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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谁言莽汉无心机
书名: 吴三桂 作者: 周鹏飞 本章字数: 13139 更新时间: 2024-04-26 09:40:42
吴三桂正待出城去救宁远总兵金国凤,却被方光琛扣住了马缰:“兄台慢行一步,便可续任宁远总兵,此刻出兵,不过是代人作嫁衣罢了。”吴三桂恍然道:“你是说,让清兵替我搬掉这块碍脚的石头?”
崇祯十一年(1638),曾经数次派兵入侵关内的皇太极,屡战屡胜,抢掠大批的财物,并劫掠了数万汉人。今又决定八月二十三日派兵入关,再次进行抢掠。
皇太极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军;命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两路同时出击。皇太极亲自领兵渡大凌河,以牵制山海关守兵。
一个月后,岳托率右翼军从密云北边墙子岭,毁坏长城,破边墙入边,首战告捷:斩杀了明将蓟辽总督吴阿衡。
同期,多尔衮统军于青山关毁边墙而入,两军在京郊通州会师,尔后绕过京城,兵分两路,一路顺太行山,一路沿运河,烧杀掳掠,疯狂至极。
崇祯帝大惊,急令京师戒严,又连夜诏天下勤王,并命宣大总督卢象升督天下勤王兵迎战。但兵部尚书杨嗣昌、总监高起潜二人暗中揣测崇祯之意,力主求和。无奈,卢象升这位有计谋、善骑射、会治军的总督,手中只有区区老弱兵卒五千人,而保定巡抚张其平还拒不发粮饷。山穷水尽之时,他率兵在蒿水桥,被数万清军团团围困,而仅距五十里地的高起潜手下拥军数万,拒不前去援救。被围杀的明兵炮尽矢穷,卢象升全身背负四矢而死。
紧接着,清军又攻克中原济南城,杀死军民十三万之多。全城财物焚掠一空。
此次清军入关,历时五个月,转掠二千里,如入无人之境。前后打败明军五十七阵,攻陷直隶山东境内七十余城,俘获人畜四十六万,抢掠黄金白银九十八万两,击杀两名总督及守备以上官员一百余人,生擒明亲王朱由枢及郡王、监军太监等人。
此役过后,自京郊庆都、新乐、真定、栾城、柏乡、内丘,至顺德,千里之遥,荆棘丛生,瓦砾遍地,民亡十之八九。
明王朝中原之地元气损伤殆尽。
崇祯帝居深宫,跪在太祖像前,痛哭流涕:
“……难道大明江山就在我手中断送不成?太祖在天之灵为何不庇佑我?……”
宫妃太监无不伤心落泪。
崇祯帝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脑海里正在苦苦思索一个难题:为什么满朝的文武百官就没有一个能战胜清兵的呢?是我大明天朝人才枯竭了呢,还是我没有发现卫国保江山的栋梁?那些终日在我面前,出主意,献计谋,然最终又屡屡失败的人是何等可恨呀,我真该把他们抓起来一个个全都杀掉。但是,手下没有了这些人,我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正当他默然无语,苦思冥想之时,立在身后的太监王承恩轻声禀告:“万岁我主,三边总督洪承畴有八百里快传呈上。”
心绪愁苦不堪的崇祯帝,闻听此言,心中一阵绞痛:难道那逆贼闯王又兴风作浪,窜犯到中原不成?
“快快取来!”
崇祯帝展开奏折,一行大字映入眼帘:《题农民军出川近次科抄》“秦中各股大贼节次剿降将尽,可以渐见廓清。”
崇祯帝紧紧高悬的心,猛地坠落下来,转忧为喜的心绪使全身十分舒坦,他那惊喜的双眼,紧紧沿着一行行字迹,心畅意爽地读下去:
“……凡镇、将官兵,自今春出川,以至入秦,今秋又入川,以至出汉,数月用命血战,而忘其艰危,半载东西奔波,而忘其病惫,四股大贼相机剿降,而不敢言其劳苦。……六队一大股皆已全完,即闯将同零伙散贼,暂且逃命,臣已督催各镇将官兵,急图围剿,计必擒斩于官兵之手,不则亦困毙山林之间。”
“好!好!闯贼终将被我击杀!苍天有眼,祖上功德无量,终于佑我平安!”
崇祯帝兴奋至极,自龙椅上倏地站起来,精神抖擞,意气昂然,迈着大步,在宫中兴奋地走着,不时把洪承畴呈上来的奏折,重复高声诵读,朗朗笑声时时迸发出来。
一番欢乐高兴之后,崇祯帝又端坐龙椅上,深情呼唤:“洪承畴,洪爱卿,你真是朕的栋梁之材呀!朕绝不亏待你!”
此时,崇祯帝回想起前次曾命洪承畴三月内灭贼,结果逾期未成,当时,朝廷上下响起一片弹劾之声,幸亏当时自己意志坚定,没有被某些人的语言所迷惑。又再次下旨,命他五月灭寇。前后算起来,五个月未到,洪承畴已经大功告成。
看到皇上如此高兴,王承恩又悄悄走上前,小声禀告:“万岁我主,西北大局已稳,能否将洪总督调至宁远,抗击清奴,定能使边疆固若金汤。”
崇祯帝双目闪亮:“好,好,此话正合朕意。传旨:调洪承畴任蓟辽总督,即日就任,不可延怠。”
崇祯十二年(1639)冬,在三边镇压农民起义军有功的洪承畴,奉旨调任蓟辽总督后,急率大军赶赴辽东。
此时,刚从关内掠财掳人,凯歌还朝的清军,竟给大明朝下了一道言恳意切的和议书,并表明心志:各守边塞,永不互侵。大明朝廷,上自崇祯帝,下到七品小官,无不为之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当其时,皇太极亲驾出巡义州,并派兵在此筑城垦田。
在出征之前,洪承畴翻看辽东奏折,其中有宁远巡抚方一藻奏疏的方略:
“今奴远屯义州,实为下策。千里馈粮,士无宿饱,其失一;志骄意满,力疲马乏,其失二;地属新垦,究同石田,其失三;旷日持久,瑕隙百生,其失四。……”
看到此,洪承畴内心一紧,不禁叹出一口长气:“看法太肤浅。”
由此他想到,为何大明天朝戍边屡屡失败,盖因主政为官之人目光短浅,对清人的计谋不能一眼看穿,往往被假像所迷惑,失掉警惕之心,当敌人突袭时,又手忙脚乱,仓促上阵,这岂有不败之理?
清人修书议和,终是掩我耳目,麻痹我意志;屯兵垦边,更是以逸待劳,待有一日,时机成熟,必将蜂拥进犯,夺我疆土。当务之急,是要在官军中唤起警惕之心,壮军威,练兵卒,待战事突发之时,有备无患,鼓而战之,夺取全胜。
大军行至宁远城外,早有辽东巡抚丘民仰、宁远巡抚方一藻率文武官员列队迎接。在隆隆礼炮声中,洪承畴接受官员之礼拜,在众官簇拥下,昂然入城。在巡抚府上,洪承畴茶水未饮,便要观看守边将士的阵容。
方一藻骇然,急忙挽留:“总督大人,为您接风洗尘的酒筵早早侍候,还是饭后再观看吧。”
洪承畴淡然一笑:“巡抚大人的心意我领受了。臣受皇恩,身负朝廷重命,不敢有半点疏忽。守疆固土为我之责,强兵壮卒为我之使命,焉能为一杯酒食而误大事?”
方一藻顿觉面红耳赤,急忙叩谢请罪:“早闻大人英名,今亲聆教诲,惭愧有之,望大人恕免下官之过。”
“方大人过誉,本官心有不安。同朝为臣,应当互勉互励为上。”说着,一手挽着方一藻,一手拉着丘民仰,走出巡抚府。
方一藻便带着洪承畴与总兵曹变蛟、左光先、贺人龙等将官,径直来到吴三桂兵营。
刚刚接到方一藻巡抚大人的手谕,吴三桂一边传令兵将列阵,一边带着亲兵在辕门前恭候迎接。
此时,吴三桂心中感到异常兴奋。眼看着朝廷的命官、封疆大吏将来兵营巡视,这个机会,只有方大人的门生才能得到。而总督洪大人来宁远,本人定要抓住这一时机,尽展风采,如能有幸得到洪大人的赏识,自己的身价、前程必能得到光大。
三顶大轿刚刚落地,洪承畴头一个从轿中走出来。吴三桂迎面上前,一个大拜:“前锋右营副将吴三桂拜见总督大人!”
字正腔圆,声音宏亮,令人身心为之一震。抬头仰面之际,洪承畴眼前现出一张粉白玉面,两只俊目熠熠闪光。
“你就是那个破敌阵救父的吴三桂?”
“不才正是。”
“今年贵庚?”
“回大人,二十七岁。”
“啊,十年前你就有如此壮举,实令朝野为你骄傲、振奋。”
“大人如此夸誉,不才实感惭愧。”
方一藻跨前一步:“洪大人鞍马未停,茶水未饮,专来巡视军营,你需快作准备。”
“回大人,将士驻守边疆,战时出击,闲时操练,本是正常之事,请大人巡视。”
踏进辕门,洪承畴自感一股威严之气迎面扑来。练兵场上,步兵、骑兵阵列成行,刀枪明亮,点水成冰的天气,士兵皆单衣行装,无一人有瑟缩之状。
吴三桂陪三位大人及将官登上点将台后,手持令旗左右一挥,步兵方阵列队起舞,短刀对长枪,砍杀拼刺。
令旗又是一挥,随之金鼓雷鸣,步兵方阵紧守两厢,一队铁骑奔涌而至,十匹马一排,如飓风骤起,山洪暴发,冲出二百米外,马上的十个骑士一齐弯弓发箭,皆中中环。一排飞过,一排又起,人喊马嘶,如天崩地裂。
铁骑奔过之后,从远处有八匹骏马飞奔而至,点将台上的人心中疑惑:为啥马上无人驾驭?
突然听到八匹战马齐声鸣叫,嘶叫声令人心骤然一紧,从八匹战马的肚皮下翻跃出八个战将,先是弯弓比射,个个皆百步穿杨,接着,八人分为四对,冲杀砍刺,打得难分难解。当其时,只见台下一亲兵吹了一声长哨,蓦地,在场地尽头飘来一朵白云似的战马,抖鬃昂首,欢叫奔腾,刚刚奔来台下,只见吴三桂腾地拔地跃起,飞身跨上那白马的脊背,兜了一个圈,一头扎进那八匹战马群中,吴三桂一手执枪,一手握剑,独自一人迎战八位战将,长枪拼刺,宝剑砍杀,寒风舞动冷人面,杀声凌空颤心魄。吴三桂枪法娴熟,剑技超群,八位战将各执刀、枪、剑、戟、斧与铁鞭,愈战愈勇,八匹战马如急速旋转的八卦灯,吴三桂更是面无惧色,刺、挡、劈、架,随着手、眼、身和胯下的战马,运用自如。正当人们看得提心吊胆之时,只听白马一声长啸,猛地前腿腾跃而起,瞅准一个刚刚闪现的缝隙,凌空飞越,跳出圈外,向练兵场尽头奔去,一瞬间,又折转回来,在总将台前慢步停下来。吴三桂飞身下马,健步登上点将台,在洪承畴面前深躬大拜:“末将临场献丑,望总督大人海涵。”
洪承畴十分满意地站起来,双手握住吴三桂,赞扬道:“有汝如此虎旅,清奴休想占我一寸疆土。”
吴三桂又是一个大拜:“谢大人褒扬,后生决心为大明社稷洒血献身。”
洪承畴率兵在宁远驻扎之后,接连数日,巡视营地,察看军防,所到之处,无一人能超过吴三桂的。
“为什么一员副将能有如此练兵奇才?”承畴在心中反复思虑。
面对清人虎视中原的野心,身负重任的洪承畴无一时不在苦思冥想。他内心十分明白:闯王逆贼本是一群乌合之众,只需剿抚并用,定能平息。而清人则是刚刚兴起的一个部族,并接连打败周围的小部落,自成一个国家,兵强马壮,士气旺盛,前后数十年,反复与我大明较量,窜犯边墙,掳掠中原,屡屡得胜。当下虽然无战事,但凭自己的眼光,一场恶战必将兴起。我若能有吴三桂这样的悍将,定能镇守辽东,不失一寸国土。可惜呀……可惜吴三桂仅有一个,又是一区区副将。
“启禀总督大人,前锋右营副将吴三桂求见。”
“快快请进。”
洪承畴内心高兴,自语道:“我正要传他来询问训练兵丁一事,他倒自己赶来,好,好。”
自从在练兵场上演练,吴三桂受到洪承畴的夸奖之后,心中异常兴奋。前次,方一藻上任巡抚,自己投其门下,得到各方资助,军力更为齐壮。而这次又是方一藻成心要吴三桂在新任总督大人面前展露风采,使其威名高扬。今天,如能投到洪承畴门下,岂不是更有进身的机会?他先把方光琛找到酒席上,深谈对总督大人的认识。
方光琛即席直言:“洪承畴乃当朝红人,颇受皇上赏识,他目光远大,城府极深,带兵极严,爱将惜才,做事很得人心。今来辽东,第一眼便看上了你,这是你的福分。但是依我之见,洪承畴爱惜栋梁之才,却鄙视以金银钱财进身之奴。你若想投其门下,必要以军事为重,万不可以金钱引路。”
方光琛的一席话,让吴三桂心中更为踏实。
进入大帐之后,吴三桂纳头大拜:“末将吴三桂颂祝大人贵体无恙。”
洪承畴起身,双手扶起吴三桂,喜悦的双眼又把吴三桂细细打量一番,禁不住连声夸奖:“好,好,真是一员年轻有为的虎将。坐,坐。”
吴三桂心中兴奋异常:“回禀大人,不才后生,今特来登门请总督大人教诲,聆听训兵练卒之要诀,万请大人不吝赐教。”
洪承畴听了这句话,心中越发感到熨帖。上任来宁远,每日每时,求见之人络绎不绝,但一个个全是奉送金银,请求庇佑,要官要衔。今吴三桂专来请教兵事,完全是出以公心,怎不令人爱之惜之?
“吴将军乃将门虎子,自幼苦练,武艺高强,少年即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今虽为副将,但练兵有方,前次一睹盛况,果然名不虚传。本官自幼习文,不理武事,为官后,凭着一颗为大明朝献身之心,率兵剿匪,顺人心大势,借兵将之威力,方才取得些许业绩,实不足以相传。”
吴三桂随又跪地大拜:“总督大人在上,末将不才,只因幼时未潜心读书,只能耍枪弄棒,十年前那一事也是救父心切,凭着初生犊儿之稚气,鲁莽有余,智慧不足,今番再提,实感惭愧。今为朝廷命官,身负固疆守边大任,自感力不从心,智不达人,时时深恐误国误民,今特来登门求教,请纳不才为弟子,吴三桂必将三生不忘,终身相报。”
看到伏地大跪、心态诚恳的吴三桂,洪承畴浅浅一笑:“原来这个虎子是专来找我拜门生的。”
如此轻浮可笑的事,却生在这个浑身充满虎虎生气的战将身上,如此庄重严肃的大事,竟这样直率而又简单地点明。但有一点,吴三桂并没有以金钱打通我的门子,也没有请达官显贵来通融巴结我的权势,这便可看出他的真诚。
“好,我收下你来作我的弟子。”
声音不大,在吴三桂的耳中却似滚滚雷鸣,一句话不多,却把吴三桂又抬上一道高高的阶梯。他惊喜得近似手忙脚乱,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又一句话儿像一记闷棍打下:“你不要动,静听我言。”
吴三桂四肢着地:“弟子洗耳恭听。”
“为弟子你须做到三件事。”
“只要恩师教诲,弟子三百件也能记牢。”
“其一,此事不可张扬,免得授人以柄;其二,不许借我的名义兴风作浪,聚敛财富;其三,凡遇战事,皆要冲锋在前,作出表率。”
吴三桂大声回答:“恩师的教诲,弟子终生不忘。”
“好,你可对天地发誓。”
吴三桂又一番叩拜之后,信誓旦旦:
“不才吴三桂,以虔诚之志,拜于总督洪大人门下,言听计从,事必躬行,如有败坏恩师声誉之言行,苍天不佑!”
洪承畴这才把吴三桂从地上扶起来重新送回座上。随之交给他一项任务:
“你身为辽东人,出身将门,曾与清奴亲自交锋,今又身为前锋右营副将,可把你对目前如何抗击清奴侵犯,固守疆土的例行方略呈上来,待本官品评。”
“总督大人放心,弟子绝不辜负大人的心意,一定着力办好。”
吴三桂踌躇满志地回到军营,把满心的喜悦向方光琛细细一叙,情不自禁地说:“没想到光琛弟的计谋真行,若要送上银两,事儿不但办不成,还要受到训斥。”
“大将军吉星高照,遇事自当顺通。下面还有一件事要随之办好,这样才会妥当。”
“光琛弟尽管直说。”
“你可令马鹏在洪总督营前静候,一候见总督大人出巡离开营房,马鹏即可进堂通报,专请总督大人的幕僚高参谢四新,你在酒宴上可以重金专送谢四新,如是三次,谢即与你尽心尽力。”
“洪大人不喜下属送礼,这谢四新见到重金如起疑心,岂不坏我大事?”
“洪大人也不是不喜金钱,但要看何人送给,因何事而送,而谢四新却正要靠着洪大人的这杆大旗而敛财。”
第二天,马鹏专门在总督大营旁等候,未几,只见洪大人带着亲兵独自出营,马鹏走进大营,专门递上吴三桂的印帖,恭请谢四新。
正在营帐中读书观文的谢四新看到随从呈上来的大红请柬,心有疑虑:“吴三桂,一名右营副将,他为何专门请我?”
跟着随从走进营帐的马鹏,上前一个大礼,轻声细语:“吴将军潜心攻读《论语》,遇有文理深奥之处,心中大惑。因乏高人指点,特慕名请谢大人前去解惑。”
谢四新双眼一亮:“好。吴将军好学精神可嘉,我虽不能赐教,当作学习也不虚此行。”
马鹏引谢四新来到大营门前,早有一顶八抬大轿专候。谢四新深感礼仪太重:“区区小事,为何如此相重?”
“大人佐理公事,日理万机,能到吴将军营上便是屈就了,一顶轿子何足挂齿?”
马鹏一句话使谢四新更加感到舒心。当他来到吴三桂军营前,早见卫士列队远迎,吴三桂身着文官礼服,亲率一班官员,躬身行礼:“谢大人亲临末将兵帐,不才深以为幸。”
“我本一介书生,如此重礼重仪,心中深感不适,还望吴将军随便为好。”
“注重文理,乃是我吴三桂的本性,只因幼时学业荒废,今日深感悔恨,心中尤对学问人崇敬,请谢大人不要责怪。”
二人入得帐内,谢四新被尊为上座,而后,吴三桂谦言询问:“谢大人,在下平日利用战事之隙,苦读圣人经书,今遇有一句不懂,特请谢大人当面赐教。”
“在下才疏学浅,圣人之言虽然学过也只是懂得皮毛,今天与将军共同钻研才是,请吴将军说来听听。”
“《论语》上有‘六言六蔽’,在下虽然读过数遍,但其意仍不明了……”
谢四新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轻轻落下,他惟恐吴三桂故意用高深难题来戏弄自己。于是便高声朗语:“‘六言六蔽’乃圣人教导弟子子路的一段话:‘子曰……’”谢四新说着便将全文背诵一遍。语住时,轻声问吴三桂:“吴将军,你说的是这一段吧?”
“正是,正是,谢大人如此谙熟,实令不才佩服。敬请谢大人给不才细讲一番如何?”
“‘六言六蔽’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喜好仁德却不好学习,弊病是容易被人愚弄;好智不好学,其蔽也荡,即喜好聪明却不喜好学习,弊病是容易放荡不羁;好信不好学,其弊也贼,即喜好信实却不喜好学习,弊病是拘于小信而贼害自己;好直不好学,其弊也绞,即是喜好直率却不喜好学习,弊病是说话尖刻刺人;好勇不好学,其弊也乱,即是喜好勇敢而不喜好学习,弊病便是揭乱闯祸;好刚而不好学,其弊也狂,则是喜好刚强而不喜好学习,弊病便是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以上,我只是把圣人的话说得通俗一些,这样便易记易懂,但以我愚见,要学好‘六言六蔽’需要长期揣摸,方能领会精髓。”
吴三桂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点头、轻声答是,其神其态令讲解的谢四新更是心劲倍增。待认真听完这一番讲解后,吴三桂起身又是一个深躬:“大人所言,深入浅出,令不才耳目一新。”随后转身道:“来人,摆宴,盛请谢大人。”
一听这话,谢四新急忙起身阻拦:“区区小事,何必这样耗费,如果吴将军没有其他事情,我这就回营地,帐内还有急事要办。”
吴三桂哪里肯依,仍然诚心挽留,双方拉拉扯扯,如是三次,吴三桂才令下人不要上酒菜,而是端上来五十两黄金、一百两白银,外加一匹绫缎。
看到如此贵重的礼品,谢四新一时语塞:“……你……吴将军……你这不是戏弄人……”
吴三桂仍是一脸真诚,叩首再表衷心:“谢大人,你能屈身来此教诲,我吴三桂终身不忘,黄金有价,学问无价,有谢大人的诚心教导,我吴三桂必有好前程。”
听到吴三桂这一席发自肺腑之言,谢四新从心灵深处感激:“吴将军如此厚爱,在下实不敢当,只是这些礼金太重,我实在无法收纳。”
吴三桂这才缓过口气:“这我也明白,谢大人突然带回营地如此多的金银,当会惹同僚生疑,我决意把这些礼金令我的亲兵,直接送回关内府上如何?”
看到吴三桂用心良苦,谢四新只好接受。
没想到吴三桂又令士兵端上来一批礼品,仍是五十两黄金、一百两白银,外加十支关东老参。谢四新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这些新端上来的礼品,不解地问:“吴将军,你这是……”
“谢大人,我要派亲兵把礼物亲自送到府上,区区一份薄礼,我吴三桂是拿不出手的,只有再奉送一份,才能表我心意。”
吴三桂说着,当场要亲兵把礼物一一打点好,装在木箱内,并要谢大人写上给家人的亲笔信,一同包好,这才令亲兵备马,立即出发,这一切办得神速而妥当,在谢四新的眼里真像是大梦一场。他坐在那顶令人舒心的八抬大轿里,嘴里直念叨:“吴三桂,这叫我如何答谢于你?这叫我……”
此后,吴三桂接连两次把谢四新请到兵营讲学,观看兵士训练,每次都是重金奉送。自此,二人结交甚厚,但吴三桂在他面前从不言官场之事,这使谢四新从内心深处越发感激、越发敬重这位年轻的将官。于是,在总督洪承畴身边,谢四新屡屡言及吴三桂训练有方,武功高强,使洪承畴对吴三桂越发看重。
过罢春节,关东大地依然是冰封雪锁。而当前锋右营副将吴三桂呈上一份“练兵纪要”奏疏时,洪承畴内心荡起一股融融春意:
“……(一)针对清奴进犯,我必要强化骑兵,而骑兵必要具备神射之能,以远距离杀伤敌兵,手握刀、矛以便近距离交锋。(二)步兵当训练防守和近战、攻营之技,并要配置火药、弓箭,方可重创敌群。(三)步、骑合练时,以重创敌坐骑为要,……”
洪承畴看后,满面漾起笑容,内心自忖:“有此门生,不辱我的声誉。”
看到洪承畴的微笑,谢四新自知总督大人有欢喜之事,走上前去刚要询问,只见洪承畴递给他一份奏折,谢四新细细观看之后,不禁说道:“有吴将军如此智慧、干练之人,不愁我军训练的难事了。大人,如果把吴将军……”
“你尽管说来。”
“如能把吴将军调来,负责训兵大事岂不更好。只是一名副将,怕有人不服军令。”
“你说的正合我的心意,我要把吴三桂提升为团练总兵官,专事训练,兵力必会强大。”
谢四新极为高兴:“总督大人目光远大。将吴三桂升为总兵之职,在其位,谋其政,名正言顺,好!好!大人决定已下,我立即写文,奏报于朝廷。”
“好。”
吴三桂自上任团练总兵那一天起,更是信心百倍,从严训练士卒,经过他整训的部属,确比友军高出一筹。为此,总督洪承畴还特地奏于崇祯帝:“……团练总兵吴三桂,英勇独擅,以廉勇整饬辽兵,使其士气大振。”
吴三桂没有辜负恩师的培养,他在练兵的同时,潜心谋划着御敌之策。他看出清军在义州屯兵为军粮供应基地,以求长期围攻锦州的野心,特向总督洪承畴提出新的御敌方案,同时,向崇祯帝上一道奏疏,提出五条大略和一项建议:“一是待敌大略:严烽堠以明耳目,加贴防以固城垣,护海运以裕军储,励士兵以备援剿;二是整搠大略:对会师锦州之兵,励以同仇,鼓以敌忾,使之无不踊跃;三是攻战大略:两镇兵马联营前进,须互为犄角,夜袭昼剪,多方诱敌,凭城力战,若长驱歼逐,必候机有可乘,则马步联营,奇正迭出;四是援剿大略:即调蓟督及中、东二协军兵出关,听督臣调度,以便联络策应;五是守御大略:即对兵力单薄的中左、中右城增兵以备守御。一条建议:援兵出关云集,师行粮从,预先为此计议。”
此道奏疏,由吴三桂提出,经方光琛多方修改后,报于朝廷,竟没有任何声息,而报给总督洪大人却引起这位恩师的极大兴趣:
“吴三桂不仅训兵有方,在布阵进击上更有过人之处。”他特别欣赏的是:两镇联营并进,互为犄角,马步联营,奇正迭出,援必须联络策应,守必须对力弱诸城贴助以兵。”有这种眼光,将来必能统领三军。”
谢四新则在旁击节夸奖,助兴称赞。
就在吴三桂受到总督洪承畴大力褒扬之时,清军在多铎和豪格的率领下来袭击宁远城。宁远总兵金国凤立即率兵出城迎战,多铎先是假装败走,后又突然挥兵围攻,金国凤左冲右突,终不能突围,逃兵回城后,急报于吴三桂。正当吴三桂急急披挂上阵之时,方光琛走上来,扣住吴三桂马缰,轻声耳语:
“长兄此次出征是为了立功,还是为了擢升宁远总兵?”
吴三桂一惊:“此乃一回事,为何有二目的?”
“如要立功,你可速出兵奋杀,既能杀退清军,又能救出金总兵;如要擢升宁远总兵,则可慢行一步。”
吴三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立即命孙文焕、何进忠二副将率兵五百先行,并亲嘱:“你等接近敌阵时,如敌势大,则佯攻,如敌退,万不可追。”
其后,自带大军出城。一个时辰过后,前方传来消息:“总兵金国凤被敌箭射中身亡,我军正欲撤退。”
吴三桂立即下令:“全军奋战,不许一人后退!”
清军得胜返回。
吴三桂率兵追出二十里后返回。
结果,经恩师洪承畴报功,建议吴三桂任宁远总兵,此奏疏立即得到皇上恩准。
清军袭击宁远,杀死总兵金国凤以后,五月,又在豪格的率领下,想占据松山、杏山,以达到包围锦州城的目的。
战况一时变得异常紧张。巡抚方一藻急调总兵吴三桂、刘肇基,各率本部五千步骑兵,驰往松山、杏山,阻击清军。
接令后,吴三桂连夜率兵赶往杏山。入城后,一面加固城垣,一面派探子打报。
十八日清晨,豪格率清兵杀向杏山城,吴三桂立即披挂,要亲自带兵杀出去。
方光琛首先阻拦:“大将军莫要急战,清奴大军拥来,可先令副将出战,你在城头观战,待对敌方阵势有所了解后,再率大军冲杀也不迟。主帅匆忙交战,如有不测,我军将大失利。”
吴三桂深以为然,便派郭云龙、高得捷、杨糰、马鹏四员副将,率一千兵马,开城门杀出去。
吴三桂亲临城头击鼓助威。
明军布开阵势,先是一阵箭雨飞射,攻城的清军死伤不少,主帅豪格气得哇哇大叫,立马率铁骑上来,郭云龙等四员战将,毫无惧色,各自舞刀、挺枪迎杀上去,豪格勇猛异常,手持一把大砍刀,力敌四将。
吴三桂在城头看得十分清楚,为了不使部将有失,立即率兵出城。
正当郭云龙、高得捷、杨糰、马鹏四人力有不支之时,吴三桂冲到阵前,舞刀劈杀,豪格双手横刀迎架,只感到双臂发麻,急忙大喊一声:“来将何人?”
“辽东吴三桂也!看刀!”
豪格一振:“好一个吴三桂,当年你从我军中逃走,今天看我亲手把你生擒!”
“野蛮清奴,敢犯我天朝,天地不容,不杀退你胡虏走狗,我吴三桂誓不为人!”
金鼓震天,杀声动地,二人一气战了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此时,吴三桂一个冲杀之后,回马便走,看到豪格追赶过来,他正要搭箭回射,忽听右裨将杨伦大叫一声:“吴将军……”吴三桂急回首,只见一支飞翎正射在为自己挡身的杨伦身上。见此情状,吴三桂恼怒万分,猛回首,弯神弓,连发三箭,一箭射落豪格的盔上大翎,一箭射死清军阵中的掌旗官,一箭射中发暗箭的清军副将。趁清军一阵哄乱之时,吴三桂率诸将冲杀过来。清军阵中立时大乱,纷纷后退,明军趁机追杀,仅追杀十里之地,一声沉闷的号角声传来,清军又掩杀回来,将吴三桂及其将士围了起来,且愈战愈勇。
吴三桂大吼:“我大明将士!誓死保土守疆,杀敌立功,正当其时!”
明军在主帅的感召下,奋勇拼杀,无一人弃阵而逃。
郭云龙等四员副将皆紧随吴三桂左右,惟恐主帅失利受伤。吴三桂纵马奔过来,急声暗语:“你四人速带兵后撤,杀出一条血路!”四人得令刚要闪身离去,吴三桂身边的周佑、李德胜两员裨将,一个被乱箭射死,一个被刀砍下马去,吴三桂见此状,便右手挥大刀,左手执宝剑,劈杀斩刺,清军纷纷倒下,无人敢来迎战。
四位副将见吴三桂身边裨将先后死去,无心离开,又纷纷杀回来:“我兄弟四个决不离将军半步!”
“军令如山!不得违抗!”吴三桂怒斥道。正当四员副将刚要回马之际,只见清军阵中大乱,尘土中,一面”刘”字大旗呼啸而来,原来是刘肇基率兵杀来,与吴军合为一体,终于打败清军。
吴三桂率兵回城,心中一直窝着一腔怒火,此仗虽然把清军打败,杀死三百多人,但自己手下的三员裨将竟先后战死,想到此,不禁泪落满襟。他当下决定:今夜率兵偷袭敌营。
“大将军,万万使不得!”
方光琛首先阻止:“清军被我打败回营,一定预料我军连夜乘胜偷袭,必有防备,大将军当可在四更天,派兵设于北门外要道,五更天清奴将来攻城,在此正好埋伏袭击,方可获胜。”
“此计当真?”
“然也。清军料我偷袭,不见我往,料我初胜,必然麻痹,定于黎明时攻城。”
“好,我的诸葛小弟,待功成之时,必与你摆庆功宴。”
吴三桂立即命孙文焕、何进忠、吴应麒、杨糰四员副将,率一千神弓手、五百精兵,于三更吃饭,四更潜身出城,埋伏于旷野道旁,待偷袭敌军过后,堵死退路。又令郭云龙、马鹏、高得捷、吴国贵四员副将,即刻在城上备足火箭炮药,伏身城上,没有命令,绝不许出战。
四更天,出城的明军刚刚埋伏在要道两旁,只听远处有马蹄奔驰,待偷袭的清军千余人过去后,在杨糰等将官的布置下,急挖陷马坑,埋下绊马索,弯弓搭箭,专等退逃的清军。
偷袭的清军来到城下,见城上城下,一片沉寂,先疑有埋伏,绕城一周,仍不见任何动静,便放开胆量,涉过护城河,架上云梯,急急攀登而上。待头一个清兵双脚刚刚踏上城上垛口时,郭云龙挥刀掠去头颅,接着金鼓齐鸣,城头上灯火通明,火箭飞矢,火炮轰鸣,如暴雨而倾,偷袭的清军丢下刀枪,抱头回窜。又是三声炮响,北门大开,吴三桂率骑兵,飞出城外,毫无准备的清军一片混乱,急急夺路往回逃走,刚刚走出十里地,迎面又是杀声震天,随着一支支利矢,飞向人群,慌乱中,清军有的跌进陷马坑,有的被绊马索拉倒,哭喊之声遍野,奋杀之声震天。清军在前追后堵中拼命抵抗。
吴三桂正率兵杀得性起,忽闻远处隐隐传来牛角号声,知道清军大队人马前来援救,于是急忙传令各将,火速收兵回城。
此役,共杀死清兵五百多人、缴获战马三百匹,收缴刀、箭无数。
崇祯十四年(1641)三月,春风送暖,冰化雪消,辽东的黑土地上绽放出一簇簇迎春花。
清盛京崇政殿里,由皇太极召集的议政会正在进行。
“我大清先后几次进取中原,看到南朝贪官丛生,朝政腐败,民间疾苦异常,多有农民揭竿造反,扰得南朝不得安宁,此时,正是我大清进取中原的大好时机。但是,若占中原,必要占据山海关,取此关口,必要先攻下锦州、宁远。守锦州者,乃是先降我后又背我的祖大寿。此人武艺高强,手下兵多将广,久据锦州城,城内粮草丰盈,城上布置严密,而据守外城的是蒙古贝勒诺木齐,拥有强悍骑兵。但是,尽管如此,朕已看出,南朝据守锦州,只能是垂死挣扎,他日必被我大清夺回。”
听到皇太极的圣言,站在左侧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先行开口:“皇上,南朝早在两年前就委任洪承畴为蓟辽总督,今已驻兵宁远,统领数万兵马,来势汹汹,当是我取锦州的一大敌手。”
皇太极轻蔑一笑:“南朝已成千疮百孔的废物,只待咽气,无论谁也无法使其复生。洪承畴虽为一朝重臣,文武兼备,韬略雄才,高人一筹,但他手下的人呢,哈哈,只要汝等遵命协力,锦州城攻下,指日可待。”
当下,即下令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郡王阿达礼、多罗贝勒多铎,统率马步军五万之众,向锦州进发。
二十天后,清军来到锦州外围,四面围困,每面立大营八座,绕营挖深壕,沿壕筑垛口,两旗之间,复掘长壕。决心长期围困锦州,以迫使城内粮草全无之时,自动来降。
看到如此阵势,守外城的蒙古贝勒诺木齐,心中甚感不安,当清军围困刚满月余,他便乘夜色,派亲信至清军大营,密约投降,经济尔哈朗准许并在万余名清军的严密监视下,蒙古贝勒诺木齐率将士及家属共六千二百多人,走出外城,全部降清。
不费一兵一卒夺得锦州外城之后,济尔哈朗异常振奋,命令清军,日夜巡逻,严密监视城中动静。
但守在城中的祖大寿兵士,并无危机感,每每看见清军巡逻兵士,则大声高喊:“你等围城,枉费心机,城中的积粟三年也吃不完,还是快快退走吧!”
清军听后,便大声回话:“我军围困四年五年,你还有何物可食?不如尽早学诺木齐,快快投降完事。”
更有清军小头目,环城故意高喊:“祖大寿,不守信用。先被我大清俘获时,吾皇万岁,宽洪大量,不仅不杀,还授以高官,这小人不报恩泽,反而狡言要回,我皇万岁仍恩准放回,今日,还敢恃强为敌,没有心肝的小人,待他日再次捉拿你,看你还有何言相骗?”
被困城中的总兵祖大寿,手下虽有强兵、身边虽有粮草,但心中一直是忐忑不安。眼望城中的祖居豪宅,万贯家财,越发叹息不止,他知道皇上必会派兵解围,但他更知道,清军不会善罢甘休,他曾组织兵士数次突围,但每次都是损兵折将败退还城。万般无奈,他只能遥望南天,默默祈祷:
“万岁我主,快快发兵解围救困。”
崇祯帝的心里也是万分焦急。
当清军围困锦州之时,八百里快传的奏疏即刻送到他的御案上。围困锦州,攻占宁远,进取山海关,占据中原,清人这一步步野心勃勃的计划,崇祯帝心里十分明晓。
守住锦州,即能固我中原。
固我中原,方能保住明朝江山。
于是崇祯帝屡次下旨,要蓟辽总督洪承畴速解锦州之围,击退清军。
洪承畴接旨后,先期让吴三桂、曹变蛟带兵前去探查清军人马,自知手下兵将甚少,无法取胜,便急奏皇上,征得同意之后,下令调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蓟镇总兵唐通、榆林总兵马科,统兵达七万,急赴辽东助战。
从总督大人帐内走出来,吴三桂即带随从快马奔回家中。屈指算起,由于战事紧急,他已有数月没有回家。对高堂、娇妻、爱子的思念,使他不得不在百忙中抽出点空闲,回家看望。
他刚刚踏进府门,早有家丁传报,父亲吴襄与祖氏母亲便站在内厅大堂上迎候。吴三桂走上前,纳头大拜:
“父母大人在上,受不孝子三桂一拜。”
双亲连忙扶起儿子。吴襄看到儿子仍是赳赳雄风,心中自感快慰。母亲拉过三桂的手,言未出口,早已双泪涕零。吴三桂惊骇:“母亲大人,孩儿不孝,只因战事频仍,孩儿有不尽孝心之处,尽管用家法处置。母亲大人,你、你为什么如此伤心?”
听到儿子言语,母亲更是泪流不止。
吴襄见此情状,也在一旁相劝:“终日无事,怎么一见到儿子竟有这般神态?使其安心杀敌才是啊。”
太夫人擦去泪水,低声叹息一声,终于开口:“儿啊,不见你还罢,见到你,我就想到你大舅啦,”说着又是一阵啜泣。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沉浸在一片无言的痛苦之中。
吴襄想起祖大寿,心中自有无限感激之情。是祖大寿把他从平民中拉进行伍,给他施展才能的机会,又是祖大寿看到他的非凡功力,大好前程,主动提出将妹妹嫁给他,使他有了一个欢乐美满的家庭。就是从那时候起,他身价日增,官位显赫,家财滚滚而来。今天,祖大寿被清兵围困,吉凶未卜,吴襄时时焦急念叨:“朝廷何日才能出兵解锦州之困?”
太夫人一边啜泣,一边自言:“从小最疼爱你的就是你大舅舅,他把你看得比亲生儿子还要亲。今天,你大舅身陷重围,你作何想?”
“父母大人在上,儿子一定谨记二位老人言语,解围锦州,儿必当先锋。”接着就把奉命侦察清军的情况向父亲叙说一遍。吴襄听了,沉吟片刻:“清奴如此严密布围,亡我之心不死,争夺锦州,必有一场恶战。我儿自当小心为是。”
“国难当头,大战在即,孩儿只有以身许国,别无他路。请父亲放心,孩儿在战场,不战则已,战则必胜,一不当逃兵,二不当叛贼,为国为家,孩儿当能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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