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枭雄02周鹏飞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周鹏飞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一章 少年枭雄02
书名: 吴三桂 作者: 周鹏飞 本章字数: 11670 更新时间: 2024-04-26 09:40:42
在义父高起潜直接关照下,吴三桂依靠自身的武功和赫赫名声,十分顺利地考中武举,武进士。未及一个月,朝廷钦命吴三桂承袭父职,担任都督指挥使。大权在手之后,他先后将郭云龙等八人提拔为千总,直接管辖手下两千兵马。
在吴三桂功成名就之时,由舅父祖大寿出面,招来锦州城四大富绅为红媒,将宁远城的张家绅士之淑女,许给三桂为妻。这张小姐小三桂一岁,生性傲然,俊美异常,只为三桂的美誉而应允。吴三桂本人则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行事。没料到,洞房花烛之夜,这张小姐就显露出出众的才能,使吴三桂产生畏惧之色。
按民间习俗,新娘子入得洞房之后,方由新郎亲手揭开红盖头,以观新娘美貌。正当吴三桂怀着甜美之心上前揭拿红盖头时,那张小姐却轻轻吐出一句话:“官人且慢。”
“娘子有何吩咐尽管说来,我一准照办!”
“此话当真?”
“君子无戏言,何况我是军中一将,安有戏言!”吴三桂口吐此言,是心中高兴,自有三分戏谑之情,没想到竟被张小姐抓住把柄,丝毫不让:“官人有话在先,我当说出心里话。官人,你若揭开头盖丝巾看到我丑陋无比,该当如何?”
“娘子戏言了。你是关东有名的美人,何有丑陋之貌?”
“官人从未与贱女谋面,何以知我美貌动人呢?”
“四大红媒曾屡次向我叙说娘子的姿色,我为何不信?”
“错了。那是贱女找来的替身女子,为蒙媒人眼目,以成这终身大事。”
吴三桂的心凉了。他兴致全无,只是呆呆站在原地,垂手而立。
“官人,你现在若不想要贱人,就让我起身,你用花轿把我送回府中。”
听命于父母之言的吴三桂当然不敢这样做,何况是由舅父张罗操办的,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三桂只好说:“夫人休戏言,自古就有丑夫人为贵室的说法。”
“官人,这是你心里话还是故意来哄骗贱人的甜言蜜语?”
“娘子,我吴三桂本是一条汉子,说话从来是心口一致,日月可鉴。”
“好。官人,你若有半句假话我可要当面揭穿,日后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娘子所言极是。”
“麻烦官人抬手,揭去奴家的盖头,一识我庐山真面目。”
吴三桂怯怯前行,双手似有千斤重。然而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后悔只能是自我作践。
当一双挽弓握刀,冲杀上阵的大手轻轻揭开一块鲜红丝巾盖头时,低垂的粉面缓缓昂起,凤鸾头饰之下,双目秋水含情,双腮红霞飞闪,笑颜眩目,香气袭人。
吴三桂的双眼发直,呆立在夫人面前。他一被夫人的美色所引,一被夫人的快言厉语所震慑,从那时起,吴三桂即从内心深处畏惧夫人。
崇祯四年(1631),大学士孙承宗奉旨督理辽东军务。他统帅兵马,先后从后金手中夺回永平、遵化、滦州、迁安四座城池。为了巩固已经取得的战果,孙承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动工兴建大凌河城以连接松山、杏山、锦州等城,形成一道完整的防御体系,抵挡后金军的南犯。孙承宗明白:动工兴建城池不难,难就难在既要动工,又要动兵,因为后金一旦得知大明朝的防御意图,一准要出兵寻战,破坏这一根本性的防御大计。为此,他将这一重任交给总兵祖大寿、何可纲二人,并带领副将十余员,出兵万人,驻扎大凌河城,昼夜不息,轮番出工作业。
后金皇太极闻知此事,大吃一惊,若让明军意图得逞,欲图南下则更是难上加难。于是他连夜点将派兵,亲自率领十万之众杀向大凌河,将其团团围住。皇太极采取的战法,是在大凌河外五十里间,挖大小河壕四道,最里层围城的小壕为二道,每道宽七尺,深八尺;外面又套一大壕,宽一丈一尺,深一丈三尺;大壕之外,又挖有拦马小壕一道,宽、深各五尺。在四道壕沟外共布防四十五营兵力,铁骑、步兵昼夜轮流巡逻。皇太极除去用壕沟阻围大凌河的明军,同时,又以“彼兵若出,我则与战;外援若至,我则迎击”的战术,既能围住城内的明军兵士,又能阻挡外来解围救困的援兵。
当时,祖大寿、何可纲率领的兵士刚刚把城墙筑到一半。面对围困的后金士兵,只好放下土工,全力作战。
当祖大寿看到挖壕的后金士兵,深感后果严重,如不趁机及早突围,被困必是死路一条。于是,乘夜色,他率兵为前锋,何可纲为后卫,全力突围。当兵士冲过两道小壕时,遇上后金军杀来,拼战一个时辰,敌兵越来越多,除去极少一部分冲出包围圈逃走,其余的兵士又败退回到大凌河城。
此后,又接连两次突围,每次都丢下几百名死者后,便败回城中。
孙承宗得知这一消息,立即组织兵马前去大凌河解围。头一次,仅仅派出一支两千人马的军队,刚到外围,便被后金军的前锋兵马打败。紧接着又派出一支六千人的兵马,乘夜色攻打,恰好被后金大将阿济格带兵巡逻时发现,一声声号角吹响,后金兵马从四面围上,明朝兵马几乎损伤过半,大败而逃。
两次失败,使孙承宗感到事态严重。如果不下决心打败后金军,不但大凌河城被围兵将全军覆没,就连已经夺取到手的四座城池也将会得而复失。当下,他以八百里快传,报请皇上。崇祯帝得知这一消息,甚为焦虑,连夜召兵部尚书杨嗣昌商量对策。当时,西北陕甘地区,农民起义正闹得沸沸扬扬,中原的兵马多调集前去剿杀,兵员紧缺。但是,绝不能眼看着后金军南侵疆土。最后,经过一番筹划,决定调集太仆寺少卿监军道张春,总兵吴襄、宋伟,率副将张洪谟、杨华征、薛大湖、张吉甫、满库、祖大乐、王之敬、赵国志、刘应国、金国臣、张邦才、于永寿,参将姜新、祖邦林、于应选、穆禄、桑噶尔寨、海三代、王弘化以及游击、守备、都司、备御、千总共百余员战将,统率马步兵四万余众,浩浩荡荡奔大凌河而来。
吴三桂听说父亲又要带兵出征,执意要随之上阵。吴襄却要他在后方督办粮草,以俟接应前方。
此次明军出征,一改过去单兵冲杀的战略,而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当大军来到小凌河时,先与迎战的后金兵打了一仗,由于明军士气旺盛,头一仗,后金军败退而去。明军进逼到距离大凌河十五里的长山扎下营寨。
一直被死死围困在大凌河城中的总兵祖大寿、何可纲及其兵士,眼望见救援的明军大营,个个心中有了盼头,他们时时准备着,一旦后金防线被突破,马上冲出去会合救援大军。
可是战势的发展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看到明军阵营布置如此严整,皇太极决定先集中兵力攻其一座营寨。当他率兵杀向总兵宋伟的大营时,寨中翎箭如雨点般飞出,接着又是西洋火炮轰击。后金军在营门前丢下百具尸首,像潮水一样退下。皇太极马上又指挥兵马攻打张春的大营。此时,处于前哨阵营的吴襄与参将桑噶尔寨,先是接连两次打退后金的步兵。皇太极随后又指挥铁骑接连冲上去。擅长骑射的后金铁骑,飞马闯阵,无人可挡,在这紧急关头,吴襄没有命令兵士坚守,而是拔营后撤。前哨被后金铁骑摧垮之后,明军阵营大乱,张春的营寨随之被攻垮。皇太极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回过头来,指挥大军猛攻宋伟大营。总兵宋伟看到一拨又一拨的铁骑越战越勇,自己兵士死伤惨重,而相连的营寨早已后撤逃走,他再也无心恋战,随之带兵逃窜。转眼之间,四万明军土崩瓦解,损失殆尽。
透过层层烟尘,看到溃败而逃的援军,呆在大凌河城中的祖大寿、何可纲手脚发凉,直直倒在地上。
夜风袭来,城内的兵士紧紧瑟缩成一团,无声无息,活像一座乱坟场。
外围的后金兵打败增援解围的明军之后,对大凌河城封锁得更加严密,连一只飞鸟也无法出入。
又接着过了数日,城中的粮食颗粒皆无,士兵先是寻找鼠穴挖掘,后来就捉鼠充饥。饥饿的士兵无力行走,个个躺在地上等待饿死。
这时,有一千总,悄悄来到祖大寿面前,跪拜在地,哭诉兵士的饥饿状,最后提出投降后金的建议。祖大寿听后,拔剑将其砍死,并割下首级,悬在辕门外,以此告示兵士:如有再敢言降者,定斩不赦!
其时,祖大寿心中还在巴望皇上派兵前来营救,等待,只有等待才是出路。
溃败逃走的吴襄及一批战将,只好把实情禀告朝廷。崇祯帝闻知此事,气得脸色铁青,坐在龙椅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真想下令将这些无能之辈一个个斩杀干净,但是,他无法下此圣旨。如果把他们杀死之后,更没有战将为朝廷出力了。无奈,只有待到深夜,在永宁宫门前,摆设香案,乞求上天保佑被困的兵士能逃出来,祈祷后金兵就此退去。
度日如年般又挨过三天,城里的兵士只得把先饿死的兵士的尸首煮来吃,没有柴草取暖烧水,就用人骨作薪,以求慢慢煎熬等待。
皇太极认为这时正是劝降的好时机,他先用箭射去书信,让祖大寿回话,等了两天没有回音。他又亲派两人带上书信,同时派十余人带着酒肉,亲自交给祖大寿。第三次,派了一位官员,当面与祖大寿对话,并言明:只要投降,官升三级,兵士依然有上好待遇。
面迎寒风,眼望个个骨瘦如柴的兵士,昂首南望,空旷渺远的天际,连一只飞鸟也没有,何谈救援的兵士?
祖大寿随率众兵,面南而跪,独自哭诉:
“万岁我主,臣祖大寿率兵守驻大凌河城,被后金十万军兵围困,救援不成,突围无望,兵士无粮,战马无草,终以食人肉,焚骸骨,……为保住兵士性命,我……我不得不……”
祖大寿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了,涕泪纵横,兵士无不掩面痛哭。
未几,祖大寿纵身跳起来,大声吼叫:
“都不要哭了!谁哭谁是孬种!”
他随即转身朝那位前来游说劝降的后金军的头目招招手:“你过来,望你回去禀告,我祖大寿愿意带兵投降。答应了就快给我们送吃的来。”
后金皇太极听到禀报以后,十分高兴,他命令士兵把饿得打晃的大明兵士,集中到一块儿,煮饭款待。同时,亲到大营门前,迎接降将祖大寿。面对后金将官,祖大寿心中似插进万把钢刀。十几年来,自己领兵上阵,从不把这帮后金兵放在眼里,有几个还曾在对阵时,险些被自己杀死,眼下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唉嗨,真不如拿把刀自刎了好受!他猛地用牙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大丈夫能屈能伸,绝不能为了一口气误了大事。”他心中暗暗叮咛自己。
看到祖大寿直直跪在自己面前,皇太极心中颇感自豪。一场大凌河战斗,终以自己的胜利而结束,不但占领了大凌河城,还把已经失去的四座城池给夺了回来。最让他感到兴奋的是:这个直直跪在自己面前的明朝总兵,当年就是他与袁崇焕合守宁远城,父王努尔哈赤带兵攻城时,损兵折将,太祖自起兵以来头一次打了败仗,自己又负了伤,从此郁闷而死。今天,对祖大寿完全可以千刀万剐,为父王报仇,然而,那不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我今天就是要收留他,从今后,让他带兵为我后金争城夺地,最重要的是,让他为汉人做个样子,让所有想归降而又没归降,还正在与我为敌的大明文武大臣看一看,我皇太极是如何对待降将降臣的。得天下者必先得人心啊!
“祖将军快快请起!”
皇太极伸手扶起祖大寿,似自言自语,又像是给祖大寿下命令:“自古以来,投降者无不要立下一个誓约,以示真心。你看呢?”
“纸笔侍候!”
祖大寿十分豪爽,无有半点做作。他来到大帐的书案上,抓起狼毫笔,笔墨酣畅:
“今祖大寿率众归降,乃真心诚意,后若违心背盟,殃及其身,死于刀箭之中!”
“好!好!”皇太极令人收去笔墨,独自把誓约收下,而后设宴款待祖大寿。
急急如丧家之犬逃回锦州城的总兵吴襄,先把儿子吴三桂召到面前,痛哭流涕交待说:“败阵逃回来,我定要受到皇上的严惩,我若有个好歹,你要好自为之才是。”
看到父王的狼狈相,吴三桂既气愤又可怜。早在出师之日,吴三桂要随父亲出征,但是父亲不同意,只好作为留守。他知道父亲的秉性,一是轻敌,二是惧敌,作为一位总兵,在布阵带兵时,只要有一个怕字,必败无疑。
“父亲,你先在家中静养身子,容儿子慢慢理会。”
吴三桂再也找不出什么言语来宽慰父亲,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义父,请他在皇上面前有意点拨一下,只要能保住父命即可。
自从高起潜奉皇旨返回京城之后,吴三桂一直未能与之谋面。此次,他急急把家中安置一番,又赶到军营,把军中大事交给郭云龙、杨糰料理,随后,自带两匹快马,与马鹏一道,连夜奔京城而来。
祖大寿归降后金之后,仍被任命为总兵,率领原班人马,备战训练,准备攻打锦州城。
皇太极这时已渐渐看清大明王朝的真面目了:文恬武嬉,贿赂成风,盗贼蜂起,风雨飘摇。只有崇祯帝一人还时时想着治国安邦,力求中兴之治,但是,一个溃烂透顶的人,是再也无法医治的了,只有眼睁睁看着其一点点烂掉。
而自己的大金国,正是人心一致,兵强马壮,事业朝气蓬勃之时,要扩大边疆,占据中原,就必须在这时下手。首先,他把进攻的目标放在锦州城。
当知道皇太极的意图时,刚刚归降的祖大寿独自求见皇太极,并在他面前提出一个令人兴奋而又难辨其真假的主意:
“大汗,臣愿自带亲兵,回到锦州城,重归大明麾下,我自说是带兵临阵逃出,他们自当不会怀疑,我可在锦州城中伏下作内应,当万岁领兵攻城时,内外夹攻,不怕锦州不破。”
“此话当真?”
“若大汗,不相信臣下,我还在此地尽犬马之力。绝无妄想。”
皇太极看了看祖大寿的脸,无丝毫狡诈神色,语言真诚自然,而此战术,历史上屡次使用,又连连获胜,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汝当带多少兵马回城?”
“多则五百,少则三百即可,如皇上认为带兵不利,我只管一人潜回城中,只是怕明朝官员多有疑虑。”
“好,此法可行,朕要你带三百五十人回锦州,先行骗取信任,潜下之后,待我攻城时,你自可见机行事。”
当天,祖大寿率亲兵三百五十人匆匆赶回锦州。
看到皇太极放走祖大寿,多尔衮大惑不解:“大汗如何轻信归降人的话语?一旦有失,后悔不及呀。”
“祖大寿若诈我而归,以后我还会将其捉拿,到那时,我看他有何话可言。”
吴三桂拜见义父高起潜时,先行将千两黄金,两千两白银奉上,并伏地跪求:“义父在上,家父出征不利,侥幸归来,还望义父为家父之事作主,儿必将万谢。”
高起潜扶起吴三桂,小声说:“此事皇上已有定论,将下旨以败军之罪,降秩削职论罪。汝可先让汝父闲居,待日后稍有机会,我必极力扶之。”
吴三桂感激不尽,千恩万谢之后,又连夜打马回到锦州。就在他刚进家门时,就听到一个令他兴奋不已的消息:舅父祖大寿带兵跑回锦州了。三桂即赶往舅父府上拜见。祖大寿见到吴三桂,激动万分,先将其在大凌河城被围受难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到此次归来,是诈言皇太极,回城加紧备战,以防后金攻城。
吴三桂又惊又喜:“舅父真乃神人也。现归来后,我可先向义父告知,让朝廷相信你而不加罪于你。”
“不,这事万万不能以走门子去取得皇上信任,我尽可开诚布公,正大光明言说此事,看皇上对我如何处置。”
两天后,祖大寿诈降而归的消息传到京城,皇上看过祖大寿亲笔写的奏折,心中疑虑重重:祖大寿真心忠于我,当初为何带兵投降金虏?祖大寿此次诈降,金虏会如此轻信吗?再三思虑之后,还是决定重用祖大寿,因为此人武艺高强,又是辽东旺门巨族,家资财产所在,他绝不会轻易拱手送给金虏。于是下诏:命祖大寿官复原职,镇守锦州。为慎重起见,暗中派巡抚丘禾嘉严加防范。圣旨下来三天后,又一道圣旨降下:加封祖大寿为左都督。浩荡皇恩确实令祖大寿感激不尽,他当夜写出一封密信,让亲信送往后金皇太极亲收:“此次回锦州,因我带兵极少,无法单独行事,待日后见机而行。”
皇太极看后,轻蔑一笑:“雕虫小技,何能瞒得住我。日后自有见面之时。”
随让人带回一纸,上写四个字:“勿忘前约。”
吴襄被削职后,在家中呆了不到一年,正碰上登州守将孔有德在吴桥策动兵变,回身围困登州。崇祯帝接到奏折后,立即下旨,命令高起潜率兵前去平叛。身负重任的高太监,在崇祯帝前明言:“孔有德此人素有野心,蓄谋已久,手下兵精将强,小的我前行,只怕……”
“军事大计,只管直言,朕将尽可能满足你的请求。”
“观看海内诸军,惟有关宁铁骑一支劲旅方可将叛贼击败,而此劲旅又由吴襄帅之,将更会人尽其才,只是吴襄现被削职赋闲在家,不知……”
崇祯帝听了,没有拒绝,立即下旨,让吴襄率其本部人马,火速赶到登州,在高起潜的指挥下,戴罪立功,全力剿贼平叛。
吴三桂与父亲一同接旨谢恩之后,心中大喜:“义父高公公终于瞅准时机拉一把了。”
吴襄自然心领神会,他将在此机会中,奋力拼杀,以求官复原职。为了使战事得胜,不给义父高公公脸上抹黑,吴三桂决定率兵随父出征:我虽是一名小小的指挥使,可我的手下兵将,个个非等闲之辈,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登州城外第一战,吴三桂命杨糰、孙文焕二人带五百兵马前去叫阵。孔有德出阵时。见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将,全然不放在眼中,心中暗暗发笑:“大明江山将尽,连战将也调不来了,只好让娃娃上阵。”于是带兵亲自上阵,他决定先将这几百兵马全部缴获,以壮军心。事实正像他所估计的一样,对阵仅三个回合,杨糰、孙文焕就力穷败走,孔有德哪里肯放过,在后穷追不舍,追上不到五里地,一声炮响,杨糰、孙文焕即刻转身杀来,左右前后,又有郭云龙、何进忠、吴国贵、高得捷一齐带兵杀来,而杨糰、孙文焕愈战愈勇,孔有德两次险些失手被擒,只好回身夺路逃走,将回到大营前,早有一员白铠白甲将军立马横刀,大叫一声:“吴三桂在此等候,还不下马投降!”说着举刀杀来,仅一个回合,孔有德只感到心慌气虚,无心恋战,被迫只带几十个亲兵落荒逃窜。
紧接着,吴襄又率兵连连攻克其余围城的叛军营寨,前后三天功夫,孔有德叛军被镇压下去。捷报传到京城时,崇祯帝十分高兴,即刻下旨,吴襄不仅官复原职,又加封都督同知,允一子为锦衣百户,并准世袭。
祝捷庆功之时,吴三桂先将义父高起潜推到主座上,率众将叩拜,并把所缴获的金银奉上千两。高起潜直乐得合不拢嘴。
吴三桂为其争来的好景不长,仅仅一年有余,吴襄又一次丢掉了头上的总兵乌纱帽。
崇祯七年(1634)后金皇太极命多尔衮率兵,破长城,自古北口入关。侵扰宣府、大同一带,烧房焚村,掠取人畜财物。宣大总督梁廷栋,拥兵十万,还赶紧向朝廷报急,要快快派兵来救。崇祯帝知道上次吴襄平叛打了漂亮战,今在紧急关头,将再派其上前线与后金军对阵。吴襄接到圣旨后,日夜兼程,赶到宣大时,但见梁廷栋及其手下数万将士,无一主动出击,个个畏敌避战,眼睁睁看着后金军抢掠财物、人畜。吴襄更不敢贸然行事。为此,因贻误军机,增援无望,恐敌畏战之罪名,又被革去总兵的官职。
吴三桂听说后,气得双脚直跳:“不敢参战,何以当兵?真羞没我的脸面!”
父亲被革职后,回家闲居,吴三桂再也不为他的事去联络沟通了。
吴襄也自然羞愧难当,自认为将来再无机会官复原职了,只有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吴三桂身上。为此,他上奏朝廷,直抒胸臆:
“……微臣纵不能报效朝廷,而臣子吴三桂受国恩,亦必奋勇杀贼以仰报万一矣。”
崇祯九年(1636)后金国皇太极改国号为清,称帝,改元崇德。同年,出兵进攻朝鲜,迫使朝鲜臣服后,解除了与明朝作战时的后顾之忧。
皇太极这时将吞并明朝作为主要目标。为了进攻中原,必须与明朝争夺辽西走廊,这是进攻中原的咽喉要道。为达到此目的,他先要清兵屯田,准备充足粮草,尔后,包围锦州城。关东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此时,刚刚升任前锋右营副将的吴三桂对形势看得一清二楚。
他召来郭云龙等八位战将,让各人尽表练兵的方法。
“清奴多骑士,我必训练骑兵,以马上之术对付清奴的铁骑。”
“有骑士还需要训练弓弩,百步外即可射中,使清奴无法近前。”
“枪法是抵御骑兵的绝招,步兵要多练刺马术,使骑兵失去威力。”
“兵士可配备飞抓,以丈余长绳索系之,抛出之后,可将清奴骑士抓下马来,尽斩之。”
经过认真磋商后,吴三桂指派杨糰、郭云龙率领骑士训练,马鹏、吴应麒率其步兵练方阵,并定期验考,强胜者奖银两,弱败者罚俸饷,并从其中提拔优秀者升为把总、千总。
吴三桂看到练兵的事儿有了着落以后,仍嫌不够,他算来,自己手下的武将可谓勇猛,上阵冲杀没有怯懦者。但是在阵前出谋定计上则大大不足。这是久久缠绕在他心头的心病。舅父、父亲,都是以武功拼杀上阵争得功名,可是,帐前都缺少谋士,以至在危急关头失计穷谋,每每陷入绝境而不能自拔。纵观历史,凡成大事者,多以谋为上,太祖闯荡天下、横扫南北,若没有刘伯温也难成大业。平日,在关东一带,吴三桂也曾暗访四方能士布衣,但多是迂腐学究,仅口若悬河,而对当前形势,无言中的。这时,吴三桂方才感到少年时,仅偏重武功,荒废学业,使自己不能成为岳武穆式的能文能武的帅才。
眼前,舅父独守锦州城,父亲赋闲,义父高起潜调往京师,凡遇大事,只好由自己裁决,无人帮助参谋,随着官位高升,这越来越是一大缺憾。
寒冬已过,新春将至,关东军民在提心吊胆之中度过了又一个春节。
刚刚过罢元宵节,原宁远巡抚丘民仰奉旨调往辽东任巡抚,而辽东的巡抚方一藻则来宁远任巡抚。他上任头一天,在府门前悬挂招牌,谢绝所有人氏拜访。第二天,独自带上八位旗牌官,专来军营视察。
其时,吴三桂正带领右营兵士布阵训练。练兵场上,杀声震天,杀气腾腾,在寒风料峭、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兵士竟赤膊上阵。
方一藻进入大营,不要通报传递,独步来到练兵场一处,静心观看,生龙活虎的拼搏,雄赳赳的阵势,顿时使他热血沸腾。正在他看得发呆时,一阵风从身边陡然旋起,一团火飞到面前,一人滚鞍下马,叩首大拜:
“前锋右营副将吴三桂有失远迎,望巡抚大人恕罪。”
“免礼。”
吴三桂随即起身:“请巡抚大人登台检点本部兵马。”
“头前带路。”
方一藻精神振奋,快步随吴三桂登上土台,看到练兵场上的士兵方队,整齐划一:骑兵队马头高昂,士兵骑在马上右手握刀,左手提缰,人人身背大铁弩;步兵方队,兵士一手执矛,一手执盾,个个昂首挺胸,精神十足。
“好啊,我宁远有你吴三桂的铁骑,就不愁杀不败清奴。”方一藻看着,信心十足地夸奖说。
他猛然回头问:“兵士的月饷拖欠吗?”
“回大人话,部下的月俸一日不曾拖欠。”
方一藻还嫌心中没有底,快步走下土台,直插步兵方阵,随便走到一个兵士面前,小声询问:“你的月俸是多少?”
“回大人话:月饷粮一石。”伏在地上回话的兵士待巡抚大人走远了仍一直伏地不动。
方一藻显得有些激动,但他毕竟是久经官场的大员,一直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有几次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吐出话来。他健步绕场一周,回身对一直陪同自己的副将吴三桂说:“今晚你到府上,我单独与你叙话。”
吴三桂谦谦一躬:“遵命。”
方一藻为徽州人氏,是天启、崇祯之际的陕西巡抚,此人虽为文臣,但深谙兵法,调兵遣将颇有方略。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终不愿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主事辽东时,曾积极建议固防御敌之策,成效显著,为崇祯帝看重。今调来宁远,就是要在这儿建一道稳固的防线,阻止清兵向关内进犯。
看着远远离开的巡抚大人,吴三桂十分舒坦地吐了一口气:“想靠山,靠山竟飞来眼前,天助我也。”
吴三桂知道方一藻为人为官清正,不携金银上门,而是用潜心练兵,用自己的实力去取得他的信任。
当天晚上,在巡抚府的会客厅里,方一藻详细询问了宁远的兵力、器械、粮草和固防御敌的措施。吴三桂一一对答,其中,将个人对训练步、骑兵的方法及想法一并讲出来,方一藻听得十分仔细:“好!你有眼光。”连连的夸奖,使吴三桂异常高兴。
“文无计谋,武无技艺,这是我大明朝最大的缺憾。吴将军要把兵士训好,作一榜样,使我辽东成为坚不可摧的防线。”
吴三桂立即起座,伏地大拜:“巡抚大人请再受末将一拜。”
“此话怎讲?”
“末将有一请求,请巡抚大人应允。”
“只管讲来,我将尽力为之。”
“三桂不才,自幼顽劣,无心上进,致使学业荒废,无成无就,虽能提械上阵,毕竟功夫浅薄,无以当大事。今喜逢巡抚大人言传身教,实乃三生有幸,如巡抚大人不弃,我当拜大人为师,愿终生聆听教诲。”
吴三桂言毕,一连叩头三下,仍跪拜不起。
方一藻先是感到突然,但见三桂情真意切,无丝毫投机钻营之心,虔诚之至,令他深为感动,于是,即躬身双手扶起三桂,郑重而言:“将军态度谦逊,上进之心迫切,令人钦佩,我方一藻本也才疏学浅,孤陋寡闻,难成大事,全仰仗皇上栽培。汝如有心为民尽责,为天子效劳,我当竭尽辅导,责无旁贷。”
“谢恩师。”
从此,方一藻对吴三桂另眼看待,粮草钱款,先拨先用,在文官战将面前屡屡表扬,并三次上疏奏明皇上尽言吴三桂之能事。
春风着绿,春雨点翠。
一日,军营休假,吴三桂营中的几个把总、裨将,来到宁远城中的同庆楼酒家聚会。武将嗜酒,如蝇逐血,直直喝了个醉面朝天,才踉跄下楼,正欲要走人,小二上来拦住要酒钱。几个人乘着酒兴抓过店小二就要狠打。旁边突然伸过一只胳膊:“有理讲理,为何要出手伤人?”
“呵,老爷我不打他,就要打你!”
“不,一个穷秀才经不住我等出拳,走,把他带到营里侍候。”
随即几个武夫将那年轻人推推搡搡,带到兵营,命令兵士捆绑,又带到大帐,向吴三桂禀告:在酒楼上抓到一名清奴的探子。
吴三桂与几位将官吃酒后刚醒,听到手下人抓到一名清奴的探子,不敢停留,即升帐审问。人被拉上来之后,仔细观看,但见一文弱书生,白面皓齿,细眉亮眼,不屑一顾的神态越发显得傲然一切。从来就蔑视一切的吴三桂,看到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摆架子,而且又是一介书生,更是火气攻心,把惊堂木狠狠一拍,怒吼道:“大胆的清奴探子,还不低头认罪!”
“世人言吴三桂勇猛刚强,今吾眼见者原只是不值一提的莽夫。”
听其言,观其行,落落大方的文弱书生竟有敢于直言之勇气,吴三桂不免显得气虚。
“我吴三桂本朝廷命官,戍边守疆,从未有一丝粗心,为何唤我莽夫?”
“其一,对部下只管训练武功,不约束其心,致使醉卧酒家,赖账打人,丢尽了将军你的脸面;其二,古人言秀才见大兵,有理说不清。他们凭空污我清白,将清奴探子之罪名栽赃于我,不想被世人称誉的将军,也是不问青红皂白,听任部下谎言,岂不是自己毁了自己的美名;其三,自古将军都爱兵如子,然爱能养人,爱亦能害人,今亲眼看到将军部下,蛮横无理,打人、抓人,回到军营非但不细查原因,只一味听之任之,这岂不是莽夫所为?”
吴三桂一时被说得理屈词穷,呆怔不语。
“然我今天却看到大将军的独到之处,那就是顺理、善变。听到自己不是之处,没有一味将错就错,而是能立意改之。所以,我言大将军为精细之人。”
吴三桂听完这番话,嘿嘿冷笑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探子,你想用三寸不烂之舌就将本将军唬住不成?来人,先给我打五十军棍!”
“且慢!”
那书生把手一扬,无丝毫胆怯之色:“别说是五十军棍,就是凌迟之刑,我将含笑赴之。但请将军把我是探子的证据拿出来,若有证据,面对世人,我死而无憾!”
“那,那你就是巧言善辩的说客!”
“哈哈,探子,必到军事防地,偷观侦察军情,入其府内窃取军图。我一个探子竟在酒楼闲逛,岂不失职?要说我是说客,那必要疏通重要关节,给将军你送上一笔厚礼,买通你的心,方可达到我的目的,我身上只有纹银四两,实不敢担当说客之大任。”
话语慷慨,神情激昂,与世上那些酸腐之士实有天壤之别。从一开始,吴三桂即看出此人不凡,其间,故意用话语挑逗,至此,吴三桂无需再多费言语,他大步走下公案,径直来到那书生面前,拱手施礼:
“请问高士何地人氏,来到宁远有何高就?”
那书生不卑不亢,以礼相迎后,谦谦表述:
“吾本江南人氏,自幼苦读经书,后两试不中,便弃学游荡天下。今关内逆贼蜂起,民不聊生,又逢关外满清虎视我中原,但凡有志之人,必不忍心坐等国土沦丧,故迢迢千里,出关来此地,决意投笔从戎,奔吴将军麾下,上阵杀敌,也不枉活一生。实未想到将军英名四海,而部下却狐假虎威,在百姓中留下极坏名声,本人看不惯,刚要仗义执言,又被他们以探子名义抓来营中,受你一番审问,实有满腹冤气。”
吴三桂听罢,正要悉心安慰,只听旗牌军来报:“有巡抚府上管家求见。”
“快请。”
那管家进到大帐内,一眼望见那书生,即长出一口气:“你叫我好找呀!若有个好歹,我这头颅也保不住了。”
吴三桂疑惑不解:“公子你是……”
那人应道:“我姓方名光琛,巡抚大人即是在下高堂。”
吴三桂惊喜之极,急忙拱手参拜:“末将眼笨目拙,不识高士真面目,实感惭愧。请到内帐上坐,末将愿专心请教。”
方光琛没有推辞,先把管家打发回府,转身,被吴三桂大手紧紧握住,双双并肩走进内帐。两人并排而坐,促膝而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吴三桂首先把自己军中的实况作一概述,并请教方光琛治军之策。
“我一介书生,未有军伍之识,说来也只是纸上谈兵。但有一条,将军要切记:严军令不能只在兵营之中,出阵虽与敌交锋,实是与自己交锋,如有丝毫胆怯,必败无疑。而营中军纪虽严,但入街市,便目无法令,实为自损形象,此种兵将终将被战胜。”
吴三桂点头称是。继续请教:“请方君为末将指陈宁远形势,指一光明大道。”
“清奴皇太极亡我之心不死,屡屡侵犯中原,今在义州屯兵扎营,深耕广垦,实为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不长时日,终有一场大仗要打。我大明数十年屡遭侵略,连连丢地弃城,边城百姓也被掠为奴。究其根源,我大明军民多有怯敌畏敌之心,只顾贪得一时之安宁,不作长远之计,故屡遭败局。清人虽少,地盘又小,但其主终有一向上心思,败之不馁,胜则更旺,所以屡屡得胜也。今将军适逢其时,当此大任,必要一鼓我大明志气,严密防守,同仇敌忾,终必能获抗清大胜。”
吴三桂听着,连连颌首,方光琛精细的分析令他心服口服。此刻,他肃然而立,虔诚拱手施礼:“方君满腹经纶,令末将钦佩,今遇汝,如当年刘皇叔三顾茅庐之饥渴之情,我愿请汝终日伴随我身,共商军机,抵抗清奴,不知意下如何?”
“我仰慕大将军英名已久,今能在麾下尽微薄之力,实乃大幸。”方光琛诚心还礼道。
吴三桂大喜,为表寸心,随提出结拜异姓兄弟之意,方光琛从之。
三牲供天,血酒同饮。
方光琛小吴三桂两岁,便以弟自称。
当晚,吴三桂在军营大摆酒宴,率手下诸将一一参拜方光琛,并当众言明:“日后若有敢蔑视吾弟者,即是对我不恭,吾必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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