当要如此。”

剃发已毕，吴三桂将其长长的辫子层层盘在头上，用飘浮着大红头缨的战盔掩盖得严严实实。

多尔衮这时将手一摆：“大将军请上祭盟坛。”

案桌上早已摆上燃着的香火，多尔衮与吴三桂在桌案前并排跪下。

“苍天在上，我吴三桂为复明剿贼，为君复仇，特向大清国借兵求援，事成后，裂土以酬，言语掷地，天地作证，若有悔意，天诛地灭！”

“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受吴三桂之邀请，出兵剿寇，安抚百姓，严明军纪，力践诚意，如有违约之举，天地……”多尔衮一句话没说完，一阵旋风迎面袭来，尘土呛得他将后面的两个字吞到肚里去了。

白马祭天，黄牛祭地，两碗白酒奉上，吴三桂与多尔衮各自用利剑刺破手指，用血染酒，尔后一饮而尽。

严肃庄重的仪式过后，多尔衮携吴三桂之手，重新入大帐坐下。当即下令：

“英王阿济格率一万精骑，入北水门，豫王多铎率一万精骑入南水门，左右两翼夹击。”

尔后又令吴三桂为前锋。

最后，一再叮嘱吴三桂：“你须让将士用白布系肩为号，以区别贼寇，免遭误杀。”

大计既定，吴三桂急忙率五百精骑赶回山海关。

看到飞扬的尘土掩盖住吴三桂及其将士的身影，多尔衮即召来亲王、贝勒、公侯大臣，范文程高兴地拍手道：“主公，此次进入中原大业可定矣。”

多尔衮兴奋之时，仍有疑虑，便嘱咐众人：“你等率兵入关城，务戒急躁莽动，贼兵众多，不可轻敌妄击，必听我号令行事，只要各方努力，大破贼寇，吾大清大业即可成功！”

李自成见攻城连连失利，心中十分气恼：“一个小小的关城，竟如此坚固，何以能夺得天下？”

刘宗敏更是数次与吴三桂交锋，终不能取胜，今攻城受阻，恼怒万分：“陛下可再下令，重组锐师，以饷银重金组精兵强攻，捉住吴三桂我要将他剁成万段。”

宋献策持不同见解：“陛下可暂停攻城，此城依山临海，最是易守难攻，而吴三桂手中又有火炮助阵，如此强攻，于我不利。”

“难道就这样弃城而走？”刘宗敏恼火地顶撞。

“权将军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之利无关紧要，只要我大顺军能将吴三桂引出城外，在石河岸再摆战场，可将吴三桂及其部下在此围住歼之，山海关即可得也。”

正在议论之时，突有唐通来报：我大顺军在一片石受到清军重创，只能撤回来。

宋献策一听，心中分外担忧，极力劝闯王：“陛下，清军八旗，威武无敌，若吴三桂投降清军，引兵入关，我大顺军将更为不利呀！”

刘宗敏则哈哈大笑：“几个只会骑射的马上小儿，岂能抵挡我的宝刀？我几十万大军难道就怕他清奴不成？”

李自成听了，也不以为然：“吴三桂经年驻守关外宁远，与清奴结下深仇大恨，清军绝不会收留他。”

“吴三桂若向清军借兵呢？这个要早早提防才是。”

“借兵？清奴更不会干此事。只要我等能将吴三桂在城外围困杀之，占据山海关，清人休想进我中原。”

李自成速将围城兵士集于石河岸，决计用重兵围杀吴三桂。

吴三桂率铁骑如旋风飞入关城，未及下鞍，便接到亲兵飞报：“北翼城有兵士妄图哗变，总兵冷大人乞请大将军前去镇压！”

吴三桂调转马头，速速赶来北翼城，此时，正遇上冷允登总兵率部下与哗变的兵士相战。吴三桂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耻的小人，紧急关头想投敌，妄想！”于是将五百骑士散开，将哗变的兵士围个严严实实，下令：“有反叛者，格杀勿论，绝不让一人得逞！”

顿时，北翼城上下，几百名哗变的兵士被斩杀殆尽。

赶回大帐，吴三桂立即召集各将军营校，郑重告知：“我于欢喜岭上与清军盟誓，合力杀贼，此一战，将士需鼓足勇气，奋勇杀之。命三军将士，人人肩系白布，阔约三指，以为暗记，白布不足者，以裹足布代之。遂后，令兵士大开南北水门，迎接清军入关。

这时，忽有探马来报：“大顺军在石河岸摆开阵势，欲与我决战。”

吴三桂下令：吴国贵为先锋，郭云龙、杨糰为左右先锋，高得捷、何进忠殿后，自领马鹏、孙文焕居中，率关宁铁骑杀向石河岸。

英王阿济格、豫王多铎奉命各率精骑一万入关后，正要继续向前，忽接多尔衮令：停居城下，不准妄动。

多尔衮特别谨慎小心，他要在摸透大顺军、吴军的真实情况后，再作指令，在胜券稳操之前，若有一丝不周，将满盘皆输。对待汉人他特不放心。这时，侦探速来回报：“大顺军在石河岸，摆下一字长蛇阵，南至海岸，北至山下，步骑兵二十万列阵待战。”

多尔衮即刻下令：“再探，速报！”

李自成听从军师宋献策之计谋，下令三军步、骑军一齐上阵，列下一字长蛇阵，只待吴三桂率兵杀来，左右兵士急速将其围困歼灭。

刘宗敏挥舞战刀：“谁与我杀死吴三桂，赏黄金千两！”

吴国贵、郭云龙、杨糰率兵先行杀出，马蹄急驰，兵士个个昂扬奋进。吴三桂身着白盔白甲，手执大刀，在关宁铁骑的簇拥下，杀向阵前，其身后高挑两面大旗，上书“杀贼灭寇”，下书“复我大明”，白旗红字，鲜艳欲滴，耀眼眩目。观其部所有兵士，皆个个肩上系白布，大有拼死决战之势。

吴三桂率兵杀入大顺军阵中，立即被大顺军围住，吴三桂毫不畏惧，挥刀拉箭，东冲西闯，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先锋吴国贵、郭云龙、杨糰并肩而战，跃马冲阵，杀前斩后，刀枪之下，血溅肉崩，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关宁铁骑，更是大显神威，一排排杀过阵去，踏血践尸，如履平地。吴三桂的部下，有如神兵自天而降，以一当百，奋勇难当。然而，大顺军人多势众，倒下一批，另一批又蜂拥而至。

闯王李自成由御林亲兵簇拥居高岗摇旗指挥，见吴军向左冲杀，旗即左摇；见吴军向右突围，旗则右指。李自成如巨龙之首，摇动身躯，将吴三桂及其部下团团围住，使其左冲右突，终不能杀出重围。吴三桂知其所部已被团团围困，回身遥望，终不见清军踪影，不免胆寒：“多尔衮莫非耍弄于我？”此时，再无计可施，只有拼死奋战。他抬头望见远处高岗上的黄绫伞下，一个骑白马的人，心中猜定准是闯王，气冲脑门，血流奔突，回身大喝一声：“马鹏随吾来！”转身率铁骑向大顺军纵深杀去。马鹏急喊：“大将军，莫要再入重围！”吴三桂毫不理会，只管横刀劈杀，拉弦飞箭。在距闯王约百五十尺时，吴三桂忽然转身勒马而去，耳边闻听一粗声大吼：“莫要放走吴三桂小儿！”此言如利刃穿心，吴三桂憋足一口气，猛伸猿臂， 将铁弓拉如圆月，偏头回首发矢，直朝李自成胸前扎去。这时，只听远处山岗有人急唤：“皇上小心，有暗箭！”此话未落，吴三桂又连发两箭。此一招为吴三桂之绝技，箭箭无虚发，躲其一躲不过二三。果然，三支利箭射中三个舍身护卫闯王的侍卫。吴三桂见状，只好一声叹息：“天不灭闯贼。”回身率兵突围而去。马鹏紧紧护卫在左右，再三央求：“大将军速领亲兵先走，马鹏为你殿后。” 吴三桂厉声斥责：“生死关头，我要与将士同生共死，绝不离开。”

激战三个时辰，大顺军兵士死伤惨重，吴军伤亡过半。

郭云龙、杨糰、吴国贵往来奔杀，一心要从大顺军兵力薄弱处杀出去。无奈围困重重，且又愈缩愈紧，几员大将力劝吴三桂早早离开，但都被拒绝。

殊死拼搏，人困马乏，大顺军将领刘宗敏高声呼喊：“吴三桂小儿已支撑不住了！快与我斩杀之！”

吴三桂巡望沙场，肩系白布带的兵士渐渐减少，留下来的也只有招架之力，势单力薄的吴军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吴三桂抹去脸面的血水，仰望苍天大呼：“苍天不公，我灭贼复明为何终不能胜？”

当其时，只闻耳边冷风乍起，吴三桂知是有暗箭飞来，急回首闪颈，张开大手，抓住一支飞矢，照准奔向面前的大顺军兵士狠狠掷去。随着一声哀鸣，一个兵士应声倒地。

吴三桂此时已感形势严峻，兀自高喊：“清军误我！为何还不出击？！”

此时此刻的摄政王多尔衮正在关城外，沉着观战。他有心先让吴三桂充当先锋，一是观察吴三桂是否真心与大顺军拼杀，二是观察大顺军的兵力强弱。“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深知此理。为不使吴三桂的兵士陷于绝境，他先行派兵，死死衔住大顺军长蛇阵的阵尾，使其无法自如合围，可惜，大顺军阵线拉得太长，李自成无视自如这一要害。

中午，太阳突然被一层厚厚的云遮住，从长城外刮来了一阵狂风，顿时，沙石腾空，蒙眼迷目，天昏地暗，对面看不清人影。

多尔衮大喜：“天助我也，此时正是出击的好时机！”立即传令阿济格、多铎率兵出击。

大顺军与吴军正战得精疲力尽，又受狂风猛袭，不辨东西南北之时，只听一阵阵沉闷的牛角号声从风中传来，紧接着，万马奔腾，仿佛从天而降，风助马势，马借风威，石河岸军阵中又响起一片杀声。

清军白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惯于在风中征战的清军马骑，不畏日昏风急，杀入阵中，左右夹击大顺军。

正站在高岗上指挥的李自成，透过阵阵沙雾石雨，突见一支白旗军杀进兵阵，所到之处，如狂潮腾空，巨浪飞卷，自己部下的兵士纷纷倒在刀光矢雨之中，不免心中大骇，急问部下：“这是何人兵马？如此狂妄！”左右侍从无人能答。

正当李自成大惑不解，焦急万分之时，狂风中走来一位着黄袍的僧人，白髯在胸前飘舞，双目炯炯有神，来到被风沙吹打的黄绫伞前，伏地大拜，如洪钟般的嗓音直贯闯王双耳：“大王速速离开，大灾降来，躲避为先。”

李自成急忙询问：“方丈大人，知此军为何人所部？”

“此白旗兵马，非关宁铁骑，而是关外清国八旗战骑也。”

李自成猛然醒悟：吴三桂借清兵入关救援了。

昨日军师宋献策曾一再提醒，可惜自己全然不听所言，自己曾一再断言：“吴三桂小儿素与清军相互仇杀，清军怎么会出兵救援他？即或来援兵，遥遥千里，况且衣粮、马匹、器械，尚须整顿，旷日累月，远水不解近渴。”

当他听到唐通部下在一片石被清军击溃之事，也认为是小股作乱，无碍大局。

眼前万分确切的真情实况，将李自成的战略大局击得粉碎，如不赶快撤军，必有全军覆没之灾难。

李自成无奈，仰天长叹：“天不助我也！”

只得下令击鼓收兵，撤军四十五里。

在狂风中，精疲力竭的大顺军兵士，猛遭清军击杀，无力对抗，只能在风中懵头懵脑地到处逃窜，双眼被风沙所迷，不辨南北，只好任其砍杀。当听到收兵鼓鸣之时，才一个个奔鼓声方向逃去。

吴三桂率兵正在挣扎死战之时，突遇狂风，心中更为胆怯：“难道天公此时要灭我吴三桂不成？”当熟悉的牛角号声在他耳边回响时，心头猛然一亮：知道清军援兵已到，于是，在风中大呼：“援兵已至，将士鼓足勇气战之！”当听到大顺军鸣鼓收兵时，更是振奋不已，便带领将士趁势追杀。

而数十万大顺军兵士全无斗志，一时间丢戈抛弓者无数，骑兵也纷纷夺路后撤，自相践踏，死者达数万人。

李自成后退时，急令侍者将黄绫伞快快收起，以免遭清军重点击杀。

权将军刘宗敏在马上几番下令：不准乱跑，可惜，话语刚刚出口，就被狂风卷走，败兵之势有如山崩地陷，无人可挡，慌乱之中，一支飞矢射中刘宗敏，他从马上跌下来之后，幸被亲兵所救，才免遭一死。

多尔衮看到大顺军惨败逃窜，急令中军再次出击，一时间，昏天黑地的沙石尘雾中，到处是飘舞的大辫子，大顺军见之，如见恶魔，躲之不及的，全被杀戮，被逼到海边投水溺死者不计其数。

吴三桂率兵与阿济格、多铎部清军一道，乘胜追击四十里方才罢休。缴获器械、马匹、骆驼无数。

红日西沉，夜幕降临，狂风止息，尘埃落定，山海关如一位疲劳过度的老人，悄无声息地静卧在沉沉黑暗之中。繁星当空，残火点点，倒卧枕藉的横尸遍野，血腥裹着尸气散布三五十里地。

兵败如山倒。被吴三桂、多尔衮联手打得落花流水的大顺军一退再退，惶惶如惊弓之鸟，一直撤到永平，才立住脚根。

李自成独自呆坐军帐，双目紧紧注视营前竖立的一杆“李”字大旗，沉默不语，惊魂初定的心绪，正细细咀嚼此番失败。许久，长叹一口气，内心暗语：“当初不该率师东征。”可他又往深层一想：“我二十万大军，怎么就敌不住数万人的吴三桂呢？”

军师宋献策慢步走进帐中，先行好言安慰李自成：“陛下，避其锋芒，后撤永平，当可静下心来，思虑再图进取大计。”

李自成摇摇头：“当年我于商洛山十八人突围出山，壮大百万之众，此一小小过失，我岂能存在心中？”

宋献策听到此言，心中不免哀叹：“不正视过失之人必要遭受更大的失败。”

“陛下可下令在此招集失散的将士，略作休整，返回京师当为上策。”

“不，”李自成成竹在胸：“我堂堂大顺天子，克京城，灭帝后，无人敢当，今日东征，岂能无功而返？”说罢，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喜从何来？”

“我笑吴三桂不会用兵，仅仅求助清兵，依仗天时之机，将我大军创伤，如若能乘胜追击，那才是良谋上策。”

“陛下，探马来报，吴三桂率兵紧追不放，现已兵临城下。”

李自成闻之大惊，速赶至城头，迎着初升的朝阳，看到吴三桂兵帐齐立，一面面旌旗在风中飘舞。急忙回到大帐，召集文臣武将，会商大计。

身带箭伤刀痕的刘宗敏、李过，只管怔怔呆坐，灭顶灾难的余悸依然存在心中。惊魂未定，又被追兵围住，何有勇气再战？

李自成看众官员个个缄默不语，有的人只管低声叹息，心中愈感发寒。

军师宋献策仔细观察众人的神态之后，即先言道：“陛下，大战刚停，我军受创，人心不稳，以臣之见，面对欲攻城的吴军，我可以和为上策，减弱吴军锐气，我军也可休养生息，若吴三桂执意交战，我军则可重鼓士气，再次上阵。”

刘宗敏听了，嘿嘿苦笑：“再上什么阵？看看还有哪个将士能上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何能上阵再战？”

刘宗敏一句话将众官员的心诉说明白。在此当口，李自成只得下令：着即派兵政府尚书张若麒前往吴三桂大营中议和停战。

山海关大战胜利的当天，驻扎在关内五里营的多尔衮，立即召回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同时，加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并赐给玉带、蟒袍、貂裘、鞍马、玲珑撒袋、弓矢等物，以表奖赏。

待清军使者回营之后，吴三桂望着那一件件赐给的宝物，内心苦笑：“你我只是友邦之邻，借兵求援夺得胜利，应该由我大明平西伯代天子、太子奖赏于你，今为何反客为主，对我奖赏赐封？”

心中苦水上泛，怅然若失之感油然而升。但是，一种本能的理智控制住他波动的情绪：“大战刚刚取胜，贼寇还会反咬一口，此时只有听之任之，待夺下京城之后，再与清人理论。”

天刚微明，吴三桂即率领大军西行追击。沿途，先移文帖于前路各地：

平西伯吴三桂，为安抚残黎救生民事。逆贼闯王李自成戕主贼民，窥窃神器，滔天罪恶，罄竹难书。荷蒙大清朝垂念历世旧好，特请摄政王殿下大兴问罪之师。怀绥万邦，仁声远播。第虑僻远之区，讹传舛错，不特有辜大清除暴安民之意，致安黎庶反受执迷之祸。今摄政王简选虎贲数十万，络绎南下。相应榜谕，以醒愚蒙。地方官生军民人等，务期仰信大清安民德意，速速投诚皈命，各安职业，共保身家，毋得执拗迷谬，罹玉石俱焚之惨。

大军来到永平城下，吴三桂下令安营扎寨，布阵围城。誓于此再败大顺军。

张若麒奉李自成之命，出城来到吴三桂大营求见。吴三桂闻之，令亲兵将其带入大帐。

当年在蓟辽战役中，张若麒曾与马绍愉一起上前线督战，后又与明军乘夜色突围逃命，今日看到端坐上方的吴三桂，自惭形秽，二人略表礼仪之后，吴三桂先声夺人：“日行月转，数年不见，汝竟弃明投贼，今番来此又是为贼寇充当说客的吧？”

“大将军不愧为当今豪杰。张若麒投大顺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今番奉闯王之命，特来传递闯王之意：大顺军愿息事停战，双方议和，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吴三桂闻之，哈哈大笑：“仅一天之隔，贼逆判若两人，前番在山海关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今番大败而逃，又要议和，这种小儿玩耍的障眼法何以能蒙得人眼目？闯贼的本意是要休整数日，恢复元气之后，再与我决战吧？”

“不不，大将军所言根本不是闯王本意。你我是各为其主，但仍为汉人，如此征杀拼战，只能令异人得利……”

“住口！”吴三桂略显气恼，”是汉人，但一个是堂堂大明平西伯，一个是惨无人道的贼人。何以能相提并论？”

“大将军所言极是。官人、贼人，两军对垒，若有一线生机，还是以议和为上，鄙人之见，还请大将军三思！”

吴三桂没有答话，令亲兵将张若麒带下去休息。随后，召集众将计议。

侄子吴国贵率先反对：“决不能与贼人议和，兵盛之时，恨不能将我等吞下肚里；兵败之时，又要议和，这正是贼人的秉性，大将军万不可上贼人之当。”

高得捷也极力附和：“大战刚刚结束，贼寇新败，士气大衰，此时正是我乘胜追杀的大好时机，若坐失良机，无疑自束手脚，放虎归山。”

“贼寇虽遭痛击，然君父深仇大恨未报，此时议和，我等捐躯将士的鲜血不是白流了吗？”

杨糰却另有一番见解：“一场大战，贼寇虽败，我军也有重大损失，如不休整，接连再战，于我也多有不利，还请大将军深思。”

两种截然不同的见解，各执一端，相持不下。

待众位将军退出后，吴三桂静坐沉思：吾与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一举，请清军入关，确实解心头之恨，但贼人虽然损失惨重，手中仍有近十万人马，若再与之决战，围城攻打，一时也难以歼灭，古人云穷寇莫追，若这些败兵狗急跳墙，数倍于我的兵力也实不能小看。而最让自己心愁头疼的是：清人是自己数次诚恳请进关内的，但狡猾的多尔衮，并没有真诚待我，当我与贼人交战时，他专等渔人之利，使我军损失过半。今再与贼人交战，我军必受重创，到那时，手中无兵马，多尔衮必将加害于我，大明未复，父仇未报，却遭清人加害，实在是愚昧之举。此时，贼人先我提出议和，这是惧怕我也，何不在这当口，提出条件，让贼人应允，不动枪炮，达到目的，一举两得，实为智人之谋也。

为把谋略计划周到，吴三桂又将方光琛、胡守亮二人召来，共同策划一番，最终定下议和之计。

张若麒再次被亲兵带进大帐时，心中早有预见：“吴三桂必不愿议和。”刚才穿过营内，看到兵士个个磨刀擦枪，实有大战前的氛围。而今走入帐内，偷眼瞅见吴三桂神情肃穆，两旁将士更是怒目相对，手把利刃，不觉双腿哆嗦，内心打鼓：“不论是和是战，万万不要在此加害于我。”

张若麒叩首参拜之后，只见吴三桂正言厉色道：“张若麒，本王念你昔日与吾同朝称臣。”

“是，是。”

“今又以奉和议专使我大营。”

“是，是。”

“经本王郑重思之，愿与贼人议和。”

“啊！谢大王，感谢大王仁德。”

“但是议和必有条件。”

“请大王示谕，鄙人一准传到。”

“速将太子、二王归我，速将我父亲送来大营。限期于四月底撤离京城，而后罢兵。”

张若麒说：“大王所言条件并不过分，只是令尊大人一时无法归大王军营。”

吴三桂大怒，猛击桌案：“难道请求议和还要扣押人质不成？”

张若麒一面磕头，一面细叙详情：“昨天，令尊大人已被送往京城与家人团圆去了。”

“敢说谎言，我将你砍为万段。”吴国贵早耐不住性子，大吼道。

“鄙人不敢有只字谎言，所言与真情若不相符，日后杀之，鄙人绝无怨言。”

吴三桂耐着性子问：“为何要将我父亲先解回京？”

“闯王就想以令尊大人之威名神体，要挟大王，这是鄙人猜想的，望大王饶恕。”

众将官的眼神直直转向吴三桂，单等着他一言定夺。

“既然如此，要一一满足以上条件，不许有丝毫差迟。”

张若麒离开吴三桂军营跨上马背时，通体的汗水将衣服湿个净透。飞奔入城之后，速将和议之事原原本本报于闯王李自成。

刘宗敏、李过等将官听后，首先反对：“吴三桂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索要太子、二王，还要赶我出京城，老爷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就轻易拱手送与他不成？”

李自成听完张若麒所言，心中略为安定，和议条件虽然苛刻，但也能够做到，归还太子、二王，本是容易，速离京城也能够办到，照此看来，京城是不能呆下去了。不如回到我西京长安，安安稳稳做我大顺朝皇帝，果然真能如此，还要与吴三桂再作详细议定。于是李自成不与任何人协商，立即拍案下旨：

“就照吴三桂的条件办，令唐通、张若麒二人携带礼金，再次入吴军大营，将盟约定下。”

众将军见李自成主意已定，无人再敢反对。

当唐通、张若麒二人携礼金踏进吴三桂大帐时，先予奉千两黄金以后，张若麒畅言：

“大王所提条件，闯王全部应允，只待双方盟约签订，太子、二王即可归来。”

吴三桂令侍从款待唐通、张若麒二人，继之，经双方磋商，盟约正式拟成：

“自誓之后，各守本有疆土，不相侵越；大顺朝已得北京，准于五月初一日交还大明朝世守，财货归大顺，人民各从其便；如遇兵侵掠，双方合力攻击，休戚相共，有渝此盟，天地殛之。”

盟约既定，吴三桂令亲兵专事送达永平城中面交闯王李自成。尔后，大顺军百余士兵，将太子、二王护送出城，来到吴三桂大营辕门外。吴军大小将校，整冠盛装，在平西伯吴三桂率领下，步行走出辕门，在太子、二王面前，大跪伏地，三叩九拜。吴三桂百感交集，泪水险些落地，看到太子、二王，素衣简装，面容憔悴，心中愈感悲伤：“不才之臣吴三桂，未能尽犬马之力，使东宫、二王遭灾受迫，臣深感不安，还望赦罪。”

太子走上前，伸出纤细双手，轻轻扶起吴三桂：“有你如此忠心，不愁大明不匡复，来日登基，必当重封加爵。”

由百名亲兵前面开路，吴三桂率众将校紧跟护卫，一直把太子、二王送入早早布置一新的大帐中。

此后，吴三桂将将校、亲兵全召进帐内，齐齐跪在案前，焚香供奉当年崇祯帝赐给他的尚方宝剑。

礼毕，吴三桂正色厉言：“太子、二王进我大营之事，任何人不准传言，有敢走露风声者，将用先帝宝剑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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