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一片声名震东南02李文澄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李文澄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一章 这一片声名震东南02
书名: 胡雪岩 作者: 李文澄 本章字数: 12310 更新时间: 2024-04-26 09:40:38
她见胡雪岩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接着说道:
“我下午就派人去送信,让贺光清立即派队伍护送,争取半个月之内把粮食送到。怎么样?这一下该放心了吧!”
胡雪岩听后,马上学着戏台上的样子,双手抱拳,拖长腔调,向她说道:
“多谢表姐了!表弟这厢——有礼!”
于是,二人相视大笑,胡雪岩告辞,同大奶奶一直送到大门以外,各自挥手——
次日中午时,胡雪岩找到了赵兴桂,二人一面喝酒,一面谈事情,胡雪岩对他说:
“向老兄通报一个好消息,我已在余杭买到了二百万担稻谷,预计半月之后即可运来。”
赵兴桂听后,大喜道:
“这是真的?雪岩老弟真是神通广大!”
胡雪岩又道:
“这么多粮食想运来杭州,在这兵荒马乱年代,沿途兵匪扰乱,船只又少,实属不易!”
赵兴桂也有同感地说:
“老弟说得句句是实,在这混乱时候,真是买粮容易运粮难,何况买到这么多粮食也并不容易呢!”
此刻,胡雪岩叹了口气,露出有难言的苦衷,却故意隐忍不发,拿起酒壶替他斟酒说:
“来,喝酒!”
赵兴桂端着酒杯,立即问道:
“老弟有何困难,不妨说出来,只要愚兄能帮得上忙,敢不效犬马之劳!何况你是在为我们办事,请有话直说吧!”
胡雪岩忙着给他夹菜,然后才说:
“余杭距离杭州虽不算远,但是,由于太平军从中扰乱,给运粮带来极大麻烦。小弟思虑再三,这次运粮急需一人出面,方能化险为夷,把粮食平安运进城内。”
赵兴桂急切地问道:
“这个人是谁?需要我去找他么?……”
“这次运粮,非他莫属,唉!可是,”胡雪岩说到此处,只是摇头叹气,欲言又止,急得赵兴桂连续催问,他才慢慢说道,“不过,此人现被你们关在大狱里,如何是好?”
胡雪岩两手一摊,连声叹气,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在向赵兴桂求助。
“你说的这个人,他是谁?”
“他,他……我看还是不说的好,这是你们衙门的事情,说出来也未必能解决问题,说不定会使老兄为难,甚至会给老兄带来不方便……”
胡雪岩这一席断断续续的为难话,把个生性爽直的赵兴桂激得焦躁地说:
“老弟若是信得过我赵兴桂,就不妨直说,此人到底是谁?或许我还能救他呢!”
这时,胡雪岩看着他说道:
“此人就是广达粮店的老板叶正兴!”
赵兴桂不禁一惊,说道:
“啊!是那个同大奶奶的丈夫叶老板?”
“是呀!不过,他们是小弟的亲戚哩!”
“叶老板与老弟是亲戚?这是真的?”
“哪能有假?同大奶奶是小弟的表姐。”
赵兴桂听到这儿,口中不禁“啊”了一声,他看着胡雪岩认真地说道:
“叶老板人还本分,你那表姐同大奶奶可不简单!有人说她私通太平军,至今这案子还在悬着……”
说到这里,赵兴桂忽然狡黠地一笑,问道:
“嗳,老弟!你可知道你那表姐同大奶奶名字的来历吗?”
胡雪岩故意表现出不悦的样子说:
“我说老兄呀!小弟一向敬重你,对于我那表姐,也望老兄放尊重一些。从外表看,她疯疯傻傻,其实,表姐虽是女流,却是为人侠肝义胆,处事慷慨大度……”
赵兴桂听了这些,再不好乱说,便转到那桩案子上来,老老实实地介绍道:
“当初,购买广达粮店的粮食,因价格问题与同大奶奶发生争执,有人说她私通太平军,因为无人作证,又见她是一个年轻女人,便没有对她怎么样。后来,王大人听说之后,十分恼怒,便借口叶老板拒售军粮为名,将他关进监狱,至今没有释放。”
胡雪岩忙问道:
“我那表姐夫也非等闲之人,若是他能出面,那二百万担粮食,不出半月,准能运来!”
“啊!叶老板能有如此能耐?……不过,此事得由王大人应允才行!”
“这等小事,凭着老兄的威望,还要去请示巡抚大人?充其量,不就是放一个人嘛!”
本来已经有些酒意的赵兴桂,经过胡雪岩这么一恭维,真有些飘飘然了,便满口答应:
“好罢!看在老弟的面子上,我去试试看。”
胡雪岩又加了一句道:
“请老兄明白,这样做不单是为了我,更重要的,是为了那二百万担粮食呀!”
赵兴桂听了,自知说走了嘴,急忙点头道:
“对,对,愚兄心中有数……”
胡雪岩急忙又加了一把火,说道:
“这件事办了,即使王大人得知,也不至于对老兄怎么样的,因为你是一心为公呀!”
赵兴桂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
“你说得对!我们兄弟俩全是为了那二百万担粮食,说到底,也全是为王大人效劳!”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胡雪岩说完之后,又提起酒壶,为他斟满酒,双手送到他手里,对他说:
“预祝老兄办事顺利,马到成功!”
赵兴桂满口应承下来,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出了酒店,径直向杭州城的监狱方向走去。
胡雪岩躺在床上,乐滋滋地想着:
“等这二百万担粮食安全地运到杭州城,那白花花的二十万两白银,便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耳畔立刻回响起“表姐”同大奶奶那酸溜溜、甜蜜蜜的声音:
“余杭的那二百万担稻谷,也算是表姐送给你的信物!从今往后,表姐把终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不能让你表姐夫叶正兴知道啊!……”
胡雪岩深感自己交了鸿运,这一次不光是享了艳福,而且发了横财,真的实现了做大生意的梦想,一夜之间,我胡雪岩变成了大富翁!
他继续想下去,忽然忆起王绍清去世前把泰昌钱庄托付给自己的情景,于是自语道:
“现在,你老人家该安息了吧!这一笔生意做成以后,泰昌的基银将增加十倍,乃至二十倍以上!还能说我胡雪岩是败家子么?……”
三天后,同大奶奶派人来说:
“叶老板放回来了,请胡大先生赶快过去,商议运粮之事……”
胡雪岩欣喜万分,急忙来到南门口,见到同大奶奶一人在家,急忙问道:
“表姐夫呢?”
她把小嘴一撇,阴阳怪气地说:
“哟!表姐夫还未见到,就不认得表姐了?”
“哪能呢?我,我胡雪岩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呀!我只是……”
话未说完,他就忙着跑过去,拥抱着她的细腰,连声喊着“表姐,表姐”,她才说:
“我告诉你!即使他回来了,也不能影响我们之间的事情。因为,这个家还是你表姐说了算,他得听我的!”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胡雪岩仔细一看,见此人四十多岁左右,圆圆的脸盘,黄黄的肤色,鼻直口方,两眼亮晶晶的,特别有神。
未等胡雪岩说话,他先开口问道:
“我未猜错的话,你就是泰昌钱庄的胡大先生吧!”
胡雪岩急忙站起来,同大奶奶却抢着说:
“不错!他就是胡大先生,他还是你的表弟、你的救命恩人呢!应该向人家谢恩呀!”
叶正兴听了,急急忙忙走到胡雪岩面前,就要跪下磕头,被他伸手拉住,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请表姐夫坐下说话。”
胡雪岩说着,就把叶正兴拉在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表示歉意地说:
“表姐夫刚回到家里,雪岩就来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啊!”
叶正兴连忙说道:
“哪里,哪里,表弟不是外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理当效力,理当效力。”
同大奶奶忙向胡雪岩使个眼色,对丈夫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位表弟,胡大先生,非等闲人物,不久前他在余杭替巡抚王大人购买军粮二百万担,那个投靠太平军的贺光清已经答应替我们护送到梨树峪,你要带人到那里去接头,才能把粮食运到杭州城哩!”
叶正兴听了,不禁“啊”的一声,忙说道:
“梨树峪我去过,那里山重水复,是土匪经常出没的所在,当前又是兵荒马乱年代,任务够艰险的呀!”
胡雪岩忙说道:
“表姐夫说得不错,这趟运粮是够艰险的;不过,贺光清能把粮食平安地送到梨树峪,就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因为在梨树峪这边便是官军的防区了,你若带着王大人的官防文书,安全地运到杭州,该不会出事吧?”
叶正兴听后,自言自语地说:
“梨树峪那里乱得很哪!在北边,贺光清的队伍我了解,他不光能镇住土匪,老百姓也怕他的;过了梨树峪,官军的纪律涣散,打仗又不行,饿红眼的老百姓根本不怕他们,一旦他们要抢粮食,那就麻烦了……”
同大奶奶听了,不耐烦地说:
“叶侉!你前怕狼,后怕虎的,真是一个胆小鬼!所以你才没出息,什么大事也干不成,是个大窝囊废啊——”
胡雪岩连忙插话道:
“表姐,你别急呀!表姐夫也不是胆小,他是考虑周详,才能万无一失啊!”
她又不屑地说道:
“你别老喊他‘表姐夫,表姐夫’的,他是北方老侉,就叫他叶侉!听到没有?”
胡雪岩微微一笑,假装不满地说:
“表姐,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你喊他什么,我不干涉;我喊他‘表姐夫’,你也别有意见,这叫芥末拌凉菜——各人有所爱!”
同大奶奶听了,“格格格”地笑道:
“好啊!你刚来就站到你表姐夫一边去了,时间一长,还不合起来欺负我吗?”
叶正兴忙说道:
“你太高抬我了,即使我有这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呀!”
“那倒不假,”同大奶奶又接着说,“量你也没有那个胆,我同大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胡雪岩忙把话题收回来,继续说道:
“我有一个打算,请求王大人派赵兴桂将军,从他的守城军队中挑选五百名精兵,随表姐夫一起到梨树峪去……”
叶正兴听后,兴奋地说:
“还是表弟想得周全,那,那就这样定了。”
同大奶奶忙对他说:
“既然定下来了,叶侉!你快去让阿山给贺光清送信去,让他立即行动,按时把粮食送到梨树峪。”
叶正兴答应一声,正要走时,她又吩咐道:
“还有一件事,你再去找唐老虎,让他准备好船只,争取明天出发!”
叶正兴听后,急忙点头,说道:
“是!我的大奶奶,叶侉这就去办!”
他说完之后,挤了挤眼,又向胡雪岩抱了抱拳,便转身匆匆出门了。
未等丈夫走出大门,同大奶奶便喊道:
“兰儿!快把酒菜端上来,我要与胡大先生一醉方休!”
……
六天之后,余杭的粮船回来了。
看到叶正兴蓬头垢面,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同大奶奶惊得目瞪口呆,胡雪岩匆匆地跑上前去,抱住他忙问:
“表姐夫!你这是怎么啦?”
只见他苦笑一声,回答道:
“总算捡了一条命,能,能活着回来了!”
这时,同大奶奶才急切地问道:
“那,那二百万担粮食,都运,运回来么?”
叶正兴点了点头,从胡雪岩的手里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才缓缓地说:
“就是为了,为了那二百万担粮食,五百官兵死了一半以上,我的腿上受了伤,差一点未能……回来见你们!”
同大奶奶忙笑道:
“叶侉!你是托我的福,沾我的光,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总算活着回来,还不赶快谢我?”
叶正兴听后,横了她一眼之后说道:
“是呀!我叶侉托了你的福,沾了你的光,才没有死在大狱里;这次,这次又从饥民的大刀、长矛下边捡回了一条命,哪能忘了你的大恩大德呢!不过,我……我的腿上有伤,不能……不能给你,给你磕头,只作个揖吧!”
说罢,叶正兴坐在凳子上,双手抱拳,对着同大奶奶连连作揖,脸上流露出极不耐烦的神情,眼中闪着晶亮的泪花。
胡雪岩见了,十分同情,对同大奶奶说:
“表姐!你让表姐夫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休息休息吧——”
叶正兴却苦笑着说:
“我三天未吃一顿饱饭了……”
同大奶奶却接过来道:
“我就不信,守着二百万担粮食,能让自己饿着?……”
叶正兴两手一摊,显出有难言的苦衷:
“你真是——唉!成千上万的饥民,前前后后,围追堵截,哪有工夫做吃的?……你可知道,那赵兴桂倒是一位武将哩,身上多处负伤,若不是他的卫兵护持着,他能回得来么?”
胡雪岩一听这话,急忙问道:
“表姐夫!那赵兴桂现在哪里?”
“我上岸时,他还在船上躺着,不知现在……”
听他如此说,胡雪岩再也忍不住地大声说:
“表姐!你快让兰儿替表姐夫准备饭食,我得去看看赵兴桂,还不知他伤得——怎样……”
同大奶奶见胡雪岩焦急的样子,这才说道:
“好吧,你放心地去吧,这里有我呢!”
说罢就向院里大声喊道:
“兰儿!你快去……给叶侉弄些饭吃!”
胡雪岩这才向叶正兴双手抱拳,同时点点头,表示“再见”;然后反转身子,看着同大奶奶也抱拳,扬了扬他那浓黑的眉毛,匆匆走出门去。
看着他的背影,同大奶奶不由嘟哝了一句:
“这位活菩萨在我家里……发号施令了。”
胡雪岩坐上车,一口气来到江边码头,看见唐老虎正在指挥搬运人员卸粮。那一包包稻谷从船舱里扛出来,在码头货场上堆成了一座座的小山。
唐老虎一见,忙走过来说道:
“胡大先生!这次运粮太惊险了,幸而你我都未去,不然的话,就,就回不来了!”
他听了,急忙“啊!”了一声,马上说道:
“帮主老大!今晚胡某在‘一品居’酒楼为各位摆酒压惊,麻烦老大把那些对这次运粮作出突出贡献的有功兄弟们,全都招呼去,以表示我胡某对各位兄弟的慰问感激之情!”
唐老虎一听,忙将右手大拇指一伸,说道:
“好!胡大先生够朋友,佩服,佩服!……这件事就交给愚兄办了,我一定把那些该请的兄弟们全都请去,你就一百二十个放心罢!”
胡雪岩忙又问他:
“帮主老大!胡某听说官军将领赵兴桂受了重伤,不知现在他人在哪里……”
“啊!胡大先生说的是那位押船的赵将军吧?他是伤势不轻哩,”唐老虎又说,“听说被他的一个卫兵背着去看医生了!”
胡雪岩听后,焦急地自语道:
“不知那卫兵将他背到何处去了——”
这时候,有个搬运人员过来说:
“他们刚走不久,也不过半个时辰光景,从这条小路去追,或许还能撵上呢。”
胡雪岩听了,一连声向那人道谢,又对唐老虎双拳紧抱,大声道:
“帮主老大,晚上‘一品居’再见!”
说完,跳上马车,急切地吩咐:
“快走!我们去追赵将军他们!”
看着奔驰而去的马车,唐老虎啧啧赞道:
“这么年轻的胡大先生,确实是一个救人急难的活菩萨!能与他交上朋友,值,值!”
马车追不多远,便赶上了那个背着赵兴桂的卫兵,胡雪岩未等马车停下来,便从车座上跳下,急切地说道:
“快停下,快停下,把赵将军放在车上!”
那卫兵这才停下,看着胡雪岩道:
“胡大先生!赵将军早就念叨你呢!”
“快,快把赵将军放在车上,”他看着赵兴桂满身血污,昏迷不醒的样子,又说道,“快!快把他放在车上!送往庆余药店——”
车夫听了不禁惊问道:
“是那个大井巷内的庆余药店?它离这儿可不近呢!胡大先生。”
胡雪岩立即答道:
“正是吴山东麓,大井巷内的中药老店,它现在不是名叫‘庆余药店’吗?”
车夫不再犹豫,忙对那卫兵说:
“你也坐在车里,扶着受伤的赵将军。”
说罢,又向胡雪岩一努嘴,指着马车的右辕木,意思要他坐在那里:然后,他手握马鞭,口中喊了一声,那黑马便跑起来了;就在这时,只见马夫左手握着缰绳,拿着鞭杆的右手往左边辕木上轻轻一搭,身子便稳稳地坐住了。
这马夫就住在胡雪岩家左边不远的地方,家中只有一个老娘,他的名字叫汪九斤。
据说,他生下来九斤整,父亲便让他叫“九斤”了。他的哥哥名叫“九一”,是因为生下时九斤一两,便叫“九一”了。
父亲名叫汪九五,以赶马车为生。他的名字“九五”,自然是由于生下来九斤五两了。有一次,汪九五拉着一个官太太出门,谁知她是杭州知府的大老婆,去与情人幽会的。
以后知府知道了这事,为了出口恶气,就把汪九五抓去,向他问道:
“臭赶车的,叫什么名字?”
“汪九五。”
“混蛋!你胆大包天,竟然起名字用万岁爷御用的字眼!拉下去,痛打一百木棍!”
尽管汪九五叫屈连天,仍被打了一百木棍,当场气息奄奄,抬回家中不久就死了。
左邻右舍对他的不幸遭遇深为愤慨:
“那‘九五’虽是皇帝御用字眼,皇上远在京城,既不会知道,自然不能怪罪,你知府怎能把人打死呢!”
有个老先生晃着脑袋道:
“这叫作‘文字狱’!可厉害哩!……”
父亲死后,大儿子“九一”接着赶车。前年夏天,杭州城里霍乱流行,汪九一整日冒酷暑,顶烈日,不幸染上霍乱,因无钱医治,不久便死去了。
为了生活,汪九斤接过父兄遗留下来的那辆破车,也当上了马车夫。
去年冬季的一天,胡雪岩坐着他的车去一个朋友家赴宴,走到中途,车子断了轴,那匹老马也断了腿,他不得不步行了好几里路。
不过,当时的胡雪岩,已成为泰昌的胡大先生,他从朋友家回来之后,径直赶到汪九斤家里,留下白银五十两,对他说:
“明天去买一辆新马车,再买一匹好马,就专为我赶车吧!”
为了方便坐车,他让汪九斤母子搬到胡宅里来,从此不再上街拉散座了。
当马车到达大井巷的庆余药店时,天色近晚,药店快要打烊关门了。
胡雪岩让卫兵背着赵兴桂,自己走进药店,向店中的伙计们问道:
“请先生快来救一位病人。”
有一个伙计却说道:
“天晚了,明天再来吧。”
胡雪岩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病人伤势严重,命在垂危,怎能捱到明天?请先生抓紧来看吧!”
店中人员见胡雪岩衣冠不俗,言词有理,只得从里屋将先生喊出来,只见那医生三十多岁,手拿一把纸扇,一步三摇地走到赵兴桂身前,见他满身是血,吓得惊叫道:
“在哪里与人斗殴,伤势如此沉重,恐怕……恐怕难以——救活了。”
说完以后,就想返回柜台里面去,被胡雪岩上前拦住,正告他道:
“先生!这位病人乃是本省巡抚王大人帐下的统兵将领赵兴桂,因为保护军粮,遭到匪民的截杀,伤势较重,快请救他性命——”
那先生一听,抬头忙问: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胡雪岩平静地说道:
“敝人乃泰昌钱庄的胡雪岩,关于赵将军治病的所有费用,一律由胡某负责!现在,请先生抢救病人要紧……”
于是,那先生急忙收起折扇,挽起袖子,让卫兵把赵兴桂放在一张矮脚床上,便细心地察看他身上一处处的伤痕……
这工夫,店中的伙计们在低声纷纷议论道: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胡雪岩?他这么年轻?”
“他可是王有龄巡抚大人面前的红人啊!”
有一位年纪大的店员叹道:
“你看他那两道浓眉,高高的鼻梁,确是仪表堂堂,相貌不俗,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
经过仔细检查,那医生紧皱双眉,叹了一口气,对胡雪岩说道:
“胡大先生,这位赵统领伤势太重,又流血过多,若有紫血丹还可以救他,可惜……”
“怎么?贵店没有紫血丹?那,那谁家药店有,我派人去买——”
先生听了胡雪岩的话,摇摇头说道:
“紫血丹这种解救药品,不是所有药店都能生产出来的,不怕胡大先生笑话,我们杭州庆余堂是没有这珍贵药品的。”
胡雪岩着急地问道:
“难道杭州城里没有一家药店有紫血丹吗?”
“我们杭州城的药店都没有,”那先生忽然告诉他道,“要说有紫血丹的药店,当前全国只有北京的同仁堂有,可惜,远水不救近渴,恐怕来不及了……”
此时,那卫兵兴奋地叫道:
“胡大先生,赵统领他,他醒过来了!”
胡雪岩慌忙走过去,看着赵兴桂喊道:
“兴桂兄,你终于醒过来了!想吃些什么,我马上派人去买,你……”
赵兴桂因为伤势过重,流血太多的原因,身体虚弱得很,他看到胡雪岩站在面前,泪水流下来了,费力地张开口说道:
“兄弟,好兄弟!我……怕是不,不行了!什么也,也不想吃,只是有……有件事,愚兄要……要拜,拜托你……”
说到这里,他看着床边上立着的卫兵,口中十分艰难地说道:
“喜子!快,快给……胡大先生……磕头!”
那个卫兵急忙“扑通”一声跪在胡雪岩面前,接连如捣蒜式地向他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被拉起来之后,赵兴桂又断断续续地说道:
“喜子为人——忠厚,又,又会武功。”
说到这里,他突然用力伸过手来,拉住胡雪岩的手说道:
“好兄弟!你,你留下他,在身边……有用。”
胡雪岩听懂之后,忙对赵兴桂说:
“你就放心吧,雪岩一定收留他,让喜子在我身边,我绝不会亏待他的。”
此时,赵兴桂又昏迷过去了,胡雪岩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喊醒,他又去向那先生说:
“怎么办,先生?我不能眼看着他这样离开人间,我要立即派人去北京同仁堂买紫血丹,无论花多少银子,胡某绝不吝惜——”
那先生听了,苦笑之后劝道:
“胡大先生!久闻你是侠肝义胆之人,今天总算是眼见为实了。不过,紫血丹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现在派人去取,不等取来这急救的药品,恐怕赵统领就已经……”
胡雪岩一听,在焦急万分之中,恼恨地说:
“胡某不明白!北京同仁堂能制成紫血丹,而杭州庆余堂为何不能制成紫血丹?这,这到底因为什么?……”
说着,他一把拉住那位先生,使劲地摇着先生的胳膊,泪水扑簌簌地向下流着,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起来……
就在这时,卫兵喜子突然喊道:
“胡大先生!赵,赵统领他,他……走了!”
胡雪岩三脚两步跪到赵兴桂床前,大喊道:
“兴桂兄!你快醒来——”
……
走出庆余堂药店,胡雪岩对送他的那位先生及伙计们说道:
“有朝一日,胡某一定要让我们杭州的庆余堂药店,也能制成紫血丹!不达目的,誓不为人!”
后来,胡雪岩在“一品居酒楼”的庆功会上,才听说赵兴桂统领在粮船遭到数千饥民围截时,亲自带领五百名官兵,三次杀退手执大刀、长矛的饥民,保住那二百万担粮食的平安运回。但是,他身上八处负伤,终因流血太多,昏迷在狙击阵地上,幸亏他的卫兵喜子,硬是背着他,多次冲破饥民的追杀,把他救了出来。
在宴会上,胡雪岩端起酒杯说道:
“在座的各位兄弟,全是这次运粮的有功之人,我胡某向大家深致谢忱,请喝下这杯酒。”
等众人喝酒之后,他又接着说:
“也许兄弟们都清楚,这二百万担粮食是胡某替巡抚王大人购买的军粮,是给守城军队吃的粮食,因此杭州城里每一个人都会感激你们,我决定拿出白银一千两,奖励给各位兄弟,请我们的漕帮老大唐老虎分发给大家……”
在一片掌声中,那些领到银子的人们,无不交口称赞,都说胡大先生讲义气,够朋友,有古侠客之风。
唐老虎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他说道:
“胡大先生!从今往后,只要有用得着我唐老虎的时候,一声招呼,万死不辞!”
胡雪岩抓住他的手,说得更加激昂慷慨:
“好!我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胡某一向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其实,这唐老虎也确是一条汉子!
听人们说,钱塘江上原来的漕帮头目叫唐金龙,连续三代经营漕帮,有船上百艘,数万银子家产,因此唐金龙又名“唐老万”。
有一天早上,唐老万在船上忽然发现江中漂着一只麻袋,随即让人捞起,拆开一看,麻袋里装着一个年轻人,还活着哩!
后来才知道,他是蒙古人,名叫格尔木,听说杭州风光美丽,是人间天堂,就带着一笔钱来杭州游玩。不幸在酒店里被人用酒灌醉,劫了他的钱财,又把他装入麻袋,丢进钱塘江里。
唐老万见他人还老实,虽是蒙古人,却能说汉话,便留在身边做事。时间长了,发现格木尔力大无比,擅长摔跤,两臂有千斤之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威风凛凛,就替他起个汉人的名字——唐老虎。
平日,唐老万出门办事,总让唐老虎跟着,像个保镖似的,不离左右。由于他忠厚勤恳,对唐老万耿耿丹心,百般体贴,使漕帮人员十分敬畏。
一天夜里,漕帮的第二号人物,唐老万的助手黄保温,勾结漕帮中的反唐派,突然袭击唐老万的住地,想一举消灭唐家父子。
在双方殴斗中,幸亏唐老虎勇猛拼杀,不仅救出了唐老万,还将他身负重伤的儿子唐小龙救出来,并活捉了黄保温等人。
经过这次事变,唐老万巩固了在漕帮中的地位,肃清了反对派的势力,对唐老虎也更加信任,不久便提升他为自己的助手。
由于唐小龙伤重而死,唐老万就这一个儿子,心中万分哀痛。后来,他很想收唐老虎为义子,但又觉得他是一个蒙古人,怕众人不服,便没有决定。
不久,唐老虎想回蒙古省亲,唐老万说:
“你想回蒙古探亲,我不便拦阻,不过,听说蒙古的皮袄好,能不能给我捎一件?”
唐老虎听了,满口答应。不料他一走三年才回,双手送上皮袄,对唐老万说:
“为了报答你老人家的恩德,我在蒙古草原上苦寻三载,方才得到这一件皮袄。”
唐老万听了,看了看那件皮袄,觉得并无特别之处,不由生气地对他说:
“你一走三年,也不来封信,误了我许多事情,我的助手早已换了人,你去到船上干活罢!”
唐老虎也未说什么,便到船上去了。而唐老万心中仍对他有气,便把那件皮袄送给了船工,心里说:
“什么苦寻了三载,全是瞎话!……”
转眼到了冬天,唐老万穿着很厚的棉衣坐在船上,仍然抵不住严寒。他抬头看那船工,见他穿着唐老虎送的那件皮袄,迎风立于船头还额头冒汗哩。
唐老万深感奇怪,便与那船工换了过来;穿上那件皮袄,果然其暖无比。直到这时候,唐老万才悟出那皮袄的珍贵。他急忙赶到那艘船上,找到唐老虎问道:
“那一件皮袄,你为何要寻三年?”
唐老虎解释说:
“这种二毛羔子必须是头羊,正值血旺年纪,往往是迎风卧在风口处,皮不过风,自然是上等,因此难寻。一张皮袄需要六张羊皮,也就是说要寻找六只头羊。而这种年轻的头羊多是牧羊人的心头肉,出资再多人家也不愿卖,所以也就不好找!”
听了这一席话,唐老万深感内疚,知道错怪了他,面带愧色地说:
“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回去,还当我的助手,好不好?”
唐老虎笑道:
“你老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敢不从命嘛!”
接着,他又说道:
“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老人家!”
唐老万喜道:
“那太好了,快拿出来罢!”
只见唐老虎解开一个包袱,从中取出一把皮鞭,双手送到他手里。
唐老万接过皮鞭看了看,不以为然地说:
“我长年在船上,很少骑马,要鞭何用?”
唐老虎笑道:
“这是一把珍贵的皮鞭。在蒙古草原上,是稀世动物,专吃毒蛇,用皮鞭打人致伤,不发炎,不结疤。你老人家身为漕帮头目,动怒打人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离不开此鞭。”
唐老万听完顿悟,不禁大笑道:
“好!此乃守业之鞭,可以说它是宝中之宝!”
自此往后,唐老虎成为唐老万的得力助手,后来唐老万把女儿槐花也嫁给了这位蒙古人。
由于唐老虎为人正派,办事公道,深受漕帮上下人等的拥护。后来唐老万死后,他顺利地当上了漕帮的头目。
这次运粮,唐老虎明知这是巡抚王大人定购的军粮,怎敢不热心?何况借运粮之机,也可以结交这位赫赫有名的胡雪岩。
当庆功会散后,唐老虎拉着胡雪岩来到一间小客厅里,悄悄地说:
“据我所知,城内的军队人数不下万人,一旦太平军围城,那二百万担稻谷又能维持多久?何况城内百姓也多数缺粮,到那时,城内注定是要闹饥荒呀!”
胡雪岩忙说:
“唐兄见识深远,小弟十分敬佩,不知有何高见,愿洗耳恭听。”
唐老虎便提出自己的看法:
“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出英雄。这‘板荡’二字,在你们汉语里,就是指‘乱世’。当前太平军造反,战祸连年,岂不就是乱世么?”
说到这里,唐老虎把话停下来,看着他不说了,胡雪岩又问道:
“唐兄有话不妨明说,小弟不是外人,愿闻其详——”
“在此乱世之际,你我兄弟何不联起手来,大干一番,有所作为呢?”
胡雪岩一听,心中大喜道:
“唐兄之言,正合小弟的心意,也是小弟早想绸缪之事。趁此乱世,若能从省外购进一批粮食,不愁售不出去;即使囤积在仓,也是好事,定能获得重利!”
唐老虎点头说:
“这叫作英雄所见略同!当前,凭着胡大先生的财力,又有王有龄大人的鼎助,加上我姓唐的漕帮,准能把粮食平安地运来!”
胡雪岩听到这儿,端起茶杯,笑道:
“唐兄,以茶代酒。为了我们兄弟俩人合作成功——干杯!”
只见两人将茶杯碰得“当”的一声,随着一阵开心的大笑,唐老虎俯下身子,轻轻说道:
“近闻可靠消息:江西的太平军被官军大将鲍超的军队多次战败,很有退出江西的可能。李世贤的太平军队伍在浙江也再难进展了。湖州历来是鱼米之乡,那里产的大米又便宜,听说一两银子一大车,都想把稻谷换成银子……”
胡雪岩也低声应道:
“太好了!杭州到湖州有一条东苕溪河,唐兄的大船可以往返直达,真是天助我们兄弟了!”
“眼前正是涨水季节,河水满槽,确是你我不可错过的天时啊!”
唐老虎的这句话更加激发了胡雪岩的发财欲望,他当机立断道:
“唐兄!小弟先拿出五万银子,去探探路,瞧一瞧行情,如何?”
“依照一两银子一大车的行情,粗略地计算一下,”唐老虎眯着两眼,拨着手指算着,不禁笑道,“五万银子换来的稻谷,足可以装满二十五艘大船,约有一百万担以上罢!”
胡雪岩兴奋地问道:
“这一百万担稻谷运到杭州,至少能换回三十万两银子,嗬嗬嗬!这利润可观呀!”
唐老虎又说道:
“我们一年之内能倒卖三至四次,百万银子的利润便轻易地进柜,机不可失啊,老弟!”
“好!我们说干就干,何时出发,请唐兄定。”
“出发日期好定,只是你自己不能前去,得派一个得力可靠之人,作为粮船的监押人员,不知你心目中可有现成人选?”
胡雪岩一听,头脑里立刻闪现出叶正兴的形象。转而一想,似有不妥,这次购粮未与同大奶奶通允,她会不会生怨?……
想了一会儿,决定不找叶正兴,以免得罪了那位人间的“王母娘娘”。
此时,胡雪岩忽然想到了喜子,赵兴桂去世前还反复说他“人很老实,又会武功”,他想到这里,立刻向唐老虎说道:
“人倒是有一个,只是年轻一些……”
“他,是不是赵统领的卫兵,名叫——”
“名叫喜子。怎么,唐兄也认识他?”
“嗬!这个喜子可不简单呢!别看他年轻,”唐老虎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一桩大事,回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次到余杭去运粮,喜子出的力最大啊,可惜他竟然没有得到赏银!真是对不住他了……”
胡雪岩插话道:
“没什么,我已把喜子留在身边,以后我不会亏待他的——”
唐老虎又感慨地说:
“这次运粮,喜子虽然是个卫兵,付出的辛劳可不小!每天,除了照顾赵统领饮食起居之外,他日夜监察敌情,协调军队与船民之间的关系,在关键时刻,总是挺身而出……”
接着,唐老虎讲述了他亲眼所见的事情:
有一天中午,好几十个船民把一个官兵反剪着双手,捆绑着,吊在一根高高的桅杆上,说他调戏船上妇女,扬言非活活吊死他不可!
可是,那官兵一边疼得拼命叫嚷,一边大喊冤枉,要士兵弟兄们救他……
这事报到赵兴桂统领那儿去后,经过询问,有两个士兵证明说:
“……没有调戏船上妇女,是他在江中洗澡时,无意看到那女人在船尾解溲,随后他便游开了。
不料那妇女叫起来,船民一时气愤,便下水把他捆起来——”
赵统领本想去找漕帮头目唐老虎,有人说他酒喝多了,还醉在船上呢!
一时无法,赵统领便亲自去向船民解释,谁知船民们不愿与他理论,手执船篙,把桅杆围得里三层,外一层,决心要吊死那官兵。
其余的官兵们很不服气,也在纷纷嚷嚷地要动武,有人甚至于把兵器都握在手中,跃跃欲试了。
赵兴桂看到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殴斗处于一触即发之际,首先命令士兵们各自回到船上去,然后又去与船民们交涉,仍然遭到拒绝。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卫兵喜子向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赵统领点点头之后,便退回船上去了。
喜子走近船民,大声对他们说:
“赵统领的话你们都不听,难道想聚众闹事么?一旦影响了这次运粮的任务,巡抚王大人绝不会轻饶你们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船民们听了,齐声说道:
“只要赵统领办事公道,认真处理这事,我们怎么能不听?……”
喜子见自己的劝告起了作用,忙又说道:
“各位既然相信赵统领,就该快些退下,各回自己船上去,也算给赵统领一个面子了!”
于是,船民们渐渐走开,桅杆周围只有几个难缠的还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说小话。
喜子一看机会成熟了,便向那艘船上纵身一跳,稳稳地落到桅杆下面,正告那几个人道:
“船民们都相信赵统领,只有你们反对?再不走开,就要引火烧身了!”
说完之后,喜子又大叫一声道:
“看我的——”
那一声未落,只见他身子向上一纵,便跃上了桅杆,飞快地解开绳子,夹着那个被吊的官兵,轻轻地落在船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快,又稳,又利索,桅杆下的那几个人吓得连伸舌头,急慌慌地逃回船上去了;四周船上的船民与清兵们,也都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一齐拍起掌来,乱纷纷地惊呼道:
“好功夫!他是真人不露相啊!”
……
说到这里,唐老虎惋惜地叹道:
“唉!实在可惜,当时我正醉得迷迷糊糊地睡着,未能亲眼看到那个场面,后来,后来才听说了此事,未想到这个年轻人不仅功夫不凡,而且脑瓜子聪敏,并能临阵不乱,这倒是很不寻常的本领呀!”
胡雪岩也说道:
“听了这一段介绍,也使我很受感动,足见赵统领知人、识才、爱才,这次去湖州,让喜子随唐兄一道,小弟一百个放心了!”
两人分手时,约定次日出发去湖州。胡雪岩坐在马车上,认真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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