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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岂爱林泉老此身
书名： 胡雪岩 作者： 李文澄 本章字数： 12383 更新时间： 2024-04-26 09:40:38

胡雪岩徜徉在灵隐山水之间，天地英气令他肺腑洞开，丧妻之痛竟也轻了许多。他以一盏龙井新茶代酒，暗自起誓：“我胡雪岩永远不会被打垮，我要顶天立地地站到死！”

胡雪岩又急又气，大脑受了刺激，一时迷迷糊糊，变成了一个呆子。

玉太太领着林静溪赶到胡雪岩身边，他正在床上熟睡，这位针灸医生替他诊一会儿脉搏，又看一下手上的指甲，平静地说：

“急火攻心，扎一针就能清醒了。”

玉太太取出一只羊皮袋子，林医生从中抽出一根长约半尺的银针，在胡雪岩的头顶上扎下去；又取出一根二寸长的细针，对玉太太小声嘱咐了几句话，就坐在一边喝茶了。

此时，胡雪岩仍在沉沉酣睡，玉太太用那根银针在他的人中穴上不停地着，开始不见有反应，连续了七、八下之后，他便有了觉察，又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睛，欠起身子起来了。林医生走过来，取下他顶上银针，问道：

“胡大先生，你这一觉睡得好沉啊？”

他听了之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抓住玉太太的手儿，放声大哭起来，口中不停地重复着：

“你死得好苦啊！你死得好苦啊！我亲爱的玉喜，这都是我害了你呀……”

经过再三劝慰，胡雪岩才停止了哭泣，过一会儿，他才说出孙玉喜托梦给他的情景：

……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人向自己走来，大声地对他说：

胡大哥！你要替我报仇，我是被丁子昌、唐玉枢二人害死的，你要去找李鸿章——

说完之后，他更换上衣服，立即去找李鸿章，玉太太抱住他不让动，正在这时，王德榜回来了，向大家说：

“孙小姐人未找到，却听说害死她的人了！”

胡雪岩接过来就问：

“是丁子昌、唐玉枢两人，我说的不错吧？”

王将军一怔：“你怎么知道？”

“是孙小姐托梦告诉我的……”胡雪岩又号啕大哭起来，王将军一见，大声说：

“不象话！哪有当丈夫的如此哭妻之状？”

听到批评，胡雪岩才止住哭，流着泪道：

“她是为了我才遭此大难的！……”

“我也清楚，孙小姐全是因为替我们借洋款购枪炮，才得罪了丁子昌、唐玉枢这两个狗东西，可是哭有何用？”王德榜看了胡雪岩一眼，又大声说，古人云：“男儿有泪莫轻弹，男人泪水贵似油，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番表现也太缺少男子汉的气概了！”

胡雪岩这才觉得不好意思，忙问道：

“请王将军讲讲你打听到的情况吧！”

王德榜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俗话真是一点不假。我打听到的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啊！”

原来他在四处打听孙小姐的下落，一直听不到消息，后来心里想道：

“这伙绑匪会不会把孙小姐扔到江里去？”

他就沿着黄浦江边找，忽见两个大汉在江边上大打出手，相互谩骂，其中一人说：

“你为何比老子拿的银子多？这不公平！”

“那不能怪我，是丁主办给的，我也不能不要呀！有能耐你去找他——”另一人说。

“丁子昌那个狗日的为什么要多给你银子？”

“说不定唐买办那个狗日的也多给你银子呢！”

……

两个人边打边骂，王德榜越听越觉得怀疑，便走上前去将两人拉开，问道：

“请问两位好汉因为何事在此打架？”

某中一人出言不逊地说：

“老子在此打架，关你屁事？你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

“你滚到一边去，老子的事不要你管！”

听二人这般言辞，不但气愤，也更加怀疑，便纵身一跳，来到二人近前，双手同时伸出，一手抓住一人的腕子，分别向里一拧，忽听“嗝吱”一声，他们的那只胳膊便被拽错了位置，各自搭拉下来了，顿时疼得两人嗷嗷乱叫。

此时，王德榜见了，转身就走，两个大汉，忙在后面追着，并且大声哀求说：

“大爷别走，大爷别走！请饶了我们吧……”

王德榜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你们因何事打架？说清楚了才行。”

“因主子赏银不公，我们才争执的。”一人说。

“你们替两个主子办的什么事情？快说出来我听听。”王德榜提出之后，两人都不开口，他立刻怀疑其中必有隐情，便又说道：

“谁先说出来，我就先替他将臂骨扶正；否则，我还要把你们的那条胳膊也拉错位！”

两人听了，吓得慌忙说出了真相，他这才把他们的胳膊错位重新扶正，放他们走了。

胡雪岩听后，忽然问道：

“你放走他们，没有了证人，我们还怎能去告发丁、唐两人，孙小姐岂不是冤沉海底？”

王德榜这才恍然大悟地后悔道：

“唉呀，我真浑！……

玉太太突然说道：

“没有证人也可以告他们，让我们去找李鸿章的老娘，还有他的夫人赵小莲！”

林静溪也接着说：

“听说李鸿章是个孝子，在家中又惧内，我和玉太太现在就去，孙小姐的仇一定要报。”

胡雪岩、王德榜听得莫名其妙，正要向她们询问时，叶正兴便讲出了她们不久前为李鸿章家两次治病的事情……

前不久，李鸿章的妻子赵小莲患了急症，延请多位著名的医生都诊治不好，他向来又不信任西医，有一位幕僚建议说：

“李大人，外滩有一位女医生，擅长针灸，不妨请她来为夫人看一看。”

一听说针灸，李鸿章很感兴趣，忙说道：

“这针灸可是中华医学瑰宝中的一派啊！”

遂派人用马车把林静溪、玉太太接到李府，经过诊断，这位小莲夫人竟是肠梗阻，幸亏被林医生发现得及时，硬是用针灸的疗法，使她起死回生。李鸿章十分高兴，取出二百两银子酬谢，她们只收了五十两，小莲夫人不过意，又送了两疋绸缎给她们。

以后，赵小莲一有身体不适之时，便派马车去接她们到府里看病，双方逐渐熟稔起来。

这位小莲夫人，已是李鸿章的第三位妻子了。他的元配妻子周氏，是他中举之后娶过门的。

不过，这位周氏夫人命运不济，李鸿章考中进士之后，在翰林院做官几年，她在家独守空房不说，还要操持家务，侍奉婆母，里里外外一把手，终因劳累过度死去了。

据说，在周氏生病期间，其妹红梅前来李家照顾病中的姐姐，不久，李鸿章回乡办团练，无意看顾病中的周氏，而对年轻俊美的红梅一见倾心，当即收到房里，这便是他的第二位妻子了。

人说李鸿章“克妻”，未过两年，他的这位小姨子——红梅小妾又病故了。在伤感之余，李鸿章还写了一首深沉哀婉的悼亡诗，以寄托情怀，其诗为：

莲房粉坠梦京华，

戎马飘零何处家？

无那江城传一纸，

隔江犹唱落梅花。

在当了一年多的夫之后，才娶来比李鸿章自己小十五岁的第三位夫人赵小莲。

因为老夫少妻，李鸿章的“惧内”更加厉害。有一天，小莲夫人在屋里叫嚷不止，他急忙进去探问，才知她的脚气病发作，痒得难以忍受，才不停叫唤的。

于是，他只得把小莲的脚抱在怀中，亲手替她又捏又揉，口中还娓娓念道：

白白玉趾嫩嫩笋，

缕缕香气冉冉来，

……

小莲夫人一听，对他说：

“我在家时候，每逢脚趾痒时，都是母亲将脚趾放在她口中，一只一只地用牙去咬。以后很长时间不再发作，看来用牙齿咬的方法是很能止痒的。”

李鸿章听了，笑道：

“夫人开什么玩笑？臭脚丫怎能放入口中，再用牙齿去咬呢！……”

小莲夫人很不高兴，马上问：

“你刚才不是还在低吟我的脚趾是‘白白玉趾嫩嫩笋，缕缕香气冉冉来’么？怎么现在又说是‘臭脚丫’了？……”

李鸿章见夫人真的动了气，急急忙忙笑道：

“别，别气嘛！我只不过，只不过顺口说说，开个玩笑，你怎么当，当真呢？”

小莲夫人却盯住不放：

“你必须说清楚，哪是你顺口说的玩笑话？我的脚臭么？真是‘臭脚丫’？……

李鸿章慌忙表示：

“臭脚丫是玩笑话，请夫人别介意，你的脚是‘白白玉趾嫩嫩笋，缕缕香气冉冉来’……”

“此话当真？”赵小莲歪着脑袋问。

“绝无虚假。”李鸿章老实回答。

“这是出自肺腑？”她又问了一句。

“全都来于方寸。”他不敢不答。

“那好吧！请少荃亲口尝一尝我赵小莲的脚趾到底是臭，还是香！”说罢，把光脚跷到李鸿章的嘴边，非让他咬一咬不可。

平日，李鸿章十分疼爱这位年轻标致的夫人，真是宠惯了的，现在不答应她，是不行的了，他只好眼一闭，口一张，当真把小莲的脚趾含到了口中……

这赵小莲得宠的原因还有一个，李鸿章一直没有儿子，前面的周氏、红梅均没有生育，也许是因为李鸿章长年在外，与她们在床上的缠绵的机会太少罢！直到娶来赵小莲，才生了一个儿子，名叫李经述，以后并承袭了爵位。

李鸿章中年得子，自然把经述看作掌上明珠，对赵小莲自然由疼爱变作畏服了。

一天晚上，李府里一片混乱。在明亮的烛光下，身着华丽服装的赵小莲，正抱着五岁半的小经述在放声大哭。

此时，有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旁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

“我的宝贝孙子怎么办？我的宝贝孙子……”

这位老妇人就是李鸿章大人的母亲，她在埋怨儿子不在府里，媳妇没有照看好那个顽皮的宝贝孙子李经述。

屋子里还有几位医生，围在旁边手忙脚乱，心情十分紧张。那几个站在一旁的使女们，一个个更是惶恐不安，不知这一顿毒打将会落到谁的身上呢。

人们不禁要问：李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原来，小经述不知在什么地方，他误吞了一只钓鱼钩。因为钩尖刺在喉管壁的肌肉中，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不去。全府上上下下，无不为此焦虑万分。

如何把小经述喉管里的鱼钩取出来，几位医生商议来，商议去，总没有好办法。其中有的医生提出给小公子灌醋，也有的医生提出让他吃韭菜。试验的结果，都没有把鱼钩取出来，于是一个个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老夫人疼孙子心切，一时心急如焚，怒火中烧，便迁怒于医生们，她边哭边骂：

“你们这群废物，平日谈经论道，一个个口若悬河，不知自己多高明；如今到了要救命的重要关口，却都一筹莫展，一个个当了缩头的乌龟，太不象话了！”

医生们被骂得十分尴尬，一个个低垂着头，面对孩子喉中的鱼钩，确确实实无计可施。

这时候，赵小莲突然收住哭声，对婆婆说：

“去请林医生母女来，或许她们会有办法！”

老夫人听了，忙吩咐：

“何不早说？快去请——”

有的医生为了推卸责任，也忙着说：

“夫人说得对，那位女医生确实医术高名，又是医术世家出身，说不定她能想出好的办法，来搭救小公子呢！”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林静溪、玉太太正在酣睡中，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几个差役只说了一句“李府的小莲夫人请你们去”这句话，便走过来两名使女，拉着林医生和玉太太上了马车，向李府驶去。

到了李府，老夫人说：

“你们能取出我孙子喉中的鱼钩，我一定要儿子重赏你们母女二人！”

赵小莲却说道：

“半夜三更地打扰你们母女，不胜惭愧！”

林静溪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也不搭话，便指挥玉太太一起来看小公子了。

她先是详细地询问了吞食鱼钩的经过情形，然后，她小心谨慎地把小公子的嘴巴掰开，用蜡烛光照着他的喉管，又用一双象牙筷子轻轻地按住舌头，沉着而仔细地观察了咽喉的四周，一直看了好长时间。

她那镇定自若的态度，使周围的人们获得了希望，大家渐渐地安静下来，老夫人说：

“这才是好医生呢，你看人家多认真！”

林医生看了一会，突然发现在小公子咽腔后部有一根如毛发似的细丝一样的东西；再仔细一端详，原来真是一根丝线。她又顺着丝线认真查看下去，才终于弄清楚这线是从鱼钩底端的小孔中穿出来的。

林静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夫人一见，赶忙向她问道：

“怎么样，有救么？……”

她听了之后，为了安慰这位老人，连着点点头，以示回答；老夫人又说：

“太好了，有了好医生，我的宝贝孙子才有救，……”

可是，林静溪心中有数，尽管有了一些眉目，那鱼钩仍然难以取出来。因为那鱼钩的钩尖倒挂在喉管的肌肉上，她原想用银针刺他的麻醉穴位，再用力把丝线朝上用力拉，即使因被麻醉，不觉得疼痛，但是，这肯定会把肌肉划开，损伤喉管，甚至有可能引起大出血，那样一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即使取出了鱼钩，喉管烂了，不是会留下后遗症么？

于是，这个方案被她否决了。

怎么办呢？

林静溪紧锁双眉，额上已沁满了汗珠，玉太太掏出手帕，替她拭去汗水，仿佛对她说：

“别急躁，准会有办法的！……”

她抬头看着这位义女，不由得又增强了信心，于是脑子里在不停地思索着。一个方案想出来，立刻又被推翻了；另一个方案冒出来，又觉得不行，仍被否定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猛然间，一个新的设想闪过心头，她的眼睛不由一亮，赶忙对身边的玉太太低声说道：

“快！快把你的那串小佛珠取来！”

于是，在玉太太的协助之下，林医生小心谨慎地把一颗小佛珠送进小公子的嗓子里，并且慢慢地穿进了那根丝线。只见那颗珠子，便沿着丝线，很快地滑到了鱼钩上。

接着，一个珠子，一个珠子地被穿了起来，她缓慢地均匀地对这串珠子稍稍施予一点压力，使最后一颗珠子推动着第二颗珠子，并影响到第三颗、第四颗……珠子一颗挨一颗地相互向前挤着，而她手中的推力也顺着珠子排列的顺序依次向前传递、推进，终于使那颗最先进到喉管里的珠子，得以通过鱼钩底端而抵达到尖端，并且紧紧地贴着喉管。

这时候，她便停止了用力，让玉太太取出银针，悄悄地扎入小公子耳轮上的一颗麻醉穴位。

她这才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说：

“大功快要告成了罢！”

只见她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串珠子，继续由轻到重地增加力量。因为喉管受到珠串的又挤又压，只好向旁边退让，钩尖渐渐地脱离了喉管内壁的肌肉。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林静溪当机立断地把那根丝线猛然一提，鱼钩便被迅速地拉了上来，小公子李经述终于脱离了危险——鱼钩终于从他的喉管里被取了出来，使他避免了一场灾祸。

老夫人看到林医生手中捏着的那把小小的鱼钩，欢喜得流下了泪水，激动地喊道：

“你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你是我们李家的救命恩人！……”

说完，这位有名的大脚老夫人紧紧地搂住林静溪母女二人，久久地舍不得松开。

赵小莲夫人也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小经述破涕为笑，脸上的阴影早已焕发出红光来，对那几位侍女大声吩咐说：

“快去准备一桌丰盛的宴席！”

几位医生也暗暗庆幸，都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随着小公子的获救，他们也避免了再次被辱骂的遭遇了。

在场的人们无不喜形于色，一齐点头称赞，心悦诚服，无不敬佩林医生的医术高名，多谋善断。全府上下，一片欢腾起来。

老夫人指着玉太太问：

“林医生，你这女儿俊得象天上的仙女！我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她，她这朵名花有主没有？”

林静溪笑道：

“多谢老夫人夸奖，我女儿早已有了主儿。”

赵小莲接过来说：

“人家的丈夫是大名鼎鼎的富商大贾胡雪岩。”

“啊，是个商人，为何不嫁一个做官为宦的人呢？”老夫人有些惋惜地说。

林静溪说：

“胡雪岩也是一个官儿，闽浙总督左宗棠手下的一个四品官呐！”

此时，老夫人见玉太太老是在看自己的一双大脚，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别看我这双脚又大又丑，它曾经为李家立下汗马功劳呢？想当年，下田劳作，挑柴担水，没有这双大脚就不行喽！……”

林医生恭维道：

“老太太年高德劭，持家有方，没有你老人家的劳苦功高，哪有李氏‘一门三进士’的辉煌？”

老太太听后，欢喜得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了，伸手把林静溪母女拉到身边，亲亲热热地问长问短、叙个不完。

通过治病，林静溪、玉太太与李鸿章的母亲、妻子之间已有了很深的交情，只是没有和李鸿章见过面罢了！

当林静溪、玉太太满怀着热情来到李府，要见老太太和少夫人时，门房里的管家却说道：

“实在对不起二位医生，近日老太太、少夫人都因……身体不适，谢绝一切客人，……”

玉太太又上前说道：

“我们有急事，想拜见……”

那位管家为难地说：

“只是，只是老太太、少夫人明令我们谢绝一切客人来府，小人实在……”

原来李鸿章的少夫人赵小莲正为了丈夫新纳美妾的事情，闹得沸反盈天呢！

近日，在四川当总督的吴棠，为了答谢李鸿章的救命之恩，在成都挑选了一名美女丁香，送给他作妾。这丁香生得千姿百媚，万种风流，李鸿章见了，欣喜若狂，虽然他已年过五十，也不论是“惧内”，还是夫妻恩爱了，都挡不住他的风流本性，当即留下享用。

为了避免小莲夫人吃醋，李鸿章也想仿效古代汉武帝那样来一个“金屋藏娇”，特地在上海风光秀美的金山路上新建了一座“丁香院”，把这个美妾安置在里面住着。

不过好景不长，近日东窗事发，赵小莲夫人终于得知这一情况，对李鸿章大骂不止，等她骂过之后，他又故伎重演，想用怀柔的办法，向她死乞白赖地央求，要把丁香收下作妾。

可是小莲坚持不答应，在恼恨交加情况下，居然伸手抓起装雪花膏的瓶子，往丈夫额门掷去，当即让这位巡抚大人的脑门上留下一个馒头大的疙瘩！

于是，李鸿章索性一头钻进丁香院里，整日怀抱那个绝色美人，沉醉到温柔乡中去了。

看见儿子脑门上的那个大疙瘩，老太太不由心疼起来，颤巍巍地赶到媳妇门上，狠狠地骂她一顿。

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赵小莲，哪把这个大脚婆婆放在眼里，居然挖苦她说：

“别以为李氏‘一门三进士’有多了不起，我们赵家乃书香门第，还出过状元呢！何况那么多的诰命夫人中，全都是传统的小脚！”

这一下，可气坏了老太太，一时大怒道：

“我大脚怎么啦！我可没有打过丈夫，骂过婆婆，像个没有教养的小娼妇一样，当大闺女时候就厚着脸皮勾引我儿子，还有脸说是书香门第呢——”

赵小莲听了这一席话，那能受得住，闹得更加厉害了……

凭心而论，李鸿章的前两位夫人，如果说她们是小家碧玉的话，那么这位赵小莲女士，则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了。

据载，赵小莲出身于皖南太湖县的赵氏世家，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她的祖父赵文楷，是嘉庆元年的状元，在嘉庆五年，做过清朝册封琉球国王的正使；她父亲赵昀，是道光朝的进士，做过咸丰皇帝的陪读；哥哥赵继元，同治进士。

至于勾引之事，在不少的文人笔下，亦写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十分动人。

据说，李鸿章曾与他的泰山大人赵昀一起，同在翰林院供职时，二人关系密切，交情甚厚。

有一次，李鸿章在赵家喝酒，醉得不能行走，便被赵昀留下来过夜。

次日起床时，发现枕边上有一幅字迹娟秀的诗稿，内容是借《西厢记》故事咏怀抒情。其诗为：

几番春梦到西厢，

独奏情弦待月霜。

今夜红娘虽引线，

明朝佳句可生香？

李鸿章读后，不由得心想：“难道这赵府中有女流已酌意于我？不然，这诗——”

正当他在疑窦之时，忽听屏风后面传来一阵 的裙裾声音，便抬头一看，有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手捧一杯香茶，面含微笑，姗姗来到面前，羞答答地说：

“请翰林大人饮茶！”

李鸿章接过茶杯，细看这女孩，顿时被她那惊人的美貌所吸引，心中怦然而动：“天已大亮，这狐狸精居然来了，真是胆大不小！”

他想到这里，正想喝叱之时，忽听她说道：

“我乃赵昀最小女儿，昨夜见李翰林醉酒，曾来送茶水于你，见你醉得不省人事，心有所感，草成一首小诗以赠，不揣浅陋，见笑了。”

李鸿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并非狐仙，乃赵昀的女儿，联想那诗中的挑逗情景，又见她眉眼顾盼，笑里含春的姿态，方知她小小年纪，已懂风月之事，深感意外。

此时，李鸿章已当了半年多的鳏夫，见她明来送茶，实乃怀春心切，不禁热血上涌，欲焰升腾，两眼紧紧盯住她那微微突起的胸脯，狠不能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但是，他转念一想，这是在赵昀府上，不是自己家里。只得咬住牙，狠心压住欲火不让它燃起，遂顺口问道：“请问小姐芳名——”

“小女乳名小莲，乃莲蓬之莲，……”

“噢！难道小姐面若芙蕖，苗条秀丽，亭亭玉立，不似人间的女流，而像瑶台的仙女。”

“翰林谬奖，在小女看来，你不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怪人们称誉阁下有‘仙鹤之相’哩！”

李鸿章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身子早被欲火烧得心猿意马，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请问小姐芳龄几何？”

赵小莲听了，美滋滋地笑着，双手死劲地拧着一方花手帕，连连向他抛去媚眼：

“我，我就是不告诉你！”

说完之后，转身想走，但又回眸一笑：

“堂堂一个翰林，不过书——痴罢了！”

这赵小莲乃天生一个尤物，因为生母早死，无人管束，自小聪慧伶俐，读了许许多多的言情书籍，使她成为一只早熟的柿子。尽管她从书上已谙习男女之事，只因“养在深闺人未识”，未能遇到让自己中意的男人。

恰好，李鸿章来了几次，使她一见倾心，虽然他是父亲的同龄人，但是，古往今来，年龄并不能成为婚姻的绊脚石，何况高大英俊，气宇轩昂的李翰林只比自己大十五岁，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工夫，小莲借送茶之机，用言语挑逗李鸿章，二人都有了意思，正要入港……

不料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而且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赵昀那宏亮高亢的喊声响了：

“少荃老弟还未睡醒么？”

未等赵昀进门，李鸿章已拉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伸手拉住他的手，说道：

“快弄点吃的去，小弟还有一篇文稿亟待完成，都怪老兄昨夜让我喝得太多，差一点儿误了大事！”

赵昀只得领着他到前厅去吃饭，而屋里的赵小莲早已吓得半死，眼前只是晃动着李鸿章那仙鹤一样的身影，真让自己永远难忘啊。

之后不久，李鸿章被升为江苏巡抚，觉得时机已到，遂托人向赵家提亲，可是，赵昀还持犹疑态度，认为把女儿嫁给自己昔日的同事，总不是恰当罢？

不料，赵小莲得到消息之后，竟满心欢心，一口答应，反向父亲劝道：

“自古以来，老夫少妻生贵子，难道父亲未听说过？……”

赵昀只好应下了这门亲事。

据说，新婚之夜，小莲向李鸿章提出：

“我们要像唐明皇、杨贵妃那样，对天盟誓。”

李鸿章自然愿意，便与赵小莲双双跪下：

在天愿为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婚后几年，老夫少妻，李鸿章对妻子百般呵护，十分疼爱。未想到被吴棠献美妾，促使他们夫妻反目，赵小莲的醋坛子被打翻了，闹得沸反盈天……

当时，老太太已年过古稀，经赵小莲一气，竟然病倒了。她听说林医生母女来见，急忙要佣人请她们进府。

林静溪一边替她针灸治病，一边向她进述丁子昌勾结唐玉枢共同杀害孙玉喜的事情。

老太太问道：

“这孙玉喜是什么人？”

“她是胡雪岩新纳的美妾。”林医生说。

老太太看着玉太太说：

“她死了，对你不是好事吗？别管它！”

林医生却说：

“孙小姐也是个好人，她死得也太冤枉，请老太太向李大人转告，应该治丁子昌的罪呀！”

老太太却说：

“你们母女俩才是好人呢！她知道胡雪岩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妻子，为什么还要给他作妾呢？唉！我们家也正是为了这个不该来的‘美妾’，已经闹得……”

林医生又说道：

“无论怎样，丁子昌与唐玉枢相互勾结，谋杀孙小姐的事情，请老太太向李大人转告，不能让杀人者逍遥法外呀！”

她们告辞的时候，老太太对她们说：

“我会向儿子转告的，他会不会治那两个人的罪，那就难说了，因为你们手中没有证据，凭什么认定人是他们害死的呢——”

……

孙玉喜死后，胡雪岩也害了一场病，在林静溪、玉太太的精心治疗与护理下，才恢复了健康。

但是，孙玉喜的音容笑貌总是时时闪现在他的眼前，很难忘记她。

有一天夜里，玉太太紧紧地搂住他，低声对他说：

“从今往后，你就把我当作孙小姐吧！”

胡雪岩很受感动，动情地说：

“你真好！论你的人品，孙小姐也未必能跟你比，只是，有一点我忘不了她！”

“能告诉我吗？是什么忘不了？”

“是她帮我借到了洋款，买到了洋枪洋炮，是她支持我在李鸿章面前挺直了腰，为左大人出了一口恶气！这恩情大如天，深似海，我是一个重义气的人，怎能忘了她！”

玉太太听了，点头称赞道：

“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过，在你身边，对你有情有义的人，除了被害死的孙小姐之外，还有瑾儿大姐，那位船上来的小二姐，以及我和林医生等，都对你关心、体贴呀！还有叶大哥、王将军，特别是左大人，难道对你没有情义？……”

胡雪岩听到这里，赶忙把她搂得更紧，说：

“我懂了，你的话我听懂了！”

她又继续说道：

“你懂了就好。我以为，人死不能复生。再想她，也见不到了，再想报她的恩，也无从报起。不如把对死者的感情，移到生者身上；善待生者，也是纪念和报答死者的最好方式。”

胡雪岩突然觉得心胸豁然亮堂了，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十分激动地说：

“我的好玉儿，好妻子，你说的话太好了。”

他说完之后，翻身坐起，如发誓一般：

“胡雪岩永远不会躺下，胡雪岩又站起来了！”

这一夜，胡雪岩睡得特别香甜……

同治三年（公元 1864 年）九月初，胡雪岩回到杭州。

左宗棠对他说：

“后天九月初九，是杨昌濬的寿辰，又恰好是重阳节。我提议，趁此机会为杨昌濬祝寿，大家一同去灵隐、天竺等处游历一番，怎样？”

“好啊，听从大人安排。”胡雪岩说。

“你在杭州长大，是这次游历的向导呀！何况你年轻力壮，我和杨昌濬全是年过半百之人，手脚已经不便了。”左宗棠说完，自己笑起来。

胡雪岩立即大包大揽地说道：

“请左大人放心，一切全在我了！”

九月九日那天，胡雪岩陪着左宗棠，杨昌濬两位大人，随行人员多人，一起前往灵隐寺。

灵隐寺又名云林寺，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即公元 326 年，是杭州最古老的寺院。

胡雪岩边走，边向两位大人介绍：

“这灵隐寺历来被人们看作西湖四大丛林之首，江南禅院五山之一，名列华夏禅宗十刹之内。

住在杭州，未来过灵隐，实在遗憾。”

左宗棠说：

“曾听说灵隐寺里僧房之多，天下第一，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左大人！此话一点不假，早在五代时期，寺内的僧房就有一千三百余间了，”胡雪岩继续介绍说，“有人说灵隐寺的僧房象与蜂窝一样，号称九楼十八阁，外加七十二殿堂，僧人三千多名，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杨昌濬笑道：

“我只听说天王殿是灵隐寺的第一大殿，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左宗棠笑着对他说：

“你是一省巡抚，是浙江人民的父母官，也该到处走走看看，既能体察百姓冷暖，也可以了解当地风俗民情呀。”

胡雪岩接着加了一句话：

“还可以借此机会游历山水名胜。”

杨昌濬笑道：

“假若真是那样去做，不出半年，必然有人写表上奏，到京城弹劾我……”

“杨大人说的莫非是那位李二巡抚？”

听了两人的谈话，左宗棠不以为然地说：

“我就不信这个理！你杨巡抚是为朝廷效命，不能看着他李鸿章的眼色行事。”

杨昌濬说：

“话虽这么说，严酷的现实令人寒心。其实每个人总是想往高处走的，谁愿意去钻狗洞呢！”

此刻，左宗棠站了下来，抬眼望着山坡上参天入云的大树，朗声说道：

“你们的话，使我想起了年轻时写过的一首《咏梅》诗……”

“愿洗耳恭听。”杨昌濬说。

左宗棠顺口念道：

劝君勿作杞人忧，

春到梅花自不愁。

弱质轻枝姿更俊，

风吹雨打不低头！

杨大人听完，双掌一击，赞道：

“好，好，梅的品性，加上左公的骨气，弥足珍贵，佩服，佩服！”

“杨大人若是喜欢，我回去写成一张条幅，赠送给你，为阁下五十寿诞再加一份贺礼！”

左大人看着杨昌濬说了这一句，使他十分高兴，只见他当即躬身施礼，表示了谢意：

“感谢左大人的惠赠，杨某不胜欣喜。”

胡雪岩用手指着前方说：

“两位大人请看，灵隐寺快到了——”

左宗棠、杨昌濬不禁同时“啊”了一声，见那庄严巍峨的灵隐寺真的出现在眼前。它依山傍水，飞檐红墙，掩映在一片苍松碧柏之中，令人觉得神秘而恬静。

于是，在居高而下的石阶山路上，大家拾级而上。年过半百的左大人仍不服老，坚持不让人扶，一步一级，非要自己走上去不可。

不一会儿，来到天王殿前。这灵隐寺原有东西两座山门，与居中的天王殿并列，进殿一看，方知天王殿真大！

这工夫，寺里的长老一听说是总督、巡抚来了，慌忙迎将出来，胡雪岩心中暗说：

“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也有一双势利眼啊！”

长老介绍说：

“这天王殿乃灵隐第一大殿，面宽七间，进深四间，单层垂檐歇山顶……”

左宗棠抚摸着殿前那些雕刻精美的两座石质经幢，不由惊叹道：

“这是罕见的文物精品，也是华夏古老文明的最好证明！”

长老指着殿内的塑像，说：

“那两座石质经幢，分设左右，放在殿内是用于镇邪祈福，它是北宋年间的遗物，确实珍贵了。还有，那迎门而坐的塑像是有名的弥勒佛，背后是手持降魔杵的韦陀，两边是四大天王侍立。”

这时，杨大人指着殿前的一副楹联说：

“左大人，那联语活画出了弥勒佛的善像！”

听到之后，左宗棠扭头一看，那楹联是：

峰峦或再有飞来，坐山门老等：

泉水已渐生暖意，放笑脸相迎。

读完他问长老：

“这联语的作者已不知何氏了？”

长老答道：

“据说是本寺刚建时，为主持僧所写。”

出了天王殿，经过一片园林和两座八角九层的石塔，登上石砌的月台，在长老引导下，游览了左右的联灯阁，大悲阁，然后进入居中的大雄宝殿。

这座大雄宝殿，是北宋建隆元年（公元 960 年），由吴越王钱弘命永明延寿禅师重修灵隐寺时建造的。殿高十一丈二尺，高甍飞宇，琉璃瓦顶。殿内正中塑有金装的释迦牟尼像，它是用香樟木雕成，高达三丈有余，庄严肃穆，坐在莲花座上，十分壮观。在像后有壁，背雕刻着善财童子五十三参的故事。殿周沿壁环二十诸天、十三圆党的金装像。

此刻，左宗棠指着一尊大小佛像，赞道：

“请看，各个佛像形神兼备，体现出学佛的艰苦历程和光明前途。”

“也能同时显出我的佛学的博大精深，以及佛法无边的无穷威力。”长老也接着说。

在殿后的侧壁上，镌刻着一首律诗，长老微笑着向那里一努嘴，说道：

“二位大人都是文人，左大人更是有名的儒将风度，请来欣赏唐代著名的苦吟诗人——贾岛的这首《灵隐寺》诗。”

“噢！这里还有‘推敲’诗人的大作呀！”左宗棠说着，便走到近前念道：

峰前峰后寺新秋，

绝顶高窗见沃州。

人在定中闻蟋蟀，

鹤于栖处挂猕猴。

山钟夜渡空江水，

汀月寒生古石楼。

心欲悬帆身未逸，

谢公此地曾旧游。

此时，释迦牟尼像前的供品桌上，香烟缭绕，有几个和尚在侍佛。

杨昌濬知道左宗棠敬佛，却从不拜佛，他便径直走到功德箱前投了几块银元，拈起一束香在手，点燃，在佛像前拜了三拜，而后插在香炉里；又再次跪在菩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默默地祷告了一番。

左宗堂看着他那虔诚的样子，说道：

信佛才有佛，

心诚佛才灵；

佛门大似海，

无钱莫进来。

长老听后，急忙解释说：

“佛门重地，也少不得金钱的作用，左大人一语道破天机，参禅算是参到了极妙之处！”

左宗棠听了，哈哈一笑之后，连连说道：

“岂敢，岂敢，左某一向直抒胸臆，在这佛门禁地，更不敢吐出虚妄之词。”

胡雪岩趁势向东一指：

“前面就是飞来峰了，那里的风景更好看呢。”

左宗棠点头答应之后，便与长老告辞道：

“请老法师留步，告扰了……”

长老双手合掌，口中念道：

“阿弥陀佛！请大人慢走！欢迎大人再来——”

杨昌濬指着游人如织的山间小路说：

“难得今日好天气，来游飞来峰的人真多！”

左宗棠随口念出《醉翁亭记》中的佳句：

“渔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者……”

大家听后，开心地说：“左大人成醉翁了！”

这飞来峰又名“灵鹫峰”，是慧理大师起的名字，其中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

据说，当年创建灵隐寺的慧理和尚来到杭州，一见此山，顿时惊讶地叫道：

“这是中天竺国灵鹫山的小岭，不知何时飞来这里？”

这位慧理原是中天竺国的僧人，中天竺国是印度古国之一，因此，“飞来”和“灵鹫”的峰名，都源于这个传说。

这飞来峰高耸挺拔，山上古木参天，岩石突兀，有的像矫龙，有的似奔象，有的如伏虎，有的似惊猿，坠者将倾，翘者欲飞，百态千姿，其妙无比。清代诗人汪适荪有诗赞它：

峰峰形势极玲珑，

灵根秀削摩苍穹。

一峰已尽一峰起，

奇峰面面无雷同。

我来绝顶徘徊久。

天风飒飒吹襟袖。

恍疑羽仪欲登仙，

此峰自合名灵鹫。

就在飞来峰下，有一条灵隐涧，春秋时节，涧水轻柔，清澈见底；此时正值梅雨旺季，水势汹涌，滔滔滚滚，声若轻雷。

这一天天蓝日朗，白云悠悠，微风习习，鸟语阵阵，游人如过江之鲫。因为左宗棠、杨昌濬都穿着便装，并没有被人们认出来。于是，他们就夹在人流里，走过了灵隐涧上跨水而建的壑雷亭，到达飞来峰下的临壁造像前，认真观赏了壁上的观音像。这座观音像与众不同，只见它三头八臂，半裸体，戴着宝冠，衣饰璎珞，面容丰满，安详，表情慈和亲切……

这时，胡雪岩一面走，一面大声说：

“飞来峰山洞环列，而且洞中有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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